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是他，是他……”
孔小艾呆呆地看着空中消逝的光影，泪流满面。
韩睿没有追问谁是流星。他一把抱住她，抚摩着她的头发不断地低声安慰着她。
“小艾，你听我说……我惹上麻烦了……”
他已经明白了这前后因果。慌乱中，眼前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我得去找一个人。是我大学的同学。以前大家都说他是通灵世家的人，我一直当玩笑话……现在看来，也许他能救咱们……”
他回忆起那个沉默寡言却风度翩翩的男子。
“漆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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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恋殇（六）
更新时间200855 22：07：59 字数：2522
黑衣少年半跪在客厅中央。他一手撑地支住虚弱的身体，白皙的脸颊上、脖颈直到肩头，结着一道长长的干涸的血痂。
少年面前的长椅上，一个男子懒散地半卧着。黑色大犬伏倒在长椅前。他垂下一只手轻轻地抚摩着黑犬，半眯着眼睛，目光落在少年脸上扭曲的伤痕上停留片刻，然后移开视线，脸上绽出一个微笑。
“我拒绝。”
他带着笑意说道。流星霍的站起来，牵扯了伤口，血珠渗了出来。
“为什么？”
男子保持着淡淡的笑容：“我和你的约定，不包括替你收拾烂摊子这一条。”
“可是，是你让韩睿去找那个邪灵，才会让小艾遇到危险……”流星急急地抢道，却被男子的哧笑声打断。
“你和我的约定，是让我试探韩睿是不是一个值得孔小艾托付终身的人。”男子的笑容像清晨安静柔和的阳光，“我替你设下圈套，让韩睿惹祸上身，再以孔小艾做筹码，看看韩睿能为她付出到什么程度。只是，那个邪灵竟然会假戏真做对孔小艾产生兴趣，我倒是没料到。不过，我该做的，已经全都按照约定做到了。其他的，超出我范畴以外的事情，我不想管也不会管。”
“你……小艾的体质属阴，对邪灵很有用处，这一点你早就知道了吧？”流星怒上心头，一阵眩晕，身体摇晃了几下，险些跪倒在地。
“啊，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邪灵对她那么执着呢。”男子含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流星气得嘴唇苍白，碧绿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男子邪邪一笑，换了个姿势，盘腿而坐：“别那么激动，你要是晕在这里，巫渠是不会介意拿你当点心的。”
黑犬呜咽了一声，眼中带着贪婪神色望向流星，暗紫色的舌头舔着嘴唇。
“还有，你要清楚这一点——”男子交叉着手指，似乎微微有点不耐，“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局面，可不是我造成的。我只是……什么都没有做而已。”
他笑得温和无害，漂亮的面容在柔和的阳光下笼罩着淡淡的橙金色光芒。
流星哑口无言。他捏紧了拳低下头。半晌，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他抬头冷冷望了一眼男子和黑犬，纵身跃出了窗户。
＊＊＊＊＊＊＊＊＊＊
姬夜房间。
夕阳红色的光辉透过窗户洒满书桌。豹斑小猫趴在桌上，懒懒地眯着眼睛，尾巴一甩一甩。
“扶渊！”
小猫刚警觉地跳起，黑衣少年已经出现在它面前。流星略略愕然地看着石化在桌上的小猫：“你……平时在姬夜面前就是这个样子？”
扶渊恢复人形，讪讪地笑，却突然注意到流星的伤，瞪大眼睛抓住他的手：“这是怎么弄的？你做什么了？”
流星脸色沉下去：“我就是为这个来找你的……”他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颓然地坐倒在地上，懊恼地揉着头发。
“我……我害了小艾！”他坐在地板上，无力地仰起头，“我以为她已经把我忘了……”他捂住脸发出哀鸣，“天，我都做了些什么！”
扶渊静静地坐到他身边。流星冷静下来，慢慢说出一切。
“我用尽办法才削弱那邪灵一分，自己却伤得不轻。单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是阻止不了他对小艾下手的！”流星紧蹙着眉头，“所以，扶渊……”
“吱嘎——”门开了，姬夜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如果你是想让扶渊帮你解决那个邪灵，我想就不必了。”她语气淡淡的，深黑的眼睛望着失魂落魄的流星。
“小夜！”
姬夜瞟了着急的扶渊一眼，唇角突然浮起一丝带着邪气的笑容：“这件事情，漆雕世家已经出面了。”
＊＊＊＊＊＊＊＊＊＊
当晚。
破败的祠堂外。
韩睿远远站在祠堂门口，屏声静气地听着里面的动静。轻微的交谈声从祠堂里传出来，但朦朦胧胧地听不清内容。只听一声冷笑后，突然传出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山野。
