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绮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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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绮闻-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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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多数武生一样,都是力斗见长,周也牧和他手下几个干将都是力大过我,硬碰硬没有胜算。倒不如让姓陆的去碰碰运气好些。”

赵丹凤才想起来,陆见欢的武功迅疾凌厉,以快当强。初见的时候,他还以两根手指为她顶住吴宗文的老拳。

“对啊,老陆,老陆哪儿去了?”陈亮四下张望。

教室外,霍容和霍冰隔着木窗,远远凝视和监生们打成一片的赵丹凤。

霍冰抱着猫咪,淡淡道:“公主她不但没有走,反在这之中更为活跃了。”

“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唯一庆幸的是,她好像已经不在意你了。”

霍容一窒,胸中竟泛起难言的情绪。霍冰眼光瞬过他,又低头抚猫:“你却好像比从前更在意了。”

霍容的这个妹妹,从小便喜欢直截了当说一些不中听不合时宜的话,常常因此为长辈所不喜,然而天性冷淡如此,却无法改变。霍容摇摇头,转身离去。

赵丹凤从广业堂回到寝舍已是天黑,她刚洗漱完预备睡下,只听房门被激烈地捶响。

她起身,拉开门,大吃一惊——

陆见欢站在门外,满脸满身的血,衣衫上也有剑痕。

“你……”

她不曾说完,陆见欢闭起眼,直挺挺地倾向她。

赵丹凤慌忙扶他坐下,正要披衣出去求援,陆见欢伸手拉住她:“不要告诉其他人。”

她愣了愣,忖度片刻,便出门去了,回来时打了一盆热水。

给陆见欢清洗伤口,作了包扎,方才将他平放到床上。

纵然心中充满疑惑,此刻她也明白应该先让他休息。

陆见欢半夜发起高烧,赵丹凤一夜换了三次水冷敷,才慢慢见好。她自己不敢睡,便守在床前看,只见陆见欢蹙眉昏睡,紧闭的容颜如雨后残红,像是要被打褪色。

她看得心中可怜,不忍再瞧,又心下疑惑,方才看他伤口,便知道那几剑都是极快极薄,招数凌厉,非一般人能为。她捡起从他身上剥下来的血衣,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小心收好以便日后查证。

“小风,小风……”

赵丹凤听到他叫,忙回头握住他手道:“我在。”

“小风……”陆见欢在昏迷中喃喃道,声音低沉急切。

赵丹凤捏紧他手:“我在这,你放心。”

“小风,回来助我……回来……”

赵丹凤有些纳闷,她不就在他身边么?想来定是烧糊涂了,便把他手搓热,放回被窝。正要给他掖紧铺盖,不料他手反捏住她的手,口里喃喃“小风小风”地叫。赵丹凤别无它法,便任他把手拉进被窝,靠在床边睡去。

翌日清晨,赵丹凤醒来,眼皮坠涨得紧,她打了个呵欠,慢慢抻懒腰。

陆见欢倚在床头,双眸正淡淡注视着窗外,这正是晚春接初夏的时节,窗外湖边开出的野花芳香,随着清风阵阵袭到屋中。

赵丹凤揉揉眼:“你醒了?”

陆见欢缓缓转过头,脸色依旧苍如白雪,微笑也有些虚弱:“嗯。”

赵丹凤小心问道:“你怎么会这样回来?”

“半路遇到劫匪,打了起来,”他视线凝在窗棂上,淡淡一笑,“可能是有些鲁莽,不该争强的。”

赵丹凤疑惑不已,暗忖这十有**不是真话。只是他不肯说,她也不好多问,只道:“既然知道不该争强好胜,就少跟人起冲突。以后出入小心些,要是没人陪,就叫上我。”

“既然已经争了,自然要争倒底。”谁料他又冒出这么句话。

赵丹凤愣了愣,心想,打伤你的可是高手,你能把人家怎样?也不看看自己本事。正要再批评他几句,忽地瞅见陆见欢嘴角一动,漾出一种极为绚丽的笑意来。

他视线注目的终点,是窗棂上停泊的一只蝴蝶。

那蝶翅晶莹璀璨,在日光下更加熠熠生辉,轻轻地颤动着,如同一片金色的雪花。

“嗳,我很喜欢这个。”

“啊?”

赵丹凤微微迷惑地看着他。

陆见欢抬起手,搁到窗棂之上,蝴蝶似有感应一般,轻轻振翅飞来,停泊在他光润姣好的手背上。

陆见欢回头朝她微微一笑,赵丹凤怔住。

虽是在病中,但他那份容颜却不曾因此褪色,反而有种褪却浮夸的真实,美而不妖,媚而不俗,真有几分西子倾城之貌。就连刚刚那一笑,也万般清浅柔和,甚至带着一丝丝让人心疼的寂寥。

她有点觉得此刻的他不像是平日里的那个他。

“你怎么会吸到蝴蝶的?”她凑过去趴在窗棂上,像是好奇的小孩,伸出手指想要碰却又不敢,生怕惊吓了蝴蝶。

陆见欢将五指分开,翻过掌心向上拢起,运起内力。

那蝴蝶被他内力牵引,挣扎着无法飞出他的掌心,只能在手心上空扑打翅膀挣扎不休。便像是他托起了这只蝴蝶般的。

赵丹凤觉这景的确美丽奇异,只是未免有些残酷,道:“玩够了,放它。”

陆见欢微微一笑,不知怎的那笑意有些狰狞,瞬间手掌一收,再次张开时,破碎的蝶翅簌簌从手中掉落。

赵丹凤楞在原地:“你有病啊,它怎么惹你了?”

