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岳略带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接过了U盘。“本来还想着怎么和你说呢，你倒准备好了。其实，一般我们是不便干涉记者们的工作的。只是……”她顿了顿，又道：“Jill这次进军韩国市场十分重要，开头上又全都依赖你的稿子，所以……”
“我明白。”郑远真早就猜到倪岳在问了自己关于稿子的事后，约自己见面就是意在于此，因此也就事先做了准备。只是，她只带了关于Jill的稿子来，至于其他的嘛……就像倪岳自己说的，他们是不便干涉记者们的工作的。
“谢谢。”倪岳的面上更缓和了，心里想着也许林总是有些担心过头了。
“对了……”郑远真突然想到了什么，“Jill他的工作总是到那么晚吗，刚才看见他。”
“哦，是啊。”倪岳一边忙着将U盘□电脑，一边回话。“今天他得录制完《冬日》的主题曲。”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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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还真是个不夜城啊！金尚民心中大为感叹地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公寓，两手还大包小包的，收获颇丰。才进门还未归置完全，房里的电话铃已催人地响起。
接起电话，对方传来颇为严肃的声音，“尚民吗？”
“是我，父亲。”
“怎么这会儿才到家？”电话里的声音传来一股压力。
“哦，在外工作呢，交通还不熟。”金尚民看了一眼尚堆在厨房的大包小包，心里又闪过早晨想到关于父亲真正用意的念头。
“嗯。”父亲清了清嗓音，似乎对儿子的回答有些满意。“那里还顺利吧，上海的生活习惯吗？”
习惯？他已经融入其中了！金尚民看了一眼今天自己最大的战利品，嘴上咧了个大大的笑容。他一边欣赏着停放在客厅里的蓝绿相间的山地车，一边用正儿八经的语调回答父亲的问话。“是的，都还顺利，今天刚去做了市场调查。”
“是吗，怎么样？”
“这里也有类似的储物器具，只不过在质地、结构上和CLICK有些不同，价格当然是便宜的……具体的我还在研究，到时会写一份详细的报告给您的。”
“嗯，好吧，也别太累了。这个……需要再派个助手过去吗？”
“不，不用。”金尚民连忙回绝了父亲的建议。
“……好吧，那暂时这样吧。”父亲略微一些迟疑，但还是同意了。接着又问道：“片场那里有去过吗？”
“还没有，明天我会过去。”
“是了，是集团赞助的片子，美娜她父亲也很在意，那里也要兼顾着。”
“是。”金尚民恭谨地应着。
“其他的……没有其他什么事吧？”紧接着工作，父亲似乎还有什么放心不下。
“您觉得有什么事呢？”金尚民不答反问，言语间似乎带了些挑衅，可语气还是顺从的。
“没事就好。”父亲微咳了一下，又再叮嘱了几句便就挂了。
没事吗？金尚民垂下手，从裤兜里又掏出了中午的那张纸条，褶皱中还是那一行罗马字。今天，他又在路上问了不少人，可无人能说出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难道是自己记错了？他早预期到寻找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更何况这个地方的名字，也只是他凭着模糊的记忆才能忆起，并不知道那究竟是一个学名，还只是一个别称，甚至不知道用汉字是如何写的。可是……在这唯一的线索将要变得缥缈时，他的心不得不变得沉重。
放下电话，金尚民回到厨房，沉默着翻出在上海市场里买的塑料罐子，盒子洗了个遍，又将打包带回来的食物，分门别类地装进了这些盒子，塞进了冰箱。明天，他还有许多个明天将在上海度过。只是，这个茫茫的城市，他该何去何从……
第五章 真假
这些年来，上海的天是越来越无规律可循了，或者说是越来越向极冷极热的地步发展，而没了过渡季节。才不过十一月初的日子，刚脱下了十月尚未穿熟了的长袖衬衣和外套，就已经早早地披上了毛衣。可即便如此，萧瑟的秋风一过，浑身还是瑟瑟地有些颤抖。
今天，是个阴冷的天气，空中更是平添了一股凉意。因为是一周一播的剧集，拍摄的进度相当得赶。所以，即使天气不遂人愿，导演还是决定挪了后边室内的剧情赶在这天完成。
郑远真手里提着一袋从罗森超市买的热豆浆和糍饭团，急急地往星火公司大楼赶，眼底还带了些倦意。
