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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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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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被无数的信男善女们渲染得神乎其神,这尊据传已经供奉在深宫内佛堂上了,难不成会送去京郊外的寺庙?若是那尊鎏金阿育王塔当真要请与寺庙供奉,那么,和扬州言三一起参佛的机会自然是决不能错过的。
  对礼佛没什么兴致的言家耀辉看着欢喜雀跃的信男善女,他也不能肯定,不过,应该会送去寺庙吧。在他看来,号称一切皆为虚幻的信佛礼佛的地界的市侩味都比寻常之地要浓郁。只消动动嘴皮子就能得到大实惠,素来是和尚的看家本事。
  扯着萧泓挨着一起的一众顺着灌送道耳际的低议,“看!看言三少执着青莲的姿态像什么?”
  言三执青莲的姿态?什么意思?均侧目看过去。没什么啊,言三故意落下的青莲又被人送过去了,言三正拈花抻着笑着呢,亲近之余隐隐带着许清肃了。
  “看到了吧,言三少前世定是佛前的青莲……”言辞灼灼中有不可辩驳的肯定。
  什么?引得若许人皆踮起脚尖向手持那边细细端看, “噢,没错,拈花微笑着的言三少宝相庄严,正应了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的佛偈。”
  佛前的青莲?扫视着这些以讹传讹的家伙们,一众旁听旁观着的公子们无不滴汗,这话从何说起?这些市井之徒居然公然散布谣言!
  “疯了。”个别个受不了了,喃喃低语,“萧兄,您看好了,照这么下去,三少保不定得在和尚庙过日子了。”
  “如三少是佛前的一朵青莲,那我就是佛手上的宝剑了。”瞅着的萧泓哼了声,道:“不过,据我所知,三少不怎么信佛。”
  当真只为了个“情”字,萧泓就被蒙蔽了心智?见证着萧泓铁了心赖着扬州言三的行径的各家公子们无语之余,免不得齐齐生出个念想:萧府长辈怎的也不请出家法?
  “萧世兄,眼下监察司和言官都在注意朝局和民心动向,没时间腾出空来,只消得京中大势一定,言官们上本弹劾,损毁的可是自家门第清誉。”尽着君子之交的本分作了最后的劝诫,言尽于此的他们也得赶着回去了,还要为明日出城做准备呢。
  也对,萧泓上前给布铺中的言三少解围,天不早了,是该回了。被萧府的扈从放开了两名随侍忍下愤恼也过了来,将预先备好的借口复述了一遍,天色将午,请回的理由也合情合理。
  走出人群,扫了愧色深重的两位随侍一眼,言家耀辉道:“能忍下恶气,就是助了我。”步步小心的言家是绝不能在市井中留下不好印象的。
  “是。”不露声色接下那支惹得三少烦恼的青莲,清楚其中厉害两人低声回道:“您请放心。”
  借此确认这两名随侍并非江氏的嫡系的萧泓面对三少的不悦,立即表示回去后定管教一下无礼的随侍。对此,言家耀辉干笑着以作感谢,做作的姿态害得萧泓连声劝解莫要着恼。
  这次虽是无意,到底也是一桩不必要的是非,不理会开始了不避讳耍赖的萧泓的招惹,大步往暂居的西市过去,得需想个法子不让事态蔓延才是。
  和预先想的不一样,西市的街面远比东市冷清。相比东市的热闹,西市则显得冷清了许多,挨着墙角一边张罗着生意,一边探着脑袋的挑担货郎瞅着了,啊,扬州言三可算是回西市来了。
  不想带着盯着他一举一动的一帮人回暂居的院落,直接往铺面去,一早儿他去监察司,大掌柜则是要去监察司去询问案情,这件事还得加紧追问追问。
  向前远远见着靠着锦绣斋的铺面前是人头涌动,满街的过客乌压压得都聚在了锦绣斋铺面口。
  又……又怎么了?
