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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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世为谋-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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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
祈帝说道,语气平平,看不出悲喜,他的鬓发有些苍白,仿佛眼前的这个帝王又苍白了许多,然而即便如此说着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那棋盘之上。
玉曦这才惊醒过来,捻裙跪地,恭敬地垂首,“小女宁玉曦参见皇上。”
“起吧。”祈帝这才转头看向她,笑道,“过来坐吧,替朕看看这棋局。”
“是。”
玉曦轻轻应了一声,然而心里却是忐忑一片,想当初在皇宫湄池那次落水,被祈帝所救,她告诉祈帝她是江卿蓉身边的女婢,虽然之前经过江临墨帮助稍有易容,然而一见水却早已冲花,所以那日祈帝是看过她的真容的,而寿宴那次,那一脸浓妆不知是否被祈帝认出……而如今,她素面朝天、未施粉黛,若是被祈帝认出,那岂不是欺君之罪?
不过依祈帝目前的态度看来,似是并非知道她欺瞒自己的身份……
如此想着,玉曦原本紧攥裙角的双手便顷刻间松了开来,脸上已扬起了轻松了笑意。
“你可懂棋?”
“略知一二,玉曦闲暇时曾在相府中摆棋自娱,倒也习得皮毛。”玉曦恭敬的答道。
祈帝朗声一笑,垂目看向棋案,道:“那你可能参透这其中的玄机?”
玉曦迟疑了片刻,不知祈帝召她来参看这棋局的目的究竟是为何,然而玉曦却不敢怠慢,方才来时她便已看到这棋局,于是答道:“局中两子交错,看似毫无章法却暗藏玄机,已成迷局,想必是高人所设,玉曦才疏学浅,实在难以参透。”
玉曦低垂着头,不敢去看眼前帝王的神情,她知道她此番话一出口便已是扫了帝兴,然而君心难测,她也着实猜不透祈帝今日此举。
谁知,祈帝一听她这话不怒反笑,似是意料之中般,“这棋至今无人能破,朕曾邀天下名棋之手入宫,却无一人能破。”
“这棋……”
玉曦心里越发的疑惑起来,祈帝为何让她参透这根本解无可解的迷局?而这设棋之人究竟是又是何人,竟让祈帝邀请天下明棋之手来解棋。
像是看出了玉曦的疑惑,祈帝放下手中那枚久执的棋子,笑言中竟添了一种莫名的悲伤,鬓间那灰白的发竟显得他如此苍老,“此局名玲珑,是黎后当年为朕所设,她说若朕能破解此局,便给朕一个惊喜,然而此局方设,呈到朕身前之时,她便再也没有回来,朕等了她五年,五年的时间却也寻不出这破棋之道。”
竟是如此,没想到一代帝王竟苦苦执着这份深宫中的情感,不为权势、不为地位,只为那伊人早逝无以言喻的痛楚和懊悔。
若自己能回到往昔,忆起那三年前的经历,自己定要见见黎后这名奇女子。
只是……
从祈帝口中听来黎后薨于五年前,而自己却是在四年前失忆,不知这其中是否又有关联?不过没关系,既然入了宫,她还有很多机会了解,经过这几天的经历,玉曦也总算是有了眉目,看来,要想寻到有关自己的东西,便要从黎后身上下手。
玉曦在心里将所有的东西盘算好,随即抬眸,便正好迎上祈帝那灼热的目光,玉曦只觉得浑身又紧绷了起来,祈帝身上特有的龙涎香如无形的丝线般捆在她身上,勒住了她的呼吸。
像是看出了玉曦的不自在,祈帝问道,“你是在怕朕?”
