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与君相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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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得与君相决绝-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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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冥界虽已是百天有余,可每日却皆是两点一线,除了在奈何桥上等待的时日,其余的时间即全是在东厢内休息,故而,我不仅是对冥界没有太多的了解,就连流云的这进深院,我也是不曾走动过的。
眼下他带着我一路分花拂柳来到位于南边的倒座厅内,我正思忖着他到底要将我带往何处,不想他却一把推开厅后的朱色大门,又冲我微微扬了扬唇角,示意是要让我踏出门外。
我有些疑惑的朝其外望去,全不料映入眼帘的竟会是一片灼灼其华的仙樱林,漫天纷纷洒洒飘散着朵朵樱花瓣,宛如天空中正下着一场粉色的雪一般,真真是别有天地引人入胜。我拾步向园中行去,半空纷扬的花瓣柔柔地擦过额头与脸颊再落于裙衫上,还带着幽幽的芬芳,居然都让人忘了这其实是在冥界鬼城之中的,只觉美好的仿似九天仙境,先前的昏暗阴森也顿时一扫而空。
我驻足仙樱树下沉醉其中,早已忘却缘何来此,待回过神来之际,却瞧见已至前方的流云正对着我招手,而他身旁的空地之上则设了一张六足圆桌。我走上前去掸凳落座,只顾着看头顶上那一盏盏的绢制花灯,也不知何时,圆桌上竟已是布满了各种珍馐美馔。
流云拂去凳上的落樱亦随之坐了下来,先是眼角含笑斟了一杯酒,又亲手执起酒盏送到我面前,方道:“因近来天君仙体微恙,致使我每日都需在天宫与冥界之间奔波,也因此疏忽了对九九的照拂,甚觉过意不去。”
我一手接过酒盏,空出的另一只手也与他斟了一杯酒,递与他道:“流云兄这般客套,岂不把九九当了外人。”
闻言,流云不再多言,只抿唇一笑接过我手中的酒盏,当即便一饮而尽。
我观他此举如此豪爽,本以为他该是个酒量甚好的人,却不想当我二人杯酒酬酢又干了几杯后,他竟是面露红晕目光涣散,像是微微有些醉了的形容。我忍不住嗤笑出声,想他的酒量比他那酿了一手好酒的贤棣可是差的太远了,而他口中所说的这天泉之酒,也委实不能同那人手下的紫竹蜜酒相提并论。
“九九要寻的人可是寻到了么?”
流云一手支额,一手又将我二人的两只酒盏斟满,如此看来他醉的尚浅,竟然还能记得我是来此作甚的,是以我复又执起面前的酒盏与他碰了一碰后,方道:“未曾,大约是隔得年份太久,我脑海中关于他的记忆已被混淆了吧!”
对坐的男子飘忽地看了我一眼,旋即抬起他那俨然已有些发虚的手执起筷子,又从桌面上的一盘什锦豆中夹了一颗豆子放入我的餐盘内,道:“我观九九是重情之人,但事到如今已是无可奈何,还当想开一些,抑或是那人某一世就曾欠下九九的,不过刚好在夙世还了。”
我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照他此言,若我真是凡人飞升的话倒还说得过去,可事实并非如此,又哪里来得颢玉某一世曾欠我之说?我蔫蔫地为自己斟过一杯酒,执起酒盏送至流云的面前道:“干杯,此事不烦流云兄为我挂心了。”
话罢,我痴痴地执着酒盏等待他与我回应,可当我悬在半空的手臂都已逐渐僵掉,那人却依旧是单手支额,未见有一丝要动的迹象。
我将手中酒盏放于桌面之上,低低唤了他一声:“地君?”
半晌无音,我又唤一声:“流云兄?”
“流云?”
“……”
然而我一连唤了几声也未见回应,想来他多半是醉意深沉已睡过去了,可是,事实上我二人连半壶酒也未喝完,不想他竟真的醉了,而这天泉酒酒力并不算高,比起那紫竹蜜酒更是不知要浅薄到哪里去了,如此看来,他还真是忒不胜酒力了点。
我不好扰他清梦,只一边自斟自饮,一边依旧思忖着先前的那个问题。不自觉的一杯复一杯,直至将余下的大半壶酒都喝尽之时,对坐的那位也终于有了些动静:“九九,与我在此幻一张床榻可好,我有些醉了,劳烦你了。”
我不禁一笑,心道他果然是醉了,可难道竟是要在这后院中入眠不成?我回道:“流云兄,此处在后院之中,未免有些不妥吧,我还是将你扶回屋内比较好。”
“不必。”流云仍旧以手支额一动不动,低沉的嗓音缓缓道:“便在此处吧,我已习惯了。”

流云的邀请

我“哦”了一声应下,随手捏了个酒盏在手中,因我刚从师傅的净瓶内复原不足半年,凭空幻物尚且有些吃力,是以也只得如此了。不过,还好结果并未算太坏,虽然我没能幻出什么高榻软枕,只幻出了一张青色竹榻,如此倒也算不错,亏得我被师傅封了真元而幻出的是张青竹榻,倘若只能幻出紫竹的,眼下便真真是没有办法了!
