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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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虫-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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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笃。
“谁?”言冰问。
“小姐,给你送的早点。”
言冰跑去开门,门外的小丫头,端着满满碟子的大盘子,低着头:“小姐,早点。”
言冰将她连盘子带人一起抱住:“云哥儿,云哥儿,原来你已经进府当值了。”
云哥欢呼一声,将那盘子往后一甩,什么都顾不上,手脚并用地将言冰抱住:“小冰姐姐,原来你在这里,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桄榔铛——
地上一片狼藉,清粥小菜,细致面点,外加七八个小碟子,四个小碗,全部摔成一团,瓷器破碎的响声,在这样一个清净的清晨,响彻林府的上空。
云哥握住嘴,吓得像只呆鸟:“怎么办,我又闯祸了。”
“没事,没事,林涪冉问起来,就说是我失手打的。”言冰蹲下身去帮忙拾那些破瓷片。
一只好看的手伸过来,宋殿元挡在她前面:“仔细划破手,我来拾就好。”
云哥眼睁睁看着宋殿元从言冰的屋子出来,侧身再仰脖子往屋里瞧,被子还来不及整理,摊乱着,结结巴巴道:“小冰姐姐,你屋子里有男人。”手指头呼啦指住宋殿元,“有一个比少东家还要好看的男人。”
“什么男人,男人的,难听死了。”言冰笑着握住那只手指,拉住云哥的手。
“我娘说了,你是要进府嫁给少东家的,怎么可以这么随便。”云哥一副完全被管三婶洗脑成功的样子,头头是道的数落,“云哥进府是托了小冰姐姐的福气,小冰姐姐以后就是林府的少奶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云哥在林府要一辈子伺候小冰姐姐。”
宋殿元拍拍手,站起身,轻声问道:“小丫头,这话是谁和你说的?”
“我娘,我娘是媒人。”她仰起头,这男人好高的身材,“还有我,我也是媒人,所以才能进林府做事,你是谁?”
宋殿元的黑眸微眯一下,视线落在远处一点,该来的人动作好像慢了点。


 











夏虫(四十一)