听到祈帝这般问话,玉曦心里猛然一惊,从凳上一起身,便已恭敬的跪在了地上,凝了凝神,说道:“玉曦不敢,玉曦尚来宫中,不知这宫中的规矩,怕忤逆了圣颜。”
然而祈帝却笑了开来,“朕记得当初朕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也是这般恐惧朕,那时你还同朕说你是永安侯府上千金的丫鬟,朕现在可都还记得清楚。”
虽是一番谴责的话语,却听不出丝毫的责怪在里面,像只是寻常家的问话,然而听到玉曦耳中却如雷鸣般惊人。
没想到祈帝早就认出了她来……
玉曦心里思索着法子,本想一不做二不休,死马当活马医,好歹赌一把,况且依之前祈帝的表现看来若要惩治她,何必等到现在?没想到祈帝竟拂袖打断她。
“朕没有怪罪于你,朕且不追究你这欺君之罪,但是你当如何弥补朕?”祈帝并没有急着将她扶起,脸上挂着笑意,眼角的皱纹越发的深邃起来。杀身之祸便在帝王的一语之间轻易化解,这便是大权,生杀予夺掌握在一言之间,所以自古以来才会有那么多追逐权势之利的人。
玉曦跪在地上久久不语,如今祈帝单独召见她,让她见黎后的玲珑棋局,却又免除了她的死罪,其意恐怕早已明了,不过是想借此告诉她,几日后的殿试之日,她必将落选!
想到此,玉曦脑海中便又浮现出之前宁君焕告诉她的种种,心里忍不住担忧,思前想后间,眼风突然瞥见远处的墙头上正挂着一幅明艳的美人图,那般绝美的容颜,让人看一眼便忍不住流连,然而玉曦心中却是一喜,仿若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墙上那副美人图她当然是再熟悉不过的,和那晚宁君焕同她看的那张如出一辙,而画上的女子,便是黎皇后。
或许这便是苏黎嫣所等待的契机,亦或是她命运的转折点。
“玉曦知道这世间恐怕还有一人,能解黎皇后的玲珑棋局,而此人,此时便在宫中。”
玉曦静静地说着,她在赌一把险棋,成败便在一瞬之间,一步错,则满盘皆输。
果真,祈帝瞳孔骤然紧缩,慌忙将她从地上扶起,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道:“是何人?”
“苏黎嫣,苏御史义女,同臣女一般入宫选秀。”
“你是如何得知的……你便如此肯定她能解这棋局?”祈帝不惊反问。
“一切皆缘,皇上见到此人便可知玉曦所言非假,不过玉曦有一言,不知当将不当将,还请皇上不要责罚。”说完,玉曦又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宫婢和太监。
祈帝也是明眼人,挥退了四周之人,才道:“朕免你罪。”
“若玉曦所言非虚,还请皇上在殿试之日免除玉曦嫔妃之封,赐封玉曦女官之位,玉曦一生所愿,并非困死在那后宫之中,若玉曦所言是假,甘愿承受一死,绝无怨言!”
玉曦此言说的凌然、壮志,让人忍不住一惊,她如今已是将自己命赌上,以退为进,扭转乾坤。
“女官?你可知,朔天此前毫无此等先例?”
