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鸾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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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瑟鸾凤-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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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来,说话间,笔下的青鸟栩栩如生,似是要透画而出。
“呵呵,不愧为纳兰容若啊。如此说来,你阿玛反倒不及你了,朕本打算借着纳兰明珠生辰的名义微服出宫来游玩,他这样战战兢兢地倒让朕反生了几分不自在。”玄烨举步在桌前坐下来,手中把玩着桌上的画笔,姿态闲适,哪里能看出丁点的不自在。
容若知他来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查验纳兰明珠是否借庆生之名来结党营私,同样也好以此来弄清朝中的党派之分。
正当此时,小司端着茶水进来。到底是容若身前伺候的人,见着玄烨也不紧张,偷眼瞄了瞄容若的手势,见他一指指向外边,便心下了然。小司稳稳放下茶盏,向后退了几步,又对玄烨和福全稍稍施了一礼,这才退出门去。
玄烨见小司施的不过是寻常礼节,再扫了扫容若,笑道:“不愧是你□的人,行动处事都要比常人稳妥些。不过朕今日意外来访,怎觉得明珠尚不及你身边的小司,难不成明珠有心虚之事。”
“回皇上,阿玛对皇上的衷心天地可鉴。”容若忙起身抱拳,此话听起来虽虚假了些,可句句都是肺腑。玄烨似是不大相信,略略扯了扯嘴角,笑容透着诡秘,语气却轻快:“不过是句玩笑话,你何必紧张。”
容若知道,玄烨对纳兰明珠的芥蒂已不是一日两日了。纳兰明珠虽衷心于朝廷,可议政处事多有僭越之处,自鳌拜被除之后,揽权的野心也是愈发明显。好在纳兰明珠虽一心揽权,却绝不会威胁到玄烨的地位,这也是玄烨对他一璧重用一璧打压的原因。
心猛地一提,容若牵了牵嘴角,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垂首称是。玄烨浅笑着欣赏手里的一纸山水画。几只青鸟展翅翱翔,山峦叠翠,起伏不定。一轮清月悬挂在重山深处,青鸟那振臂展翅之势像是要越过青山,直穿向明月之中。
玄烨似是有心说事,指着画上的皎月说道:“容若兄画下的明月熠熠生辉,显然画工已是到了登峰造极之地。不过见此画上之月,倒让我想起一句话来‘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水和月是如此,想必人亦如斯吧。”
容若佯装不知其意,笑道:“皇上谬赞了,容若不过是闲来无事罢了。”
玄烨知他已听出了言外之意,也不再说下去。沾起茶杯笑道:“我们难得出来一趟,难不成你就以薄茶来招待我们,还不快将你藏了多年的好酒取出来。”
容若依言唤来小司。没过多久,小司就利索地取来美酒和杯盏。三人把酒言欢,相谈甚畅,方才的话似乎谁也未曾谈起过。
酒过三巡,玄烨已然有了几分醉意。在容若和福全的劝说下,玄烨不得不趁着天黑之前回到宫里。玄烨一出纳兰府,容若就赶紧命小司去阁楼取来木匣子。随后又唤过颜儿,将里边的紫砂壶取出来那红锦盒细细包制一番。顺手拿起桌上的笔,舔了些墨,在锦盒上洋洋洒洒地挥写一番。
待墨迹干去,容若小心翼翼地拿起锦盒,举步向房外走去。容若初到客厅的时候,正瞧见管家并着几名家丁在点算贺礼。容若摒退了众人,奉上锦盒,说道:“容若恭祝阿玛岁岁如今,寿与天齐。”
容若打开锦盒,将一把紫砂壶展现在纳兰明珠眼前。淡淡的茶香投过壶嘴扑面而来,若有若无。纳兰明珠心中感慨,却故作淡定道:“同那些贺礼放在一处吧。”
“是。”容若趁此之际扫了扫桌上的贺礼,虽繁多却不奢华,想必纳兰明珠在收受贺礼的时候也是动了一番心思的。他走至纳兰明珠跟前,说道:“今日皇上同容若说了一句话,容若捉摸不透皇上的心思,不知阿玛作何想。”
见纳兰明珠拧眉不言,容若接着说道:“皇上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水和月是如此,想必人亦是如此吧。’容若不知皇上缘何这么说,欲向阿玛求解。”
明显能够察觉到纳兰明珠的手指颤了颤,他闭了闭眼道:“你不是不知,而是有意在提醒我吧。皇上到底是长大了,好一个月满则亏,他是想暗示我,我将步鳌拜的后尘吗?”
