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君城越发好奇，表面上依旧是平静神色：“阁下想要憋死在下么，迟迟钓在下的胃口。”
灰衣人嗤笑一声，道：“在下是担心阁下会承受不起。”
洛君城瞪着灰衣人，一字字缓缓道：“我可不想再跟阁下绕圈子，有话直说。”
灰衣人瞧了洛君城一眼，言简意赅道：“在下方才恰巧送走了晋王妃。”
洛君城豁然而起，他逼近灰衣人，气息拂过灰衣人的鬓边，有淡淡的清苦药香和身上若有若无的牡丹花香，虽香气袭人，却令灰衣人如坠冰窟。
灰衣人语气更冷：“洛城主难道要跟在下拼命？”
只听洛君城一句：“有何不可。”
顿时，石屋内剑气如霜，致命的剑光逼得钱将军缩到角落里，不得动弹。钱将军紧张的盯着对峙中的两人，洛君城剑走轻灵，不但轻功过人，而且又潇洒，又漂亮。他和灰衣人来来回回地斗了七八十回合，仍不分胜负，高手相争必精彩不断，换做平时，钱将军肯定乐不思蜀，但眼下相斗的两人都是他认定的朋友，怎容许他们窝里斗。
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斗得死去活来，他们眼神很明确地传达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两人身法都矫健，出手都快，忽然间，洛君城已欺入灰衣人胸怀，反手扣住灰衣人的脉门，那只被控制住的手动不了，灰衣人铁一般的双脚，已踢到了洛君城的小腿肚，洛君城一痛失手，灰衣人趁此机会进攻，洛君城身子一偏，躲开了灰衣人虎虎拳风，果然招沉力猛，洛君城虽避开了一拳，仍觉拳风呼呼。
灰衣人用脚尖挑起被洛君城打落的断剑，迎向洛君城的无情剑。
人有情，剑无情。
灰衣人飞身而起，洛君城的剑已到了眼前，灰衣人身子向后一倾，险险躲过无情剑。洛君城轻笑一声，他无比快意，却有着噬心地恨。
洛君城再一挥手，灰衣人已被逼入死角，灰衣人困兽般地反抗，一把扯下腰间的名玉，打在洛君城左肩的肩井穴上，谁知，洛君城似乎早已料到灰衣人会有这么一手，就在差一线距离时，洛君城翻身，名玉打在坚硬的地上，变成屑粉。
灰衣人抓住这个机会，凌空跃起，剑光袭人，迫得洛君城无力挣扎，一口鲜血像漫天雪花般洒了开来，洛君城以剑尖拄地，撕心裂肺地咳出大量的鲜血。忽然，本在低头咳嗽的洛君城，闪电般击向灰衣人，一剑刺入灰衣人右肩，刹那间，灰衣人也挂了彩。
两人不分伯仲，却无法平等而视。他们生来就是为了毁灭对方的，怎能容忍对方光彩四溢。
两人再次挥剑，招招致命，再过片刻，必两败俱伤。在一旁看着的钱将军着急了，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毫无办法，实在是没办法了，他冲入剑光中，洛君城和灰衣人的剑同时刺穿钱将军的身体，等他们想收手时，已来不了了，钱将军微笑的倒了下去，跌在冰凉冰凉的地上。
洛君城和灰衣人同时拔剑，为傻里傻气的钱将军运动疗伤，他们谁都没想过会有同心协力的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钱将军渐渐缓过气，虚弱一笑：“真好，你们肯握手言和。”
洛君城指责道：“你怎么那么傻，傻到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
钱将军苦涩一笑：“你们若是肯听我一句，本将军也不用那么狼狈了，传到将士耳中，你叫本将军日后如何号令三军。”
