《国子监绮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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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绮闻-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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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一起把花灯点燃,赵丹凤双膝跪在岸边,霍容默默蹲在她身旁,瞧着她虔诚许愿的侧脸,若有所思。

看着赵丹凤把花灯放入河中,霍容笑道:“公主方才许了什么愿?”

“说了便不灵了。”

赵丹凤许愿的一瞬,也曾闪过种种愿望。譬如希望自己永世幸福安康这样老套的的俗愿,或是嫁个如意郎君,或是那佳郎有更确定的人选……但放手花灯的一瞬,还是许了一个最为质朴的愿望。

希望霍容可以早日脱出往昔阴霾,找到喜欢的女子,活得自在开心。

霍容眉头一蹙,嘴角明明含笑,样子却像是发愁:“公主该不会是又想了什么奇怪的事?”

“怎么可能!”赵丹凤脸一红,“没有的事。”说罢又缓了笑颜道:“我是真心祝愿的。”

不管霍容今后会爱上什么样的女子,她都会祝福的。

她不想做单小柔,她觉得自己可以更坚强更勇敢。如果霍容不需要她,她也可以一个人潇潇洒洒地走下去。

就让霍容需要他需要的人,让更需要霍容的人和他相守相爱。自己又何必强求。

赵丹凤这样想着,唇角弯弯漾起一丝笑意,酸酸的、苦苦的、却又有丝甜意。

“公主,微臣想通了一件事,”霍容沉吟道,他那神情之专注认真,仿佛这句话已经下注了他全部的精神力和决心,“若是公主你还……”

“快看!”赵丹凤牵了牵他的衣角,伸手指向遥远的夜空。那夜空中一朵巨大的烟花正在上升,绽放,散射出绚烂的光芒。

晚间的烟火大会拉开了序幕,四周各方都升腾起了灿烂的烟火,欢乐的人潮和烟花爆竹的响声嘈杂地包围着两人。霍容站在赵丹凤身边仰望夜空,忽地想明白一件事。

有的感情也许本不需要强求什么结果,说与不说,终究还是要付诸行动。便如那烟火一样,只要静静为爱人绽开那最为绚丽的一瞬,如此足矣。

心底有这么一个声音在无言倾诉——

丹凤,你的幸福,我会以生命来守护。

……

“哇,那个看起来超好吃的样子!”赵丹凤大力推推霍容。

她手指的方向是街边买肉脯的小推车,明明是常见的食物。

“公主的眼界还真是……唉,”霍容极为无奈,眼看着赵丹凤从腰包里扯住一张百两银票,连忙拦住,“还是微臣去!”

赵丹凤远远瞧着不食人间烟火的霍容居然也有跟小贩讨价还价,还提出买二送一这种无理要求的时候,不禁笑岔了气。

静静回味着这种幸福的错觉,好像此刻霍容便是属于自己的一样。

她目光掠过上方,忽地在一瞬之间停格。

那个背影无论如何也能在人群之中一眼认出。

陆见欢的背对着她站在高处的桥上,双手扶着护栏仰望同一片夜空。

红惜的话瞬间重现在她耳边——你知道他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生存到现在?你知道他活得多煎熬多痛苦?你能了解他的过去和未来么?还是你真心关心过他?

赵丹凤愣了愣,瞧着陆见欢的背影,那单薄的背影此刻看来,总觉得有些孤单和落寞。

可是,他也从未告诉过她那些啊……

她一想到陆见欢朝自己撇唇冷笑那决绝的样子,就觉得还是闲事少管好了。正这么想着,忽地感到有些不对劲。

人头攒动的拱桥上,两个黑衣人分别从桥的两端朝着陆见欢的方向挤来,衣袖硬硬地笼罩着什么东西。赵丹凤眯起眼仔细张望,觉得那两人形态极为可疑,手里拿什么仍是看不真切。

大风刮过,掀起一人斗笠,那人扬手扶住,袖中短兵寒光乍现。

她心下一惊,脑海里有回现红惜的话:“他被亲生兄长追杀命悬一线你可曾帮过他一点?”

这么凶残的哥哥?她也是头一回听说。猛地重现接下监例战那晚,陆见欢伤痕累累出现在寝舍的场景,她顿时心都要跳出嗓子眼。

抬头一看,那两个刺客正拨开人潮,一步一步朝着陆见欢逼近,渐成合围之势。只要借着人多,手快的刺客完全可以在不被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一刀致命,杀了陆见欢然后擦肩而过。

而此刻的陆见欢,依然失神地仰望夜空,对身旁的危机仿佛毫无察觉。

“——不要!”她嘶声大喊,然而一朵巨大的烟火从水面升起,淹没了她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挖了个古穿新坑,小丫鬟装傻充愣扮猪吃老虎的故事。力求写得精致,同时也想转换下风格。等文的筒子怕无聊的就来瞄一眼~^_^


这不是爱,这不是爱

“不要!”赵丹凤竭力朝桥上奔跑,一行舞狮杂耍队伍敲锣打鼓从桥上行过,逆流而上的她在人群中极为艰难地前行。

那斗笠黑衣人的身影一高一低就在不远前,赵丹凤在锣鼓声中大声呼喊,全部被盖过。

眼看着两人离陆见欢只剩下半人距离。

就在她想要以轻功掠上前去的时刻,身后忽地涌上来另一股人潮,两股人流互相冲击,在桥上推推搡搡乱成一团。人群呼声不断,有人甚至落入水中。赵丹凤被人挤到桥栏一边,跌跪在地,眼前一片黑暗。

“陆见欢,陆见欢!”

