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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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云-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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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赵云的贪婪!
他湿软的舌也并不安分,甚至十分顽皮。
顽皮的与赵云的舌缠绕在一处,顽皮的舔舔挠挠、亲昵嬉闹,推波助澜着赵云的热情……
若非两人皆挂心国事,斯夜无疑是个旖旎良宵。
造化弄人,无可奈何。
周瑜偎靠在赵云怀里,唏嘘浅浅:“子龙,我劝服不了我主公……我们明日会大战吗?”
赵云抱着他道:“不会,我不会和公瑾打。”
周瑜笑道:“箭于弦上,不得不发,届时又由你做主么?”
赵云坚定的道:“总之我不和公瑾打。”
周瑜抬眸与赵云对视,眼底的笑意更妩媚、更撩人,道:“其实,子龙今晚如果‘乱来’,就可让公瑾明日上不了战场。”
赵云身体一震,脸红到了耳后,道:“那不行……那是不尊重公瑾,我不能那样做的。”
周瑜伸指刮一刮赵云鼻子,俏哂道:“我就知道子龙是个‘好孩子’!”
赵云道:“此刻距明日日出尚有数个时辰,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化解两国僵局。孔明先生、月英嫂子、主母大人以及大乔小乔两位姑娘亦在帮着筹谋划策。”
周瑜秀眉微蹙,道:“诸葛孔明貌似挺关心你我之事么?”
赵云道:“孔明先生的确很关心我们。”说至这里,一手指向花丛中的灯笼,“这盏‘天灯’也是孔明先生借我的,幸亏有这盏灯,否则我还真不晓得如何约见公瑾。”
周瑜傲然道:“光凭这盏灯有何用?若不是子龙亲笔题了‘采玉’二字,我才懒得多瞧这灯一眼。”
赵云笑着道:“但这盏灯委实神奇,当真就飞到了公瑾那儿,不枉我念了十遍咒语。”
周瑜道:“什么咒语?”
赵云道:“八个字,‘诸葛孔明,无比英明’。”
“这哪门子鬼咒!”周瑜怒喝道,“诸葛亮专好戏弄老实人!子龙你太容易上当了!”
赵云搔首笑道:“孔明先生有交代说,念了咒语,心诚则灵,天灯的飞行必将通常顺利、不负我愿。我只期祈盼公瑾能赴约,而公瑾真的来了!”
周瑜眼波潺潺潋滟,倏然转怒为悦,叹道:“看在子龙的份上,我暂不与诸葛亮计较吧。”
赵云自胸甲下摸出一只叶编蚱蜢,放于周瑜掌心。
周瑜喜上眉梢,道:“子龙今天又编蚱蜢啦?”
赵云憨笑道:“这只蚱蜢是我出城前编好的。我每日都为公瑾编一只蚱蜢,我住所里还有百来只蚱蜢等着公瑾去取嘞!”
周瑜美眸微垂,莞尔嫣然:“我记得子龙第一次为我编蚱蜢,是因子龙担心我孤单寂寞,要让蚱蜢代替子龙陪伴我。”
赵云轻执他手,道:“嗯,其时我须攻打夷陵,公瑾则要进攻江陵,虽说分头行军是取胜曹贼的妙策,但我心里真舍不得离开公瑾。”
周瑜脑海回忆着南郡之战的情景,道:“那一战,打得一波三折……”
赵云朗声道:“但最终是公瑾赢了!而且赢得很漂亮!以少胜多!”
周瑜淡淡笑道:“曹贼皆愚笨之辈。”
赵云由衷赞道:“公瑾了不起!公瑾率军突破徐晃重兵把守的江陵,之后赶到夷陵、救了子龙与甘宁大人,而后又给了曹仁一记痛击。公瑾用兵之高超,诚如神话一般!”
周瑜亲了亲赵云脸颊,道:“那是子龙与公瑾配合得默契啊!”