韩睿心里一跳，怔怔地站在门外，望着漆黑的祠堂大殿。不一会儿，一个人影沐浴着月光，出现在门口。他站了一会儿，慢慢地走过来。
镜片反射着明月的光辉。漆雕落大步走出祠堂院落。
“解决了。放心吧。”他轻轻点头，神色平静。全身上下看不出任何打斗的痕迹。除了他紧攥着拳头的左手——血正从指缝间渗出来。
“谢谢你了！你的手……”
漆雕落闻言微微一笑，摊开手心平静地端详着。韩睿发出一声低呼。只见他掌心不知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破，狰狞错乱的伤口，一片血肉模糊。
“这家伙有点难办，所以只能用血封住他了。”漆雕落收起左手。他举目看向前方，含笑道，“你娶了个好妻子呢。”
韩睿一时摸不着头脑，顺着漆雕落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辆出租车停在不远处，从车上下来的孔小艾正急匆匆地跑过来。
“阿睿！没事吧？”小艾一头扑进韩睿怀里。
“我没事。这位是我大学同学，漆雕落。多亏了他……”
夫妻俩正感激着漆雕落，小艾突然有感应似的回过头。
寂静荒凉的山野上，远远地站着一位少年。单薄的黑色风衣在夜风中徐徐飘扬，月光在他身上披落一层光华。黑色的发扬起，俊秀的面容上结着一条长长的狰狞的血痂。他孤零零地站在高高的草丛间，碧绿的眸子安静地看着她。
一瞬间，两双眸子目光交织。无数早已远去的画面突然奔流一般在眼前闪现。
小女孩抱着瘦小的黑猫，笑得纯真甜蜜……
黑发绿瞳的小男孩蜷缩在一个高大男人的棍棒下，咬着牙不发出一丝声音。小女孩冲过去抱住男人的腿哭叫……
两只小手指勾在一起。黑色和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和信任……
流星，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会保护你的……
所以……不要逞强，在我面前你可以哭出来……
恩……小艾，我也会保护你的，一定让你幸福……
少年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悲伤的笑容。碧绿的眼睛又满怀留恋地望了她一会儿，然后，他决然地转过身。
“流星！”
小艾心里刹那间涌上无法言喻的悲痛。她追上几步，大声呼喊，少年却始终没有回头。
那单薄瘦削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夜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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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恋殇（七）
更新时间200856 18：24：08 字数：3158
宁静无声的月色下，白衫少年站立在墙头。虽然没有一丝风，银色长发却仿佛被风吹拂着一般轻轻飘动。
“你真的又要走？你……不再见她了吗？”扶渊望着流星，半天才开口道。
流星落寞地笑了。
“我已经没有资格再见她了。”
他笑着，牵扯着从脸上延伸到脖颈那道丑陋的疤痕。
“曾经有一刻，我真的想要杀了韩睿……我竟然也违背了誓言，为了自己的欲望想要杀人！这样的我，已经没有资格，再站在她的身边了……”
流星的笑容漫溢着悲伤，看上去简直像快要哭出来。
“妖魔和人类，始终无法走到一起吧……比起异族，还是同类更能带给彼此幸福。”
扶渊一愣。他低下头，不自觉地苦笑。
也许流星是对的吧……
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让自己放手。说我是任性也好，自私也好，我会尽一切力量保护她……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不管她身边有什么人，我都不会离开她！
绝对不会离开她……
流星抬起头，月光照亮了他白皙秀美的脸庞。
“而且，韩睿是个不错的人。小艾现在真的很幸福，所以，我已经没有必要再纠缠下去了。”
扶渊啜嗫着嘴唇，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姬夜站在窗口，远远地看着皎洁月光下那两条人影。
黑衣少年转过身，身形一晃。小小的黑猫低下头，轻巧地跃进了浓浓黑夜中。
她同那站在墙头的少年一起，久久望着黑猫消失的方向。
一两声微弱的猫叫，似乎响起在远方。
那美丽高傲的生灵，大概只会在无人的角落里，独自舔舐着伤口吧……
扶渊深深地望进黑暗中。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说得对。”
乔雅站在他身后，解开的长发飞舞，露出一双黯然的眼睛。
“妖魔和人类就算在一起，最后也只会是悲剧收场而已……”
扶渊默默地站在月光下，没有回头。
“我的母亲，是个弱小的妖族。她同人类男子相恋，最后隐瞒身份嫁给了他。”
乔雅压抑着嗓音，她无法控制自己想要对眼前少年倾诉的渴望。