见纳兰明珠有些动怒,容若忙安慰道:“皇上不过是警示罢了,倘若阿玛能够昭示清白,相信皇上心存仁厚,必定不会记前嫌的。”
“如何昭示,就凭你额娘是阿济格之后吗?阿玛对朝廷的衷心人人皆知,相信皇上和太皇太后也不糊涂。阿玛这么做无非是为了稳固朝中的地位罢了,如果皇上有心打压,即便阿玛处处小心,也还是能寻着由头的。”纳兰明珠忽地拍案,“阿玛为朝廷卖命了半辈子,自皇上登基之时,我就一心辅佐皇上。那又如何,自他亲政之后,他的眼里就容不下我们这班老臣了。阿玛若不为自己考虑,难道还等着哪一日等皇上欲除之而后快之时,连一个为己请命的人也没有吗?”纳兰明珠滔滔不绝,几乎将心中的担忧和激愤全数吐露。
“阿玛请息怒。”从未亲身经历过朝堂风云的容若到这一刻才意识到何为“伴君如伴虎”。虽然早就感知到玄烨欲除纳兰明珠等老臣之意,只是断难接受有朝一日玄烨会因纳兰一家和多尔衮(注解:纳兰容若的额娘为多尔衮亲哥哥阿济格之女。)的渊源而对其压制。
不过是暮春时节,已有一派深秋的凋零景象。初夏未至,却是满院的落樱。枯黄的叶片也厚厚地落了一地,沙沙地伴着风声漫卷开来。
纳兰明珠惊疑,踱步走向厅外,问那洒扫的家丁:“这樟树本该四季一色的,更何况是在春季,怎掉了一地的枯叶?”
家丁忙停下手中的活,摇首道:“奴才也不知,昨儿个白天还好好的,一觉起来就落了一地的叶子,这会子落得更是厉害了。”
才不过答了几句话的光景,樟树上的叶子又纷纷掉落。今日寿辰本该是喜事,却偏偏碰上这样的怪事。玄烨才刚走了不久,这樟树就止不住落叶。“莫非这真是天意?”纳兰明珠在心里暗问。
容若也觉得不可思议,只不敢胡乱猜测。他对纳兰明珠报以抚慰的笑容:“这株樟树比容若的年岁都长了,掉些枯叶也是在所难免的,阿玛不必放在心上。”
樟树的枯零究竟预示着什么,容若也不得妄加猜测。只是经今日玄烨的驾临,容若对那众人渴求的朝堂愈加添了几分凄惶,不仅仅是凄惶,还愈增了几重厌恶。
等容若反身离开之后,纳兰明珠从一堆贺礼之中取出那红色的锦盒。锦盒的面上是一首苏东坡的《水调歌头》,那再熟悉不过的笔迹显然是出自容若之手。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首词是容若对纳兰明珠的委婉告诫,也暗示着容若对纳兰明珠报国之情的理解。“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一句更吐露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容若并非不愿报效朝廷,只是恐高处不胜寒罢了。
月有阴晴圆缺,这“阴”与“缺”必是月满之时罢,真正应了那句“月满则亏”了。“但愿人长久,但愿人长久……”口中喋喋地重复着,纳兰明珠一时间感慨万千,“但愿人长久”到底寄托了容若多少情怀和企望。诚然,其间有自己,亦会有她……

第二十二章 容若馨居

医馆被查封一事过去已有一段时日了,若馨表面强作淡定,心里却一直期盼着哪日能重开医馆的。只是为了不令容若担忧和为难,每每谈起,若馨都是笑得云淡风轻,一语而过:“日日抚琴作诗,这样的日子倒也自在。至于医馆,就随它去吧。”
容若心中的愧意并未随之淡去,他也不想去提及,也只是淡笑道:“相信就快要柳暗花明了。”并非无谓的安慰,直觉告诉他,这一日真的已经不远了。
自玄烨登门之后,纳兰明珠渐渐收敛了些。往日结交的大臣所有来往,却不再频繁。更多的时候,他只是遛鸟栽花,偶尔也会教咏薇作诗写文。玄烨对他的戒心也随之淡了几分,不过终究将他由兵部尚书调任为了吏部尚书。
任职不久后,纳兰明珠假意彻查若馨倒卖假药一事,以若馨事先不知情为由,随意寻了一个枉替者来交差,继而推翻了若馨的罪责。可被查封的铺子迟迟没有归还下来,若馨自然知道当日查封铺子不过是一个由头,目的还是为了借此让她关了医馆。若馨已不作他想,只要能和容若达成心愿便可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时间过得无比快,仿佛在不经意时已从指缝间溜走。不知不觉,便迎来了又一个炎夏。鸟栖枝头,无比欢快地展示着它们的旖旎歌喉。这几个月来,他们无疑是幸福的。虽没有看水听山的闲情逸致,但一同畅谈诗词,共品古书亦是另一种闲适。
客栈人多口杂,若馨虽已住了好几个月,可终究是难以习惯的。容若虽口上不说,可也从未放心过。终有一日,容若再也安奈不住,紧紧拽着若馨地手一路往前。
有一种被称作“安定”的东西从指间直涌向心间,若馨跟着容若无声地走着,眼睛被锦帕蒙着,投过锦帕射入眼中的阳光也变得微弱而柔和,带着丝丝暖意。她不知道他究竟要带自己去哪儿。唯一能够感觉到的是,他要带她去的地方将会是自己永远的归宿。
“馨儿,你看。”容若为她轻轻揭下蒙在眼前的帕子,若馨晃了晃眼,只发觉眼前的一切竟同十年前一模一样。
已感动得难以言说,若馨闪着晶莹的眸子深深地望着容若。彼此间定定相望,两双清澈的眸子如一汪清泉般透亮清净,相互映照着彼此清晰的轮廓。容若捧过她的肩,笑道:“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你瞧。”容若指了指一头,笑说,“那把古琴还在,还有你临摹的画稿都还在。”
若馨无声地点了点头,继而呜咽难语。容若不禁失笑:“这样的好日子,你哭什么?”