  “言三少回来了!”惦着足尖的挨着后边一声嚷嚷,紧围着锦绣斋门前的人群当即让开了一条通道来,齐齐回头探看去。
  对视这些瞩目过来的眼神,都挺热络的,看来目前没有对言氏不利的状况,再抬目,随着这一声嚷嚷,从锦绣斋迈出一位俊秀的男子来,看得言耀辉一惊一喜,“啊!父亲!您来了!”虽然和预先约定的不一样,对父亲能来此,言耀辉无比欢欣。
  这位俊秀的男子正是言家家主言茂。见识过言茂词锋凛然的萧泓自知不妙,脚下一滞,没等拿出戒备的姿态,就瞧着见着了父亲后展露出儿女憨态的言耀辉,看得他心神一松,心叫不好,却也来不及了。
  噢,那就是扬州言三的父亲大人啊,果然好皮相。瞧着扬州言三见了父亲显露出孩子般的欢腾,格外让人亲近起来。
  欢喜着的言耀辉连忙上前叩拜。为免落下没家教的污名,言家自有一套专门做给外人看的礼数套路。
  言茂扶起上前行礼的爱子,对三儿乍现的娇态,他也倍觉欢喜。爱妻早亡,家人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尚在襁褓中的小六身上,早早敛起娇怜的小三照顾家门,关爱兄弟,团结邻里,对付上门叨扰的是非,家里的铺面地租也一并打理,若不是有稳重的小三照应家道,他又岂能有心年年外出游历。
  父子礼见过后,免不得要面对挪步在一旁的萧泓了。言耀辉退避一旁,萧泓的品阶不是言氏可以正视的。
  本来就有些紧张,见着言茂转目注意他,萧泓免不得紧张起来,眼前这位看上去毫无缚鸡之力的文士可是一位能随时用法度道理来挞伐他的长辈,抢在言家伯父向他施礼之前,萧泓先行一步上前见礼“父亲——”
  ……
  话音一落,四下抽气声声延绵不绝,旁听得乍然错愕着的个个都欢欣起来,瞧吧,箫将军恋慕言三少不是流言吧。
  轻轻蹙着眉峰,侧目扫向一旁,言茂微忧道:“亲家公子,萧公子是不是中暑了?”此时,从人群的缝隙处不巧地正拂过一阵微风,顿觉惬意,嗯,昨日一场雨是场消夏的及时雨。
  瞄着自个儿将自个儿吓了一跳的萧泓,也踱步过来的林政皓确信萧泓应该没有装疯作傻的本意,这位是真的铁了心癫狂了。
  正想旁观言家会如何应对此事的林政皓被亲家老爷瞧着了,将对萧泓灰暗的未来充满了同情放置一边,自认为没本事去招惹连姑母大人都要小心应对的了人物的林政皓恭谨得回应道:“亲家老爷,可能是萧世兄的口误吧,最近出了一些闹心的事情,让萧世兄烦恼得错乱了吧。”
  这话立即引起众多旁观者的不悦,这位林公子说什么瞎话,看萧将军精神抖抖的,哪里有病了。
  对此言有些茫然不解,言茂当即询问得看向稳重的大掌柜,束手侍立在后的大掌柜立即迈步上来,在做足礼数后,将昨日有个大罪之人用污言秽语侮辱了三少和萧公子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听得言家家主当即变了脸色。
  



第三十七章 
  
  “对士子加以谤议,是法度大忌;无端受诬,应当理清是非之前更应当守度,怎地还毫不知避讳聚在一处惹出非议?”言茂厉声呵责着小三。
  温厚的扬州言三的父亲居然这般迂腐严厉,让瞧得有不平之心的旁观者听得渐渐生畏了起来,可不是么,三纲五常的纲纪岂是能随意破坏的,当下才稍有意识到所瞧的热闹其实是在悬崖边上亦为狰狞。
  “为人辩冤白谤是第一天理,京兆府居然毫不理会这样违背天理之道!”痛责着小三的言茂当即就要向京兆府去讨理。
  “父亲请万勿妄听,怎么可能会有这等之事?孩儿一早去东城是去求见监察司的吴源大人去了,箫将军和各位将军则是去兵部,巧遇上的,您没见这几位以作戎装么。”家教严谨,性情温雅的言耀辉连忙回应严父的叱喝,道: “明日起,这些位自荐报国的年轻将军就要前往大营,能和这样伟岸男子相识,孩儿并无半点愧对君子育德。至于旁人无中生有的邪念,孩儿自是不屑的。”
  沉思片刻,言茂愧然, “是为父的愚钝,没个胸襟见识了。”
  这话听得旁人云山雾罩,看过去,没错,箫将军穿着是当差的装束,配着只有军务者方能佩带的宝剑,英姿飒爽的气度,很有风范,行止确实并无不妥之处。如此看来,说法和过程还有些将就,也算说得通,现在就要看萧泓如何回应了,萧泓应了,这件事自然就往谣言上划分,不应的话……那就更热闹了。
  对言家做着立身正言的把戏,萧泓只得旁听旁看着,亲眼目睹过江暮不断被打击的下场的,也就清楚了和言茂翻嘴基本上也就是送把柄上门的事实,他还是识趣得闭着嘴巴吧。
  有些许愧疚的言茂一步上前,抬手就要向萧泓施礼,“箫将军,……”
  萧泓迅速的连退了三步,侧身迅速避开言茂的作揖。
  这一出转变立即引起关注,就算圣恩赐得扬州言三了个六品员外郎的头衔,那只是虚衔,言三之父向品阶高的萧大公子作揖是理所当然的,怎么萧大公子会连退三步不敢受礼?
  “伯父请不要客气,晚辈不敢。”面对言茂的作揖,回避开的萧泓脸色陡变,没多会儿已经是一脸灰败,很有些面无人色的感觉了,惊得一旁的随侍赶紧上前扶住似乎深受打击开始站立不稳的大公子,惊慌着着人去找来轿乘。萧大公子有得相思和吐血的前例,可别是再出了什么事端。
  没错,看吧!萧泓是真的恋慕言家三少,绝对是真的!对瞬间生出惨败之色的箫将军,生生让人生出怜悯来。世道礼法的残酷并不是寻常人能逾越的,就是贵胄公子也不行。
  看着一脸灰败的萧泓,言茂良久道:“好生珍重。”
  对看似摇摇欲坠的萧泓,实在生不出自怜之意的言三又好笑又好气,装得那么离谱,示弱的用心还真是可恶呢。
  载着孱弱不堪的萧泓的轿乘急急得远去了,另行的车马也带了过来,言茂也直接上了车马疾行去了。当即有好事的追着去探看这位言三的父亲究竟去哪里了。
  恭送了父亲离开,将对父亲的意外到来的欢愉也收敛起来,转身进了内室,言耀辉这才询问大掌柜, “父亲这是去哪里?”
