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耳边，她觉得顷刻之间全身就血液沸腾，激动得难以自抑，这种从内心深处的欢心雀跃从哪里来的？云瑶失了神。
此时此刻，她差点都忘了夜月之泪的故事，无非是她个人大胆的臆想跟猜测罢了！难道说——
再抬眼，坐在沙发上伸展长腿的项卿晨的那双眼睛透露着令人难懂的晦涩光芒，平日的清冷竟是去了大半。云瑶一愣，青蛙这是怎么了？
她抓了抓手中的水瓶，塑料的扭曲声把她一下惊醒。但是，有的时候往往人们迸发出一个念头之后，就再也没法轻易遏制了。
没过多久，她喃喃自语的声音就在寂静的房间里响了起来，“那是真的？她真的有着那样的故事？”
她也不知道心底深处。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只是看着项卿晨的眼神无比认真而又纯粹。
她的这个问题，即便是当年与她一同合作拍摄的成寒此时在场，都会觉得突兀奇怪。
可是，偏偏坐在云瑶另一边的项卿晨听懂了！
那双清冷的眼睛把她脸上期待又惶恐的表情全部收入，而里面的异样光芒越加鼎盛，“对，每张照片都有它的生命，那些设计也是如此。有生命，就会有故事。”
“让我看看。上次那样完美的诠释到底是你的运气，还是一种实力。说吧，萧云瑶。说说你所看到的，它们的故事。”清冷的声音，一字字击中云瑶的内心。
按理，世界顶级的品牌设计师，在模特拍摄前。都会与模特展开一场面对面的交流。因为正如项卿晨所说的，设计是有生命的，这些生命各自拥有着强烈而又迥异的风格，这正是设计师的情绪也是设计师的思想。对于在镜头前后的模特与摄影师来说，只有抓住了这些东西，才能铸就出硬照的生命。
但是。设计师呢？
云瑶瞪着项青蛙的眼眸，觉得现在的情况无比匪夷所思。不是由设计师来讲故事给他们听，而是让她来说故事。这算什么？
这已经不是比赛中的考验了，现在是正式的品牌宣传拍摄工作委托。云瑶几乎脱口而出，“设计师呢？他本人的诠释才是最精准的，我们其他所有人的理解都难免偏颇。”
云瑶此话一出，项筎就在边上挑了挑眉毛。表情古怪。
“你不用管别人，现在要完成拍摄的是你。说出你自己的想法就可以了。”项卿晨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让云瑶看见他的表情。
项筎原本看戏看得正入迷，一听这句话，刚吞下去的水一下子呛到了，“咳咳——”迎着自己哥哥不满瞪着自己的目光，项筎也迷茫了。
没错啊，是自己那个凶神恶煞又薄情冷酷的哥哥，可是这么个自大的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说出你自己的想法就可以了’？如果记得没错，当年很多说出自己想法想要点评他作品的人，下场都很惨，成寒貌似为此还被痛殴了一顿，而当年被他们嘲讽而被冠上可笑名字的那个作品不就是云瑶此时摊开那页正中的那个？
项筎一直以来放松的神态第一次紧绷了，她深怕云瑶开口随意说出的一个字，就轻易惹恼这画册的主人，她好不容易在云瑶现在的事业上看到了崛起的希望，可不想倒霉地毁在这里。
“那个，”项筎挣扎了下，终于抢在云瑶前面就开了口，“要不摄影师先给我们讲讲？”即便知道他想要借机试探云瑶的初衷，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保全云瑶。
项卿晨的丹凤眼轻轻瞥了眼项筎，看得她鸡皮疙瘩冒了出来，才不紧不慢地收回了眼神，手指撑在光洁的下巴上，清脆地吐出两个字，“闭嘴。”
如果换个场景，换个对象，云瑶一定会觉得面前的这人此时的气派气势无以伦比地强盛，更觉得这人的一身气质跟此时的眼神表情动作语言帅到极点，她相信这人的魅力甚至不亚于星腾的当红小生，傅容谦。
但是，明显受害的是自己的经纪人，云瑶心中升起了母鸡护犊的神圣心情，嘴角的唇线紧紧抿着，高挺小巧的鼻翼扇了扇。
青蛙的天敌是什么，是蛇！躲在草丛中伺机而动，把弹跳而起的青蛙，一口吞下，连咀嚼撕咬的过程都免去了。她终有一天，会让青蛙知道她的厉害，不过不是现在，她此时能做的，就是继续忍耐等待强大的机会。
项筎经过这么一下子，彻底没了反抗的意思，安静地坐在边上，冲云瑶使劲眨了眨眼睛。
云瑶善于观察，早把她的小动作都收入眼中。不过明显地，她把项筎的暗示，误以为是一种委屈的表达，她伸手拍了拍项筎放在沙发上的手，轻轻地安抚。
一双美眸划过膝盖上的画册，她抬起头再没有刚才的软弱跟退缩，清晰的咬字缓缓在房间中回荡。“我对这个品牌几乎一无所知，不过我可以说说，我对这几件礼服的想法。”
项卿晨刚刚自然没错过她们在他眼皮底下的小互动，闻言丹凤眼微闪，就缓缓点了点头。