“三句不离本行。”洛君城淡淡一笑。
钱将军喃喃道：“看来身受重伤也不太糟糕，只不过一个月都不能去烟花之地了。”
“真有点可惜了。”洛君城大笑。
“本将军这是被谁害的，亏你这没心没肺的家伙还笑得出来。”钱将军不改风流本色，说得自得其乐。
“要在战场上看到大将军的狼狈样，确实不容易，在下毕竟还是有眼福的，钱将军什么模样在下没见过。”洛君城低声道。
“别说得一副好像很了解本将军的样子，本将军会不高兴的。”钱将军软软说着。
“你若不高兴，西边都会出太阳。”洛君城拍了一下钱将军的后背，这亲昵的拍打，惹得钱将军痛苦的咳嗽着。洛君城接着说，“大将军好好休养。”
“本将军年纪轻轻的，三天两头的躺在病榻上，这到底是为了什么？”钱将军忿忿不平道。
“这得问你自己喽。”洛君城无动于衷道。
“本将军的一片丹心被埋在了冰雪之下。”钱将军哭诉着。
“我说钱将军你能不能更脆弱一点，脆弱得想要我拥你入怀。”洛君城一本正经道。
“不要，本将军英明神勇，怎可柔情似水。”钱将军嫌弃地看了看洛君城，忽然惊呼道，“那家伙哪里去了，本将军刚被他伤了，他怎么能玩失踪呢？”
洛君城笑了，好像方才杀机未曾出现过，他轻轻道：“听起来像怨妇，自己的夫君一夜之间凭空消失。”
“你能不能来点正经的。本将军真的被你们伤得很深很深，连笑一笑也会有蚀骨之痛。”钱将军不悦地扬了扬眉，冷冷道。
“既然知道痛，还不知死活地跑过来，你以为你是九尾狐，有九条命供你挥霍。”洛君城狠狠地泼了钱将军一头冷水。
“面冷心热的家伙。”钱将军淡淡说道。
洛君城顺着钱将军的目光，见到缓缓而来的灰衣人，只见他手里已多了一个瓷瓶，瓷瓶里装着的是上好的伤药，对钱将军来说是必不可少的。
钱将军乐开了花，大声道：“你去哪里了？”
第38章 卫梦蝶
灰衣人错愕地目视钱将军，哑声道：“在下为将军找了些上好伤药来，都是昔年太子殿下赐给小人的。”
“瞬间感动。”钱将军高兴地说。
洛君城出奇得冷静，带着一贯温和口气：“容在下插一句嘴，阁下将晋王妃送哪里去了？”
“在下只是想让晋王好好管管他的王妃，不要到处乱跑，躲在阴暗处偷听人讲话，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灰衣人回道。
“什么？”洛君城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掠过钱将军，飘到灰衣人面前，一字字冷冷道，“你凭什么这么做？”
“还是洛城主想要晋王妃永远不要开口说话。”灰衣人露出杀气，洛君城怔忡，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才会守口如瓶。他不能因一时之气而大动干戈，小不忍则乱大谋。
洛君城冷笑道：“阁下想得倒周全。”
“太子殿下已入绝境，作为太子殿下有力的党羽，自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灰衣人顿了顿，继续道，“钱皇后在皇宫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太子殿下自投罗网。晋王在后紧追不舍，誓要与太子殿下决一死战，断了卫国命脉。在下略尽绵薄之力，为晋王送去活生生的晋王妃，以示警醒。比起洛城主为太子殿下送去一屋子的钱财，在下做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阁下的诚意，太子殿下求之不得。”洛君城咬牙道。
