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怀胎六月，尚玫怎么可能放心让她一个人住外面。家中既然无法给予支持，她这闺蜜便成了最后的战线。她把杨梅接到家里暂住，至少也得等孩子出世后。可是一想到随之而来的经济负担，她就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
第六章 美丽灰世界（7）
杨梅能够为她烧饭做菜的想法，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万一杨梅要是做家务时出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可是她自己也实在没有精力去照顾个孕妇。就在这担心的情绪中，她的合租生活正式开始了——也谈不上合租，杨梅几乎没有存款，又没有工作——所有的负担只有她一人来承担。
“晚饭吃什么？”
尚玫倒在沙发上，头也不抬地道：“随便吧，我太累了。”
“啊，随便啊，那可不太好。”听见这话时，她的心中有了久违的温暖，只不过这温暖在瞬间就消失，“孕妇三餐得规律啊，尚玫，你能不能帮我去买个绿柳居的素菜？”
她从柔软的沙发中抬起脸环顾室内，早上离家时什么样，晚上回来还是什么样。只是桌上多了外卖的包装，池子里多了些碗筷。以前的杨梅，可是绝对不会让碗筷在池子里积起来的，总是说这样会长生细菌。
她看着在阳台软垫上做瑜珈的杨梅道：“我太累了，你自己买吧。”
“这时候下班，街上的汽车尾气很大的啊，对胎儿不好。”杨梅的动作不急不忙，优雅柔软，“本来想打你电话的，可是怀孕时电话还是少用的好，有辐射。哦，对了，不用的电器插头我都拔了，会形成辐射场的。”
尚玫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她按了空调却没有反应，不禁问道：“没空调你不觉得热吗？”
“习惯就好，哦，你也不要开最好。”这句话说出来后，杨梅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怔了下，带着歉意道，“抱歉……我好像太放松了，把这里当成家里了。”
尚玫叹了口气，坐起来对杨梅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旁边道：“我们来谈谈吧。”
杨梅一边咕哝一边坐下来：“不要太长时间，我肚子饿了……”
“杨梅，你是我的好朋友，最好的朋友。”尚玫的话令杨梅闭上了嘴，心中不安起来，“我们之间的交情不要说让你住，就算养你也没有关系。”
杨梅皱起眉头，有些不快地道：“如果你是说钱的话，我以后会……”
“不是钱的原因。”尚玫直视着好友的眼睛道，“你现在还有关心除了孩子之外的东西吗？你的朋友呢？工作？甚至你自己呢？你的未来？”
“当然考虑过啊！等孩子生下来后，我会再去找工作，我绝对不会让我的孩子受苦！”
“你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这可以理解，可是当你在封闭你自己，你首先是个大人，然后才是母亲。”尚玫的语气带着不忍，可是这并不妨碍她把话说出来，“你不能只为孩子生活啊，你不关心王相荣了吗？你不想他再回来了吗？”
杨梅的脸色一变：“他回不回来随便，如果他还有良心的话就该知道怎么办！”
她再度叹息道：“你是不是也该做出点改变？继续再这样下去，他就算和小三分手回家了，你们的日子就好过吗？”
杨梅脸上起了怒容：“我们是好朋友不假，可是不代表你说什么话都没……”
“从我进门起，你有问过一句关于我的话吗？”她平淡的声音打断了杨梅的愤怒，“你有问过担心你的何欣吗？你不做饭可以理解，可是因为怕辐射连电话也不打给我一个这未免太过了。你关心孩子是自然的事，这种情况会持续一段时间也是正常的，可是我很怕你会越来越封闭自己。在身体上关心孩子之余，也可以在心理上关心一下你的丈夫、朋友。你现在是在把自己关在一个名为孩子的牢笼里，还强迫你身边的人一起关进去，并且是无限期。一想到未来二十多年都会如此，谁都会害怕吧。”
杨梅没有说话，原本丰满的身体蜷缩在沙发里，看上去即可怜又瘦小。她用手抹了把脸，带着颤抖的声音道：“我要给这孩子最好的一切，我不会让他过和我一样的童年。我只剩这孩子了，我不对他好，万一他离开了，我怎么办？”
“你的孩子怎么会离开你啊？”
尚玫的话令杨梅迅速地抬起头来，不假思索地反驳道：“你不就离开你父母了吗？”
场面瞬冷却了下来，尚玫的脸色唰得变白，最终还是选择沉默的离开，坐到阳台上去。杨梅想来也意识到她说了禁忌之语，带着愧疚的神色低下头去。片刻后，她也去到阳台上，坐到尚玫身边，低落地道：“对不起，我……心情很糟。”