这个品牌，并没有在社会上普遍宣传过，就连上流社会也是千金难求一件。这次拍摄，将是这些礼服在社会上的首度曝光，也是他这次无比重视的原因。之前，只作为个人兴趣所以他并不追求效益。但既然现在决定要做宣传，那么就必须做到万无一失。他的品牌，必须走在世界潮流。不，要走在世界文化的顶端。
云瑶的目光停留在画册上，根本没有看到项卿晨一直审视着她的表情，她此时的眼神专注中又带着好不掩饰的赞叹。
“这三件礼服，应该是同一个主题的诠释。准确的说，可能是一个套装。”
她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却好似在项筎耳边下了一道惊雷！
项筎震惊探寻的目光立马放在了云瑶身上，满眼的不可置信。这叫她怎么能相信，就这么几周的时间，她确实经常看到云瑶时不时拿出画册仔细研究。但是她还是不相信这短短的时间，能让她看出这些礼服的门道来！云瑶，是一个圈外的人。她不懂化妆更不懂艺术，这点项筎自认比谁都了解。
可是，这个一语道出真相的人，不是云瑶还能是谁。项筎复杂的眼神飘到了另一个角落，果然。她老哥的脸色也变了！
可显然，云瑶根本没注意到在场的其他两个人心情如何复杂。她纤长的手指顺着第一件礼服，从单肩的丝带设计，慢慢滑落到曼妙的腰腹设计，又跟着线条流畅的裙摆，一路滑至半镂空的纱至裙底。
“这件纯色调为白色的长款露肩包腰礼服，是整个故事的前奏。白色，是这世间亮度最高的颜色，它包含光谱中所有的颜色，却被成为‘无色’。明亮干净、雅致贞洁、质朴纯真，在艺术作品中，常被用作和平与神圣的象征。而在欧洲，白色却有着友谊与爱情纯洁无瑕的象征。”
项筎的眼睛随着云瑶轻柔的诉说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古怪，她甚至都忘了去看坐在另一边的男人的表情。
“这件礼服，通身白色，在肩部以及裙底，还采用了纱质的飘逸。设计师想要表达的主题以及生命，已经不言而喻，是最最纯净的女性之心，也是最最易碎的人间珍宝。”
项卿晨一直敲击着沙发的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僵住，跟他此时的表情一样，彷佛时间已经定格在云瑶开口的刹那。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的眼神，再没有了平时的孤傲清冷，皱起的眉毛连带着那双丹凤眼，都有了别样的情绪。他没有打断她，看着她说完停下然后优雅地休息喝水，他的眼睛缓缓闭了起来，平日冷峻的嗓音也变得沙哑，“继续吧。”
“嗯，”云瑶点点头，看了眼他快要睡着的样子，虽然心中不满，但还是继续她的陈述，“而第二件礼服，就是侵蚀。”
项筎看到她哥哥的手指猛地抓住沙发的把手，她的心骤然一跳，侵蚀！？
项筎没有问，也知道云瑶八成又是说对了，她看向她膝盖上的画册。中间那间礼服，相较第一件的单肩长摆设计，更加奔放暴露，抹胸式的上身效果跟更加利落的及地裙摆，再没有了纱质布料的质感，特别是裸露的右腰设计，让人目不转睛。而抹胸的左上方，还有这浓浓的黑墨痕迹，延绵的笔画慢慢跟白色布料交汇，成为了由浓至浅的灰色。
“侵蚀，”云瑶低下头垂下了眼睑，右手轻轻捂住了自己的左胸，“从心脏开始，不停蔓延。”
项筎默默地盯着拿出黑色，房间内又是一阵诡异的安静，好像所有人都在消化着云瑶说的话。
可就在这时，一个风格迥异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欸，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嘛！”
伴随着那欠揍声音的，还有那个高挑修长的身影。
屋子里，除了云瑶一脸茫然，项筎的表情囧了，项卿晨的脸黑了，倒没有其他任何不寻常的反应。
“看，这不是青蛙的爪子嘛？哈哈哈！”
这下，连云瑶的眼睛都抽搐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纯属瞎掰
“哈哈哈，两位美女好久不见！”这个一边发出夸张笑声，一边大摇大摆走进来的，除了成寒还有谁。
云瑶嘴角抽了抽，勉强挤出个笑容冲他点头。
她早在之前就听项筎说过，自从他们的第二部广告播出后，就有不少编剧导演找上成寒参加试镜，而成寒也一举在媒体前公开发表声明，宣布正式进军演艺圈。
这并不是个爆炸性的消息，因为在这个官方公告之前，就有一本历来默默无闻的《最星尚》提出过这个大胆猜测，一时之间让暗潮涌动的娱乐圈再次热闹起来。这个消息，无疑再一次推动《最星尚》走到人们面前，业内不少龙头媒体都开始把眼光放在这家一直被忽略的同仁上。先是对云瑶的成功预言，然后是成寒，再然后呢？