“可是自古以来，多少传说中，人和妖相爱的故事，又有几个是圆满结局？我十二岁的时候，妹妹刚出生不久，本来一家四口其乐融融，谁知有一天，父亲竟然发现了母亲的真实身份。
“他害怕得离家出走，不知道在哪里躲了起来。我母亲不愿相信他会不顾十多年夫妻之情，抛下我们母女不管，带着我和妹妹到处找他。奔波了好几个月，终于找到他。可是，面对生活了十几年的妻子，两个和他至亲的孩子，他竟然瑟缩在角落里发抖！他求母亲不要再纠缠他，放过他，母亲伤心欲绝，流着眼泪求他回家。我哭着扑上去想抱住他，结果……他吓得大声尖叫起来！我永远都忘不了，他看我的眼神……”
她眼中一片迷茫，似乎记忆已经回到那个时候，深陷其中。那个曾经抱过她，亲热地用胡渣扎她的脸，摸着她的头微笑的男人，此刻却惊恐地瞪着眼睛，躲开她伸出的手。母亲的抽泣声低低回旋在耳边，还在襁褓中的妹妹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挥舞着小手放声大哭……
“母亲最后放弃了，带着我和妹妹离开了他，承诺再也不会打扰他的生活。从那以后，母亲没有再在我面前提过父亲。她平时依然在微笑，可是每天晚上，我都听见她的哭声……她的身体渐渐虚弱，神情也日渐恍惚。我开始劝她离开这个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家’的地方，到新的地方生活。母亲犹豫了很久，终于答应了。
“可是，就在我们准备搬家的几天前，一伙法师突然冲进来……母亲浑身是血倒在地上，质问着他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我们。原来，那个曾是我父亲的人，有了新的妻子，他担心我们不会放过他，找来这些法师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可怜我母亲到死都不愿意相信……我抱着妹妹，眼睁睁看着母亲在剑下咽了气。他们点起火准备烧掉房子。一个法师向我走来，手里握着明晃晃的剑，上面还滴着我母亲的血！我哀求他们放过我，放过妹妹，可是……”
逐渐凶恶的火光中，那柄刺穿母亲胸膛的剑挥舞在空中，映着熊熊火焰，发出凛冽的光。
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无处可逃，她绝望地闭上眼睛，紧紧抱住大哭不已的妹妹。
妹妹才出生没多久啊！
为什么、为什么连自己的骨肉都不能放过！
预料中的冰冷和疼痛迟迟没有落到身上。几声惨叫过后，她忽然感觉到有个身影站在自己身前，挡住了她眼前的火光。怀里襁褓中的妹妹突然停止了哭泣，发出咿呀咿呀的稚嫩声音。
她慢慢睁开眼，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他两手满是鲜血，滴滴答答地滴落下来。身后满屋炽热的烈火，投下他的身影，将她包围。
蜷缩在他的影子里，她忽然觉得无比安全。
少年的脸埋在阴影中，冷漠的眼神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感觉那眼神看起来，好哀伤……
“跟我走吗？”
似乎很久不曾说过话一般，他沙哑着喉咙开口问道。
她不禁流出眼泪，哽咽着点头。
少年低头看看两手，在墙上擦去血迹，抱起了她和她怀里的婴孩。
越过他的肩头，她看见那几个法师被撕扯开的尸体，一只黑色大犬正伏在一人身体上，舔舐伤口涌出的血。
母亲倒在一边，正隐隐现着原形。火舌抿舔着她的身体，终于完全地吞噬了她……
乔雅摇摇头，努力摆脱了回忆。她深吸一口气，尽力平静语调：“幸好，我们最后被好心人救下来，送到孤儿院。”
扶渊呆呆地听着乔雅的话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无论是哪个种族，对于异族从来都不会手软。‘非我族类杀无赦’……”她冷笑起来，“能说出这句话的人类，连同族都能相残，更何况是妖魔！”
“多少年来，无耻地破坏誓言，用欺诈的手段哄骗妖魔，这些不都是人类的所为吗？”
乔雅的脸上交织着愤怒与悲戚。
“对于这样的人类……随时都可能翻脸，六亲不认的人类……为什么，为什么母亲到死也相信他……”
而你……为什么，你还要一直守在她身边？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她用力握住双手，激动地战栗着身体，消失在空中。
银色的月光中，一缕淡到几乎无法捕捉的气息，隐隐约约萦绕在少年身旁。
“这是……花香？”
＊＊＊＊＊＊＊＊＊＊
“今晚月色不错。”
两个男子，一只黑犬，坐在月光倾泻的露台上。
明媚的月华静静流淌，给大地的一切镀上光华。四周寂静，从露台望出去是这高级住宅区的绿化庭院，仿佛山林般自然宁静。再向外，模糊可见高楼林立的城市里，灯饰斑斓，满目琳琅，却掩住了月色的素净之美。
一个男子神态慵懒，睡袍松松地裹在身上。黑犬依偎在他脚边，仿佛感受到主人的倦意，懒洋洋地趴在月光中打起了盹。
身旁略显年长的男子握着精巧的酒杯，微抿一口，望着月下的庭院，缓缓开口。
“你放了那只小猫。”他低头望着杯中明月倒影，“真有点不太像你的作风。”
睡袍男子困顿地揉揉眼睛：“这个啊，这几天我正觉得平静得有点无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