云哥保持单手挑额的动作,跟在他身后看,因为个子小,索性把双脚的脚尖都掂起来,方便能看得远些。
“云哥儿,你看什么?”言冰拖拖他衣角问。
“他看什么,我看什么咯。是不是他听了我话,晓得少东家会来看你,所以害怕准备看好路线逃跑?我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云哥认真地继续跟随宋殿元的视线。
言冰笑得前仰后翻的,去拉扯他的手:“我相公怎么会害怕,云哥,你这动作怪累的,歇息下吧。”
“相公?”云哥下意识把手指头放嘴里咬住,“这个比少东家还好看的男人是小冰姐姐的相公?”
“嗯。”言冰甜蜜地点头,连云哥这么笑的孩子都能看出相公长得好看。
“那我的媒人钱岂非收不到了。”这一句轻得不可思议,云哥踢踢脚尖。
宋殿元对着地上一摊狼藉,皱下眉头:“小冰,我去林涪冉那里看一下,应该早晨会过来怎么这个点还不见人影。”
“少东家生病了。昨晚都请大夫来诊治过,前院闹腾了半宿,你们住得远大概没听见。”云哥好像才意识到自己打翻东西闯了祸,就地大呼小叫,“天哪,昨天我娘说敲碎一个碗赔东家一钱银子,一个碟子是五分银子,这里有一二三……”
宋殿元转身就走:“小冰,我们去看一下。”握过她的手,再抛下一句话来:“一共四个碗,八个碟子,加上汤匙正好够一两银子。”
言冰回头想安慰下哭丧个脸的云哥,被宋殿元拖着走远。
“他还是小孩子,你故意吓唬他。”
“我还没算那碗燕窝粥的钱。”
“他一个月才二两月奉钱。”
“没关系,林涪冉会给他媒人钱。”宋殿元的嘴唇扬起弧线,眼睛却冷冷的没有笑意。
“相公,难道,难道你吃醋了?”言冰眨眨眼问。
“没有。”
“那你把脸转过头,我看看。”言冰走到他前面,宋殿元别扭地将脸转向另一方向,言冰不支声,将头轻轻靠在他肩膀处,心里偷偷地笑。
林涪冉整个身体被绸缎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张脸,对住他们笑,身边伺候的小厮,言冰曾经在糖球店见过,一副愁眉不展的神情。
宋殿元过去,手从被子下面伸进去,抓住他的手腕。
“哎哟,冷。”林涪冉喊道。
小厮紧张地去掰他的手:“大夫叮嘱,少爷只能卧床静养,不能碰,不能挪动。”
林涪冉在被子中动一动,小厮扑过去牢牢压住被角:“少爷,上次你一个人跑掉,我已经被老爷一顿好打,你就乖乖躺着,可怜可怜洪宝,我的屁股到现在还痛得不行。”
林涪冉只感觉宋殿元那只冰冷冷的手,在温暖的被窝中,拿捏住他的腕子,像被道兵刃铁铐抓住一般,不得动弹:“洪宝,我师兄精通医理,他在给我把脉,你不必紧张。”
宋殿元眼睫垂下半晌,眸子才露出一点光,对他漫不经心道:“什么病来得凶猛,昨晚用饭时,还见你生龙活虎,好不精神。”
“师兄,这病来入山倒,我也不想啊。”林涪冉身子不能动,表情倒很丰富,眼尖尖地瞅着言冰,“冰冰,你昨晚睡得还好吧。”
宋殿元手上加一点力,林涪冉的脸顿时都白了,嚷嚷道:“师兄,当年,师傅只说把冰冰许配给自己的徒弟,并没有言明是你还是我,后来你带着她突然消失不见,是明摆着是故意的。”
“你病得这么重,记性还是很好。”宋殿元的手从被子里嗖地抽出来。
洪宝凑过去问:“少爷的病不要紧吧。”
宋殿元望着自己的两根手指:“他的病要不要紧,要看你忠不忠心。”
洪宝只差没扑过来磕头,眼泪汪汪地抓住他的衣角:“为了少爷,我做什么都愿意的,只求少爷速好。”
“是吗。”宋殿元快速在他身上两点,洪宝向后倒下,同时林涪冉自被子中一跃而起。
他只感觉身体不能再动弹半分,惊恐道:“少爷,少爷,你要对洪宝做什么。”
林涪冉拿起外衣穿上,对宋殿元笑笑:“就知道瞒不过师兄的厉眼,洪宝,你不用干其他的,只需要乖乖替我在被子里躺好。”
洪宝费力地眨动眼睛:“老爷发现怎么办?”
“大夫说过我的病需要静养,所以只留你一个人照顾即可,所以老爷不会发现我出去的实情,洪宝要乖乖的,别出卖我哦。”林涪冉已经将衣衫穿戴整齐,“师兄,我们走。”
“我有说带你一起去吗?”宋殿元不紧不慢地答。
林涪冉将床头暗格一推:“前次一战,我的软剑已折,对方不过还是无名之卒,不带把趁手的兵器,怎么迎战。”
幽蓝光晕的锐利寒气从他手中的长剑抽出鞘一刻散发而出。
林涪冉却随手将这上好的兵刃随手抛给宋殿元:“师兄这个是给你的。”
“好。”宋殿元接过挂在腰畔,不再看林涪冉下一步会拿出什么宝器,牵过言冰的手,出了门。
林涪冉洋洋得意地挑选出他觉得最显眼的那柄剑,抬头时,发现两人已经不见:“师兄,师兄,你还没有看我的配剑。”
洪宝缩在被子里,可怜兮兮地回答:“少爷,他们两个早走了,听不见,哎哟。”额头被林涪冉重重一弹,将嘴边的话统统咽进肚子。