万物有灵,而万灵之中,陆见欢最偏好的,是蝴蝶。

光鲜脆弱的生命。正因为脆弱而美丽,所以才好掌握,纵然掌握不了,也可以轻易毁掉。

“我宁可它毁在我手上,也不想看着它跌扑尘泥,就此断翅。”

因为他知道,世上一切美丽的东西都不属于他,终究要离他而去;那些拥有过的,全是假象。

赵丹凤听他喃喃自语,不禁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微微有些恐惧:“你怎么会这么想?”

赵丹凤愣愣地盯着那破碎的蝶翅被风吹走,只听陆见欢道:“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一件事?”

“什么?”

“这么快忘了,”他笑道,“那天在太学们口打架,你输了。”

赵丹凤脸一红,心想,这事儿都还记得。那天她是真被霍容给气昏了头,又给陆见欢那装模作样的腔调惹毛了,才闹了这么一出,谁知道后患无穷。

“想起来了?”陆见欢瞧着她神色变化,微笑道,“不会赖。”

“成,你说要我做什么。”

陆见欢托起下巴,故意做出使劲思索的样子:“这我得好好想想,做什么呢……做婢女,服侍我更衣进食沐浴……”

赵丹凤头皮发麻,又听他自言自语道:“要不然背我去爬西山好了……反正闲得慌,弄个纸鸢去放放,正好西山风大。”

爬西山!西山离这里起码十里,还不算山路!赵丹凤涎着脸求饶:“有没有容易点的?”

陆见欢眼睛一瞟,那狡猾的光芒瞬间回来,整个人都有了神采:“有了,就这个。”

“啥?”有种不妙的预感。

“我要你做我一天的心上人。”

赵丹凤石化半响,抽搐着嘴角道:“啥?”

只听过做婢女做奴隶,没听过做心上人的。俗话说相好容易上心难,心上人要上心,哪能说上就上?

“意思是你想要赖?”陆见欢眯缝起眼,“既然你做了我心上人,我保证那天绝不逾矩做你不讨厌的事。不过你得把我放在心上一天,这天里你无论做什么,去哪里,都要想着我。”

“哈?”赵丹凤挠头,“这……”

外边有人敲门:“老陆在不在?”

赵丹凤慌忙起身去开门。门口涌了一大群人,陈亮、吴宗文、夏彦生、邵泉等都在。

他们来找陆见欢商量和地班的武斗布战,想要找陆见欢参加武斗中的一场。

“不去,没兴趣。”陆见欢直截了当道。

“喂,我们都在为天班的荣誉努力,你怎么能这样!”有人公然提出不满。

赵丹凤心想,他是受了伤,却不肯说出来。自己也不好替他辩解。

夏彦生蹙眉道:“姓陆的,现在大难当头,你总该有点轻重意识。”

“是啊,陆师兄,我们都被周野人他们欺负惨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就是啊!”

“不去就是不去,没事的话诸位请回,我要休息。”陆见欢往后一趟,把被子拉过头顶。

“太过分了!”

赵丹凤见众人怨言颇深,忙劝道:“他不去我们就找别人。”

“说得轻巧,你找谁,找你吗?就凭你能抵过吴宗文那帮人一个手指头吗?”

赵丹凤想了想,道:“吴宗文,你是不是说过,和周也牧比力不成,所以一定要其他的长处?”

吴宗文点头道:“是啊,陆见欢出手速度最快,要不然也不会找他了。”

“那你看看我行吗?”

众生戛然,吴宗文也惊诧地看着赵丹凤:“你?”

“其实,我虽然武功不及你,但是论马上功夫……”赵丹凤挪动嘴皮,艰难地说道,“其实我练得最好的,是弓箭和枪。”

丹凤公主自幼好弓马、喜刀枪,皇族围场射猎,几个皇子争抢猎物,常常是她笑傲围场,先皇在世时也赞她不爱红妆爱戎装,赐她“小弓腰姬”的雅号。

吴宗文愕然。半响,他沉吟道:“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去比斗试炼,马场见真章。”

校场比武,生死相搏

吴宗文和赵丹凤各选战马兵器,马场预备试炼,场边围着天甲班一干学生观战。

赵丹凤身皮银铠,手执一杆长枪,那马通体雪白,是她入监时为了上骑射课重金觅得的良驹。她将枪身横转,对着吴宗文道:“来也!”

