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还要多忸怩一会。心里这么想着，脚却有点机械地踟蹰着上了车。
小车开动了。
“到哪里？”开车的姑娘问。
“随便。”
“随便？哈哈……跟我第一天进公司时一样的回答。”她笑得很开朗，很友好，没有丝毫嘲笑的意思。
“算了吧，还是我来给你找个去处吧。”
“嗯……哦，对不起，我想问问，假如我不用你的车，我自己回家，你不就可以自由自在了吗？”
“不把你服侍周到是要挨批的，是要扣奖金的，这是新职工对企业形象认知的第一步，对我来说这是老一套了，好多人都这么潇洒过。好了，我们别谈这些啦，上咖啡馆怎么样？经济上一人一半。”初次见面，这姑娘一点不拘束。
“我想还是回家算了。”马倩想想自己又不是没坐过小轿车，没事也去瞎逗什么风呢。
“傻瓜，就这么一次机会，不利用你会后悔的。你现在就像是一个中央首长一样，拥有自己的专车，可以随心所欲地想到哪里就到哪里。”
第三十二章 直率的季芳
“那……就听你的吧！”马倩觉得这姑娘很直率，一点没有老职员的架子，还很友善。
尼桑调头换了个方向开。
“你是外语学院的高材生？”司机姑娘问。
“谈不上高材生，普通毕业生罢了。”
“我姓季，叫季芳。你是副总经理的翻译，以后我们打交道的机会可多啦。”
“为什么你们都说副总经理？公司应该以总经理为主啊？”这个问题刚才在大厅里时她就有疑问，现在还是干脆问出来的好，不然这心里总会有个疙瘩解不开。
“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待会喝咖啡时我慢慢的跟你说。”
说话间尼桑车拐了个弯停下了。马倩跟着季芳走进了一家门面装潢挺华丽的咖啡馆。
马倩抢着要付钱，却被季芳挡在身后自己付了款：“别争了，马小姐，这种小事，以后你有的是机会还我人情的。”
她们挑了个靠窗帘的雅座，面对面的坐了下来。雅座里很干净，灯光也很柔和，倒是很适合谈情说爱。
季芳长得不算太漂亮，但也不算难看；比一般化的女孩稍微偏上一点，皮肤倒是蛮细腻的。但有一点她跟暑娟极为相似，那就是身体显得单薄，胸脯偏瘪了点，（那时还没有飞机场跑道这一说）所以，跟马倩那坚挺的Ru房相比较，明显的让人感觉缺少了点什么。
服务员端上了浓浓的两杯咖啡。
“喂，翻译小姐，谈话前我先给你打个招呼，我们所谈的任何话，说过了就算过去了，就等于我什么也没对你说，懂吗？”
“有那么严重吗？”马倩笑了笑，“你放心好啦，我是个党性很强的人。”
“你也很俏皮！”季芳笑着说，“在车内第一眼看见你，就对你印象不错，什么道理也说不上来，大概是觉得你的形象很有交朋友的价值。上车后我仔细看清你以后，心里还微微地产生了点醋意，你长得真美！我敢说，无论哪个姑娘见了你，多少总会产生点嫉妒的。”季芳在说这些玩笑话时，面部表情倒是一本正经的。
“你夸奖了，我可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马倩已经习惯了，她走到哪里人家都会说她好看；只是这种话听得再多，心里也不会难受的。这其实也是人的一种天性。
“真的，”季芳似乎是认真地：“假如我有男朋友，至少也要等我们结了婚才能让他和你见面，有不然的话，我很可能会成为悲剧式的人物。”
听季芳说出这句话，马倩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即在她的脑海里飘过一丝阴影。季芳刚才开的这个玩笑，不正是她和丽萍以及古志华三人关系的真实写照吗？她一下子心绪很乱，理不出个头绪。好在季芳此时正在埋头喝着咖啡，并未发现她的表情变化。
马倩毕竟是个大学本科毕业生，肯定具备一定智商值的，她想季芳只是在开玩笑，自己何必要去对号入座呢？于是她马上振作起来，仿佛是忍不住地边笑边说道：“你真会开玩笑，而且开得很有艺术！”
“还艺术呢！我的头脑里就是特别缺少艺术细胞！要不，我现在早在美术学院毕业了。”
“你喜欢画画？”
“何止是喜欢，那是我一生中最大的爱好！可是，那些画家们对我的评价是：缺少艺术的想象力，缺少艺术的创造力；所有的作品都呈现出古板、单调、缺乏含蓄而没有新意。一大堆语言加在一起，就是一句话：缺少艺术细胞！”
“你是说，”马倩呷了口咖啡，“你当时考过，但没考上？”
“就是。但我认为那些考上的人就不见得比我艺术到哪里！有的还根本不如我呢。后来有人告诉我，这次招考有好几个人都是走后门进去的。那些考官里有他们（她们）的亲属。听这么一说，我倒反而想开了，原来是关系户，并非是我真的就那么缺少艺术细胞！我的自尊心并未彻底崩溃。”季芳说完赶紧喝了口咖啡，然后笑着说：“这奶咖味道不错！”
“那你没有再坚持下去？艺术贵在坚持！”