尚玫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无言地拉起杨梅的手，点了点头。那天她们的晚饭吃的是奶油蘑菇，出自她之手，杨梅指导。在吃的时候，杨梅望着桌上唯一的菜发呆片刻后道：“我突然觉得，也许做做菜也不错，我好像确实太闲了。”
尚玫看着杨梅生动起来的脸，眨了眨眼睛，想到杨梅原来的工作，突然灵光一闪道：“如果你有空，愿不愿意帮我生意的忙？”
“生意？”
当她讲出这段时间所忙的事时——当然是隐去宋子午相关的——杨梅皱着眉头道：“电脑的辐射很大啊……”
她无奈地道：“手机的辐射也比电脑大啊，不如你穿防辐射衣？”
“那又不是百分之一百……不好意思。”杨梅的话咽了回去，仔细思索片刻后道，“如果是管理论坛什么的，我觉得可以。我会每天定时定点挂在网上。这事给你同事做我觉得不太合适，你自己又没那么多时间。”过去的杨梅在逐渐恢复，虽然并不是那么彻底，“我还得先买个防辐射衣，不知道家里有没有。”
尚玫问道：“对了，你们现在的房子是谁住？在谁的名下？”
杨梅脸上的活跃不易而飞：“不知道。房子是挂在相荣名下的，因为用的是他的公积金。”
尚玫头疼地道：“那你至今没有任何存款吗？”
“我的钱，都是和王相荣混在一起用的，现在也没剩多少。相荣说我不会理财，都是他打理，可能有部分在股市里。”杨梅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而且我前段时间住院，又花了不少。我虽然有参加医保，可是工作辞了就得自己交了。虽然报销了一些，可还是有自费部分。还有上预产班、小孩的衣服、婴儿游泳班什么的乱七八糟又花了不少。”
她疑惑地道：“你当初为什么要辞掉工作？那份工作你做了快四年了，而且还有升职的空间，银行也有孕假啊。”
问到这些，杨梅半天才吱唔道：“我是觉得怀孕了还工作对孩子不好。”看着尚玫叹气地支着额头，她连忙解释道，“我肯定会找工作的！不如我现在去找工作，怎么样？”
“你现在这样怎么找工作？别找了，我还指望你帮忙呢。”尚玫话虽然这样说，可是心里的压力却越发沉重了。她现在只期望杨梅千万别生病，父亲的病也千万别出现意外，平安渡过这段时期，“不过你也是，这才几个月，你就报婴儿游泳班？”
“你别小看这班，如果不赶早根本报不上呢。我是赶了生产高峰期，以后有得烦呢。”一讲到孩子的事，杨梅立刻又滔滔不绝起来，只不过片刻后反应过来，带着尴尬的笑容道，“这件事确实是我想太远了，没办法啊，整天没事做就是会想啊。”
尚玫觉得杨梅的提议很正确，对于私下的销售渠道，她确实需要找个人盯着，负责与顾客交流沟通。这样也可以打破单方的售卖过程，可以根据顾客的反馈而去有计划的“进货”。她们原本的弱项就是在这里，只不过是根据淘汰的货品来找顾客。能够整合顾客的需求，就可以进一步筛选货源。
而杨梅本身是干过银行工作，对于统计方面非常擅长，只需要进行顾客和货物方面的培训就可以了。而且这个工作也不需要到处奔走，简直像是为杨梅量身订做般。
父亲的医药费逐渐减少了下来，杨梅的生活也恢复了缓和，林玲这段时间早出晚归，也不在家中吃饭，不知道在干什么，一付有阴谋的样子。何欣时不时到租屋来，带来各种东西。而尚玫，也迎接来了她的“大考验”。
“你说什么？”她咬着外卖寿司，看着宋子午认真的脸，有些怀疑自己的听力。
“没错。”他的语气悠闲，仿佛在说天气很好，“我希望你准备接收奢侈品策划部。”
沉默半晌后，她才犹疑地确认道：“你是说……露比的位置？”
“没错。”他合上这个月的业绩表，敲在桌上道，“露比看起来是不想干了，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感受到他话语中压抑的怒气，她小心翼翼地道：“她做了什么？”
“她……”他开了个头，又合上了嘴，带着恶作剧的笑容道，“你是于公还是于私来问我？于公你的级别完全不够知道这件事，于私……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关心男友的女友吗？”
第六章 美丽灰世界（8）
她把大麦茶往桌上一放，很想坐直了认真说：当然是关心男友的女友立场来看——可是这话她心虚得说不出口，只得道：“……公事。”
他意味深长地道：“我以为我们的交往会让你……”停了停，他话锋一转道，“我考虑了好了，还是公私分开的好，所以露比做了什么事你不要问了，还是说你有什么另外的想法？”
“没有，确实只是出于公事上的……关心。”绝对的谎话，只能说于公于私都有，公私间的比例完全无法说清，“如果我不能知道就算了。”
他沉默了会儿，才带着叹息喃喃自语道：“你就是一点私人便宜也不肯占吗？”
他的失落她不是没察觉到，可是他越这样，她就越心虚矛盾得想逃。当手机响起来时，她仍然心不在焉的，他便乘机把电话接了起来。对方听见他的声音时，立刻笑了起来：“宋总，你们在一直呀？干嘛呢？”
