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若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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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若素-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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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回宫后归翊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闭门不出,靖淳只能在门外待命。
到了下午,蓉妃来访,靖淳按吩咐将她挡在门外,蓉妃也没有硬闯的意思,只是转而说:“大人可还欠着我的人情呢,没想到竟是扭脸就忘,早知我当日就躲在一边,看你被陛下和大司马臭骂一顿好了。”
她面上巧笑嫣然,语中又带着几分调皮的嗔怪,靖淳脸上一热,低下头去:“卑职不敢。”
蓉妃掩嘴笑了一声:“什么敢不敢的,说的好像我要为难你一样。”又见他只是低头不语,就说,“请大人借一步说话可好?”
靖淳心中犹豫,却不好拒绝,只好叫了一个手下过来替他站班,自己才跟了蓉妃走。
玉淑宫的倚花清阁里正是茶香袅袅。靖淳在矮几前已经站了许久,却迟迟不敢落座。
矮几上放着一个红泥小火炉,蓉妃正坐在一个锦云缎蒲团上烫杯,抬头见他神色拘谨,就笑说:“大人随便坐就好,何必这般紧张。”
靖淳低头,“卑职不敢。”
蓉妃哧的轻笑,将手里的茶壶递给身边的婢女,美目一转,“大人要是实在不想坐,那我就陪你站着好了。”说着自己就要从蒲团上起身。
靖淳一见更是惶恐,逼不得已只好坐下,蓉妃这才满意,扭头对婢女点了点头,那婢女着手开始洒茶。
室内又是一片的宁静,只有茶水倾入杯里的声音,靖淳看着那壶嘴车轮一样转动,只觉心中焦灼。
“大人请喝茶。”片刻的功夫,那婢女将茶送到他面前。
蓉妃解释:“这是产自闽中的方山露芽,大人不妨尝尝。”
靖淳见盛情难却,就举杯轻啜了一口,只觉得入口味道微苦,却又清醇无比,渐渐那丝若有若无的苦味萦绕唇舌之间,却让人心神往之,他暗自称妙,忍不住又啜了一口。
蓉妃见他喜欢,反倒拧了眉说:“陛下品茶无数,却对此茶尤为的偏爱,我猜想定是有它的绝妙之处,只是我一个女人家口拙舌钝,总是尝不出这个中的滋味,所以才找了大人来帮着品尝品尝。”
靖淳闻言一愣,素来知道蓉妃心思玲珑,也就不愿与她再打弯弯,径直道:“娘娘有什么话倒是但问无妨。”
蓉妃轻笑起来,幽幽道:“大人果然是聪明人。”说罢用纤细的指尖轻抚着面前的茶碗,想了一想,抬眸,“前些日子我出宫回娘家,本想到宇姑娘住着的栖梧轩去拜访一下,不料到了地方才发觉已人去楼空,跟那里的百姓打听,却听到一件奇事,说是栖梧轩的人一夜之间都搬出了泽城销声匿迹了,你说奇怪不奇怪,这好好的大活人怎么能一夜之间就不见了呢?我与宇姑娘情同姐妹,所以有些为她担忧……大人你时常在外走动,一定知道这传闻究竟是真是假。”
靖淳见她盯着自己,一双美目里带着几分疑惑,却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略犹豫了一下,如实点头:“确有此事。”
“那大人可知他们去往了何处?”蓉妃又问。
“卑职不知。”
蓉妃盯着他看了一阵,靖淳被她看的有些紧张,搁在膝头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好在她没有再逼问的意思,转而换了个问题:“那宇姑娘也一定知道此事了?”
“宇姑娘的事一直都由陛下做主,做臣子的从不敢逾矩过问,所以卑职知之不详。”
蓉妃闻言微恼,面上却仍是一派和颜悦色:“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难为大人,时候不早了,陛下那里大概也快该是用人时候了,大人还是快些回去的好。”说罢又扭头叫,“樱桃,你送大人出门。”
“谢娘娘体恤。”靖淳从蒲团上起身,对蓉妃一礼。
樱桃从门外进来,暗暗瞪了他一眼才说:“大人请跟我来。”
靖淳跟着樱桃出去,一出倚花清阁樱桃就停下脚步,忍不住扭头数落他:“真是一只呆头鹅。”
靖淳被她这样骂也一点不在意,反而笑起来。
樱桃见他还有心思笑,立即怒道:“你笑什么?你今天可是彻底得罪了我们娘娘,以后有你受的。”
“……”靖淳无语,只是傻笑。
“这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嘴巴被谁钉了锥子吗?稍稍透露给我们娘娘一些又能怎样?”她简直快要被他气死,忍不住又骂。
靖淳却忽的伸手揽住她,笑道:“反正已经得罪了,你说怎么办?”