《最星尚》的崛起，已经是业内默认的事实。
而这些，云瑶并不知晓，全封闭式的拍摄跟全身心投入的表演，让她几乎对外界一无所知。除了项筎给她看的最新报道，除了赵美梅告诉她的猫粮，她甚至不知道刊登在《最星尚》的还有前世自己耿耿于怀的傅容谦与赵嫣然的最新绯闻。
云瑶此时正愁眉不展，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画册，入眼的是那美丽礼服左胸上的中国风笔墨，可脑海里却自动闪现刚刚成寒的垃圾话，‘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嘛’‘看，这不是青蛙的爪子嘛？’。
她当然知道成寒历来的口无遮拦，如果跟他较真，多半被气的还是她自己。但是她又瞄了一眼黑墨交汇的地方，三条由浓至浅的重重笔墨，能清晰地看到那人创作时有力的笔锋，光是想象就浮现出那人专注的目光。
没错。只有专注，才会有神韵。
可是，她现在看过去，怎么真的觉得这挥斥方遒的三划，有了点青蛙爪子的影子？云瑶只觉得太阳穴隐隐泛疼，她确定要跟这样的男伴合作吗？她刚刚对于礼服的理解，差不多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成大模特，你迟到了。”项卿晨吐字清晰有力，每个字都是咬着牙吐出来的，“很好。你的报酬减半。”
成寒桃花眼一挑，本来还在对云瑶放光，闻言突然觉得后脑勺冷风阵阵。大手往短发上摸了摸，嘴角就扯开了，“哟，这不是项少吗？好久没见，你又变帅了。哈哈哈！你刚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楚。”
云瑶拿起水瓶，淑女地抿了一小口。职场守则第n条：远离争端，尤其远离职位比你高的家伙制造出的争端。
“嗯，没关系，陈凯。这次成寒的报酬没有了，你好好记住。”项卿晨身体往后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眼睛又重新闭了起来，手指点了点云瑶，“你继续。”
看看，什么叫霸气，什么叫从容。云瑶对着项卿晨不由地感慨。跟满嘴垃圾话的家伙比垃圾话，那是找不自在。看看人家，三言两语就搞定了。云瑶一边听着，心里一边点头，准备下次就用这招来对付成寒，必须霸气侧漏！
结果，她正兴高采烈，觉得自己不虚此行，身边的项筎就用来扯了扯她的胳膊。云瑶一转头，就看见项筎不停朝画册努嘴的表情，啊？迷茫地朝项卿晨瞄了眼，又茫然地看了看对面桃花眼冲着她不停闪烁的某人，跟一旁难得安静的带帽男孩。
什么情况？这么安静？
“继续，”闭着眼睛的某人良久没听见声音，不耐地睁眼撇向了云瑶，“我的时间，很宝贵。”
“……”她的时间也很宝贵好不好，还要继续什么？
成寒的桃花眼在两人中兜了几圈，最终还是停在云瑶身上，对着她茫然的表情，好心地提醒，“你继续说呀，那个青蛙，到底怎么侵蚀的？”说完，还对云瑶挤了挤眼，露出个招牌的痞子笑容，“别怕，说错了也没关系，青蛙什么的，人类大多不懂的。”
云瑶停在画册上的手指抖了抖，那个青蛙，是怎么侵蚀的……为什么她原本觉得无比高贵典雅的礼服，突然间就掉落凡间，变得毫无美感可言了……
“咳咳，”她艰难地清了清嗓子，强迫自己把视线停留在画册上的青蛙爪子上，“那个，是从少女之心开始的，让原本纯洁无暇的少女，淋上了乌黑厚重的颜色，并且慢慢渗透到其他地方，让少女蒙上了一层灰。”
从白色，到灰色，最后是黑色。这就是这三套看似风格迥异的礼服，所塑造出的完整故事。她们看似分离，实则为一体。
“盛极必衰，”脑海里立马闪过前不久曾志雄说到的演绎手法，云瑶立马顺口地搬了过来，“这世上，本就没有完全的白色，也没有完全的黑色，极致的尽头，就将转化为另一个极致。而我们大多人，都处在中间的色段，灰色，是大多人的颜色。而白色与黑色，确实我们繁凡众生所追求梦想到达的极致。”
开始与结束，全是短暂的一瞬，而那中间部分，才是最最重要的过程。
云瑶注视着那反复琢磨过千百遍的画册，这一刻，她竟然觉得离设计师的理念无比地接近。是因为自己演技的提高吗，还是曾志雄和刘瑾洵教会了她如何阅读剧本文字，如何找到角色灵魂？此刻，她好像也抓住了礼服的灵魂，不，也许是她们的创造者，那位始终不愿露面的神奇设计师的灵魂。
“命运。”云瑶脱口而出，她自己也吓了一大跳，她竟然得出了个这样的结论。顷刻间，她好像有了更多的拍摄灵感，是她之前独自琢磨的时候，完全不曾有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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