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媳初长成- 第43部分

手指不觉向下，缓缓覆上墨青紧闭的双眼，感受着他浓密的睫毛从她手上擦过微妙的触感。手指一寸一寸往下游移，直到抚上墨青那微抿的薄唇。似异常留恋那处，花瑶的手指来回不断地在他柔软的唇上摩挲。最后，终是凑上前，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

她再无其他动作，只是那样轻柔地贴着墨青的嘴唇。

过了许久，花瑶仍保持那样的姿态一动不动，只是眼眶里不知何时蓄满泪水，蠢蠢欲动。上天真是给了她一个极难的选择题！无论她作何选择，无论墨青是生是死，她都注定无法再见墨青！

豆大的泪珠，滚了滚，终是滑出眼眶，斜着脸颊，竟渗到相贴的唇上。花瑶微微抿嘴，便尝到了自己眼泪的味道。竟是苦味，比黄连还要苦的味道……

花瑶痛苦地闭了闭眼，缓缓松开墨青的唇瓣，轻手轻脚从墨青怀里挣扎出来，翻下床，随意披了件衣裳，蹑手蹑脚地出房门。

……

轻轻关上房门，便感觉有一阵冷风，钻进花瑶袖口裤管，让她冷得一阵哆嗦。花瑶拢了拢披在身上的衣裳，双手交叉在胸前，在一处能看见天空的地方席地而坐。

她一手拉住衣襟，一手托着下巴，抬头望着那沉寂的夜空。她竟不知，今夜居然是满月。方才在屋里，只瞧见熄了灯的屋子依然亮堂，便猜测今夜这月亮一定很亮。却不曾想，今夜这月不仅亮，而且圆。

她以前是不懂赏月的，更不理解那些文人墨客望着月亮竟然能生出各种各样的思绪，甚至随口吟出流芳百世的诗句。当时她还以批判的口吻说：“成天闲着没事做的人才对着月亮感慨万千！还留下这些劳什子的诗句……”墨青当时还赏了她一记脑栗子，训斥她：“这只怕是你不愿背诵这些绕口诗句而找的借口罢！”

虽说墨青说的话也命中她的小心思，但她还是觉得对着天天都能见到的月亮生出各种感慨是不可理解的。她还特意尝试了一下。在某一月圆之夜，瞪着月亮一夜，直到眼睛发酸，除了困，其他喜怒哀乐贪嗔痴恨一样也没感受到。到最后挤出一句“又大又圆又明亮”来为这件事画上让人啼笑皆非的句号。

直到如今，她才能真切地体会到那些文人墨客有些矫情的感受。月亮其实并无他，只是赏月的那个人心绪万千，才会生出千般思绪。

今夜那轮明月，出其得圆，出其得亮。尤其在浓墨一般的夜色映衬下，越发明亮皓洁。可花瑶看着那美轮美奂的月亮，泪意却汹涌而至。因怕墨青听见，花瑶不能放声痛哭，以来宣泄自己悲伤的思绪。她只能捂着嘴巴掐掉声音，极为隐忍地哭泣。

圆月，在花瑶印象里，可以说是灾难的代表。

她从记事起，便不喜欢圆月。还记得，那时她身中剧毒，每到月圆之夜，便要遭受那种犹如万千蚁虫在身体里撕咬难以忍耐的痛楚。便是后来，毒素彻底清除后，她仍是惧怕厌恶圆月。也不知是巧合还是诅咒，每当她看见圆月，就会有一件不好的事情发生。圆月在她心中，永远都是不可抹去的阴霾。

天上那轮圆月仿佛在讽刺她的遭遇，越来越亮，四周原本还有些点点光辉的星星，此时已彻底被淹没，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夜空里。

