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东西来的孩子还在吗？”
“在门口吃糖葫芦呢。”
江雪哑然失笑，南成远手下的人真小气，让孩子跑腿只给了一串糖葫芦。她想了想，顺手写了“药渣”两字，倒掉手帕里的首饰，把字条包好。
“冷香，你把手帕交给那孩子，让他带回去。另外，你赏那孩子一个小银锞子，让他告诉指使他来的人，大把银子都收了，别那么小气。”
“是，九小姐。”
让南成远把金翠变成药渣，再卖到塞外，有没有命活着就看她的造化了。又送她东西、又好言恭维，她却助纣为虐，落此下场也活该。
一会儿，冷香就回来了，“九小姐，东西给了，话也说了。”
“好，你把暖香和两个婆子都叫来，我有话吩咐你们。”
江雪的心很乱，及笄考题透着蹊跷，柳姨娘究竟是怎么拿到的？侯门似海，人心叵测，一不小心就可能掉入别人蓄意挖下的陷阱。她养在外宅，好多东西都没学，柳姨娘爱女心切，冒险盗题，说不定就是别人设好的圈套。今天她要到慕容商会记账，明天要召集京城全部掌柜议事，连庄子里的管事们都来。她实在上抽不出时间回沐府，只能交给丫头婆子们去办，希望能平安过了这一关。
“两位嬷嬷，你们把这些钗环拿去分了吧！”
两个婆子看到一堆金光闪闪的首饰，顿时四眼发直，这堆东西要值几十两银子，就这样送给她们？九小姐不只是大方体贴的好主子，还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九小姐，还是赏给暖香、冷香两位姑娘，她们伺候九小姐很辛苦。”
“她们跟我一样，不喜欢这些金钗银饰。”江雪见两个婆子千恩万谢、哆哆嗦嗦地收好东西，笑了笑说：“暖香，你跟两位嬷嬷回府，把这封信给柳姨娘，若有回信，千万别假手于人。回府后，先去太太房里说我病了，再向各房问安。眼睛耳朵都灵活些，有什么事记在心上，晚上回来报我。”
“奴婢明白。”
当雪点点头，想了想又说：“两位嬷嬷，后天就是及笄礼日，你们都是在沐家呆了几十年的老人，耳目多，消息也灵通，想必也听说过好多及笄考试的趣事，主要是考题。你们留个心眼，逢人多打听，心里要把握好分寸，别让人诓了。托人烦友用银子尽管跟暖香拿，别让人抓住把柄，连累柳姨娘就不好了。”
“九小姐放心，老奴们心里识数，不用拿银子，这些首饰足够了。”
“好，你们现在回府。”
暖香和两个婆子走了许久，江雪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暖香心细，遇事考虑也周全，两个婆子虽说是沐府最下等的仆妇，在沐府几十年，自然有人脉关系。
“冷香，你收拾收拾，咱们去慕容居。”
两个乔装改扮，抄近路来到慕容居后门。院内传出悠扬的琴音，江雪一怔，她虽不会弹琴，在济州经常出入风月场，欣赏水平却不低。自古乐者音由心生，院内弹琴者技艺高超绝妙，算完账倒可以请教，临时抱佛脚，应付及笄考试。
药园凉亭的石桌上摆着一架瑶琴，瑶琴旁边有一把剑。弹琴的男子一身黑衣，如瀑长发披散，琴音袅袅，青丝扬扬，全身透着一股神秘且尊贵的气息。若不是蛋蛋在石桌一边玩石子，江雪真以为走错了地方。
没等江雪开口，冷香就跑进凉亭，把蛋蛋推到一边，“萧十八，你穿成这样我差点认不出你，你什么时候学会弹琴的？我还以为你傻乎乎地只会打架呢。”
萧十八甩起头发，狠狠瞪了冷香一眼，“你才傻。”
“公子来了？萧兄弟的琴弹得很好。”
“楚掌柜好，”江雪笑了笑，“这架瑶琴很不错，是楚掌柜的吧？想必楚掌柜比萧十八弹得还要好，什么时候能让我一饱耳福？”
“只要公子有闲，随时可以。”
江雪会心一笑，她虽欠缺音乐细胞，但对值钱的东西却异常敏感，她一眼就能看出，石桌上的瑶琴是稀世珍品。楚易在杏林观做了五年伙计，一个月二两月钱，带着蛋蛋，日子过得很清苦，却珍藏着这么珍贵的瑶琴。楚易是大有来历的人，他到京城之前的履历一片空白，萧十八调查他也一无所获。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慕容商会上上下下几千人，江雪管理起来很轻松，这跟她用人的观念密不可分。不只楚易大有来头，萧十八又何尝不是？她只知道这两个人对她都没恶意就已经足够，何必过多干涉别人不想多说的事呢。
“好，先算各地的账，听琴不急。”
议事厅后面是总账房，桌子上堆的账本比以往少了很多。江雪心不由一抽，账本少了，是不是赚的银子也少了？她查这几个月的分账，明明赢利有增无减。
“公子，我把杏林观在中天大陆的一百多家药房这三个月的收支明细账都核算过了，账本都存起来的，这是总收入和各项支出的总账，请公子过目。”
