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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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虫-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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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涪冉抓过那片湿布在他鼻子尖晃动:“是不是你拿这块破布头往我脸上浇水的。”
“是,我是为了救你。”
“这是什么布。”
“我裤脚上撕下来的。”
“你拿裤脚上的布,擦我的脸,还不该打。”他大吼道。
不管了,林涪冉出手超快,一连攻了五招。
“不是这个办法,你能醒转这么快,你怎么不识好人心。”郑怡左避右让偏偏不让他得手,暗想,这小子,看着像个纨绔子弟,恢复得倒快,是把好手。
“好人心,你是好人,我看那艘船就是被你捣破的。”
“我当时明明和你们在一起,我怎么把船捣破。”
“我看你的长相就不是好人。”
“我也差点和你们一起淹死,有坏人这么傻的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是软柿子。
手不停,嘴也不停。
那边言冰越笑越大声,声音凄厉起来,林涪冉与郑怡双双停手,担心地看着她。
林涪冉的眉尖一耸,连忙跑回去:“冰冰,你怎么哭了。”
“没有,我哪里有哭。”言冰强撑着不肯承认,“我看你们两个边动手边吵嘴有意思,明明我是在笑。”
“冰冰。”
“我是在笑,在笑。”
林涪冉将她的脑袋搂过来,按在胸口,动作又快又急,言冰想挣扎,但并他按得死紧,口鼻眼耳好像全部贴在他皱皱的衣服上,林涪冉柔柔地哄着她:“冰冰,你是在笑,笑得一脸都是眼泪,真难看。”
言冰埋在他胸口,再没有顾虑,哭得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相公,相公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和我们在一起,你答应过要照顾我一辈子的,你这个大骗子,天底下最大最大的大骗子。
林涪冉摸着她散乱的头发,心疼地一抽一抽的,在肚肠里仔仔细细搜刮一遍都想不出再拿什么话语来安慰她,只是任她放肆地将眼泪鼻涕毫无形象地抹在自己胸口。
小时候,有一次,他把冰冰最喜欢的发绳用小刀割断了,他就是看那条发绳不顺眼,又不是什么宝贝,天天雷打不动地束在发梢,在自己面前走过来走过去,他送给她的那些珠花玉钗的,没一样被她放在眼睛里,送的时候被随手放在桌子角上,过几天去看看,还在原来的地方,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过。
冰冰捧着断成几截的发绳也哭得那么伤心,精致的五官哭得皱在一起,真难看,偏生让他乱了手脚,怎么哄都哄不过来,师兄过来不过俯身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
她居然笑了,眼泪还含在眼角,却笑得灿烂若花。
后来,他才知道那条发绳是师兄亲手给她编织的。
后来。


 











夏虫(六十四)