  “姑爷早年在京城旅居,想必定有些门路的吧。”并不确定的大掌柜只能回禀这些了, “三少,今儿早您去了监察司后,有人送来了消息,最近,不少明文士儒生都在旁议您和萧公子行止不端,亦有言官附议了。”
    言耀辉一凝,本朝言官品秩虽低微,其职权却极有威慑, 但凡为言官者,皆有“必国而忘家,忠而忘身之士”之德,其秉公据实,善辨是非,敢论曲直的品性一直是读书人的榜样,对言官牵涉,早已在预料中。言家的艰难本就不在民间民意,对应民间的流言蜚语只消得转移一下话风就是了,对应那些翻阅经纶的读书人可就万万不容易了,则是没料到传开不足两日就引来鞭挞,得要加紧小心了。
  “您和箫将军是王上最近擢拔的人,姑爷挺担忧这是朝政倾轧的伎俩,借此要和王上较议。还有件事儿让姑爷更揪心,今儿一早起您前脚出门,萧夫人就带着好些大红礼盒过来了。”那些大红礼盒和下聘的礼盒甚为相似,可亏得萧夫人守着体面,暗下去的是少有清净的深巷院落。
  萧夫人?那位温婉孱弱的夫人?言耀辉疑惑起来,道,“大府人家的诰命夫人岂是能轻易移身的?”
  “这位夫人和寻常大府的夫人不一样,京城中谁不晓得萧夫人天性烂漫,陡有臆想,就能做出千奇百怪的事情来,”大掌柜解释道:“就去年深冬,萧夫人回娘家,路经了一户人家花园子,见了探出的一枝寒梅,就住在人家府上半个月没挪窝,大凡这样的事情甚多,并非恶意,却甚难琢磨。”
  还有这样的?言耀辉失笑,好生有趣的夫人呢,“萧大人就不过问吗?”
  “没听说不想管,十多年前还到处致歉,现在怕也习惯了吧。”
  “人分三六九等,娘家显赫,夫家宠爱,方才有资格循迹风雅。”言耀辉摇头,不再在这事上纠葛,继续询问道:“萧夫人此来是什么意思?”
  回到正题,大掌柜连忙道: “萧夫人正着人放下那些礼盒,一并还要留下些侍奉您的侍女,可亏得姑爷赶早进了城给碰上了,要不麻烦大了。”
  此言听得言三一凝。一直以来,他能对口口声声赖定了他的萧泓并不加以在意的缘由之一就是萧泓毫无长辈首肯,单凭这点,无可依赖的萧泓永不能跳出理法的瓶颈,可若是萧夫人公然支援萧泓,那就着实落下话把了。
  对转着两个大拇指,大掌柜也泛着嘀咕,当时的场景很暧昧,面对姑爷,隔着轿帘的萧夫人呀了半句,就自个儿回了。嗯,也是,至今也没见过有谁家夫人好意思对姑爷拉下过脸面的。
  临时找来的车马一靠萧府,在府前候着的家丁们急忙将大公子连抱带扛扶进了府门。一合上府门,萧泓就拍开簇拥着他的家丁,落地站直了,让前拥后护的家丁们当即愣在一旁,眼瞅着坲了衣襟大步迈往后院去的大公子,一众才恍悟,哦,大公子在做戏啊。
  往后堂,需向父母大人回安,没踏进后堂,隔着院墙就传来了母亲啼哭和父亲的咆哮声,顺着母亲啼哭声渐高,一如既往,父亲的咆哮声愈加低迷,没会儿,就没了生息。萧泓这才迈进父母居住的正院,触目就瞧着了正院的院内放着些红色箱包。看着这些红色箱子,萧泓有恍若看到了当初的江暮下聘的场面,了然过来,难怪父亲大发肝火,原来母亲又做了一件可恼的事端。
  束手立着正室外间的姨娘见着了萧泓,连忙卷起帘子通报。隔着帘子,一点也不想见长子的萧大人呵斥着萧泓自信回院落中去。至于先前下仆通报了萧泓深受打击摇摇欲坠的呈报,萧大人是再也不信的了。
  隔着帘帐,萧泓道了安,也就回了。
  离午饭的时间还有一炷香的功夫,扬州言三的父亲及时赶到了御史台。
  东城云集着好些官署,御史官署内种植了甚多有长青之寓的柏木,因为栖息了不少乌鸦,让有雅称为“兰台”的御史官署多了个“乌台”的切题的俗称而家喻户晓。今日午时未到,官署内,颇有瞧热闹心思的一些属员都在旁议着这位上门的访者。
  备受王上赏识的两大才俊中的扬州言三的父亲向御史官署投书,告萧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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