吴宗文他拍马来攻,长刀大开,刀势笼罩丈余外。

赵丹凤按辔不动,看着吴宗文策马而来,拈弓搭箭,一箭将他缨盔射下。

吴宗文大吃一惊,调转马头,换个方向要攻,却被赵丹凤抓住时机反击,连刺数枪。他挥刀格挡,两人交战数合,赵丹凤找了他个破绽,一枪将他搠于马下。

众生看得惊诧哑然,个个额头冒汗。平日只觉得单小风这个人瘦弱寡言,没料到还有这般骁勇一面。

赵丹凤翻身下马,把枪插在地上,搭手拉起吴宗文,笑道:“我还有一招回马枪没给你瞧呢!”

吴宗文领教了她手段,心底也暗暗佩服,心道,他虽然力气不济,但用得奇巧,这可谓制胜三法门中的“技法”。便对她说道:“你这战技虽巧,但你体力天生欠匮,必须速战速决,严防被敌手拖入拉锯战。如今离武斗还差十天,我找几个人来陪你一起练练耐力,把这欠缺的一部分能补上多少是多少。”

赵丹凤没料到他这样热心,欣喜地点点头。吴宗文转身,叉着腰对众生高喝道:“天甲班的人都给我听好了。我们在这里练兵,谁都不准朝地甲班的人透露训练的情况,若是谁透了一丝口风,我要他好看!”

决斗之事关乎未来在国子监的生存状况,文生们自然知道各种利害,纷纷点头应诺。

赵丹凤便约好第二天到吴宗文家中演武场去秘密训练,免得被地甲班的人洞察他们的排阵。

她回到寝舍,准备拿些替换衣服去洗澡。只见陆见欢坐在案头,手里拿了一块粉状的东西在涂涂画画,她心里好奇,便凑过去看。

居然是在一匹锦缎上画线,那绸缎是极为名贵的贡缎,因为质地光滑轻盈,被称为“云缎”。

赵丹凤又瞧一眼,那云缎以白色为底,上面绣着胭脂色的蝴蝶,振翅欲飞如同要从缎上飞起一般,啧啧叹道:“这么好的料子,做桌布多可惜!”

陆见欢噗地一笑,瞟她道:“谁说要做桌布了?”

难道不是?赵丹凤纳闷,指着划线道:“这里不是要剪裁吗?”

“嗯,”陆见欢点点头,托腮忖了片刻,“腰身这里好像粗了点。”

腰身?赵丹凤回过味儿来,愣了愣:“你在做衣裳?”

太好笑了!一个大男人,居然窝在房里做女红!何况现在班级大难当头,他怎么有这份闲心。赵丹凤有些生气,责道:“你说要养伤也就罢了,可现在又做着无聊的玩意干什么,难道你还少吃穿?”

“嗯。”回答得心不在焉,完全没听进去。

“喂,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监例战?输了文生会被整得很惨。”

“弱肉强食乃是天道循环,既然实力不够,又何必怨恨别人,”陆见欢专心致志地给衣服打样,一脸悠闲,“嗳,帮我瞧瞧这式样好不好看。”

赵丹凤气得鼻子都歪了:“早知你这么不上心,我还替你打什么马战,让你被大伙儿骂死活该。”

陆见欢微微一笑:“你接战原来就是为了我?”

赵丹凤一堵,讷讷道:“一部分原因啦……其实,我也不想让周也牧那种人骑在头上作威作福,看他嚣张的样子,就想给他两拳。”

陆见欢站起来,仔细打量着赵丹凤,看得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支支吾吾道:“你看什么?我是不是有些粗鲁?”

其实她自己也觉得,自从跟这帮男生一起打混之后,渐渐也变得少了几分女孩气。

“你站着别动,”陆见欢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玩意一般,道,“把手举起来。”

说罢从腰间拿出一副软尺,在赵丹凤腰上绕了一圈,抵着连接处自言自语道:“一尺六啊……”

“哈?”赵丹凤举着双手,低头看他给自己量完腰围,手快要伸到胸口,忙按住他,“干吗你?”

“没看见么,量身啊。你以为我光凭目测就可以知道你穿多大?”

赵丹凤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个……衣裳是给我做的?”

陆见欢笑微微点头。

赵丹凤石化半响,心想,是噢,刚才他画的图样,分明是裙子,怎么自己就没想到。

就在她发愣之际,陆见欢测完了她的胸围,啧啧道:“这么小。”

“什么!”赵丹凤涨红了脸,勃然大怒,“我那是束胸了的!”

“好了,你可以退下了。”陆见欢拿到数据,又伏案画他的图样去了。赵丹凤不由得十分好奇,凑过去摸摸那面料,又瞧瞧他画的图纸,觉得那式样很漂亮,不禁有些喜欢,道:“干吗忽然给我做衣裳?”

大男人给女人做衣裳,总有些怪怪的。

“不是约好了那一天一起出去,总得送点什么取悦你下,”陆见欢专注地画着图样,口里淡淡道,“别妨碍我,挡着光了。”

赵丹凤一愣,想起和他的赌约,要做一天他的心上人。

可她早把这事儿给忘得干净了,她正为武斗的事情忙着,哪有闲功夫操心这个。

她道:“我得参加武斗,近十天恐怕是没空陪你出去玩了。”

“不打紧,我们小七夕那天去。正好在半月以后。”

赵丹凤又愣了愣,还想再问“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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