“坚持了，但坚持了有什么用，没有一个学习的环境和氛围，没有名师的指点……”季芳显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后来想想算了，还是先上班吧，也好为家里减少点经济上的负担。经表哥托熟人的关系，花了点钱铺路，我才得到现在这个开车的差事。”
“这么说，我的话没错，你确实是个很有艺术气质的姑娘啦，只是因为我们国家艺术领域的风气不好，或者说是机遇不佳！”
“我倒很喜欢听你说这种话，我最怕别人说我是笨蛋。”她说着禁不住自己也笑了。
“嗳，季芳，我们说到现在，你还没告诉我关于总经理和副总经理的事呢。”不知为什么，马倩还是念念不忘这个问题。
“可以，现在开始你提问，我回答，我保证做到有问必答。要是记者采访到我，那真是他们的幸运。”
第三十三章 两个采花者
“为什么……”马倩刚开口，就发现有两个男青年手里端着咖啡走到她们边上。这雅座也是车厢式的位子，面对面可以坐上四个人。马倩和季芳坐在靠里面，露在外面的空位子便理所当然的被这两个不速之客坐下了。也就是说，一个姑娘边上坐一个。
坐在马倩边上的一位个子较高，长相也可以；季芳边上的那位略矮点，脸上有不少青春痘。两人的穿戴和发型都很时髦，看上去文质彬彬蛮有派头的。
马倩想问的话没来得及问完，却被这两个陌生的男青年突然地坐在身边搞糊涂了。
“对勿起，伐好意思过来打扰哪，”高个子笑嘻嘻地说，“阿拉看哪两位兴趣蛮好，特地过来大家一道聊聊。”他似乎是说得很自然、很随便，甚至是很轻松，脸上还始终带着微笑。
“但你们并不受欢迎！”季芳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侬也许讲的勿是心里闲话，侬看，咯位小姐勿响，说明伊已经默认了。”这两人都把脸冲着马倩，仿佛马倩的这个堡垒更容易攻破似的。
马倩神情有点紧张，不知如何是好，坐在季芳边上的那位用双眼盯着马倩惊呼起来：“哦——格位小姐卖相戈好啊！上海滩上蛮难寻得到第二个！”他的这种惊呼也许在其他的场合曾经有过打开僵局的先例，或许也是他们平时攻克堡垒的一种有效武器。但眼下似乎一点不奏效。
“今朝眼福真好！”高个子附和着。
“阿拉认得认得好伐？朋友总归多一个好一个。”
“我跟你们根本不认识！”马倩很少到这种场所来，她有点窘，但眼神还是清澈明亮的。
“勿要紧，任何人赛是从不认得到认得嘛。哪两家头咖啡要喝光了，阿拉再请客侬一杯好勿好？”他们还是那种不急不躁、嬉皮笑脸的样子。
“我劝你们还是趁早离开！”季芳看出马倩在这方面很缺乏经验，心想也只有自己上了：“你们别找错对象！第一，我们不是你们要找的那种人；第二，我的这位朋友的爸爸是本区公安局的刑侦科长，你们还是太平点，别自己寻棺材困觉！”
“算了伐，勿要起浪头，刑侦科长的女儿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的嘛！”
“那好，你们不走我们走！”季芳说着和马倩一起站了起来。她们都有点气愤，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可这两人却弄得很正常像是希望很大似地。也许，这说明他们平时也有过成功的时候，否则哪来如此的耐心和自信心？
“勿要急嘛，咖啡还呒没吃光来。”他们坐在外边挡在，不让季芳和马倩出来，似乎这是绝招。
“好！你们有种的，让我们打完电话后半小时你们还不离开！”季芳威胁的语言很逼真。
“啥体这么不友好？认得认得无所谓的嘛。”
事情也真这么凑巧，正当这两人死磨硬缠的时候，门外又走进两个人正在寻找理想的雅座。马倩一看，真是又惊又喜，总算是来了救星！原来是暑娟和邱刚走到里面东张西望地在找位子。
马倩喜出望外地：“暑娟、邱刚！”她把叫声喊得特别响。
暑娟和邱刚扭头一看是马倩，高兴地走了过来。但是走到面前却有点奇怪了，他们发现马倩身边坐着的两男一女一个也不认识，顿时有点尴尬，不知该如何打招呼。正犹豫间，季芳对着两个男青年开口说道：“好啦，你们两位可以另找方向了，你们看不出来我们现在正需要这两个位子吗？”
季芳见这两人没有马上站起来，补充说：“怎么这样拎不清！还算是在市面上混的人呢。”
这两个时髦青年也不生气，依然笑嘻嘻地站起来，其中的高个子说：“一倘生，两倘熟，阿拉现在开始就算认得啦？下倘总有机会碰头地，希望下倘经常过来白相。”说完后还颇有礼貌地让出了座位走到别处去了。
“原来是两个采花的？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呢。”暑娟坐下后笑着说。
“这两个人缠着我们不放，要不是你们来，他们还不知要缠到什么时候为止。”虽然季芳和暑娟邱刚是初次见面，但表现得倒是落落大方。
第三十四章 又有一对表兄妹