江雪公了口气，原来楚易已经把杏林观的账目都整理好了，也替她记了总账和分账，省去了她好多工作，楚易是个很得力的助手。
“楚掌柜辛苦，多谢。”
楚易微微一笑，抱拳躬身，谦逊有礼，“公子客气了，楚易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小事。搬到慕容居，有人照顾天儿，我也就闲下来了。”
“要是绸缎庄、胭粉铺、酒作坊、钱庄和庄园都这么做账，我会更轻松的。”
“如公子不介意，楚易愿意效劳。”
江雪抖开纸扇，轻摇了几下，“有人代劳，我为什么介意？楚掌柜多心了。”
“我整理完杏林观的账务，这几个月的收支赢利就都掌握了。其它店铺的账目要是都让我插手，那我岂不是掌握了慕容商会所有的账目。”
“哈哈……掌握账目不算什么大事。”
在她生活的时空，大的集团企业都有财务总监。慕容商会涉及多个行业，也相当于集团公司，她现在做得是总裁和财务总监两人的工作。让楚易做杏林观的掌柜，再代她管理账务，这样她会更轻松。商会的印信在她手里，天底下的人都知道慕容玖赚多少钱有什么用？没有印信任何人都拿不到银子，她无须担心。
江雪想了想，说：“这样吧！楚掌柜，以后杏林观和庄园的总账和分账都由你来做，杏林观你熟悉，庄园太复杂，每月算庄园的账我都头疼。我让罗掌柜给你多加五两的月钱，从这个月开始，不知楚掌柜意下如何？”
“楚易吃住在慕容居，天儿又有人照顾，已经蒙受公子深恩了。”
“好，那就开始整理账目，弄清账目我还想听楚掌柜弹琴呢。”
“楚易遵公子吩咐。”
江雪记总账，楚易记分账，冷香在一旁研磨备纸端茶倒水。三人分工明确，配合默契，以前她一个人要整理几天的账，这个月一天就整理好了。第二天记明细账，楚易让萧十八来帮忙。萧十八不仅字写得端正齐整，账也记得很清楚。这确实出乎江雪意料之外，看来她以后不得不重新审视萧十八了。
“萧哥哥，凝香姐姐买了糖人，你吃吗？”
蛋蛋的声音大概怕打扰他们，又轻又细。萧十八一个字写到一半，听到蛋蛋的话，扔下笔，笔头的墨汁溅得到处都是。他连门都不走，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冷香气呼呼地一边收拾账本，一边跺脚，“这个该死的萧十八，他……”
“冷香，”江雪呵住冷香，皱了皱眉，当着楚易不好意思发作，“楚掌柜别介意，萧十八有时候就象个孩子。冷香，去给楚掌柜拿毛巾。”
楚易弹了弹衣服上的墨汁，摇头一笑，“公子客气了，我和天儿搬到慕容居，就和萧兄弟住隔壁，他每天都跟天儿玩，想必我比公子更了解他。”
江地思虑着楚易的话，自顾一笑，“楚掌柜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听罗掌柜说公子精通医术，没有看到萧兄弟的症结在哪吗？”
收留萧十八的时候，他从济州府的牢狱里放出来。江雪没想到他有高深的功夫，也没查问过他的来历，开始只把他当成跟班，有时候传递消息。发现他武功很高以后，江雪本着人尽其用、还要少花钱多办事的宗旨，威逼利诱，萧十八就成了她的杀手和保镖。开始他极不情愿，后来两人协商他杀够十八个人，报收留之恩以后，就是自由身了。这段时间，萧十八似乎把这个约定忘记了，江雪巴不得他忘得一干二净，最好连每月二两月钱也忘记领，才正中她的下怀。
江雪摇了摇头，“楚掌柜认为他是怎么回事？”
“我认为萧兄弟的脑子受过重任，忘记了受伤之前的事情。按时间推断他受伤应该在七八年前，所以有时候他看起来象个七八岁的孩子。写字、弹琴，还有他的武功，稍加点拔，他就会，这说明他以前都学过，而且学得很精。”
这就是失忆症，江雪暗自摇头，她前世是医生，对这种病症并不陌生。只不过她现在一心扎到钱眼里，根本没想过萧十八是怎么回事。失忆症是可以治好的，她也懂基本的治疗方法，不过她现在很矛盾。萧十八能想起以前是件好事，可他想起自己的身份经历，尤其有一个不菲的身份之后，还会象现在这么听话吗？
“楚掌柜也通医术？”
“噢，略知一二。”
“依楚掌柜看，萧十八的病能治好吗？”
楚易深思片刻，说：“萧兄弟只是脑部受伤，瘀血堵塞了脑部的经络。他是练武之人，气血运行全身，对经络有一定的冲击，他慢慢会想起来。治疗不过是针灸、服药，依楚易看，一下子让他全部想起来，未必是好事。”
“对对对，那就让他慢慢想，慢慢适应。”
江雪连连点头，楚易这番话正合她的心意，让萧十八慢慢想。最好等她再找到一个比萧十八功夫还高、还忠心、月钱更低的保镖以后，他再想起来。