人声太嘈杂,她的呼喊像落入大海的一滴水,并无任何回音。

“小贱——啊啊啊啊啊啊!”她抱头嘶声。

种种往昔如画片一般浮过眼前,嬉皮打混的他,独立神伤的他,撇唇冷笑的他,以及那张无声关怀的纸片——当着面便让人觉得讨厌,却让人总在看不见他的时候变得温柔。

踩踏还在继续。赵丹凤靠着桥栏杆,匍匐着在混乱不堪的人群中前行,一心想要找到陆见欢的尸体。她极害怕相见的最后一面,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

最后一面的场景是绝交之刻。想到陆见欢拉着自己意图挽留的神情,而自己说了那么决绝的狠话。她心中涌现出无限悔意——

我根本不会生气,只要一个小小的道歉。

不,甚至不需要道歉,只要老天爷还能再让他出现啊。

想到这里,不禁放声嚎啕起来,被人群踩到背也不觉得痛了。

哭得正忙之际,忽地手臂被人一扯站起来,声音急切短促:“你没事?”

人死了怎么会没事。她不管不顾地哭着,忽觉那声音有点耳熟。

仰起脸一看,陆见欢正百般纳闷地盯着她:“你怎么在这里?”

赵丹凤忽然觉得,老天爷真是太好了。

“呜哇——小贱你没死!”她又惊又喜地揪住他襟口。

“喂,就这么盼着我死……”陆见欢皱紧了眉头抠赵丹凤的手,“咳咳……没死也被你掐死了……”

赵丹凤放开他,抹抹眼泪四下张望:“刺客呢?”

“?”

“刚刚你没察觉到吗,有两个刺客接近你,穿黑衣的,”赵丹凤急得手舞足蹈比划,“还戴这样的帽子……”

“哦,你说那两个渔夫啊。”

赵丹凤愣了愣:“渔夫?”

“嗯,”陆见欢颇为不经意道,“刚经过桥头去了啊,你找他们做甚,买鱼啊?”

“不对啊,不可能,”赵丹凤暴跳如雷,“明明我看到的是刺客!他们没鬼,为什么戴个大帽子?”

陆见欢耐着性子解释:“人家渔夫也可以戴斗笠的好,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你没学过全唐诗啊。”

“可是……”

“如果照你所说他们是刺客,我还能站在这里。”陆见欢有点不爽地看着她,看她这幅失落的样子,难不成真盼着他死。

赵丹凤想想也是,陆见欢好端端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哪有这么蹩脚的刺客。却又半信半疑道:“我刚刚明明看到他们袖子里藏了暗器!”

陆见欢回想一下,道:“你说叉头啊?”

“叉头?”那是什么暗器没听过。

“那是人家鱼叉的叉头啊,他们经过的时候身上还有很浓的鱼腥味,”陆见欢无奈望天,“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草木皆兵的……”

赵丹凤活活地给窘死了,挠头挠了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

把渔夫给看成刺客,这的确有点不靠谱儿。更丢人的是,刚刚居然为这个活蹦乱跳的“死人”哭得口鼻眼斜。

陆见欢瞧她那张花猫脸,忽地坏笑,用胳膊肘捅捅她:“嗳,你刚刚不会以为,那两个渔民刺客是要来杀我,所以担心到哭了。”

赵丹凤勃然大怒,这种时刻还敢说风凉话:“才没有!”

“哦哦哦,唉那还真是令人失望啊。”对方用一脸不信的表情在点头。

得赶快说什么抹煞掉这种尴尬的气氛。她灵机一动,把问题抛给陆见欢:“对了,那姑娘说你大哥要杀你,什么情况,你大哥为什么要杀你?”

桥上渐渐恢复秩序正常。两人并肩站在桥腰上,赵丹凤弯腰扶着栏杆俯瞰河面的花灯,陆见欢则抱臂仰望星空。

“不说也没关系啦……”赵丹凤觉得自己有点唐突了,毕竟是人家的私事。

陆见欢注视着漫天星光,目光投向虚无:“在荒芜的草原上有一群狼,狼群奉行着弱肉强食的准则。首领放任他的部署互相撕咬残杀,甚至包括自己的亲生孩子。而最后能够杀死所有敌人,打败所有同伴的那个强者,才可以做狼群的首领。”

赵丹凤想了想:“做首领是必须的吗。”

“有时候是必须的。如果想要主宰自己的命运而不屈从于别人的摆布,那么必须成为首领。”

她点头:“那就成为首领。”

“你也这么觉得?”