将流云扶于一旁的竹榻上,因仙樱花瓣扑簌簌的四下纷落不免扫过他的脸颊,我又好心的拿起桌上的另一只酒盏,为他幻了一顶帷幔撑于竹榻上方,尔后便打算回房休息。
哪知,我不过刚刚转过身去,就听身后榻上之人唤道:“九九,给我杯水好么?我好渴。”
我揉了揉额角,想是今夜定难成眠了,左右他都是地君,不顾他的酒量将他灌醉已是我有失在先,眼下又将宿醉的他一人撇在这里,确然是不厚道了点。是以我只好再次转身,打算让他喝了水后,便也在不远处幻张暖椅来休息,倘若他有什么不适,也好有个照应。
我在竹榻的边沿坐了下来,帷幔里的那人翻身侧躺,面上红霞可掬,不过,他到底是九天之上长大的神仙,闻得是上神之道,受得是龙族之礼,固然是喝得过了本身的量,醉后睡相却也委实好极。
“流云兄,水。”我施术拿来圆桌上的茶盏递给他道。
闻声,他一手撑榻坐起,一手接过茶盏,微微笑道:“多谢九九,叫你见笑了。”话罢,他喝了水后竟是醉眼迷蒙的将我看着,我被他看得一阵发毛,赶忙不着痕迹地向外挪了挪身子:“流云兄快休息吧,明日你还要到天宫去呢,若不早些歇下,怕是明日要难受一天了。”
“嗯。”他低低应了声,却并没照做,须臾,他将茶盏放下,然后竟是抬手将束发的那支翠玉发簪抽了去,登时,只见三千青丝兀然倾泻宛如乌瀑,映着他那张本就极是受看的一张脸,在酒后更显得益发唇红齿白温润如玉。
眼前的画面,叫我不由得想起多年前到凡间游玩时曾看过的一首词,其间有两句我记得甚清,写的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香酥、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
此前我一直以为,只有女子方才能有如此动人的形态容貌,却不成想,眼前这男子不仅将词句中美好的一面展露无遗不说,且还并未让人觉得有半分不协调的阴柔之感。摸着心口说,在他面前作为一个自以为姿色还不错的女神仙,我表示压力当真很大!
一盏茶的工夫后,流云退身侧躺了下去,以手支颐幽幽地看着我道:“九九明日要往何处?”
我想了想,不知如何作答,说我去别的地方总不合适,毕竟明日我要去的乃是天宫,而面前的这位偏偏也是天宫里的主,假如我今日骗了他,改日又万一碰见,那岂不是成了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支吾了半天也没能回应,本想岔开话题,流云却出乎意料道:“九九可否留下?流云不求别的,只愿每天来往的路上能有个人伴在左右。”
我一惊,心道竟会是自己否极泰来了不成?我思忖了这些天也没能找出个合适的理由进入南天门,不料竟会在流云这里如了愿,可是,他为何要留我?他身边不是还有那仙官吗?难道、难道是要让我和他一起每日三人行不成?如此,我会不会还没报得自己的仇,就先要被仇家给杀了呢?
思及此,我犹豫道:“可以是可以的,终归我镇日也无所事事,只是……”
“九九半晌不答话,我已当作是默认了。”流云一边说,一边施施然转了个身,兀自续道:“快回去休息吧,明日你要与我一同早起,早朝晚了,是要被众神嗤笑的哦。”
“呃……”
我一时语塞,而他却似是完全忽略了我“只是”后面要说的那些话,可见他此状,我也不便再打扰,只得站起身悻悻地回到了前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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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厢内的床榻上我辗转反侧一夜无眠,虽然一直克制自己不要去想太多,可脑海中还是会不停的浮现出各种千年后再次与落离相遇的画面,遥想他与凤妍二人当年即是惺惺相惜琴瑟调和,想必这些年过去,也该是儿女成群了吧。
窗外夜色仍旧暗淡,我掐指算算时间,竟已是寅时末了。我起身出了房门,既而沿着香径往倒座厅行去,殊不知,刚刚走到檐下,就见灯火笼罩中一霁色长袍的男子从内步出。
他顿下脚步看了我一眼,本就有些绯红的面色更添赧然,少顷,终是踱步到我身边讪讪道:“流云不胜酒力,让九九见笑了。”
“不会。”我不甚在意地从一旁的花枝上摘下一朵开得极艳的晚山茶,耸了耸肩道。
“九九昨夜睡得可好?”
“嗯。”我点了点头。
流云沉默了一会儿,再张口时语气却是有些吞吐:“不知、不知九九可否愿意留下?我只是想……”
“只是想每日上天宫下地府的路上有个人陪着,对么?”我忍笑接到,想来定是他昨夜醉酒已将自己说过的话给忘了。
他闻言,果不其然就作出一副诧异貌,问:“九九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摊了摊手笑而不语,只睁大眼睛装出一脸疑问的将他看着,半晌,他粲然一笑道:“难道,是我昨夜醉酒时已对九九说过此话了?”