樱桃脸上一红,伸手推开他,又骂了两声,“呆头鹅、大色牛。”掉头就跑。
靖淳在原地看着她跑远,唇边浮上点点温柔的笑意,直到完全看不见人影了,才敛起神色,回头一想蓉妃,倒是真的头疼,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比起蓉妃,他眼下更在意的还是归翊——皇上最近的行为实在叫人一头雾水,虽然早料到他不会轻易纵虎归山,可若是一开始就想到要斩草除根,那大可不告诉宇姑娘此事,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些事他原本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可今天让蓉妃这么来回一问,反而清醒了许多,他刚才虽然看似什么都没说,但以蓉妃的聪慧大概不难猜到什么,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可一旦那个想法落实,那位宇姑娘在宫里的日子大概不会太好过。
无端的叹了口气,抬头见天色果然不早了,更加加快了脚步
青釉自打回宫后就病了一场,却死活不愿意宣太医,一直卧床了整两日仍不见起色,真急煞了云溪,万不得已才不顾她的嘱咐跑去告诉了归翊。
归翊听了也只是即刻宣了太医,自己却并没有过去看的意思,只叫云溪每日到这边来汇报病情。
云溪心里虽然奇怪却一句都不敢多问,只好整日的两头跑,好在太医诊脉后又过了没几日青釉身子就见好,云溪悬着的一颗心才渐渐放下。
这天她照例到归翊的书房去,刚走到门口却碰见一个侍从模样的人站在门口,屋里隐约又传出人声,她连忙退开,等在外头的檐子下面。
早晨起天上就降了小雨,牛毛一样的落在院落的梅树上,如今入春了,梅花凋蔽,却生了新叶,被雨淋的沙沙作响,别有一番生机。
过了许久书房的门才打开,云溪连忙收回目光,低头恭敬的守在门口。
从屋里出来的是大司马习睿炀,或许是因为从小带兵征战的缘故,云溪只觉得习睿炀神色总是太过严肃,因此俊美的五官就显得略有些冰冷和刚硬,相较于归翊的个性散漫、玩世不恭,两人完全是两个极端,很难想象这样的两个人抛却了君臣关系竟还是难得一见的挚友。
那侍从一见他要走,连忙撑了伞过去。
“见过大司马,”云溪对他福了一福,侧身让开路。
习睿炀看了她一眼就大步走出,没有半句言语。
“陛下,我是云溪。”见习睿炀走远,云溪才站在门口通报了一声。
“……”屋里仍旧没有人回答,云溪知道这是归翊一贯的习惯,没有回答便代表了默许她进去。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归翊正坐在书桌后,偏头看着窗外细密的雨丝,似乎是在发呆,云溪关好房门就立在一边,也不出声打扰,直到归翊恍然回神看见她。
“什么事?”好像受屋外阴雨连绵的天气影响,他的目光也是冷沉的。
“回陛下,宇姑娘身子见好,今日已经能下床了,只是还有些虚,需要好生调理一下,太医说……”云溪将青釉的情况一一汇报着。
归翊“嗯”了一声,然后似乎是突然有些头疼,开始抬手揉了揉额角。
 
 
云溪见状连忙过去,他却摆了摆手说:“没事。” 
云溪脚步一顿,听他又说:“这些日子你就还待在她那里,好生照看着。” 
“那陛下这里?”见他最近清减了一些,云溪略有些担心,她想说青釉那里差锦绣过去伺候也未尝不可,可是见他视线又转向窗户,似是又跑神了,不得不停了下来,低头见桌上堆了好些东西,就着手去收拾。 
那桌上堆满了奏折和文书,下头还压了几张纸,纸上寥寥写了几句诗词,却好像都是一样的句子,字迹无一例外的缭乱,直欲破纸而出。 
等云溪将那些东西都一一收好,回头又看他时,却发现他竟靠在椅上睡着了。 
香庐里安神的香屑才刚燃尽,仍有袅袅的余香,风从窗外灌进来,那新换的湖绿色窗帷被雨水溅湿了大半,成了一种奇异的深绿色。 
细雨已连绵下了大半日,丝毫没有停的意思,青釉靠在床上半梦半醒,只觉得眼皮沉重,脑子却格外的清醒。 
她这场病持续了不少日子,如今太医诊了脉用了药虽已见好,但整个人仍是混混噩噩的,体内好像有什么在啃,让人由内而外的没有精神。 
忽然听到推门声,原来是云溪回来了,好像没料到青釉是醒着的,她在门口微愣了一下才进来,问:“姑娘什么时候醒的?口干吗?” 
青釉对她摇了摇头,笑道:“这些天辛苦你了。” 
云溪仍是倒了水给她,“姑娘说哪儿的话,伺候主子是云溪的福分。” 
青釉接过水,只笑了笑没有再吭声。 
“姑娘应该读过不少书?”停了一阵倒是云溪问了她一句。 
青釉捧着茶一愣,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仍是答了:“是看过一些。” 
“我入宫前只跟对门的一位先生断断续续学过一些字,但也只是认得而已,要说意思倒是不怎么明白。”云溪在一旁开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青釉笑起来:“怎么?你想学?” 
云溪忙摆手:“那奴婢可不敢,只是今天碰巧见了一句诗,却不知道什么意思,就想跟姑娘讨教讨教。” 
“哦?哪一句?”青釉喝了一口茶,顿时来了兴致。 
云溪一看她答应了,立即高兴起来:“那我写给姑娘看?” 