赵云羞涩的笑,接着说道:“不过我当时也有个事情琢磨不通。吴王既然要公瑾夺南郡,就该多派给公瑾一些兵马,确保万无一失。”
周瑜道:“我进取南郡之时,主公恰在亲征合肥。”
赵云一拍脑袋:“是呀,我怎给忘了。当日我与主公会师后,主公也说吴王在合肥围城。”
周瑜道:“主公围城数月,合肥仍久攻不下,到了今年年初,曹老贼派四万精兵南下支援刘馥,主公见情势有变,遂撤了军。”
赵云低头深思:“吴王围城数月,可谓坚持……”
俄尔,他脑际闪过一道灵光! 
“公瑾,吴王是不是颇为中意合肥城?”他兴冲冲的问周瑜。
周瑜答道:“合肥乃曹魏的南方要塞,倘使我国占之,极有利于北伐。”
“那是不是对吴国来说,合肥比益州更重要?”赵云又问道。
周瑜道:“不完全是。但益州距江东甚远,而合肥邻近,必然是合肥更易于管辖。”
赵云牢牢握住周瑜之手,道:“公瑾,我想到个办法,未知能否缓解眼下僵局!”
周瑜心弦一振,道:“说来听听。”
赵云道:“吴王此番出兵,目的无非开疆拓土,现益州已被我主公抢先,吴王不如改攻合肥。”
周瑜笑着摇一摇首,道:“我亦动过此念,可惜我知,主公不会采纳这个策略。一则主公已吃过一次亏,二则现时驻守合肥的张辽、乐进、李典皆虎狼之将,不好对付……”
他若还有其他话要说,却忽然缄了口。
赵云道:“张辽他们的确厉害,但我不信他们能挡住我的豪龙胆!”
周瑜心弦又一振,道:“子龙,难道,难道你……”
赵云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周瑜,一字一顿、慷慨挚诚的道:“只要吴王同意改攻合肥,子龙愿为公瑾做先锋!”
周瑜瞠愕。

一股寒风掠地,挥土扬尘,摧枯拉朽。
风卷云,云浮荡,却不游散。
云,何其倔强,何其决然!

周瑜美眸湿润,迷离引人。
“子龙,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你不明白我主公的心思。”周瑜凄恻的道,“我主公……这次不会改变行军计划。本来也许会,但现在……现在绝对不会……”
赵云道:“吴王固有心思私情,却也得分清是非、明辨利弊。蜀吴是盟国,曹贼才是大敌,焉有不力战贼敌而同盟内斗之理?”
周瑜苦笑道:“子龙,你不懂……”
赵云道:“我懂,我和公瑾在一起,吴王不怎么高兴。但这些毫不打紧。”
周瑜怔怔望着赵云:“子龙……”
赵云潇洒的笑,道:“无论甚么艰难险阻,都不可妨碍子龙和公瑾在一起!子龙要和公瑾幸福的在一起!”
他刚把话说完,耳后猝然传来“嗖”的一响,尖刺,锐利,凶狠!
常年戎马征战,这种尖啸声他再熟悉不过!
“公瑾小心!”赵云呼哧道,旋即拥着周瑜,纵身扑倒在茂盛的花丛中,轩伟的躯体恰将周瑜罩护住。
花飘零,叶扶疏,周瑜一阵目眩。
“哆”,一枝泛着深邃紫光的羽箭、硬生生扎进了草地,与两人挨近的面庞相隔一尺。
“紫冥箭……这是……”周瑜悚异的睁大双眼。
而不等他启唇吐字,一道凌厉的寒芒已闪电也似闯进他眼帘。
这是刀的锋芒!
刀锋劈斩的方向,正是朝着赵云的后背!
周瑜已快窒息!