祈帝看着眼前这个勇敢独特的女子,自己竟也被她方才所言所震惊,一个小小的秀女竟敢在他天子面前下如此赌注。
“皇上金口一开,便可定命数、改乾坤,自古巾帼不让须眉,玉曦自小便在府中熟读《唐书》自知上官婉儿与谢瑶环,只想自己一番才能有所施展,并无二心。”
玉曦此番话说的诚然,让祈帝也有些无可奈何,然而一思及黎后,便也乱了心神。
“那朕便信你一言,若你再次欺瞒于朕,记住你同朕所说,女官、妃嫔你一样做不成,便要成那刀下亡魂,你可得思虑清楚。”
“玉曦明白。”
玉曦垂首应道,语气虽是平平,然而手心里却早已捏出了冷汗,如今看来,所有的成败皆已系在了苏黎嫣一人身上,一念生、一念死,不过一瞬之间的事罢了。
得了祈帝的应允,玉曦缓缓退出了承华殿,迎面走在雪地里,鹅毛般的碎雪轻飘飘的落在她脸上,衣袂间,微冷的寒风早已将她手心的冷汗冻结,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停下自己的脚步,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她仰头,迎着风雪,蓦地,便笑出了声来。
那笑,是苦尽甘来的笑,是雨过天晴的笑,是自己智慧争取的笑。
她缓缓地朝前走着,殊不知,自己已坠入了这场皇权之争的暗涌之中,滔天的阴谋正在等待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玲珑之棋(五)
今日的永阑宫来了个不寻常的贵客。
永阑宫是二皇子独孤沥所住之处,无人把守,只因二皇子独孤沥不受帝宠,自幼体弱多病,又常年缠绵病榻不理世事,这永阑宫俨然便已成为一座冷宫。
如今又正值太子与三皇子争夺皇权,众人也早已将这寡言孱弱的二皇子弃之脑后,自然也无人会记起这座位于皇宫最北的永阑宫。
然而今日,却有一名贵客重登此地,彼时正值严冬,宫中的婢女和太监们都窝在自间厢房耐寒闲聊,只因他们的主子本就是个不得宠的主,已经有好几年未曾有人来过这里,他们的日子倒也乐得清闲,每日只需为二皇子独孤沥准备三餐日膳,起居方面便由独孤沥身边的小太监阿贵照料。
比起那些得宠主子的宫殿,他们更乐意待在这形如冷宫的永阑宫中,无喜无忧,不用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林煜缓缓推开那扇有些陈旧的宫门,齐膝的黑色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在这空寂的永阑宫中显得格外明显,林煜索性也不管,他收了内力并未使出自己的轻功,才故意留下这般脚步声,只等那通报之人。
林煜抬眼打量着这里,没有丝毫的人息,冷冷清清,偌大的宫内只有几株火红的山茶花凌冬开放,分外妖娆。
凌寒强比松筠秀,吐月空惊岁月非。
而这其中隐含的意思,林煜是再清楚不过了。
正倚在一把扫帚上打盹儿的小太监阿贵,听到远处的声音,以为是枝丫落入雪地上,倒也没太在意,换了个姿势又打起盹来,然而过了一会儿竟又听见了那声音,正烦闷的睁开惺忪的眼,便见不远处一抹白色的身影缓缓朝这边走来,不对,应该像是在飘,白色的衣衫随风轻扬,竟像是九天之上来的仙人。
“仙人!”阿贵惊叫一声,一把丢开了扫帚,用力的搓了搓眼睛然而朝前走去,却忘了脚下的台阶……
于是只听“哎哟“一声,阿贵便吃痛的倒在台阶下,一仰头,便看见一双黑色的靴子,“仙人”已是站在了他面前。
“劳烦公公通传二皇子,说太子身边的林煜求见。”
林煜轻声说道,并未在意他的失态。
然而阿贵却是猛地一惊,从地上爬起来,连身上的碎雪也忘记了掸掉,将林煜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请公子稍等。”
于是阿贵转身,脸上狐疑之色顿显,心里不停的嘀咕道:没想到这永阑宫中竟会来人……真是奇了怪了。
阿贵心里如此想着,倒也不敢怠慢,将宁辰殿的殿门打开,缓缓走了进去,然后厚重的殿门便被关上,林煜等在这雪地中倒也不急,嘴角微微有些冷意,今日他是背着独孤烨来到这里的,并未通报,他一向行踪成迷,独孤烨又忙于周旋于祈帝与永安侯间,自也无暇顾及他,况且他于太子有着最大的用处。
然而一想到几年前那样卑躬屈膝的跪在独孤烨身前,求着他将自己留在身边,将一个男儿的尊严抛于膝下,起初,他只是一个见不得人的暗人,后来灭将府、争皇权、斗江山,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是他一步一步取得独孤烨信任,由一个暗人变成如今独孤烨身边最为亲近的谋士,这其中的血泪,又有多少人知道。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林煜不需要任何人能理解。
也不知过了多久,宁辰殿的殿门才缓缓开启,小太监阿贵站在殿外,有些为难的咬了咬唇,才说道:“公子,我家主子早已歇下了,况且……殿中药浓雾重,着实怕污了公子身,公子不如改日再来吧。”
“如此也好。”林煜轻声应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去,小太监阿贵这才松了一口气,然而一转身,便看到林煜已是站在了殿内,白衣飘然,琅琅如仙。
原本正打算掩门的的阿贵,便这样干杵在了原地,动也不动,唯有那一双腿像是因恐惧而瑟瑟发抖,双眼瞪大如笼,半响,才从喉间爆发出惊人的叫声——“鬼啊!”