月光照人，明月湖边停靠着一艘小船，波光粼粼，夜色中，烟笼明月湖。
小将军慕容靖一发现湖边有船，兴奋地对着未看见的船夫大喊：“船家，船家，我要过渡。”
随后而来的南宫烨无奈的笑了笑，道：“越来越男子汉气概了。”
慕容靖叉腰道：“王爷是在担心末将的男子风采盖过了您的光彩。”
“本王的确有些担心，站在慕容将军身边，唯觉将军英姿飒爽、玉树临风。”南宫烨笑着说。
“末将有这般风采，王爷不是嫉妒了？晋王妃若是在这里，想必对末将也会另眼相待的。”慕容靖甜甜地笑了。
南宫烨赏了慕容靖一个爆栗子，慕容靖满脸憋屈：“王爷，末将好歹是慕容小将军，怎能被您如此粗暴地对待。”
“本王平时就是太惯着你了，张口闭口就抬出晋王妃。”南宫烨微扬了脸，呼吸着晚间青草的芳香。
慕容靖用手指了指那艘船，南宫烨回视慕容靖道：“你怎么不说话了？”慕容靖用手捂着嘴巴，摇摇头。
南宫烨看了一眼慕容靖，掰开慕容靖放在唇上的手，淡淡道：“好了，说话。”
“是。”恭敬如初。
“真不该跟女人津津计较。”南宫烨叹了一口气，环视四周，只觉一切都在雾里云里，看得不真实。
“王爷，没想到卫琛竟这般狡猾，找了替身引开我们，害得我们苦苦追寻了一天一夜，累得筋疲力尽，便将南朝王爷和小将军扔在荒郊野外。王爷，你说明月湖会不会有狼？”慕容靖唠唠叨叨说着，南宫烨只是闭着嘴，不插一句话。
“卫琛便是那头狼。”南宫烨一笑转身。
“王爷不正经，王妃要小心。”慕容靖白了一眼南宫烨，冷声道。
“今儿个怎么了，非要扯进左思思。”南宫烨抱胸，垂首望住讪笑中的慕容靖。
慕容靖问：“王爷在遇见卫梦蝶时，就没有一点动心。”
“哪个卫梦蝶？”南宫烨反问。
慕容靖瞪眼，笑了，笑里带着种说不出的讥讽之意：“卫国第一美人卫梦蝶，您不知道？真是孤陋寡闻。明明方才对王爷投怀送抱了，香软身子一离开，王爷便翻脸不认人。”
南宫烨这才想起经过卫国名城朝阳城时，路遇一碧纱女子，本好好在走路的，走到他面前时，却身子一偏，倒入他怀中，他毫无防备，他伸手去推，手却立刻缩了回来。
女人身上有很多地方都是不能被男人推的，尤其是薄纱蔽体时，南宫烨不能碰的地方就更多了。如果伸手去推，碰到的一定是这种地方。
她的身子柔软无力，她的脸好红好红，心跳得好快好快。
她的呼吸中带着那种醉人的酒气，一口口传入南宫烨的呼吸里。
南宫烨忽然明白她喝下了什么酒，这诱人的催情酒，让南宫烨方寸大乱，他差点被迷醉。美酒醉人，美人醉心。怀中娇软身子不断蠕动着，他身体的勃然欲念忽然被激起，他的理智已崩溃。
她不断扭动着身子，用香软身子缠住他，绞住他，极力引诱着他的欲念。
南宫烨凝住眼前之人，浓腻脂粉遮不去这天生丽质的皮囊，他笑了，左思思艳妆打扮，能逼得他发狂。
他忽觉此时想左思思是多么的不合时宜，可不想却有着噬心噬肺的痛。
催情的酒，已激起了他们身体里最古老、最原始的欲望。
但南宫烨却不想与眼前女子沉沦欲海，所以在他以为无法抗拒的时候，他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南宫烨抽出腰间匕首，割下一截袍袖，迅速地为碧纱女子蒙上眼，一甩袖，碧纱女子已转了身，动作一气呵成。
南宫烨满意地望着那艳丽背影，笑意很深。
慕容靖不知何时从某个角落里转了出来，赞道：“晋王不愧是南朝的柳下惠，坐怀不乱。”
“需要你的时候，小将军跑到哪儿去了。”南宫烨凝视着眼前的笑脸，真想撕下她的笑容。
“末将给王爷去买阳春面了。”慕容靖一直捧着这碗阳春面，烟气蒸腾，经慕容靖提醒，南宫烨才看到了这碗阳春面。