尚玫这才反应过来，扑过去一把抢回手机，怒视着笑嘻嘻的他转头冲电话说道：“什么事？”
林玲暧昧的语气令她拳头痒痒：“别遮遮掩掩的嘛，都是成年人。不过你们可别被其他人撞见了，不然的话……”
“少说废话！”她脸上染着可疑的红云，有些气急地打断了林玲的胡言乱语，“什么事？”
“‘酒宴’准备好了哦，不过有件事很麻烦，需要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出来喝下午茶啊？如果你出不来，要不要我代你向那位大老板请假啊？”
林玲这么一说，尚玫不自觉地望向宋子午。仿佛看透她的想法般，他斜睨着她道：“如果你想下午上班时间出去，作为大老板，这点后门我还是可以给你开的。不过，被露比抓住了我可不会去救你的。”
我才不会被抓住！她努力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这分明是他的陷井——如果她说了，不正证明她以前也偷跑出去过？她瞪了他笑嘻嘻的表情一眼，应了林玲的话。
下午时分俩人在纽约之秋附近的茶社碰面，林玲手里的东西确实让她很意外：“这些东西哪里来的？”
林玲懒洋洋得像饮饱了血的狼：“花钱什么搞不到？不过这里面倒不一定全是真的。”
“不是真的？”尚玫看着眼前逼真的东西，觉得科技还真是把双刃剑，“你不怕对方看出来是假的？”
“问题是，你觉得那些人是愿意相信这是假的，还是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林玲的话令她点了点头，“不过现在有个问题，你那些小生意万一被莲娜捅出去怎么办？”
这个问题尚玫早就考虑过了，却想不出办法来，只得保持沉默。见她这样子，林玲已心中了然，叹息道：“那这次就不能让莲娜永无翻身之日了，她肯定会拿这个来要胁你的。她恐怕也是看准了这点才有恃无恐。”
莲娜在想什么，尚玫自然清楚。这些日子莲娜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工作，却再也没有提起任何有关王相荣的事。对她虽然也有所敬畏，可是眼神中的挑畔不曾减少一分。正烦恼间时，林玲的手机递到了她面前，里面传来杨梅的声音。她犹疑地接了起来，听见杨梅道：“事情我听林玲说了，那个女人怎么样我已经不想去管了，你不用太在意。”
知道这是出于闺蜜的好意，可是尚玫仍然有种愧疚的感觉。这段日子，这种感觉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以前的她从未体会过那么多次这感觉：“抱歉……”
“抱什么歉，你也是为了我嘛。”
这话令她的微笑一直持续到电话结束，惹得林玲歪了歪嘴道：“跟我在一起时你咋就没这么笑，我难道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你根本不需要我做你的好朋友。”尚玫干脆地说，却忽视了林玲眼中一闪而逝的失望，“莲娜的事谢了，我先走了。”
当尚玫匆匆离开后，林玲在座位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望着窗外离开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有朋友其实也不错……”
尚玫找到莲娜时，对方假装看电脑的样子并没有瞒过她的眼睛。自她一进来，莲娜就犹如竖起刺的刺猬，一付戒备地样子道：“什么事？”
“你跟我来。”见莲娜动也不动，她平静地补充道，“还是说你真希望我在这里说？”
虽然说在奢侈品里不乏“情人”，可是这种事没人会说出来。莲娜一付不情不愿的样子跟着她去到休息间。原本在休息间里的同事，一见她们进来，便装作很忙的样子光速消失，令莲娜想求救的心思付之东流。
“辞职吧，我不能再让你在这里呆下去了？”
“哈！你是谁啊？叫我辞职就辞职？”
莲娜的话音刚落，便看见了尚玫放在桌面上的照片。照片上的莲娜正依偎在一个花白发男人身边，比现在看起来要年轻几岁，面庞上尽是志得意满的张扬。她不敢置信地抓起照片：“不可能！那时候根本没人知道我和他的事，你这照片是假的！”
“不管是不是假的，你觉得这照片放出去你在这里还有好日子过吗？露比的男人你也敢抢，胆子大得实在出乎我意料之外。”
莲娜迅速地把照片揉成一团捏在手心里，怒视着她道：“你如果敢放这照片，我就把你的生意讲出去！”
“所以我没放，只是请你离开。”尚玫不急不忙地道，“我给你介绍个清闲的好工作，这样子你可以更多时间陪王相荣，又能让我好交待。你如果真想要和我拼个鱼死网破，我也不介意。”
莲娜端详了尚玫的表情半晌，突然笑了起来：“我明白了，原来你和我是一路人嘛，只不过觉得朋友那边不好交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