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之年- 第119部分

一掌尺宽，三指厚，可以并排放下两根雪茄的木盒悄然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令清道夫工会的会长眼眉轻挑，随即释然地缓缓恢复原状。

由于视角的阻挡，银行经理并没有看见木盒里的玩意，他忍不住强烈的好奇心，将盒盖完全放下，这才发现里面并没有常见的高级雪茄，而是一大叠面额惊人的战争债券。

有实物作为抵押品发行的债券，它们相当于市面流通的硬通货，在地下黑市的价格已经被炒地很高，通常是面额溢价的五成以上，毕竟来自北海航线的贸易商品，转手翻一番都有商会抢着要。

奥德里奇抓起全部债券，在手上过了一遍，立即知道大概的面额总数，比预计中五万金欧玛的贷圌款还多，如果操作等当，能从地下黑市换来八万左右的金币。

拥有这笔巨款，别说专门配置火圌药的中型工场，连带铆钉工厂也能扩大生产，毕竟手中的债券有很大一部分是优质的铁砂。

“这不是愚人节的笑话……嗯！或许某些人想借用你来试探我，以及身后的特里斯家族。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馊主意，没有把你的安危考虑进去，要不是我身为传统的美德骑士，换做其他普通骑士，尊敬的经理先生，你已经是死人了。”

被奥德里奇。特里斯的话说地背脊冒出冷汗，不过来自雪松银行的资深经理依旧挤出职业的笑容：“事实证明你确实是罕见的白骑士，相信用不了多久，尊敬的特里斯阁下，能够突破自身的局限，成为伊斯特伍德城第四位大骑士。”

“第四骑士吗？原本是地下世界传扬的谣言，用来中伤和诋毁我的声誉，名声与实力不符的我拉仇恨的靶子，没想到前往北海意外地与风暴骑士交手，尤其是接触那件神奇的短柄锤，令我提前触碰到更高的层次。”

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只是巧妙地隐瞒其中一部分，因此即使暗警厅的资深探长就近旁听，也分辨不出真假，或许干脆当特里斯所说全部属实。

银行经理的笑容立即变得不那么自然，显然他对特里斯骑士的奇遇也有了解，非常明白所谓的神奇的锤子的底细，因此脸色讪然地接不下去话题，毕竟他的身份摆在桌面上。

区区一个银行经理，确实不应该知道地太多，既然顺利完成自己的使命，此次拜访应该差不多该结束了。

亲自送到门口，奥德里奇与银行经理挥手惜别，等到私人马车走远后，他立即伸手轻轻招来工会管家戈尔高先生，从外衣口袋里取出部分债券，令他带人去码头区的专营货栈兑换实物。

清道夫工会拥有大笔资金和调度而来的物资，原本闲散的人手统统激活开始运作，连夜将一座仓库改装成火圌药工场，手工制料台，水动筛选装置，配置车间等流水作业工序仓促完工。

为了严格保密，奥德里奇用木板将工场各个不同工序分隔开，使经手的工会成员不能窥视全貌，即使亲信中的亲信戈尔高也不例外。

炮弹壳体的制作放在铆钉工场，薄薄的铸铁外壳还有内置的破片，对于老资格的铁匠来说都不算什么。

资历最老的克里出人意料地想出了小型化子母弹的设计，据他所说参考过某种品尝过的非常特殊的水果。

奥德里奇猜测是石榴，也只有它能够赋予老克里以灵感的闪光，否则如此令人眼前一亮的设计，绝对不会来自铁器工场劳碌半生，脑汁已经干涸的铁匠。

清道夫工会在秘密行动，反观八叶的大师经过通力合作，总算逆向破解铜胎铁芯炮的生产工艺，并以各自的思路分出不同的派别。

埃德蒙多大师决定用加大炮管内径，增厚管壁使元素大炮的极限射程大幅提升，按照他的说法，胜利决定在射程之内。奥利埃特大师出于节省材料的想法，制作出小型化的炮管，相对射程变短的缺陷，他创造性地采用抛物线的方程，创造出奥德里奇前世应有印象的迫击炮。

其他几位大师也各有阐发，其中不乏出现秘银炮的构想，不过被过高的成本遏阻没有实现。

牺牲大骑士雷斯特在海上捕获的北海三国的秘密武器，很快被拆解成不同的部分，由秘密渠道送到伊斯特伍德城。

诸位大师各施奇技，将越发熟练的逆向工程推演到更高层次，成功地解析出源自矮人的金属冶炼工艺，某种新型的拥有较强元素亲和力的合金。

收获不止于此，通过拓印和临摹，大师联手破解出元素坍缩的秘密，这原本是旧时代妖精都市京格尔独有的技术，在有样本实物的前提下，并不算是难事。

在元素大退潮的现今，北海三国的秘密武器并不能发挥出原有的开山辟水的威能，不过用来击穿外壳裹铜皮的普通战船还是绰绰有余。

精通炼金术的埃利奥特大师将所有部件重新组合，在地点秘密的靶场开启元素坍缩，空空如也的炮管内圌壁，逐一点亮繁复的奥法纹路，不断吸附游离的气元素，随后化为一枚压缩到极限的空气硬块，将包裹铁甲的假人一击穿透，四散的风刃甚至将其凌空切成不等分的碎块。