泪意来得更加强烈了。便是两手叠加捂在嘴上，仍是有几声断断续续的哭泣声溢出。花瑶一边努力隐忍着呼之欲出的哭声，一边放肆地无声痛哭着……

……

无论你开心或失意，太阳终究会升起。

金色的晨曦从窗外照射进来，洋洋洒洒地打在如婴孩熟睡一般的墨青身上，让他全身都泛着金光。便是他那有些苍白的脸庞，因着轮廓上那一圈金边，白得也不那么病态了。

察觉到墨青睫毛微动，有醒转的迹象。花瑶忙放下支着脑袋的胳膊，动作极轻，好整以暇地躺好，不慌不忙地闭上眼，装作一副酣睡的模样。

也不知两人是心有灵犀还是什么。墨青醒转后，竟然跟花瑶如出一辙地支起胳膊，一双眼睛犹如钉在花瑶脸上一样，动也不动。只是看着看着，轻轻抿着的双唇渐渐弯出好看的弧度。

可花瑶却因为墨青那灼灼的目光如躺针毡。她可是装睡！在知道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让她如何镇定自若地装睡？！万般无奈下，花瑶只能装做醒转。但见她轻轻扭了扭身躯，眼睛微张开一条缝，装作不经意看见墨青，然后伸手揉了揉一点也不朦胧的眼睛，朝墨青微微一笑，便要一骨碌爬起身。

却被墨青拽回怀里，紧紧扣住。脱口而出的“你看了我那么长时间，还不允许我看你了？”却变成“醒了？”他不愿给花瑶造成负担。

紧紧靠在墨青胸膛上的花瑶轻轻点头，以作回答。这之后，两人皆是无言，就这样紧紧抱着对方，感受着专属于对方的体温和气息。

这样过了许久，花瑶首先打破了这沉寂。她柔声说道，“君上，我、我得去弄早饭了。”言外之意便是，不能再这样抱下去了。毕竟，时间不多了。而她想和墨青一起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闻言，墨青却收紧了环抱花瑶的手臂，在花瑶再度开口之前，道，“再一会，再一会就好。”他说话声音有些飘忽，让花瑶不觉一怔。等过了墨青要求的“再一会”，他便松开了环抱花瑶的手。花瑶爬起身之时，却发现墨青也跟着起身，不由递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墨青却不以为然，兀自套上鞋子，下了床，笔直地张开双臂，杵在床前。

看着背对着她站成一个“大”字的墨青，不由困惑地眨了眨眼，一头雾水。

许是觉得身后一直没有动静，墨青便扭过头，看着不知所以的花瑶，扬了扬下巴，又挥了挥伸得笔直的手臂，圆着眼睛问：“还杵在那里作甚？还不赶快帮为夫更衣？”

花瑶的眼睛便不受控制地一直眨呀眨。墨青说话的那种语气是怎么回事？要知道，那种语气只有在相伴了数十载的夫妻之间才会出现！还有，刚才墨青自称什么、什么来着？为、为、为夫！！！

太刺激了！太震惊了！太吓人了！

花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她想上前拉着墨青问清楚，问他是不是刚才说为夫了？问他是否有娶她的念头？问他是否对她有男女之间的情谊？纠结来纠结去，最终说出口的却只有一个“哦”字。

然后，起身默默地取过墨青的衣衫，一层一层帮他穿上，墨青亦随着她的动作配合地伸手缩手。穿好后，花瑶取过腰带系好，又伸手将衣领翻正抚平。猛地一下，忽然发觉自己对给墨青穿衣居然如此熟稔，而墨青也配合地天衣无缝，就好像他们真的是相伴了数十载的夫妻一样。

倏地一下，脸红到了耳根。

花瑶怕被墨青瞧见，忙低下头，转过身子，扯过自己的衣裳慢吞吞地套上。尽可能地拖延时间，让自己红扑扑的小脸赶快恢复正常。

“穿好了衣裳，就赶紧走吧。”背后兀地传来墨青明显带着笑意的声音。

花瑶一听，却又纳闷了，“君上，去哪儿？”

