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锋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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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锋镝-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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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他的脸色又凝重起来。按照他和阿初的推论,日本人很有可能把实验基地设在东华医院,但是,他心中惴惴不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里徘徊,此行,未必会有什么收获。
夏跃春出门后叫了一辆黄包车,不久就到了东华医院门口。这家医院是东华大学的附属医院,规模并不大,进出的多是学校职工家属以及附近的一些居民。夏跃春整整衣领,迈步走了进去。他这几天有些感冒,说到看病也并不全是假装。
他挂了号,走进诊室,坐诊的是一个中年医生。感冒这种病本就没什么好治的,医生开了药方,随意地打发他出去。接过方子的那一刹那,夏跃春眉目中掠过一丝惊诧,那个医生的指尖布着一层细微的茧疤,那是长期从事发报工作留下的职业记号。夏跃春若无其事地走出诊室,看了一遍手里的药方,用药准确、剂量合适,确实是真正的医生。看来从浅野三郎那里得到的情报不错,这家医院确实有问题。
夏跃春走到院子里,假意欣赏外面的景色。来来往往的医生、病人抑或是其他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他正向医院后一栋独立的小楼走去。小楼只有两层,红色砖瓦砌出一种欧式风格,掩映在一片荒草之后。夏跃春刚刚靠近,就感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这里是东华医院后院,临近苏州河,平时几乎没什么人来。然而此刻,他看见那栋楼周围时不时有人走来走去。夏跃春身子隐在草丛后,仔细观察着那边的情形。几个人的穿着看着像普通人,但是身形却十分稳健。夏跃春数着他们来回的步伐,孔武有力,而且非常有规律。他突然意识到,那是日本兵在巡逻!他伏在草丛里慢慢向前匍匐,想要看清楚小楼里的情形。
忽然响起一声口哨,几个日本兵发现了草丛里的动静,迅速摸出枪向这边围拢过来。夏跃春暗叫一声不好,向斜后方瞥了一眼,那边有一片小树林,适合隐蔽。他微微撑起身子,右手一转已经拔出了配枪,他抬手就是一枪,一个日本兵肩膀中了一枪,摇摇晃晃倒了下去。另外几个日本兵见状,立刻向这边冲了过来。霎时间夏跃春听见小楼中传出一阵警报声,楼里跑出来一个人,却只停了两步又跑了回去,他一眼瞧见那人穿着一身医用白大褂。看来那栋楼里,果然有实验基地。
夏跃春身子急速向后退到树林边,他倚着树干又打了一枪,却没有打中。日本兵冲到树林边上,一颗颗子弹流星般向夏跃春袭来。他借着树干的遮挡腾挪闪跃,但已是孤身难支。
“嘶——”夏跃春皱紧眉头,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的声音发出来,一颗子弹堪堪从他左臂划过,鲜血不断渗出来。他撑着身子,向树林那一头退去,那边是苏州河。
“砰——砰——”两颗子弹破空的声音突然从自己身后传来,夏跃春的大脑一下子变得空白。他咬着牙扣动扳机,一枪打倒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鬼子。他胸中气血一阵翻腾,只觉眼前突然一黑,身子就要向下倒去,幸而一个人及时扶住他。夏跃春强睁开眼,看到雪狼一手撑着他的身体,另一手握着枪不断扫射,他这才放心。按照计划,雪狼本应该是在医院外面接应他的。看来是他在医院里逗留了太长的时间,才引起了雪狼的警觉。夏跃春抬头,忽然看见离他们不远处,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杨慕次手中寒光一闪,子弹正中一个日本兵的眉心。越来越多的日本兵围过来,杨慕次眼见自己成了他们的靶心,他双腿猛地蓄力一转,身形迅速隐到了一棵树后,他连扣扳机放倒两个日本兵,随即左臂攀住树枝,借力跃到雪狼和夏跃春身边。
“马上离开!”
三人且战且退,终于到了苏州河边。杨慕次的车正停在那里,雪狼扶着夏跃春上了车,杨慕次却向后扫了一眼,摸出一枚手雷向追上来的日本兵扔去。
“轰——”手雷在车后爆炸,一片火光瞬间亮起。雪狼将汽车开到最大马力,杨慕次扭头望去,日本人并没有追上来。他心中的疑惑也随着爆炸声一起被点燃,刚才那样剧烈的枪战,小楼里的人,居然一个都没有出来。
夏跃春的枪伤并不严重,只是一时失血过多且用力过猛,脸色显得异常苍白。好在他自己就是医生,在车上就对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他一路都没有说话,直到雪狼和阿次把他送到春和医院。在自己的地盘上,夏跃春才松了一口气。他带着两人到了那间秘密的地下诊室,杨慕次复又帮他将伤口重新处理了一遍。三人休息了一会儿,这才有力气开口。
夏跃春迷惑不解,“阿次,你为什么会出现?”