“局限很大，受制于元素浓度，还不如特里斯家族的小子提供的各式炮弹，可以想象得到妖精废都京格尔的北海三国，并不能很好地运用元素坍缩的技艺。”

埃德蒙多此前极为重视，如今见识过所谓的秘密武器，立即变得不屑一顾。

“也对，北海三国原本就是奥法的荒漠，他们的长老祭祀只是会一些萨满法术，没能把元素坍缩运用发挥到极限，这既是他们本身局限的不幸，同时也是我们的幸圌运。”

橡树之道的追随者菲利克斯大师，由始至终持中立的态度，他的意见得到在场诸位大师的认同，尤其是埃利奥特，由于他的无私贡献，八叶再次把他吸引进来。

“新的战船改装图纸，我们都商讨过，上下两层，左右船舷，共计二十四座元素大炮，船首像是中枢撑开力场防护盾，船尾有三管炮。特里斯家族的小子，拿出来的设计相当高明，稍微改进的余地还有，不过总体却没有任何纰漏。我赞同，诸位的意见？”

身为八叶之长的埃德蒙多大师发话，其他大师彼此充分交换意见后，也纷纷表示赞成，随后整理备案递交给伊斯特伍德大公审核，不出意外地得到允许。

很快地新式战船的订单下到各个有名的船坞，其中不乏关税同盟的加圌盟城市。元素大炮被拆解成不同部件，比照战船的待遇向城内铁器工厂下订单。

紧接着，清道夫工会的压力陡增，要应付第一批十二艘战船舰队的火炮，不得不竭尽全力开工将缺口弥补。

身份背景复杂的炼金术士，眼睛都盯着这些炮弹和底火圌药包上面，尽管没有大师们的手段，不过破解出配方的大致成分并不是一件难事。

清道夫工会的竞争对手很快出现，在官方的默许下，开始形成实质的挑战，尤其是在奥德里奇名下的火圌药工厂不能很好地满足需求的前提下，替清道夫工会分忧成为再美妙不过的借口。

特里斯明面上还不能说不行，尤其是为了北海前线的大局，他已经有牺牲自己一部分利益的心理准备。

真实的情况却是奥德里奇正在试验新的爆焰粉末配方，一旦获得成功，不吝于硝化纤维取代黑火圌药作为发射炮弹的底火。

按照特里斯前世的说法：“走自己的路，让竞争对手永远跟在后面吃灰。”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八美德大骑士

霜降之月末，清道夫工会特里斯会长接到一封来自市政厅元老院的邀请函，作为元素大炮的提供者，参与新式战船的下水庆典。

现场没有沸腾的欢乐气氛，也没有人山人海的围观者好事者，吐露芬芳的鲜花，轰鸣的礼炮，繁复如蛛网的彩带和迎风招展的彩旗，悬在船首的香槟，更是不见踪影。

奥德里奇环视左右，只有寥寥无几的身份不明人物有资格出席，在地点如此隐秘的船坞，而且还是远离伊斯特伍德城的下游某座小镇。

特里斯悄悄地离开观礼台，独自走到更高的位置，居高临下地俯视安静地待在船坞里新式战船。没有繁复的帆索系统，没有高度惊人的主桅，甲板上似曾相识的烟囱令他恍然之间有些失神。

船舷吃水线以下裹着厚厚的铜皮，仿佛钢铁盔甲保护着船身不受苦咸海水的侵蚀，灰扑扑的黑漆涂满甲板，整体给人一种坚实、可靠的品质。

这艘命名为无畏号的新式战船有如一头陷入酣睡的巨兽趴在干涸的船坞，奥德里奇灵性的支柱轰隆震动，光是用眼睛观看已经远远不够，他想要近距离接触。

非常符合情理的要求，尤其是在习惯迟到的大人物没有抵达秘密船坞之前，拥有第四骑士称号的特里斯得到下水庆典仪式的主持人的认可，甚至允许他在船上甲板自由走动。

一根根合抱粗细的原木支柱，交叉纵横地抵住船身维持基本的平衡，奥德里奇不想让主持人为难，因此也就没有下到船坞底部，而至经由踏板登上无畏号。

伸手触摸船舷阴干的乌黑油漆，内心的触动随着手指的接触时间延长变得越来越大，特里斯似乎察觉到这艘新式战船有如生命地呼吸，可惜它呱呱落地的啼哭声并没有响彻耳际。

真是无比惊人的造物，原本普普通通的材料，经由工人、匠师的灵巧双手，从无到有地组合成形，仿佛踏碎远古冰川，唤醒大地的泰坦巨人，准备开天辟地的做出一番伟业。

灵性的支柱与无畏号隐隐地形成某种共鸣，显然是奥德里奇身上具备的某种特质与新式战船极为契合，他感觉到自己的信仰源泉来到新的层次，随时都有可能突破成为大骑士。

不过一阵由远及近的杂乱脚步声把特里斯从迷醉的美梦中惊醒，随后极为神奇的共鸣戛然而止，任由他的内心如何大声呼唤，无畏号始终没有给予回应。

奥德里奇不免有些失望，不过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立即摆正自己的位置，无需仪式主持人的招呼，从容地离开新式战船的甲板，因为他看见来者是诸位认识的大师，以及一位由冷山骑士团大团长负责贴身保护的大人物。