墨青无奈地笑了笑，折到花瑶面前，宠溺地扯了扯她的脸颊，“刚才不是还说要去弄早饭么？怎么一下子就忘记了？唉？你这脸蛋怎么红扑扑的？”

花瑶忙推开墨青的手，别过脸去，“没什么，就是太热了。”随手将腰带胡乱一系，便要离去，却被墨青拦路在前。墨青探手去解花瑶的腰带，花瑶却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瞪圆眼睛，“君、君上……你要干嘛？”

孰不知，花瑶刚才渐渐褪下红晕的脸颊，现在更红了。

墨青知道花瑶会错了意，却也不解释。轻挑地扬着眉毛，坏坏地勾着嘴角，一步一步逼近花瑶。墨青进一步，花瑶便退两步，直到没了退路。被墨青逼到角落的花瑶，只好紧闭双眼，等待着该来的。

墨青解开了花瑶的腰带……

花瑶暗自腹诽：禽兽啊！一大早就欺负我！

墨青又系上了花瑶的腰带……

花瑶默了默，哎呀？这么快就结束了？

墨青敲了敲花瑶的脑袋，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想什么呢？不过是看你腰带系反了，帮你系好而已。”

“哦……”





ˇ第六七章　判若两人ˇ　最新更新：20130910　07：00：00



纵使是花瑶自己想入非非，心却不受控制地“砰砰”跳个不停。她埋着脑袋，懊丧地数落自己：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下丢人丢大发了吧！

墨青看着被自己戏弄一番的花瑶，小脸红红，嘴唇微撅，局促地抠着手指，不由被她那可爱又认真的反省样儿逗乐。这丫头还是跟以前一样，非常好骗。他笑着牵上花瑶的手，带着她往门口走，“方才不是还说饿么？现在怎么却愣在这里？走吧，给你煮我的拿手粥。”

花瑶被牵着往前走了两步，听见墨青后面的话却猛地停顿下来，一双大眼瞪圆了看着墨青，困惑地扑扇了两下眼睫毛，“君上，你又要下厨？”

“嗯。”墨青答得理所当然。

想起昨夜被折腾地一片狼藉简直是寸步难行的厨房，花瑶讪笑地摇摇头，推辞道，“不用了，君上。我自己随便弄些吃的就可以了。”

墨青所谓的现在的厨艺都快赶得上凡间酒楼的主厨，绝对是胡诌的。他不过是比起之前，稍稍有些进步罢了。虽然不会再将整颗青菜扔入锅里，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菜都没炒好，厨房乱得已经不堪入目了。若不是花瑶实在看不下去伸出援手，昨晚那顿饭怕是就要毁了。

不过才过了一夜，墨青居然就能如此冠冕堂皇大言不惭地说：“给你煮我的拿手粥。”

拿——手——粥——！

一个连米都淘不干净炒菜勺子都拿不正确的神仙居然敢说自己有拿手粥？！

不管大家信不信，反正花瑶是不信的。

试图松开被墨青握住的手，花瑶却发现墨青耍赖一般紧紧扣住她的手掌。花瑶无奈地一耸肩，低头将墨青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掰到中指的时候，就觉得有一股极其强烈的哀怨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脑门。

花瑶只微微一愣，便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掰墨青的手指，却又觉得凉飕飕的哀怨气息在她周身流窜，后便听见墨青幽幽地埋怨了一句：“你是在嫌弃我么？”

这种哀怨的语气，像绝了委屈的小媳妇口吻！

让花瑶不觉一脸黑线……她近日发现了墨青诸多让人匪夷所思的另一面，一时间还有些难以接受。她吞了吞口水，怯怯地抬起眼皮瞅了一眼墨青，他脸上很明显地写了两个字：委屈。

“嗬嗬……”花瑶干干笑了笑，敷衍应道，“那倒没有。”

墨青阴郁的脸瞬间明朗起来，“那我们就走吧。”