言冰哭到后面已经哭不出眼泪,嗓子干干的,里面像有一把莫名的火,将体内的水份彻底地蒸干,林涪冉眼巴巴地看着她,一脸又心疼又无奈的样子,她不客气地拉过他的衣袖子将自己的脸仔细地抹了一把:“好了,小林子,我不会再哭了。”
“真的。”林涪冉眼睛一亮。
言冰站起身,活动一下僵硬的手脚:“是的,我不会再哭,因为我知道相公一定没有事,他不敢丢下我一个人的,我会等他回来接我。”
“小冰,可是。”林涪冉为难地绕绕头。
“没有可是,他敢不回来,我就改嫁。”言冰捏紧拳头在林涪冉鼻子底下示威地摇一摇,“好了,我要全岛转一圈,这里红红的泥土看着真眼熟。”
她自顾自地往前走,郑怡很配合地跟紧她,只有林涪冉傻呆呆在原地,慢慢消化言冰的话,如果宋殿元不回来,她决定要改嫁。
改嫁给谁?
师兄,不行!师兄一定能回来,他可是要和师兄公平竞争的,师兄大风大浪里过来,这不大不小的一条江一定不能奈何他,这么一想,林涪冉觉得后脑勺凉凉的,他警惕地转过去看,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正注视着他。
眼神,冷冷的。
大日头底下的,他怎么会全身一发冷。
“小冰,等我一起啊。”三步并作两步,林涪冉追过去,甩给郑怡一个大大的白眼,“你盯我师妹盯这么牢做什么?”
“我觉得她好像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郑怡一脸的疑惑,“难道她来过这里?”
“冰冰,你来过这个奇怪的地方?”
“没有。”言冰停下来,很认真地想一想,“我被爹爹藏起来的所有的记忆应该全部都回来了,慢慢已经能够将很小很小时候的事情都清晰地想起来,所以,我并没有来过这里,但是对这里又有一种熟知感,或许还有我并没有完全恢复的点滴,都藏在这里了,要耐心挖掘出来才行。”她点一点额角,“小林子,相公有没有交给你保管什么要紧的东西。”
林涪冉连忙靠过来,弯下身子低声道:“冰冰,有外人在,怎么能说出来。”
“这是一个孤岛,左右不过我们三人,大家漂流过来以后,是他第一个醒过来的,虽然他当时也是有伤在身,但那时要对我们动手也是绰绰有余,够我们死十次八次的,他非但没有伤害我们,还去寻了清水来,好让你快点醒转,所以,我想,他应该不会对我们不利。”言冰的声音不大不小,象是在对林涪冉解释,实则该听到的人都已经听到了。
果然,郑怡回一个温和的眼神,含一丝丝笑意。
“拿出来。”言冰对着林涪冉摊开手。
林涪冉叹口气,从贴身的内衣中掏出一张比手掌略大一点的羊皮纸:“这个就是师兄留在我这里的东西,他说不到最后时间不能拿出来的。”
言冰用手指将羊皮纸搓一搓,将宋殿元塞给她的物件取出,一摸一样的质地,不过她手上的那张更加小一点。
“冰冰,你也有?”
“是,好像是相公从圣天门里取出来的。”
“圣天门?他教给我的时候明明说是师傅留下来的。”
言冰将两张羊皮纸摊开仔细看:“是,是爹爹留下来的,上面有爹爹的笔迹,我不会认错,左上角一个殷红的冰字,应该是特意要留给我的。”
羊皮纸左边的地方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郑怡不避嫌地凑过去看:“除去这个代表你名字的冰字,其他写的都是什么?怎么看不懂。”
言冰磊落地冲他笑:“郑大哥,这是我爹爹发明的一种暗语字体,据说是用来在最严密的组织传信用的,用了这种字体,即使信件落入对手手里,照样于事无补,因为对手看不懂这些字体里的涵义。”
“那,如今只有你能看明白?”
“我,相公还有我娘亲,应该都能看懂。”言冰用手指点着上面的字,一个一个数下来,点过几个字便要停下来想一想,反复将两张纸对比了研究。
林涪冉和郑怡只能好耐心地蹲在一边等她。
时而皱眉,时而深思,言冰面孔表情变化极快,林涪冉想通过她的神情猜测她到底在两张鬼画符一样的羊皮纸上看出些什么。
“原来是这样的。”言冰看过几行,突然不再研究,匆匆将羊皮纸卷起来,收进安妥的荷包中,手指头在荷包中被什么锐利的东西戳了一下,她手指一缩,再仔细去摸,摸出来的竟然是娘亲送给她的那根发簪,真神奇,这么一路颠簸过来,簪子居然还是好生生的,爹爹,这是你让娘亲转给我的护身符吗,是因为有了这个,我才没有在那样大的江涛中丧身。
那么,爹爹,请你也一定要保佑相公,让他平平安安地回到我的身边。
言冰冲两个显出疲态的男人欣悦地笑起来:“告诉两位一个好消息,在有其他船只到来以前,我们至少能有一个挡风避雨的地方了。”


 











夏虫(六十五)