“那些画丑死了,亏你还留了这些年。”若馨嗤地一声,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容里还夹杂着感动的泪水。
容若一记转身,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白净的布娃娃,柔声道:“若说丑,还有这‘若馨’丑吗?”
“你连它也保留着?”若馨张了张眼,简直难以相信。
容若但笑不语,牵着若馨的手往大门口走去,指着门上的牌匾说道:“你瞧瞧上边。”
若馨好奇地抬起头,独见牌匾上刻着四个乌黑遒劲的大字,若馨逐字念道:“容——若——馨——居。”若馨忽然调皮地看向容若,“为何这样取名,我不懂。”
容若以为她真是没明白其中的意思,又指了指牌匾,说道:“你再仔细瞧瞧。”
“一生一代一双人。”若馨再次抬眼时,才发觉匾额的最右端是一竖小字,不仔细看则很难察觉。“一生一代一双人……”若馨倍感动容,温柔的目光投向容若,吐字清晰,“一生一代一双人,我们不会等太久的。”
“嗯,再有一年就是科考了。”容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不定,若馨似乎在他的声音里听到了几分无奈。她兀自一笑,只当是自己想多了。
盛夏的后海子波光粼粼,广阔的湖面看起来何其壮观,天地浩淼,天水相接,这里便是这样一派怡然景象。傍晚的后海子更是美不胜收,一轮红日含蓄地悬挂在天际,绵云一色,皆映着红日的余晖,一片晚霞悄无声息,却在无意间夺去了无数人的眼球。
容若和若馨并肩而行,偶尔会驻足欣赏这派胜景。湖边有一人临湖而坐,头戴一顶斗笠,右手持着一根鱼竿,左手捧着一卷古书。“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若馨虽知借柳宗元的诗来形容此番景象并不贴切,可那人看起来的的确确已同天地融为了一体,那是一种超脱尘世的淡然。
那人许是听到了动静,将鱼竿轻轻放到一侧,摘下斗笠,起身笑道:“当真是独钓寒江雪了,都快两个时辰了,竟连鱼的影子都没瞧见过。”
“姜太公垂钓,愿者上钩,贞观兄又何必急于一时呢。”容若笑着上前,对若馨说道,“此乃贞观兄,我的生死之交。”
若馨朝他矜持一笑,打趣道:“公子一面垂钓一面读书,恐怕即使有愿者,也早被孔夫子的之乎者也吓跑了呢。”
顾贞观闻声而笑:“原是如此,今日顾某人算是受教了。”
若馨眼光一滞,隐隐觉得在哪里见过此人。顾贞观见她做冥想状,便问道:“姑娘可是觉得在下眼熟?”
“公子莫要见笑,我的确像是见过公子,只是想不起何时何地了。”
顾贞观指了指容若手里的箫,说道:“姑娘还记得吗?”
若馨恍然大悟,欣喜道:“您是箫铺的顾师傅,没想到您竟是容若的挚友,原来常同容若去莫题馆的那位公子就是您,真是幸会。”
三人又说笑了一番,顾贞观拱手辞行道:“顾某有事先行一步了,顾某将夫子的书带走,这杆子就留给你们了,免得湖里的鱼怕了夫子的之乎者也。”说着又看向容若,带着些许玩味的语气,“但愿能够愿者上钩,告辞了。”
若馨红了红脸,低声说:“我不懂钓鱼。”
“愿者上钩,不是吗?”容若笑着往湖边信步而去,手尚未触及鱼竿,就感到鱼杆子抖得厉害。忙取了手边的鱼瓮,缓缓拉起鱼钩,一条鲜活的鲤鱼甩动着鱼尾,容若不禁笑道,“馨儿说得没错,原来湖里的鱼儿真是怕孔夫子的。”
若馨见状也禁不住笑起来:“若是让顾公子知道了,指不定要气歪了呢。”
容若馨居的前院宽敞无比,两旁是郁郁葱葱的翠竹,竹如君子,那种傲然超脱的气节正是容若最看重的。除了翠竹,四角还植有腊梅,只是尚未到腊梅花开的季节。倘若寒冬之时,腊梅铿锵绽放,那淡淡的幽香使得满室清馨。
前院的正中央原本空置着,容若长纠结于此。都说君子四相,梅兰竹菊。有梅有竹,可容若总嫌弃兰花花开一朝,一旦枯谢反倒煞了风景。而菊花,常令人忆起已逝之人,宇悠本就不喜,容若也就宁愿令其空置了。
若馨苦思冥想,却不知究竟该如何填了那空缺之处。趁尚未入秋,正是竹子最葱翠的季节,若馨搬了绣架,坐在院里勾画竹叶,只为在凋零前保留那一片苍绿。
正画得专注,忽见小司并着几人进来,小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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