“可是……”花瑶却再次拉住了跃跃欲试的墨青。

她何尝不明白墨青的心思。他是想争取每分每秒都跟她一起，花瑶又何尝不想每时每刻同墨青一起。虽然一起烧饭，墨青只会添乱，可花瑶还是很享受和墨青一起做这做那的时光。

可仅仅过了一日，墨青的脸色就已经不比昨日了。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庞，花瑶心中说不上的心疼。她现在只想让墨青安稳地躺在床榻上养病，虽然她也心知肚明即使那样做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花瑶忧心忡忡的模样，墨青尽收眼底。墨青轻轻将她拥进怀里，下巴亲昵地抵在花瑶发顶上，“可我真的没事。我只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地同你一起多做些事情。”

话刚一入耳，花瑶便觉得泪意犹如狂风暴雨一般袭来，眼泪已在眼眶中打转，她却硬是吸了吸鼻子，将眼泪硬逼回去。是啊，他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既然无力改变，不如好好珍惜这仅剩的时光。

花瑶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要求道，“那好，但是你只可以给我打下手。”

“还说没有嫌弃我！居然敢骗我……”墨青微眯了眯眼睛，板着一张脸喝道，“我看你就是皮痒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墨青张牙舞爪地挥舞着双手，就要挠上花瑶的肚子。

花瑶惊呼一声，敏捷地避开墨青的“毒手”，逃着蹿着跑到门口。

……

一打开房门，却看见黎渊犹如骂街的泼妇，大咧咧地叉着腰，对着栖幽宫大门怒喊：“你来做什么？！还嫌害得墨青不够惨么？！”吼罢，黎渊恼怒地一挥衣袖，大门便“砰”地一声关上。

花瑶猛地顿住脚步，僵在原地。墨青追上来从后面环住花瑶，下巴搁在花瑶肩上，得意地笑道，“逮住了吧，看你这下往哪儿跑？”抬头却发现花瑶表情不是甚好，往门口随意一掠，便看见黎渊背着他们，正对着大门骂骂咧咧的。

墨青困惑地松开花瑶，站直身子，往前迈了几步，开口问：“我说黎渊，我这门怎么招惹你了？”

“不是门！是门后的人！”黎渊怒不可遏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些个字。他似乎很是恼怒，直到转过身来，身子还一抖一抖的。

“谁在门外？”

“还能有谁！”黎渊不耐地往后白了一眼，气急败坏道，“我真就不知道她怎么还有脸来找你！她都不看看自己把你害成什么样了！”

黎渊说的，怕是翩兮罢。

昨日，花瑶虽藏身于发簪中，但对墨青为何会中噬魂散其中缘由却也摸了七分清楚。无论翩兮是因为无奈和被逼，但那含有噬魂散的茶水确实是翩兮给墨青喝下的。心中对翩兮自然是有几分埋怨的。是以，方才听见黎渊的话，猜到来人是翩兮，心情才会顿时从晴转阴。

虽说这整件事真正的主谋是雪柔和宿钰，可若不是因为翩兮，墨青如何会明知那茶有问题还执意喝下！若不是因为翩兮，花瑶和墨青怎么会走到这种无可挽回的地步？若不是因为翩兮，花瑶和墨青之间如何只剩下这些时日？

花瑶虽然因为黎渊说的仙魔殊途起了离开的心，可她在心里却自私地想要多留在墨青身边一些时日，决定等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再离开。可如今，却只剩下六日，短短的六日，转眼即逝的六日。

事情都已成了定局，翩兮现在来，除了道歉还能作甚？可便是道歉又有何用？便是她跪下来磕头磕到头破血流也是无济于事！

花瑶不觉咬紧牙关，握上墨青的手，正欲拉他离开的时候，却听见墨青不愠不火地吐出四个字：“让她进来。”花瑶猛地偏过头，眉头紧锁，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