不用说，那位置身在重重保护中的中年人，尽管衣着式样简单朴素，脸上也没有贵族惯有的倨傲，特里斯敢断定他必定是自己的封君，也就是关税同盟的发起者，被推举为盟主的伊斯特伍德大公。

三三两两散布在船坞附近的受邀者，包括奥德里奇在内，自发地向仪式台靠拢，口才不错的主持人热情洋溢地简短致辞后，将开闸放入河水使新式战船上浮的机关枢纽让出来，请在场地位和声望最高的大公就位。

没有多余的临场发挥，没有任何意外的突发事件，有的只是齿轮转动的精准，就连伊斯特伍德大公也不例外，既是秩序的创造者和维护者，同时也受制于无形中的秩序。

隐藏在众人眼睛看不见的地下，一连串复杂的机械联动装置，以致于大公本人轻轻地扳动铁质手掣，竟然能缓缓抬起船坞的水闸。

冰冷的河水在轰鸣声中疯狂地冲进干船坞里，很快就将底部填满，随着水位不断地上升，由原木支柱维持平衡的新式战船无畏号脱离束缚，平稳地漂浮在水面上，渐渐地与船坞外的河面平齐。

冷山骑士团大团长轻轻挥手示意，麾下久经训练的精锐骑士分出大部分人经由踏板登上无畏号，他们非常默契地待在不同的岗位，紧接着新式战船的两侧船舷纷纷往外打开翻板，一具具漆黑的炮管被骑士们推出来。

原本酣睡的无害猛兽突然亮出自己的爪牙，颤抖着松弛的皮毛，一股惊人的气势渐渐成形，有如来自无底深渊的邪恶领主。

埃德蒙多得到允许后，立即擎出自己的法杖，伸手轻轻虚点，只见一抹亮度惊人的射线击中船艏的船首像，掀开遮挡多时的幕布，露出人面狮身的史芬克斯像，寓意高贵、仁慈和勇气，非常符合无畏号的命名。

被大师的法术命中，瞬间激发船首像的双重防护，最前端的是力场偏移，依稀可见漩涡似的旋臂，不停地搅动。其次是晶莹剔透的波涛护盾，蜂巢似的六角网格，自然界最坚固的形态。

奥德里奇被鸦之洞悉拓展提升的眼力，看见船首像的纹饰下面隐约有晶光流动，显而易见这是无畏号防护系统的关键，只是不清楚为何不把它隐藏在船身更安全的地方，反而要暴露在外面。

“或许是逆向思维，越是无关紧要的地方，就赋予更重要的责任，原本没人在意的装饰品，如今变成新式战船的防护中心，估计没有几个人能猜到。”

浮在水面渐渐驶离船坞的无畏号，在至今依旧散发酒香的烈酒河上徜徉，放下三爪铁锚固定，船舷两侧的炮管依次鸣响礼炮。

“嘭……嘭……嘭”

二十四发，最高规格的鸣响，特制的无烟******还是特里斯名下的工场提供，从这一点来看，清道夫工会的竞争对手还需要继续努力，才能追赶上脚步越来越远的巨人身影。

下水庆典仪式到此基本结束，众人簇拥着伊斯特伍德大公匆忙离去，连主持人的致辞都没有人关心，还好待在现场的奥德里奇还想与无畏号尝试能够再次共鸣，因此没有随大流地退场，作为热心的参与者持续到仪式收尾。

船坞里只有寥寥无几的年轻人，都是特里斯不认识的来自上层贵族家庭的继承人，或者嫡长子之类核心成员，他原本打算借此机会结识，可惜的是隐秘的小圈子潜在地排斥陌生的奥德里奇，尽管奥德里奇有份受邀参与秘密的新式战船的下水仪式。

没有关键的介绍人，他根本挤不进“绅士”的俱乐部，估计继续尝试还会遭遇冷场，特里斯独自走向仪式台，他的要求令见识过不少上流社会种种怪癖的主持人有些讶异，不过那也只是讶异罢了。

趁着冷山骑士团的人陆续离开无畏号，主持人随即示意奥德里奇登船负责收尾，将一座座元素火炮放回原位，放下船舷炮口的挂板，将一切恢复原状。

至于船首像的双重防护，在施法源泉耗尽后悄然陷入沉寂，想要令它再次运作，必须充填新的源泉，特里斯如今具有这个能力，可是他没有必要在众人眼前展现，尤其是守不住秘密的年轻人面前。

缓缓收起爪牙的新式战船彻底苏醒过来，在刚才轰鸣的二十四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