两个大男人跟着她在小岛的树丛中绕来绕去,走过那个汩汩往外冒清水的泉眼的时候,郑怡还特意地指给林涪冉看:“看,这就是我用来救醒你的泉水。”
“我要你来救?我是因为自己身体好才能这么快醒转的。”林涪冉跳得比任何时候反应都大,“要不是我及时醒过来,没准就被你下黑手了。”
言冰自顾蹲下身,用手捧着清水喝了几口,再将面孔打湿擦拭干净。
郑怡捏住他再次攻击过来的拳头,丝毫不动气:“那我给你吃的药也是白吃了。”
“我哪里有吃过你的药。”
“难道你醒过来的时候,没有感觉嘴巴里有股子人参味道,我明明怕你们力竭,有给你们两个都吃了一颗万参丸的,怎么吃了就不认账呢。”郑怡装出一副苦恼的样子看着他。
言冰继续整理自己的发辫,被水中自己披头散发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林涪冉一时语塞,在岸滩上醒过来的时候,嘴巴里的确有浓郁芬芳的人参味道,那时候,他眼睛里只看着言冰的安危,压根没有留意,还以为那是喝太多江水的后遗症:“大家都泡这么久的水,你要是有药丸也早化作水了,少骗人。”
“装在玉质小瓶子中的话,应该不会吧。”郑怡不晓得哪里摸出两个瓶子出来,“一个是我的,一个是你师兄给我的,明明都没有化成水。”还刻意在林涪冉面前晃一晃瓶身,药丸在瓶中相互撞击发出声响,证明他的话半点不假。
言冰闻言站起身,目光炽热地看着郑怡,喃喃道:“是相公的药瓶子?”
“我在圣天门受剑伤时,他特意给我的。”
“能不能把瓶子给我?”言冰死命看着他的手,好像郑怡把宋殿元藏在手心中一般。
林涪冉一步插进两人中间,沉声道:“把瓶子给她。”
郑怡的手原本已经伸出去,看他的阵势,想了想,把手又给收回去:“既然是宋公子给我的,我应该替他保管。”
林涪冉咬着牙,一把抓住他衣领,恶声道:“快给她,不然我杀了你。”
“哎,你怎么可以抢我的东西呢,你不能这样子的。”郑怡挡开他的手,放水样子任他把那瓶子夺去。
“冰冰,瓶子你收起来。”转过脸去的林涪冉立刻变得再温柔不过,完全不是那个在郑怡肩膀狠狠拍了一掌的凶悍模样。“放仔细别让那小子又偷回去。”
“好。”言冰宝贝一样将瓶子收好,“谢谢你,小林子。”
林涪冉眉开眼笑道:“有我在,你什么事情都不用担心。”
“嗯。”言冰低头看着脚下,似乎不放过走过的每一步。
“夏姑娘,这个弯,我们先前好像已经走过了。”郑怡忍不住提醒她,指着路边道,“这里有三棵开半紫半白小花的植被。绕过前两个圈时,我特意留心过一下。”
林涪冉翻个白眼,两个弯前,你明明在和我吵嘴,哪里有在看路。
言冰转过身:“我们并没有走错路,郑大哥,你看的是植被,我数的却是脚下的步子,如果羊皮纸的记载不差,那我们走的路就不差,路边的景色不过是用来混淆我们的视野。”
郑怡大吃一惊道:“你的意思是,这座岛上的植物并非天然形成,而是有人刻意布置成这样。”
“也可能是按照天生的再略微做些改造吧,我们绝非是第一批漂流到此岛的人,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批。”言冰笃定地回答,“至少爹爹曾经来过,还不止来了一次。”
“你刚才只不过匆匆看几眼而已。”
言冰侧过头,俏皮地笑起来:“可是,很多东西原本就藏在这里的。”她指指自己脑袋,“装进去的时候,可能辛苦点,不过用起来的时候,会觉得十分方便。”
“冰冰,你是说,这个岛藏在你的记忆之中。”
“是,我醒过来的时候,有和你们说,我对这岛屿有种熟知感,明明没有来过的地方,怎么会出现这种错觉,看了羊皮纸才晓得要把小时候,爹爹教我背的一首貌似童谣的歌儿在心里默默地唱出来,我方才只看脚下,就是在那里唱一句,走一句,此时。”她停顿在依旧看起来与旁边的景色浑然一体的植被前,“我们应该到门口了。”
“门口?”林涪冉咽口口水,师傅传授本领的方式还真是奇特,两张别人都看不懂的羊皮纸,接着是只有冰冰才会唱的童谣,师兄带着冰冰这么个宝贝难怪要东躲西藏。
言冰的手透过依附在石壁上的巴掌大的叶子,在细细摸索着什么,不知道她摸到什么机关,只听得咯咯吱吱的响动后,石壁上清晰地显出一个半人高的洞口,言冰欢喜地拍拍手上沾染的土:“就是这里,我们进去吧。”
“怎么进去。”如果有一面镜子,林涪冉一定照到自己瞠目结舌的样子。
郑怡做一个手脚并用的样子:“当然是爬进去。”


 











夏虫(六十六)







言冰预备第一个爬进去的时候,被林涪冉一把拖出来:“谁允许你先进去的。”
言冰笑眯眯地回答:“只有我认识路,当然是我在前面。”
林涪冉不客气地拧她一边耳朵,表情凶狠,手下其实没舍得用什么力气:“我先进去,你在后面告诉我怎么走,不,不,是怎么爬就可以。”走过去搭着郑怡的肩膀,“哎,后面就靠你了。”
“怎么突然不怕我突袭了?”郑怡拍开他的手。
林涪冉再次把手搭上他的肩膀,自己的身高不低,在南方的男人中间已经算是很高了,只比师兄矮一点点,师兄是北方人,身材当然不能比,这个姓郑的家伙,靠近比一比,好像比师兄还要高上几分,不过因为身材清瘦,平日里看不太明显:“郑兄,不要这样说话,大家一起漂流到小岛也是一种缘分。”
郑怡歪过头来看他:“我的火褶折子打不出半点火星。”
林涪冉咬咬牙,这个人精,自己还没说什么,他倒好,后半句统统都猜得出来,装出很友善的笑容:“我的意思是,请郑兄把后,郑兄武功高强必能胜任。”
郑怡一手按住胸口,眉毛轻轻皱:“我中了剑伤,失血过多,又在江水中泡了打半天,好像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怎么办。”
“那你的意思是?”
“要不,我在外边等你们出来?”他眨眨眼问道。
林涪冉恨不能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不过他的武功可能要高过自己,还要留着气力保护好冰冰,冷静,再冷静。
“郑大哥,洞穴里面有很好玩的东西,还是一起进去吧。”言冰向着四下绿色的植被看一看,“其实待在外面并不安全,等到天黑以后。”
“天黑以后,夏姑娘觉得我会害怕野兽?”
“是比野兽可怕许多倍的东西,岛屿上很多天生的天然屏障对我们可能是致命的。”言冰认真地说着,“小林子,那里好像有很多果子,你摘一些好吗,我肚子饿得呱呱叫。”指着不远处,红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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