青釉听她不仅认得竟然还会写,不禁有些刮目相看,云溪到桌上去铺纸磨墨,她就在一边耐心等着,过了好大会儿她才写好,拿过来给她看。 
那纸上只写了两行字,好像怕她认不出来,每个字都一笔一划写的极认真。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青釉将整句轻声念出,忽的一愣。 
“陛下近几日总在写这两句,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云溪满心殷切的看着她,等待着。 
青釉一听之下更加尴尬,云溪虽然入宫日子不短,但毕竟年纪还小,这样直截了当的抒写男女之爱的句子她一时倒是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心内正纠结犹豫,门外却突的响起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宇姑娘,靖淳求见。” 
听那语气倒是有些十万火急,云溪看了青釉一眼,上去开门。 
门一开,不等青釉发问,靖淳就开口:“宇家的人刚送话进宫,说宇公子病重,请宇姑娘速速回府一趟。” 





第40章素问

傍晚时分,细雨仍是连绵不断的下着,天宇昏黄一片,像是风沙留下的暗影,宇府的大门却在这个时候敞开。
掌灯的王伯从门里出来,抬头望了望天,开始上灯,初春雨夜里的冷风带着冰冷的触感,像小刀割在脸上,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手上也不觉加快了速度。
待将檐下最后一盏灯点亮,他立即要扭身回屋,好把那冷风关在外头,然才转了身,就隐隐听到街道上有车辙滚动的声音,听声音似乎还不止一辆。
王伯顿住步子,从门口伸头往外看,见街上果然有马车在走,走在最前头得那辆行速很快,转眼就到了跟前。
“吁——”车还未停稳,一个人影十分勇健的从车上跃下,驾车的马夫惊呼了一声,那人却不管不顾,直朝着大门口过来。
此时天色昏暗,王伯又老眼昏花,只待那人走的极近了方才看清,连忙迎上去:“见过四小姐,这样的天气四小姐怎么不打伞。”
青釉无暇顾及这些,只仓促的问:“青筹在哪?”这时,随后的两辆马车也陆续到达,隐约看见四个人从车上下来。
“公子人在扶风苑……”王伯对这位四小姐颇不敢怠慢,连忙回答。
“多谢王伯。”青釉不再多言,绕开他径直朝着扶风苑的方向去,边走边扭头对身后的人提醒,“三位大人请跟我来。”
王伯在原地愣了一下,犹豫着是否要拦下这几个陌生人,但人是四小姐领回来的,一想到这里又有些犯难,眼见他们走远,心中只好作罢,回身去关门,然而门外又是一轮车辙声,似乎还有一辆马车朝着宇府驶来。
正值灯火初上的时候,宇府大门里却是一片的黯淡无光,只南边的一处卧房灯火通亮着,一眼能辨。
青釉领着那三位太医径直朝亮光的地方走,心中很是焦急,然那三位太医都上了年纪,腿脚很不利索,青釉一路上走走停停,眼见快到门前,脚步不觉就湍急起来。
那下了雨的地面格外湿滑,青釉走着脚下一轻,没来得及反应便整个人朝前扑去,周围都是湿漉漉的水,她只管下意识的去闭眼,很快却发觉没有落地,又睁开眼去看。
岚蔚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赶了上来,正腾出一只手正扶住她,朦胧的灯下,他眉头微微皱着,眼光凝沉如化不开的雨意,深蕴着她看不明白的光芒。
他身后还站着一个白衣蓝衫的女子,看样子也是结伴刚从外头回来,二人共撑着同一把伞。
青釉原本无暇去细看那女子,可她一串银铃般的娇笑却引的她不得不侧目。
那女子生的极美,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出尘脱俗的感觉,好像是从哪幅画儿里走出来人的一样,一双杏目正瞧过来,眼底闪烁着灵动的笑意。
不知是因为那抹笑意还是他们那种亲密般配的感觉,青釉只觉得心中莫名的恼怒,可此时却顾不上许多,只扫了他们一眼就挣开他的手朝卧房走去。
扶风苑的卧房分内外两间,此时外头的厅室里正站满了人,青釉进门只大略扫了一眼,见青述、苏烟、舒若都等在这里,再往里是一扇挂了帘子的隔门,青筹应是在里屋。
“四小姐。”管家站在门口,一看见她连忙迎上来。
“忠叔。”看见他那样的神情,青釉脸色更白,勉强叫了一声,里头的人听见了,纷纷转头。
青釉又对着他们问:“青筹怎么样了?”
扭头瞧见她,舒若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抓起她的手,带着哭音:“从昨天夜里就开始呕血,雯惜慌慌张张的叫了郑大夫来,郑大夫瞧了只说这病来的怪,却根本找不出病根儿来……”
她话没说完就开始哭,青釉眼下实在无心安慰她,扭了头对身后那几位说:“请几位跟我进来。”
那几个太医临行前得了归翊的吩咐,自然是对她的话言听计从,连忙点头跟上。
内室里,郑大夫和雯惜都守在床边,雯惜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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