记得第一次走进星火公司的时候，内里的装潢着实给了郑远真一个深刻的印象。倒不是装修的有多豪华气派，只是墙壁上依着年份张贴的明星海报和剧照，实在是足以引起不小的视觉冲击。而今天，当她已能过路不止地经过厅堂时，新一轮的意外又来临了。
绕过前台，搭乘专门的电梯，跨过两层便到了星火公司的室内摄影棚。刚才还浓郁的办公氛围此刻已完全被一股生活气息所代替。光是指示牌上写的，各类摄影室就可分为“公寓房”、“教室”、“办公室”、“病房”……甚至连“餐厅”的场景都没拉下。郑远真抬头看着指示牌上琳琅满目的标识，心里又是一个赞叹，看来这随行记者的工作还真让自己开了不少眼界呢。
依着指示，她来到了一间两室两厅的“公寓房”里，屋里已是挤满了不少人，“客厅”正被灯光师傅照得熠熠发光。虽说只是个摄影棚，而非真正的公寓，可装修和装置却丝毫不见马虎。漆墙和门窗不说，吊顶、橱柜、地毯、家电也是一样不少。
见工作人员多数都挤在客厅忙碌着，郑远真也不想赶这个急，便独个拎着早饭绕去了卧室，想趁着未开工，快速地消灭它。哪知，还未推开虚掩的门，便听见了里面的说话声。
“你当真，他也当真么？若是，这两年下来怎么还是这样？”听着声音，郑远真想到了那个笑起来白牙森森的赵剑峰，却不知是在和谁对话，只觉得话语里有些气恼，却又有股说不上是担忧还是什么样的情绪在里头。
“不用你管，这是我和他的事。”原来是林星。
一般男女在暗处对话，多半是听不得的，郑远真凭着直觉正想抬脚走人，可赵剑峰的下一句话又让她的好奇心油然而起。
“Jill的事我才懒得管呢，只是你的事我却要管。”
这是在说林星和Jill吗？郑远真屏气凝神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心里还在十分阿Q地，为自己听墙角的行为寻找托辞，就当是实习做狗仔呗。只听林星又说道：“看在大家共事多年的份上我才这样说，我们要做情侣也只会是在银幕上，你就不要再费那个神了。”
“Jill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
“那对你而言我又有什么好呢？”
“你不……”
原来是个三角难题，郑远真没有再继续听下去，猫着身匆匆离开了。娱乐圈最不缺的大概就是感情难题了，单身的也好，已婚的也罢。身为一个剧组的记者，刚才的几分钟足以让自己的报道上大版面了吧，可是她的心里却知道，她宁可这样的对话烂在自己肚子里……
拎着早饭，郑远真又回到了“客厅”。那些忙忙碌碌的人们还是一个也不得闲，个个都专注在那个虚构的世界里。想着一会儿，演员们会为了它哭，为了它笑。而后，无数的人们，又因为这场精心安排的虚假流泪，开怀。郑远真不禁摇头，到头来，究竟什么才是真，又什么才是假呢？是来源于真实的虚假，还是因虚假发泄的真实……
已是听了一次墙角，郑远真也没了心思再找安静的地方吃午饭，于是就在“客厅”的一角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一口咬下的糍饭入口有些冷硬，心里却神来神往地想些没边际的事，林星似乎是真喜欢Jill，那么Jill呢，也喜欢她么……
“好了，各就各位！”，随着导演的一声吆喝，Jill已经站定到位，开始在导演的指导下预演着一个个镜头。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郑远真慢慢嚼着嘴里的东西，眼睛望着前方怔怔出神。是否只有独处的时候，才会露出他疲惫的一面？她看着昨日工作到半夜，此刻却依旧精神熠熠的Jill，心里不禁暗自思忖。正想着，一边的林星也从内屋走了出来，准备与Jill搭戏。抬眼看去，灯光下的她有着精致漂亮的五官，被化妆师那么一描更是显得出挑水灵。可谁会想到现在一副神采飞扬的她，才刚明白无误地表白过自己的心迹呢。见着那两个相对而坐的男女，你一言，我一语，你低眉，我浅笑的，是多么相像，又是多么……专业啊。
郑远真望着摄像机前Jill每一个流畅的动作，认真的眼神，那眼中的情愫照拂在林星的面庞，亦真亦幻。早听说，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那么此刻，那样的眼神交流又几真几假呢？
“哦……又在思春了吗？”耳边一句韩语打断了郑远真的遐想。问都不用问，便知道是谁了。果然，她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游走在自己和Jill之间的戏谑的眼神。
这人，不来也就罢了，一来就这样讨人厌。郑远真别过头去，继续自己的观戏不打算接他的口。可谁知，金尚民倒死不罢休地赖皮起来，凑近道：“咳……现在连掩饰都省了。”一股热气喷进她的耳里。
“笑话！”郑远真脸色一变，站起身来扭头对着金尚民就是一个瞪眼。金尚民收起弯腰，眼里的玩味更浓了。