杨慕次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他:“你先说,你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夏跃春的眉头紧皱在一起,几乎要拧出一个“川”字,脸上掩去了平素的潇洒的自得,取代之的是一片愁容。他右手托着左臂伤处,缓缓开口:“日本人的细菌实验基地也许就在树林边的小楼里,我看到里面的人穿着白大褂,应该是医务人员,而且之前我在东华医院的前楼看病,坐诊的医生,我怀疑也是日本人,他手上有发电报留下的痕迹。”
夏跃春顿了顿,缓了口气,又问雪狼:“按照计划我应该在进去一个小时后出来,但是当我靠近小楼时被日本人发现,我跟他们交火耽误了时间,你才进医院找我?”
雪狼点头:“我发觉情况不对,正准备进去接应你,这时候阿次来了,说你可能有危险,我们从医院后面绕进去,听见枪声就立刻赶了过去。”
夏跃春觉得自己心里总有一片阴影挥之不去,但他也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他看向阿次,“我们都说完了,该你说了。”
杨慕次深吸一口气,“我怀疑,东华医院根本没有实验基地,它只是一个陷阱,是一颗引诱我们上钩的鱼饵。”
杨慕初坐在家里苦笑,“雅淑你看看,我的话在他那里一点作用都没有,不许他去,他就偏要去。”
和雅淑拢着新做的头发,水晶镶成的发饰斜插在鬓边,晶莹柔润的光泽一点一点透出来,配上她娇美的容颜,直教人心神俱醉。“谁让你连夏跃春都要算计呢?阿次可是有组织的人,你算计他的领导,他能不怨你吗?”说罢她将手中削好的苹果递给他,杨慕初也不接,只看着她指上熠熠闪光的钻戒发愣。
“看什么呢?”和雅淑的声音清脆如铃,她拿着苹果在阿初眼前晃了两下,“我跟你说话呢,你好像一句也没听见?”
杨慕初醒过神来,左手揽住雅淑,右手握住她的手,将那只削好的苹果递到她唇边。“你有说话吗?我只听到一只喜鹊在叽叽喳喳啊!”
和雅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喜鹊说了什么?”
杨慕初搂着她轻轻地晃着,在她耳畔喃喃道:“喜鹊说,她收了我的钻戒,就要嫁给我。”
和雅淑拿着苹果直接塞到他嘴里,“真想不到你还听得懂鸟语啊!”
杨慕初咔嚓咔嚓咬了几口,只觉得嘴里心里都是甜蜜。他不禁地祈盼,若是时光可以就此凝固,世间没有杀伐谋略,命中永无背叛离别,他与雅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然而所有的愿景在现实面前被击得粉碎,战火与鲜血踏过他们所在的大地,生命中出现了比爱情更为重要的东西,那几乎是不可承受的重量,却有着必须承受的意义。
杨慕初不经意间叹了口气,和雅淑感觉到他心情的变化,胳膊搭上他的肩膀。“在担心阿次?”
杨慕初摇摇头,“他们已经没事了。”
“那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杨慕初转过头直直看着雅淑的眼睛,“雅淑,你也做过特工,你告诉我,一个人,要怎么才能骗过所有人?”
这个问题莫名其妙,和雅淑不知道怎么回答。但她终究不是寻常女子,和雅淑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她想到自己的过往,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回答这个问题。
“想要骗过所有人,首先要骗过自己。”
只要能骗过自己,谎言也会成为真实。在大多时候,真实和谎言的转化只在一瞬间,谎言是为了掩盖真实,真实又何尝不能掩盖谎言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1 章

夏跃春手臂上的枪伤尚未痊愈,就忙不迭地来找杨慕初算账了。
“嗙——”
一把精致的左轮手枪气势汹汹地被拍在董事长办公室的桌子上,杨慕初看着两只眼睛正在冒火的夏跃春,嘿嘿一笑,慢条斯理地道:“贵党怎么都喜欢来这一套?”
夏跃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硬生生把他从桌后拖到了桌前,“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慕初低头看看他抓着自己的右手,又不怀好意地瞄瞄他的左臂,笑容恳切,“院长,君子动口不动手。”
“你——”
夏跃春松了手,指着他的鼻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哄我去给你卖命,就是为了证明你心中的疑惑是正确的?”夏跃春动了真怒,身子轻微地颤抖着。杨慕初见状,笑着解释了一句:“我又没哄着你去卖身,干嘛这么激动?”
杨慕初话音刚落,夏跃春还没有反应,躲在门外偷听的杨慕次先忍不住笑了出来。卖命?卖身?他哥的思维还真是奇妙。
杨慕初听见门外传来的动静,仰头喊了一句:“阿次,给我滚进来!”
杨慕次推开门走了进去,“大哥,你要是哄着夏院长去卖身,估计会被那把枪打成筛子。”
夏跃春一张脸黑得不能再黑了,杨慕初心中暗笑,他此刻这幅尊容去卖身,估计十有j□j要亏本。夏跃春一把捞起枪,面无表情地指着杨慕初说:“你这算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不靠谱?”