“噢，我来介绍一下，”马倩高兴地站起来，“这是我的同事，季芳；这两位是我中学时的同学，暑娟和邱刚。”
他们客气地互相问了好。
“我是为马倩开车的司机，说同事有点抬举我了。”季芳笑着说。
“现在上海开车的这个活很吃香，”邱刚说，“许多人羡慕着呢！我想觅个这样的差事可就是觅不到。”
“外面停着的一辆尼桑就是你们的？”暑娟问。
“是的。”
“怪不得，我想有谁那么大派头，开着尼桑车来喝咖啡？原来是马倩！你现在可是个大人物啦，刚进公司就有专车接送啦！”
“什么专车呀，这是个特别待遇，就一次，不信你问她？”马倩指指季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是这样的。”季芳点头认可。
“你们今天没做意思？”马倩问。
“车子坏啦，就在前面的修理部抢修呢，所以我们就到这里来喝上一杯。”
“怎么个特别待遇？”邱刚不太明白，问马倩：“你今天不是刚报到吗？”
“我也说不清楚，还是问她吧，她是老职员了。
“这是我们公司不知是谁定出来的制度，”季芳解释说，“凡是第一天到公司报到的新职工，当天回家时都有享受一个下午专用车的权利；这一方面是为了表示对新职工的欢迎，更主要的是为了让新成员对公司产生好感，或者说是亲切感。宗旨在于人心所向，增强凝聚力。”马倩没想到季芳的语言还带有一定的企业家的味道。
“这倒新鲜！”暑娟觉得很好玩，然后问马倩：“公司还可以吧？见到那个浓眉大眼的经理了吗？”暑娟对这家公司的印象大概就是那个浓眉大眼的形象了。
“刚进去，具体情况还不知道，那个人也没见到，只是一个副总经理的留了张纸条，可能就是他，因为那底下的签名也是姓杜。”
“你们说那个经理是浓眉大眼？”季芳说，“那他一定就是现在的副总经理了。因为我知道马倩姑娘是他到学院去亲自要来的，所以我肯定那张纸条就是他留下的。”
“你怎么会知道马倩是他要来的？”暑娟表示不解。
“这是个秘密，原谅我现在不能透露，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马倩的。”
服务员端来两杯清咖给暑娟和邱刚。
“这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我们又不是你们公司的人，也不可能跟你们公司的人打交道，就是说了也没什么后顾之忧的。”邱刚对季芳的秘密不以为然。
“那……”季芳有点犹豫，甚至有点后悔自己表白知道此事。如果现在不解释的话，似乎有点看不起人家的意思。她内心斗争了一下，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马倩早晚也是要知道的。于是她带着点微笑地说：
“那好吧，我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们。这个副总经理杜晴其实就是我表哥。我能有现在这个差事，全靠表哥帮的忙。不过，全公司除了有一个部门经理知道，其他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层关系，马倩可千万别说出去，否则我表哥今后在工作上会带来负面影响的。”
“这个你放心，季芳，我跟你说过我是个党性很强的人，绝不会违背党的原则乱说话。”马倩笑了笑又接着说：“正因为有这一层关系，所以你对公司的有些内情了解一些？”马倩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季芳起先说的表哥，原来就是这个副总经理，她断定那肯定也就是她曾误以为是什么大兴公司的经理的人了。
可是，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的马倩突然的想起了丽萍，想起了古志华。这又是一对表兄妹！会不会这位表妹又是一个方丽萍？正苦苦地恋着表哥，而表哥却无动于衷？难道又会出现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妹？假如那位副总经理表哥再来追自己，那可真是太滑稽了！也说明这个世界显得太狭小了。
想到了古志华，她的心里不觉涌上一股甜意；那个漂亮得几乎无可挑剔的大小伙子，即聪明还很幽默，又有那么好的家庭，中国音乐学院在美国的留学生，竟是如此狂热地爱着自己！她为自己有这样的恋人感到满足和自豪。不知他到美国后信发出了没有？或者是已经发出多久了？
暑娟和邱刚喝完咖啡便提出再见，他们急着要去看抢修的车子。没办法，虽然是辆破旧的上海牌，毕竟暑娟是靠它来赚钱的。
季芳又开着尼桑陪马倩在街上兜了几圈。下午四点左右，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