“嗯。”

他似有惊奇地看她一眼,总觉得她不是会同意这种观点的人。莫非她和自己一样,是同一类人。

“打败同伴,成为首领,”她顿了顿,“然后改变这个残酷的规则。”

他哑然失笑。

“怎么了,这有什么可笑?”

“不是可笑,是幼稚,”他淡淡道,“如果一心想要成为狼群的首领,要抛弃的东西很多,可以说在那种竞争的环境下没有原则和信仰可言,通过流血和牺牲,不停地战斗爬上顶峰最为实际。而当你登上那个顶峰之时,你心中燃起的欲|望已非由自己可以控制。狼群的欲|望就是推动你行动的力量,而你便站在那欲|望之巅;你不能停止,要么带着狼群去撕咬敌群,要么就在下一任的继承者牙口下被撕得粉碎,如此循环而已。”

赵丹凤低头望着河中的花灯一盏一盏漂过桥洞,半响忽道:“你父母待你好么?”

“我父亲有过七个儿子。两个随军出征战死,两个中毒死,一个遭暗杀。”

“……你们家是得罪什么人了?”

“不是得罪什么人,而是触犯到彼此的禁|忌,便是人之欲|望。父亲从未阻止过我们七个人的内战,他向来只培养最有希望长大的种子,而放任那些幼苗死去。我能成为那最后的两个之一,可以说是幸运之极。”

“所以你一定要做狼首,那你岂非要杀你大哥?”

陆见欢笑而不答。赵丹凤抬起头来看着他,只听他缓缓启唇:

“有些事你最好别知道太多。如果他死了,我是不会承认那和我有什么关系的。”

赵丹凤便觉心底一凉,寒意袭上心头。

陆见欢微笑瞥她一眼:“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有些可怕,或者,狠毒?”

赵丹凤违心地摇摇头,又觉得说谎不对,犹豫着点了一下头,又慌忙补充:“其实也不能全说是你的错……”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错唷,”陆见欢骤然回眸,垂下的眼帘掩着冰冷的目光,“力争上游,取我所想,本是天经地义之事。没有人逃得过欲|望,只要你活着,就会有想要的东西。”

赵丹凤一怔,却也无言以对。

两个人便一同默默仰望夜空,烟火已近尾声,归于宁静的天空更显深远。

她低低道:“即使想要,也不一定非要得到。”

“?”

小贱,你知道我为什么放弃霍容么?”她侧眸瞧着他。

“嗯,你放弃霍容了?”

“不是因为他不肯喜欢我,而是因为我决定放过他,”她笑道,“听起来挺像失败者的借口对不对。”

在陆见欢眼里,这就是失败者的借口,他淡笑不语,不作表态。

“但这是真的。因为我发现,仅仅是喜欢那是不够的。一个人的心灵有更多余地需要填补,我常常究寻自己追逐霍容的原因,常常无果。也许我只是在和自己过不去,我一直想要等待的可能也不是一个确切的什么人,只是一种……模糊的想象而已。我总相信着可以遇到并驾齐驱的心灵,不管以什么形式。霍容的脚步我跟不上,我便放他走……”她说着便低下头来,随意地拨弄着手指,唇角漾起一抹腼腆笑意,“嗳,这么说会不会很难听懂?或者有些疯狂?”

她自己并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正映射为他眼中极为闪亮和明媚的一道光景。陆见欢阅近千帆,看人从来忽略皮相,也绝不承认语言这种可以任意编纂的东西能够打动心灵。但此刻,总觉得即使赵丹凤在无言之中,也散发着能够抓住视线的力量。

初遇之时,把她归为无脑小绵羊的那一类型,将她策入他的全局计划之中,一心要牢牢掌握;后来见她爱多管闲事,觉得她痴愚之外还有些顽固;及至她第一次堪破他东墙心事,才惊觉兴许遇到对手,心下愈发提防她是扮猪吃老虎那一型;而到了后来发觉她内心存在着与自己相悖的全新信念,他简直觉得她是真傻,又完全推翻之前的判断……现在的他几乎自己也摸不清她是什么类型了。

也许她这个人,根本就没有类型。她不是可以钉在死框架里的人,她是“计划”之外的产物。

“小凤。”他以他唯一知道有关于她真名的那个字称呼着她。

“在!”她爽快应道,口气很像在回答晚点名。

“你回去。”

“诶?”

他凤眸垂罩,那妖娆的眼瞳中流泻出脉脉缱绻之意,似是让人极为难懂的一种情恨缠绵,磁哑的声音在夜里百转千回:“你回去,我放你走。”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觉得今天的自己可能有些疯了。

即使在知道未来的妻子、表妹单小柔要偕同霍容出奔之时,他也未感到自己这般疯狂过。爱一个人必然要永远地占有她,否则就让她死,这才是爱,他想。

所以现在这个,这不是爱,这绝不是爱,这只是自己一时的人来疯。他执拗地想着,执拗地开口,前所未有的拙劣做作口吻:“我放你走,你哪里来哪里去。”

赵丹凤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见他目光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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