杨慕次站在阿初身后向着夏跃春猛使眼色,以他的经验,敢这么威胁他哥,一般等同于找死。杨慕初笑着拿掉他手里的枪,“那你听不听我这不靠谱的解释?”
夏跃春觉得自己彻底败给杨家两兄弟了,“麻烦你下次找我麻烦的时候,先跟我说一声,省得麻烦。”他叹了一声,把枪收了回去。“说吧!”
杨慕初神色严肃,“我怀疑我们所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相。”
事实上杨慕次在去东华医院找夏跃春,心中就已经抱了这个念头,听到杨慕初终于说了出来,他仿佛松了一口气。夏跃春诧异道:“什么意思?”
杨慕初接着说:“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跃春,你把每一件事连起来想一想。‘刺客’,也就是蒋欧的突然失踪,让我们陷入了一种寻找他的混乱状况中。”说到这里,杨慕初看看夏跃春的脸色,“我说的‘我们’,是指你们和军统。我们寻找蒋欧的下落,于是查到了赌场,从他留下的东西上,我们又查到了玉佛寺,于是我们顺利地拿到了蒋欧送出的情报,那几页关于细菌战的资料,这时候,你的内线又送出消息,日本人制定了新的细菌战计划,‘弑神计划’。我们接着又想方设法地刺探日本人的实验基地,这时候,浅野三郎突然冒了出来,告诉我们一个地点,东华医院。你去了那里,看到了什么?”
夏跃春深吸了一口气,杨慕初这一番话下来,他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他必须承认,阿初的分析是有道理的,至少,他想到了一些他们没有想到的东西。所有的事情进展地异常顺利,这种顺利不代表没有波折,但是在每一个关键的地方,他们都顺理成章地得出了答。他们仿佛在一条充满未知的道路上行走,每看见一个转弯以为会迷失方向,却在这个时候看见有人竖好的路牌。
“但是夏院长确实看见了实验基地。”杨慕次突然插了一句,夏跃春却摆摆手,“我只看见了一栋楼,以及里面穿着白大褂的医务人员。”
“所以,我们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即使是真相,也有可能是为了掩盖某种谎言而制造的假象。最高明的骗子,在骗人前,一定先骗过了自己。”杨慕初作出了一个玄之又玄的结论。夏跃春瞅着杨慕次,意思是,你听懂了没?
杨慕次心中已有猜测,听大哥这一分析,他更加印证了自己的想法。“我哥的意思是,日本人确实拟定了‘弑神计划’,也确实建立了实验基地,但是这些都只是表象,铃木清夫骗了所有人,目的就是为了引我们上钩。”
夏跃春也明白了,“‘弑神计划’根本不是什么细菌战计划,而是为了钓出我们在上海的所有谍报人员。”
杨慕次目光瞥了一眼阿初,接着说:“不止我们,夏院长,你忘了蒋欧实际上是军统的人?铃木清夫是要将上海所有的地下情报网连根拔起,不惜布了这么大一个局,连他们自己人都算在里面了。”他同情地看着夏跃春,“你是上钩的第一条鱼。”
杨慕初想到铃木清夫这一局棋,不由暗赞,这个人无论下棋还是布局,皆是滴水不漏,令人防不胜防。但是这一次,他却是棋错一着,潜伏与谍报,犹如一个无形的战场,虽然没有烽火狼烟,没有热血征途,却比真刀真枪地厮杀更加阴险诡谲,哪能真如下棋一般呢?铃木清夫太入局,他忘了,棋盘上的棋子是不会动的,而人是会变的。
在这无形的战争中,最大的变数还是人。
“阿初,你是怎么想到的?”
“从一开始,我就有点疑惑。按照你们的说法,‘刺客’不是技术人员,他是怎么得知日本人的细菌战计划的?后来铃木清夫要我帮他抓‘刺客’,当时我就怀疑不对,‘刺客’身上带着重要情报,他却要我帮着他找人,难道他不怕我的人把消息泄露出去?”杨慕初停顿下来缓口气,他还没来得及继续开口,杨慕次抢先替他说出了答案。
“两种解释。第一,‘刺客’根本就没有失踪,他一直在日本人手里,但是铃木清夫为了制造出‘刺客’确实失踪的假象,不但让特高课找不到人,更让大哥帮他找,以此来迷惑我们的视线;第二,‘刺客’真得失踪了,而且消失得无影无踪,日本人找不到他,又怕他落到我们或军统手里从而识破铃木清夫的陷阱,所以才请大哥帮他找。无论是哪种解释,都说明了一点,‘弑神计划’有问题。”
夏跃春恨得咬牙切齿:“你比铃木清夫还阴险啊,你猜到东华医院可能是陷阱,为什么不早说?”
杨慕初显得很无辜,“你也说了,那可能是陷阱,你去了,我才能证明它真是陷阱啊。”
夏跃春想要跟他辩解,却看到杨家兄弟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他默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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