正对着他的林煜却是清然一笑,倒也不管他,转身便朝前方那处罩满薄纱的帘幔前走去,他每走一步,脸上的笑意便又深了几分。
殿内的陈设甚为简单,却不失贵气。然而,就在这普通至极的房中却透露着一丝阴冷之气,扑鼻而来的草药味瞬间便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阿贵,退下吧,看来今天是有贵客来了,咳咳……”
声音是从那帘幔中传来的,带着一丝虚弱的气息,如一丝轻烟般袅袅,仿佛转瞬便会消失在眼前。
“是,殿下。”阿贵恭敬的行礼后才退下,将殿门缓缓地掩上。
待阿贵走后,林煜才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站在了床沿之前,怔怔地望着那薄纱似的帘中那瘦弱的身影,不停的咳喘着。
“林公子今日前来可是奉太子旨意?”独孤沥说着,又拼命咳嗽起来。
然而林煜却不答,缓缓将那帘幔掀开,独孤沥此时是背对着他的,看着那躺在榻上之人,虚弱的仿若那浮游一般,露在锦被外的双手竟苍白的可怕,隐隐可见皮下青色的血管。
“不,是林煜自己的意思,不过单纯的来看望二皇子。”
独孤沥苦涩一笑,“本宫足足在此待了十年,自十岁那年母妃死后,本宫便已留在了这里,从未出过宫门,想来已有二十年,说来这永阑宫中看过本宫的人屈指可数。”
“二十年了……”林煜沉声说道,然而手已经到了独孤沥身前,将他那原本盖得严实的锦被缓缓捻起又盖在了他的身上,而经过这番捻被的动作,独孤沥苍白的颈脖已被林煜一清二白的看在了眼里,而一直躺在榻上的独孤沥身子却猛地一惊,不过眨眼间,一张细小的纸条便已落入自己眼前。
“希望林煜有朝一日能见到二皇子药到病除,林煜在此便不做叼扰了。”说完,白衣轻扬,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殿门缓缓被推开,而一直倚在门外的小太监阿贵一见林煜出来,飞快地便跳到一边。
“阿贵,送客!”
殿内的独孤沥厉声说道,惊的阿贵猛地打了个寒颤,应了声“是”才嘟嚷着嘴不情愿的跟了上去。
“不必劳烦了公公了,公公请回了,恕林煜打扰了。”
林煜微一拱手,便再也不看他,兀自朝宫门口走去,阿贵心里一喜,倒也乐得自在,一摇一摆的朝宁辰殿走去,然而一推开殿门,便见躺在榻上的独孤沥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阿贵心下一惊,飞快地跑到榻前,急急问道:“殿下……殿下!这究竟是怎么了?”
而独孤沥却是紧攥手中那张细小的纸条,艰难的转过身来,一张苍白到极致的脸带着微微的苦涩,“阿贵……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我怕是……咳咳,快去通知殿下,告诉他,三日后的子时,务必到此梁上一聚!阿贵……切记切记!不然整个永阑宫都将有杀身之祸!”
说完,苍白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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