 











夏虫(四十二)







江面开阔,浊浪滚滚。
一眼望不到对岸。
言冰放开宋殿元的手,四下看看:“相公,我们要回到对岸去吗?”
“是。”
“送我会圣天门?”
“那里应该会安全些,况且你娘亲很担心你的安危。”宋殿元的右手无意识地抓住剑柄。
“相公,我怎么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言冰摸摸耳朵,“明明记得是这里的,上次来也是这里登的岸。”
宋殿元将她的腰一揽,嘴唇压在她的头发上:“小冰,不要乱走。”
“相公,我想出哪里出问题了,摆渡口应该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可现在——”言冰跟着压低声音,“只有我们两个人。”
“是三个。”宋殿元的手指在剑鞘上轻轻一弹。
林涪冉人影掠鸿般追上来:“你们走得真快,险些赶不上。呃,岸边的渡船怎么一艘都没有,人呢,难道今日停班?”林涪冉敲敲额角,“今日是四月初七,四月初七。”
“有何不妥?”
“平常的日子。”林涪冉跃上高处,指着江面,“渡船在江中,能看到。”
宋殿元搂住言冰的腰,一同跃起,立在他旁边,果然,江心处,铁锈红色的船身,偌大一个渡字。
“我什么都看不见,船在哪里,只有黑色的小点。”言冰急得拉宋殿元的衣袖,“相公抱我起来看看。”
宋殿元失笑地望住她:“抱起来能看到?”
“登高望远,坐你肩膀上当然就能看到。”言冰肯定地说。
“那冰冰,我来抱你,做我肩膀上。”林涪冉对住她张开双臂,“我和师兄的身高差不多的。”
宋殿元的手掌直接按在他的脸上:“谁允许你这么叫她的。”
“很痛,很痛,我的鼻子。”林涪冉捧住面孔呻吟,“以前我叫她冰冰,她叫我林富贵,师傅都说没意见。”
“以前她年纪小。”宋殿元单手一托,言冰感觉身体一轻,离地几尺,稳稳当当坐上他的肩膀,“能不能看到?”
言冰用力睁大双眼,小黑点,为什么还是小黑点,她讪讪地回道:“相公,还是看不到,不过坐高点能闻到风里有湿湿的味道,从江面吹过来的。”
“东南风。”宋殿元若有所思的低下头看自己的鞋尖,大脚趾头的布袜钻出来,露在外头,“小冰,回到圣天门,给我做双新鞋子。”
“好的,相公你累吗?”
“小冰很轻。”
要不,还是回到地面,不过,坐在这个位置,言冰用袖子挡住嘴巴偷笑,很舒服呢,两条小腿悠闲地悬挂在半空,风,凉凉的。
林涪冉一直往她这边看,拍拍自己的肩膀,诱惑她:“冰冰要不要换个位置,过来坐?”
言冰摇头:“不用,相公的肩膀比较适合我。”
林涪冉一垮脸:“太伤心了,冰冰,小时候,你喜欢我比较多。”
“小时候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言冰想起娘亲曾经说,把她许配给柳若茴,柳大哥,温柔满满的柳大哥,将她一路从北方安妥送到圣天门的柳大哥,柳大哥的心意她明白,可是小冰的心真的很小很小,里面装一个相公已经刚好,再装不下其他人。
“可你记得叫我林富贵。”
“顺口而已。”言冰压下头对他说,“如果可以,回到圣天门,你们把小时候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或许,我能想起来。”
“好。”林涪冉脱口而出,马上去看宋殿元的脸色,“其实吧,你这样也很好,只要你觉着快乐。”
“相公,我们一直站在岸边吗?”言冰的手指在宋殿元扎起的乌发上蜻蜓点水,哪天趁相公不留意的时候,偷偷剪一缕下来,再与她的头发编织成同心结,藏在自己的小荷包。
“来了。“宋殿元肩膀一耸,将言冰弹到半空再用双手接稳,放回地面,“渡船来了。”
渡船驶来极快,乘风破浪。
不过短短时间,已经抛锚靠岸。
“我来的时候,也是这船。”言冰欣喜地向前跑过去。
船舱中变戏法样涌出十多个黑衣人,领头的手臂上绑一条鲜红的丝带,身板高大,身形有点眼熟。
她快,宋殿元与林涪冉更快,一左一右护在她两旁。
利剑出鞘。
流光飞舞。
言冰感到自己的眼睛压根来不及看,有人受伤,有人倒地,有人呻吟。
鲜血,飞溅而出。
她的面颊一热,伸手去抹,带过长长一条血印。
“呀——”言冰对住自己半手掌血渍惨叫。
“不是我,小冰。”
“也不是我,冰冰。”两人手下剑法愈发犀利,忙中抽空回她一句。
还好,还好,言冰将手在衣服上擦擦干净,她绝非是胆小的女人,在秋水镇的家里,她可是亲手杀过不止一只鸡的一家煮妇,小冰,不怕,不怕。
黑衣领头人低喝:“换队型。”
剩下的黑衣人,立时七人成圈,大圈套小圈,将三人团团围在中间。
言冰像听得在耳边打了个巨雷,眼睛死死盯住那人:“相公,我听出他的声音,他是朱大哥,秋水镇住我们隔壁的朱硫大哥。”