“小将军想必已饱餐一顿了。”南宫烨切齿道。
“王爷艳福不浅，在卫国都有美人来借宽厚的肩膀。”说完，慕容靖伸手拍了拍南宫烨的肩膀，十分满意。
“拿来。”南宫烨冷声道。
“什么？”慕容靖应道。
“阳春面。”
南宫烨彻底崩溃了，他幽深眸子逐渐转冷，迫得慕容靖乖乖的捧上阳春面。
“小将军找遍了朝阳城，就买到这么一碗面。”南宫烨鄙夷的瞧着手中的那碗面。
慕容靖厉声道：“不吃，末将拿去倒了。”
“谁会跟自己的肠胃过不去。”说完，南宫烨便囫囵吞枣的吃起面来。
第39章 易容
明月湖，冷清得吓人。慕容靖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瑟缩道：“这船不会是鬼船？”
“慕容将军做了亏心事么？”南宫烨忍着笑，问道。
“谁知道？说不定是王爷做的？”慕容靖应道。
“去了才知道怎么回事儿？”南宫烨撇下慕容靖，迈向停在湖边的小船。
“王爷是走投无路了么？”慕容靖一动不动的立在草地上，真希望那片片粼光就是秋日流萤。
“慕容将军若是不怕被卫国士兵剁成肉泥，就站在岸边到天明。”南宫烨依然不回头，一只脚已踏上了小船。
“骑虎难下。”慕容靖叹息一声，便追了上去，跳入甲板，俯首走进船舱。只见两个粗衣麻布之人，正在赌牌的两个汉子看也不看他们，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
南宫烨也不恼，呆在旁边专心看牌。慕容靖只觉沉闷，她对赌博一向没好感。慕容靖来回走动，不耐烦地发出各种声音。终于他们放下了手中之牌，细细打量南宫烨和慕容靖。
蓄着一字胡子的年轻人说：“两位来我的小船，有何事？”
慕容靖抢着说：“自然是要过渡。”
那人淡淡说：“我看这位公子秀气得很，不知是否有家室？”
南宫烨看了看慕容靖，笑道：“船家莫不是要牵姻缘线。”
那人朗声道：“正是。小人舍妹今年十六芳华，貌似芙蓉，人品贵重，就不知这位小公子是否有意？”
慕容靖忽觉一口怒气屏在腔子里，出不来，她恨声道：“在下已有心仪之人，不劳船家费心。”
那人长叹一声，道：“真是可惜了。”
南宫烨抢着说：“船家可以开船了么？”
一直未说一句话的面带病容的中年人开口了：“当然要开船。”
年轻人出去摇橹，唱着渔歌，在寂静无人的明月湖大声地唱，声音异常嘹亮豪迈。
南宫烨从年轻人身上收回目光，掠过面有病容的中年人，对着慕容靖低声说：“明月湖，果然美。”
慕容靖轻轻应了声：“的确美。”
中年人问道：“在下听两位的口音不像卫国之人，可是来卫国做生意的商旅。”
慕容靖马上接道：“我们有世上最好的夜明珠。”
中年人一听夜明珠，死灰般的眼睛忽然发亮如星，人也精神抖擞，深深吸了口气，道：“真的？”
“在下一向很诚实。”慕容靖夸夸其谈，假意干咳几声，瞅了南宫烨一眼，热情地说，“那颗方圆百里之内都找不到的夜明珠，就在这位仁兄身上。”她手一指，指向了毫无准备的南宫烨，南宫烨挠了挠头，苦笑道，“这颗夜明珠是在下心爱之物，若不是穷困潦倒，无法温饱，真不想千里迢迢的到卫国来卖个好价钱。”说完，便从怀中慢慢掏出那颗流光溢彩的夜明珠，夜明珠的光盖过了船舷上的孤灯。
在摇橹的年轻人叫道：“果然是好东西。”
那中年人笑呵呵道：“在下活了那么多年，倒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宝贝。”
慕容靖叹气道：“本想到卫城卖个天价，谁料到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