仓惶之际,他右手在地上抓了两片花瓣,运足劲气,飞掷而出。
与此同时,赵云也拾了几片落叶,回首掷了出去。
花瓣落叶的威力诚然不比金石利器,但两人武功造诣极高,加之手法精妙,那花叶虽不可格挡、切断来刀,却把刀锋震偏了寸许。
趁此机会,赵云猛的斜抬健躯,一条手臂掠过长长的刀刃,坚如钢铁的拳头、狠狠击向刀柄。
“咚”,刀被弹开,在半空“霍霍霍”转了三圈。
与刀一块儿被弹开的还有一个人影。
人影浮空荡退数尺,迅速稳下身行,伸手接住刀柄,但落地之时,两脚略显踉跄。
赵云从地上跃起,预备多给那偷袭者几拳、以示教训。他平生最痛恨暗箭伤人的鬼祟之徒。
但他的拳头却在半途停止了推进。
“周泰大人?”赵云的剑眉搐了一搐。
他并没眼花。那个以刀施袭的人,赫然就是孙权的心腹近身护卫——周泰。
“亡魂之将,好功夫。”周泰简约的说道,嗓音又低又沉。
赵云撤了拳,道:“周泰大人,您过奖了。”语气一如既往的礼貌,却带着三分凛冽。
周泰把弧刀收入刀鞘,道:“能令我的‘刻命’脱手,赵将军乃是第一人。”
赵云严肃的问道:“不敢请问周泰大人为何暗袭在下与公瑾?您是要试探在下的武艺吗?”
周泰低低的一“哼”,不作答复。
赵云打量了周泰一番,道:“周泰大人未携弓弩,那支冷箭非周泰大人所放。”
周泰面无表情,但他左脸那道深长的疤痕,似在可怖的扭曲。
“确实不是幼平放的箭。”周瑜缓缓站了起来,玉容苍白,“紫冥箭,是我主公的御用兵器。”
赵云默不出声。
他已经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也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脚步沉稳大气,影子魁伟威武。
月光冲淡夜色,洒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的紫髯、碧目。
周瑜单膝跪地,垂首抱拳,道:“参见主公。”
他的鬓丝微有凌乱,发心、颈脖、肩峰,零零星星粘着一片片寒兰花瓣。
孙权的碧目已是呆滞。瑾上添花,这般美艳!
但须臾之下,孙权的目光又变得凶锐森严。适才赵云将周瑜扑倒在地,他亲眼目睹,那情景,就像千万根尖利的针,一齐戳进了他的眼、戳穿了他的心!
“公瑾兄,你来此会赵云,怎忘记携带一件重要之物了?”孙权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看,本王还专程给公瑾兄拿来了。”
周瑜诧讶的抬头,却见孙权左手持弓,左边腰间另挂配着两柄兵刃,一柄是孙权的宝剑“皇狼”,一柄则是周瑜的古锭刀!
周瑜心底一懔。
孙权笑着解下古锭刀,道:“大将征四方,兵刃不离身,这柄古锭刀,公瑾兄可不能不随身携带啊。”语罢,起手一抛,把古锭刀抛向周瑜。
周瑜高伸双手、恭敬承接。宝刀触掌的一霎,他的双掌竟是刺骨创痛!
刀刃是收在木质雕花的刀鞘里的,而孙权这一抛的手劲极大,刀鞘刀柄细密凹凸的花纹、冷酷无情的磕伤了周瑜双掌!
血,殷红的鲜血,在那白皙莹润的掌面、静静流淌。
恍如浓艳夺目的胭脂,漫漫融化于洁净的皓玉之上。
周瑜垂下面庞,道:“劳动主公大驾,微臣惭愧。”
赵云眼睑充红,似也在渗血。
他默然看着周瑜,心脉不停抽悸。他若是比周瑜更感创痛!
他善良,但不怯懦;他仁慈,却不软弱。他的拳头攥得极紧,十指骨节格格作响。他早就有一拳打歪孙权鼻子的冲动!
可他亦是个知礼持重的人。孙权是周瑜的主公、孙尚香的兄长,他不能贸然攻击爱人的主公、主母的嫡亲。
他长吸一口气,正颜厉色的道:“古锭刀乃神兵利器,还请吴王殿下轻拿轻放。”
孙权实无意致伤周瑜,他抛刀抛得恁大力,自己也是惘惘不已。道是妒火太盛、教人乱了分寸?
孙权颇为歉仄、颇为懊悔,近乎脱口而出:“公瑾兄伤势如何?本王一时情急,绝非存心!”
然他听罢赵云说的那句话,火气又冒了上来,阴恻恻的一笑,道:“不是本王的力道重,而是这柄古锭刀本身所凝聚的意义,无比重大!”