 











夏虫(四十三)







言冰的话语响起,所有的动作象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控制住形式,众人的俱停下攻击。
黑衣人一把拉下脸上的布巾:“丫头的耳朵倒是很好,不过左邻右舍这许多年,能听出我的声音也不为怪。”
朱硫端正敦厚的脸清清楚楚地露出来,笑容还和以前一样老实本分。
“怎么这会又舍得把脸面露出来。”林涪冉的长剑在光线映射下,薄如蝉翼,隐隐似能透出光来,细细一条血槽泛出暗蓝的杀气,衬得他面孔雪白,眸色幽深,“是不是见到小爷手中的宝器害怕。准备缴械投降。”
朱硫摸一摸下巴短须,笑道:“因为我刚刚想到,露出脸也不打紧,你们焉能晓得我是谁呢。”
言冰哑然,他说的确实是事实,秋水镇的朱硫是谁,他又是谁,明明知道他披着安分的皮,可却揭不下来。
宋殿元的长剑悬空挥出半朵剑花,悠悠然回答:“暗门。”
朱硫的瞳孔收缩成一线:“果然瞒不住你,这几年,至少有十几批或明或暗的势力听闻消息,进入秋水镇刺探,欲查出真伪,但是最多不过三五日,那些人便凭空消失不见,我们得到夏言冰的信任后,换多少办法在她口中反复推敲套问,不知道她是装傻还是真傻,得不出半丝疑点,那些人都是被你干掉了吧。”
“是。”宋殿元面目平静,“不过,他们都比不上你们。后来,我才知道,你们是在我们留驻秋水镇的前三天,抢先一步住下,全村又只有你们隔壁那间的房子空着,所有的安排不可谓不巧妙,连我也差一点被你们蒙骗过,以为你们都只是寻常百姓。”
“时间长了,大家多多少少总有些疏漏,眼见言冰对我们十分信任,你也渐渐放松警惕,事实即将浮出水面,我至今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鄙陋。“朱硫寻思着问,“百思而不得其解。”
“柳儿。”宋殿元措辞简短。
“云茶坊的胡柳儿?”林涪冉跟住抓抓头,“我只认识这么一个叫柳儿的女子。”他看向言冰,言冰的神色怪异,不去接触他询问的眼神,“那日,在管三家中,柳儿曾经被我唤来煮茶,她走后,你双眼红肿出来,管三媳妇说你是风沙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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