“是呢。”我复又点了点头。
此时天色已破晓,朦胧中仿佛看见流云的双眸内有光影流动:“那九九在此出现,是要同我一起上天宫的么?”
“嗯,只是……”
见我应允,不等我将话说完就见流云爽朗一笑,既而他又如那次在酆都城楼前时一样揉了揉我的发顶心,那感觉就像是我与他相识已久了一般,不过,今次我已是见怪不怪了,想来他大概是有这样的喜好吧。
“时辰不早了。”片刻后,我原以为流云会去唤那仙官,却不料他竟是匆匆招了朵云彩将我拉了上去,道:“九九还是坐下吧,我们需得快些,好在卯时末赶到天宫。”
我不由一愣:“那仙官呢?他不跟你我一起么?”
流云似想也没想便腾云往酆都城外赶去,少时,他垂首笑看着我,淡淡回道:“仙官已被我安置到别的地方去了。”
“唔。”我应了一声忍笑转过了头,以为如此甚好,甚好!

天君之位

南天门亦如千年之前一般鸦默雀静壁垒森严,不同的是,千年之前此中尚有我心心念念之人,而千年之后却无我相忆,惟剩了一腔仇恨。
我随流云身后在南天门前步下云端,四大守门天王见我面生,诘问道:“仙子因何入得天宫?”
前方的流云闻声停步,拱手恭敬道:“四大天王在上,流云有礼了,此仙子乃是在下新寻的仙娥九九是也,先前那仙官犯了些错误被我遣到了别处,往后便是九九随我左右,还望各位天王辨得九九面目,再见了莫要再阻拦。”
高高在上的四位天王见流云一番话语不卑不亢,亦拱手回礼:“既得地君所言,我四人日后定然不会无礼阻拦,地君请进!”
流云向内走去,我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路过四位天王身前时我一副笑颜相迎,他四人面面相觑不知我傻笑个什么,我却心想他四位便是法力修为再怎的,到底与师傅相比起来仍是云泥殊路相差甚远,不然,怎么师傅小小的一个法术他们却是识不出来?
我正兀自为这等容易就进了天宫而开心着,怎奈过了南天门后仅仅数步,竟只觉一阵寒风伴着寒香便兜面袭来,其中还夹杂着片片晶莹的雪花,打在脸上生疼生疼。我以手覆面,以免再有雪碴打上来,原本走在前面的流云忽然顿了几步与我并肩道:“适才竟忘了告诉九九了,快使出些仙气护体,莫冻坏了。”
“奇怪。”我不解的问:“常听其他的神仙们说天宫乃是四季如春常年皆为四月天,怎么今日却是冰天雪地粉妆银砌呢?”
闻言,流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欷殻б簧溃骸鞍ィ恢菇袢樟耍旃延惺氯绱恕!
他此言令我更觉怪异,要说一天如此还有可能是水神布错了天气,数月如此的话……天君怎么也不管个好歹?
流云口气颇是沉重的续道:“想来九九大抵是不知,实则天宫之内的气候自古便随在位之天君所动,天君若心情小有变动都无大碍,则是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可倘若是天君心情有了大动,气候便是会现出异常。”
“哦?竟还有如此一说?我倒还是第一次听得,那看眼下气候数月风雪漫天,恐不是天君陛下心情极其低落吧?”我甚感稀奇,却不知这天底下还有哪个不要命的,竟大胆到连天君他老人家也敢欺负,真个了不得的人物!我若哪日得了闲暇,必要去拜会一番。
流云蓦地双眉颦蹙,暗暗道:“大约五月之前天后为天君诞下一女,天君与天后多年未出,这本是桩皆大欢喜的极好之事。只是不知怎的,天后诞子后竟突然出乎意料的患了气膈之症,原以为不过是肝气太盛,就让药君给熬了几副汤药调养着也并没甚在意,却不成想,那汤药不但半点也没医好天后的症疾,数十日下来竟更是面黄肌瘦修为大损,纵是连别的仙友输些仙力给她,却亦是不见好转。”
流云说着,极其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天君夫妻鹣鲽情深,天君见其如此,上天入地不知在六界寻了多少灵丹妙药,数月以来老君的炼丹炉都要炼穿了。只可惜的是,天君所做一切皆是枉然,白白不起一丝作用,天后也仍是一病不起,故而也就有了这数月的寒雪。”
想是我在师傅的净瓶内住的太久了,加之师傅因心系众生而常在凡间少来天宫,且又是不八卦之人,所以,南海之上竟是连天君何时迎娶了一位天后这事都不晓得。想想也是,那天君应是个多么挑剔的神仙,据说他曾原有两房妾室,只可惜到末了没有一房被立为天后,都只做了天妃,可其中一房却连天妃之福也消受不起,早早的就去了。有闻彼时天宫内亦是天降大雪数百日,不过,好在那天妃临去之前为天君留下一子,如此,天君看在那孩子的份上方才有些好转。
由此可见,天君彼时都为那死去的天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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