她忽然想起登云子，好几天没见这老杂毛了，难道他找到要找的人了？但愿他不要从此消失。再遇到他一定让他看看萧十八的过往前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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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繁华深处 第六十三章 决意斗法
分帐明细记录完毕，江雪举着算盘伸了伸懒腰，若不是楚易等人在场，她真想抱着算盘亲几口。三个月，又有几十万两银子入帐，真是大快人心。
“公子，店铺的掌柜都来了，庄园和酒作坊的管事也都到了。”
“庄园的管事也来了？太好了，螃蟹带来了吗？”
“带来了十几筐，都是前天从田里抓来的，一直泡在清水里，都是带子的，又大又肥。我交待厨房去收拾了，等公子品尝后，再送到店铺里去卖。”
“紫蟹霜肥秋纵好，可以一饱口福了。给我挑一筐大的，全部要带脐的，我要带回去。”江雪打了响指，“去议事厅，议完事吃螃蟹。”
挑一筐给柳姨娘带回去尝尝鲜。养在候门深院的女人虽说衣食不愁，象螃蟹这新鲜的玩意不在她们的份例之中，她们连见也见不到。
“冷香，你带两个小厮把挑好的螃蟹送回外宅，看看府里有没有消息传来。”
明天是及笄礼日，静贵妃要摆皇家仪仗最省，南宇涣和王妃随侍。今天沐府一定很热闹，估计早把九小姐的存在忽略，她倒不在乎这些，难得忙里偷闲。想起沐容静那张脸，还有明天的及笄考试，她总觉得心里不安。
江雪坐到议事厅主座，各个店面的掌柜和管事也一一入座。庄园和酒作坊的管事她第一次见，几人上前见礼，又做了自我介绍，才算认识了。庄园的管事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姓李，人称李三娘，相貌中等，身材丰满，打扮得干净爽利。江雪对她颇有好感，在一堆男人中，这李三娘倒成了一枝独秀。
“今天请大家来主要有三件事，第一，中天大陆有四大巨商，除了我们慕容商会，还有江东叶家、齐越北野氏和漠北梁家。有消息说这三家都派重要人物来了京城，我想请他们聚一聚，天下的钱天下人来赚，和气生财。”
罗掌柜是京城总掌柜，对几家都在了解，“公子，江东叶家和齐越北野氏跟我们都有生意往来，他们在京城的管事属下也很熟，请他们随时都可以。至于漠北粱家，我们只是听说，从没打过交道。他们来京城在哪里下榻？准备做什么生意？肯定逃不过樱花门的眼线，属下去问北野氏在京城的管事，就能得到消息。”
江雪皱了皱眉，“樱花门属于齐越北野氏？”
“公子不知道吗？北野氏在京城最有名的就是樱花门、倚烟阁和千味楼，京城吃喝玩乐赌的地方在一半以上属于北野氏。”
倚烟阁是京城最大的青楼，不只分男院、女院，还有男女通吃院，京城上至文武百官、皇族权贵，下到贩夫走卒、村野乡民没有不知道倚烟阁的。千味楼在倚烟阁对面，汇集中天大陆所有名菜名吃，价格贵得离谱，名门贵胄竞相追捧，以在千味楼吃饭请客为荣，倒给北野氏送了大把的银子。
至于樱花门就更不用说了，江雪想起风三少，还有他们贩卖得那些消息就火大。她曾经赌气发誓要把樱花门拆得片瓦不留，北野氏与慕容商会来往密切，她不看僧面看佛面了。有了这层牵扯，她对风三少的恨有增无减，这倒成了难题。
“北野氏做什么不好？专做一些下三流的产业，以后跟他们少来往。”罗掌柜忙陪笑上前，“公子，这……好说。”
“我是说除生意之外，你们都少跟他们来往，尤其是樱花门。罗掌柜，你跟北野氏打交道最多，见过齐越三王爷北野枫吗？”
“没有，听说王三爷一直呆在南疆，他们京城的总掌柜姓宁。”
“噢！那你认识樱花门的门主风三少吗？”
“听说过，不认识，他只是个小喽罗，还要听宁掌柜的。”
江雪松了口气，宁掌柜能牵制风三少最好，看他还敢不敢没事找事，“
知道了，这次跟三家一聚，务必要把宁掌柜请来，就说我想见见他。”
“好，公子放心，宁掌柜很仰慕公子，早想一见了。”
“最好不过，说说叶家吧！”
“叶家在京城的总掌柜姓贾，也与属下谈得来。只是前些天叶家又派来了一位总管事，姓叶，是个女人，权利凌驾于贾掌柜之上。”
“呵呵，这女人是叶家的人，一定是叶家的家主特派的，她怎么样？”
江雪受现代女权影响太深，在这个时空男尊女卑，她是慕容玖的时候只能换成男装。能与男人争锋，做管事掌柜的女人，她一向很佩服。
“她……”罗堂柜支吾几句，似乎很不愿意说起叶家派来的新任管事。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