赵云不与孙权争辩,咬着嘴唇,快步走到周瑜身边,双眸温柔关切的望着他。
周瑜稳稳的捧着宝刀,身躯四肢、纹丝不动,好像毫不觉到两手负伤、皮破血流。
孙权道:“公瑾兄,这柄古锭刀是谁给你的,你还记着吗?”
周瑜道:“回主公,古锭刀乃是孙坚将军在世时,亲手交予微臣的。”
孙权再问道:“那公瑾兄还记着当时与先父的承诺吗?”
周瑜道:“微臣应承孙坚将军,竭尽智力,辅佐伯符兄与主公,以这柄古锭刀,为孙家开辟彪炳千秋的鸿业。”
孙权慨然道:“开辟鸿业,这是一条崎岖坎坷的路。一路之上,障碍着实太多太多。”
周瑜道:“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欲一统乱世,确需克服无数困难。”
孙权笑了笑,说道:“公瑾兄一直以来都恪守着当年的承诺,不管是荡平江东,还是力拒曹贼、勇夺南郡,那些曾经阻挡孙家霸业的绊脚石,公瑾兄都替本王铲除了。”
周瑜捧刀一拜,道:“微臣乃孙吴的臣子,为孙吴效命是为微臣本分。”
孙权道:“今日本王的霸业之路上又有了块冥顽不灵的绊脚石,不知公瑾兄预备如何处置?”
周瑜抿着丹唇,沉默不语,眼角却稍稍一抬,春水般婉约的目光,离合不定的映入赵云瞳仁。
赵云的瞳仁,闪耀着坚毅、纯诚、深情的神采。
“公瑾兄,你预备如何处置!”孙权森然逼问。
周瑜幽幽一声浅叹,道:“主公要微臣上阵杀敌,微臣义不容辞。”
“好!”孙权大悦,“公瑾兄快快用此古锭刀,杀了阻碍本王进军的臭小子!”
周瑜的美眸凝视着赵云,赵云纯真明净的眼眸亦凝视着周瑜。
风剪薄雾,寒兰花叶窸窸窣窣的颤瑟,莫不是在忧惧着什么?
斯须,周瑜淡淡一笑,道:“主公,子龙不是微臣的敌人,也不是吴国的敌人,恕微臣无法从命。”
“公瑾!”赵云激昂呐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孙权脸部的肌肉已在颤抖,道:“公瑾兄,你……你是要逆本王的旨?……你……你居然为一己私情,不顾东吴的大业?!”
周瑜俯首道:“微臣确有私情。可子龙也确确实实不是东吴的敌人。”
孙权吼道:“此人执意同本王作对,难道不是东吴的敌人!”
周瑜道:“益州之事,原是我等错过了发兵良机,使得刘备抢先。此虽遗憾,微臣却期望主公释怀。九州广阔,良野万顷,我等何不另寻其他地域开疆拓土?”
孙权“哼哼”低笑,道:“本王平生最厌恶的,即是有人与本王争抢!”
周瑜清声道:“主公,许多事情,冥冥之中早就有了安排,强求不得。微臣唯一能做的,仅是恳请主公释怀。”
孙权耳闻周瑜这番话,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周瑜似乎不止是在讲述争夺益州这一件事。
他的言词是否别有所指?别有涵义?
孙权心生尴尬。难道自己深藏多年的秘密,周瑜已然洞悉?
“本王……本王不容许他人与本王争抢!”孙权嘶喝道,右手霍的抽出配于腰间的皇狼剑,剑锋径直刺向赵云。
孙权通常不和人武斗,是故鲜有人知他武艺的高低。然,单凭他刺出的这一剑,世上便无几人可小觑他的实力!
这一剑,力量雄厚堪比劈山裂岳,速度迅快犹若电光石火,就连周泰这等的刀剑名家,也不禁惊赞:“好剑法!”
周瑜后背沁出冷汗,失声道:“子龙!”
孙权突然发招,赵云始料未及,根本不曾防备。幸而他本自武艺超凡,机敏过人,当下错步翻身,往侧里一掠,避开了孙权剑锋。
这时只听一人叫道:“子龙你这没头没脑的小笨孩,怎把豪龙胆落城楼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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