平白无故地怎么就让这个家伙奚落两回，何况还是无稽之谈！而想到自己才在“卧室”门口听见的对白，没来由的，使得郑远真心里的火更是一拱一拱的，本想转开的眼睛硬是挺在那里地瞪着他，不想先撤了予人示弱。金尚民倒也不回避，仍旧笑嘻嘻地对着她瞧，一边嘴里还念道着：“怎么，开始看我了吗？”
不仅讨厌，还自恋。郑远真心中一动，一脸的怒颜反倒露出了一丝笑意：“是呀，在看你的脸该花了多少钱整的呀。”说完也不等对方回话，转身就走，心想着也让他尝尝无可辩解的滋味才好。
“你说什么……喂，实习生，喂！”原本还气定神闲的金尚民被这话一堵，脸上略现窘态，眼见着任由自己怎么喊，郑远真都是头都不回一下，倒是身边的演员、导演一众人，被他的大声打断，正莫名地看着他。
“呵呵……对不起，请……继续。”他陪笑着欠了欠身，迸出几个中文词语后讪讪地向一边去。
“臭丫头，真是……”金尚民边咕哝着，走了没几步迎头就遇上了倪岳。
“哦，金尚民先生，今天有空来吗？”
“是啊，你好。”金尚民点点头，又说起了中文。“想来看看这里的……发展，顺便也带了些东西……看一下大家。”
“是吗，真是难为你想得周到。”倪岳打量了一番金尚民，今天的他没穿正装，一条牛仔裤，一件米色厚呢外套敞开着前襟，比初见的那日少了份拘谨，多了些朝气，看着倒更不像是赞助方代表，反而像个来见习的留学生了。不过，外表归外表，工作还是要做的，于是又说道：“你来得正是时候，我们刚拿到主题曲的小样，想不想听听看？”
“这个……洗——耳——恭——听。”这是金尚民少有的成语记忆中，唯一一个表示倾听的成语，这会儿用上一定能增显自己的汉语水平吧。他在心中滚了一遍后，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随即便等待倪岳脸上的表情变化。
只见倪岳先是一愣，随后又点了点头，转身引着自己往摄影棚外走去。看来没用错，以后这样的场合都可以拿来多用用了。金尚民心里中了奖般地得意起来，却不见背对着自己的倪岳脸上强忍的笑容。
主题曲的小样是放在录音室的。随着倪岳绕到录音室，和里面的人打了番招呼后，金尚民戴上笨重的耳机，照着歌词边听边看起来。
“这位韩方的代表倒是蛮有趣，还真爱说中文。”趁着金尚民箍着大耳机，听主题曲的时间，在一边等着的倪岳小声地向唐骏这样评价。
“呵。”唐骏也是个领教过金尚民古怪京腔的人，于是点点头，不过很快又追加道：“你也别小瞧了，他的中文都是自学来的。”
“是吗？”倪岳这一听倒是有些惊讶了，回头又看了一眼正专心的金尚民。“那倒是……我还以为只是因为他会说些中文，泰宇那里才派这么个年轻人来的呢。”
“你以为他只是个会说些中文的年轻人吗？”唐骏的镜片上闪过一道光芒，从手中一叠的资料中抽出一张纸递给了倪岳，“我也是才知道，他可是泰宇集团的少东家，现任董事长唯一的儿子呢。”
“是他！”倪岳扫了一眼纸上关于金尚民的描述，字句不多但够重点。“林总让你做的？”看完之后，将纸塞回了唐骏的手中。有时真正觉得林总是个有些可怕的人，而他身边的唐骏似乎也总是有着无边无际的信息网。
“做的还不止这些。”唐骏嘴角一扯，像是知道倪岳在想什么似的，边说边又拣了另一张纸递了过去。“叶荣也是闲不住了呢。”
那张纸上的信息是关于升龙娱乐的，大陆地区仅次于星火的娱乐公司。“仅次”二字，那是在演员人数、财务规模等数据上来说的，可若论到这两年正劲的势头，升龙在叶荣的经营下，许多项目上已是与星火不分伯仲，自是不可小觑。
“他们也与泰宇接洽了？”说话间，倪岳惊讶地抬起头，复又回头看了看还在听歌的金尚民。
“不仅如此，他们还直接送了新手去日本包装，是想争亚洲市场了吧。所以……”唐骏随着倪岳的眼光掠过金尚民的背影。
“所以，他比我们想得更重要。”倪岳喃喃着，难怪林总想到调查这样一个看似并不起眼的人。
“你也知道了。”唐骏点点头。
说话间，金尚民已经听完了歌曲的小样，正拿着歌词琢磨。倪岳见状迎了上去。“感觉怎么样？”
“嗯。”金尚民只是应了一声，并没急于做出评价，两眼还是盯着歌词，不知是真在看歌词，还是在寻思中文的表达方式。倪岳也不催，只是静静地在一旁候着。
“Jill的韩语差不多啊。”最后，金尚民抬起头来，脸上有些佩服的表情。
“呵，我们请了韩语老师在边上指导的。我还担心呢，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虽然金尚民的中文表述略显牵强，但倪岳还是明白他那是在夸人呢。
“很好的。”金尚民竖了竖大拇指。
“看来应该差不多了，大家既然都觉得可以，倒时再请润润色就行了。”倪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