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茸娘子的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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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茸娘子的嫁事-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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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廊子上两个双髻丫鬟一个拿蜡烛,一个拿铜镜,把光撒到底下台子上去,厅堂两边又走出各十个花容女子,一人拿了一支红烛,哼着曲,温温柔柔地好似要把人心化成了水去。

前调哼完,台上帘子后头的红茸一声清亮的起调,一边唱,一边开始脱袍子。

一屋子男人此刻眼睛都发了亮,原先有几个悄悄伸手掐两旁女子屁股的这时也愣在了那里——从未有人看过这样旖旎的红茸,昏黄的光线之下,莹白的肩背隐隐绰绰,惹人遐想,有几个年轻公子红了面,几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子纷纷急急地从怀里往外掏票子。

这样的香粉佳人,这样暧昧的气氛,独独前排的胡洛依旧眯了眼睛,只是嘴唇抿得紧了些,一时有些发白。

门开了,黑衣男子随着紫衣俏妇走了进来,冷风将女子们手里的蜡烛扑得盈盈拜倒,纱帘被卷了起来,露出香肩玉背的红茸惊讶地转过头来,立时一张倾城色的脸俏得叫人不禁并住了呼吸。黑衣男子立在厅堂的最后,停住了脚步。

短暂的沉默,所有人都呆了。胡洛腾身一跃,一个转身之间,一张雪白的披风稳稳落到了红茸肩头,挡住了春光。

红茸冲他微微一笑,将身上披风笼了笼,钻到了纱帘后头去。

他面色有些沉,对着台子一旁的三娘一点头,“开价吧。”

三娘立刻笑成了一朵花,扭着身子上来,清了清嗓子。“起价一百两,上不封顶。”

众人立刻炸了锅,喊价声此起彼伏互不相让,一路爬过了三千两。三娘开心得合不拢嘴,不时拿眼珠子瞄了瞄胡洛,这位胡公子来历不凡,不知会给出什么样的价位来。

“八千两!”一面色红红的胖公子喊道。众人都咋咂了咂舌头,怪怪,八千两包一个姑娘,真真舍得!

三娘笑盈盈地说道,“王公子真是豪气,八千两一次。”说完拿眼睛瞟了胡洛一眼,胡洛却仍旧喝着茶,头也不抬。

“八千两两次。”红茸肩颤了颤,眼神慌乱地盯住胡洛。

“八千两三。。。”三娘话未说完,只见一道黑色人影飞快向台上掠来,厅堂中众人心下大惊,哪里来的武林高手?

黑衣男子一声不响,轻轻在台檐子上一点,落在了红茸面前。红茸隔着帘子望着眼前忽然出现的“大侠”,眼神忽闪。

“哎,这位公子,你若是对我家红茸心里欢喜就出价码来,莫要想做那英雄救美的傻事!”三娘眉毛一凛,四下里立刻跳出二十几个龟奴,将台子团团围住。

“我几时说过我要做英雄?”黑衣男子声调出乎意料的温柔,又拿手一直红茸道,“何况她也不美。”

3、第三回 麻将与豆浆 。。。

红茸站在楼梯口,从领口上摘下帕子扇了扇,眼睛有意无意地瞥方袍一眼。方袍低眉顺眼立在灶台前,端了个陶碗,碗里白乎乎的东西四散着一股香气。

“一大早的,外头又是在吆喝什么?”她一边说着一边眉头一拧,呕,又是最讨厌的豆浆。

“隔壁来了两个狐狸精。”方袍淡淡说道,手里的豆浆伸过来,被红茸一把推开。

红茸一手摸着肚子,一手点了点方袍的脑门道,“你傻了?老娘最恨豆浆,你又不是不知。”

方袍看一眼她圆滚滚的肚子,上前拉住她伸上来的手,将碗塞了过去,“知道你不吃,给孩子吃的。”

红茸忽地住了嘴,瞧了瞧手里的豆浆一眼,仿佛这是一碗毒酒一般,捏了鼻子,灌了下去。

方袍拿过红茸手里的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这几日红茸似乎又胖了些,此刻她一双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在方袍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道:“凭地看住我做甚!”

方袍也不答她,任由她拧了眉头瞪半天,兀自接过空碗浸到水池里,刷起碗来。

红茸盯着他背影气得直笑,这方袍,当初真不知是怎地惹上的。

记得那一天春暖花开,她坐在嫁铺的院子里头,一张四方石桌摆在面前,对面坐着慈市口的桃花妖,右手边是长安来的鲤鱼精,左手边的是城南戏园子里的榕树老儿。

“碰!”鲤鱼精脸上还留着两撇胡须,说起话来一翘一翘,分外逗人,此刻他推下两个三万,又从榕树老儿面前抓过他刚刚打出来的一个三万,在牌里挑了挑,甩出来个发财。

“也碰!”桃花妖笑眯眯地推下两个发财来,甩出一个白板。

麻将桌上红茸正抓耳挠腮着,立刻把白板抓了进来,“杠!”她眉开眼笑地甩出了一张九万。

谁知一旁的鲤鱼精立刻喊了起来:“胡了!”

红茸愣住了,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放炮了?她忙按住鲤鱼精的手,大声说:“不算不算,我才没放炮呢!还给我还给我!”

鲤鱼精哪里肯让她拿回去,气得两撇胡子都竖了起来,“红茸娘子你这人怎么凭地一点牌品也没有?这都打了半天了,说什么也不能算了!”一旁的桃花妖笑得直捂嘴,榕树老儿咳了一声,也投来了不满地目光。

红茸哪里管得这一些,站起来与鲤鱼精闹在一起,“还我还我,我不放炮了还不成么!”

“姑娘可是唤的在下?”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落在院子里,吓得三个妖怪立刻都遁了地。

红茸手里还紧紧抓着那张九万,回过身来,将男子上下一打量。来人穿着叫她眼熟的黑色劲装,那胳膊那腿,咦,这不是在初芳会上说她“不美”的那只么?

“你来作甚?”红茸斜他一眼,跺了跺脚,“好好的一桌麻将,都叫你扰了。”

“我是姑娘后院水井里的水鬼,前世今生全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叫方袍,姑娘方才喊得不正是在下么?”男子身上湿漉漉地直滴水,低眉顺眼地说道。

红茸眨了眨眼,水鬼?她绕着方袍转了一圈,嘿地一声笑开了,这小子还真死了。

“呸呸呸,什么姑娘不姑娘的?别给老娘来这套!”她得意地拿食指戳着方袍的肩膀,呵,还真硬,她只得踮起脚点了点方袍的脑袋,“既然是我家水井里头的水鬼,自然归我管,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这的跟班,这里里外外的杂事统统你做,听见没的?”

“这。。。”方袍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唬得有些发懵。

“什么这啊那啊的!”红茸一脚跨出去,却踩着了自个掉在地上的麻将,身子一歪摔了下去。方袍忙上前捞住她,红茸经这么一摔一捞,兀自昏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方袍端端正正坐在自己床边,手里拿了一个陶碗。

“你你你!谁叫你进来的?”红茸一下子坐了起来,手指又伸出去要点他脑门。

方袍一只手抓了她的手,另一只手将陶碗塞到她嘴边,“喝豆浆。”

红茸立刻炸了毛,控诉着豆浆此物如何不得人心如何叫人生厌,方袍只淡淡一句就叫她闭了嘴:“你怀了三个月的身子了。”

红茸不可思议地瞧着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肚皮,虽然这几个月月信确然是没有来,但怀孕这事,其实是开玩笑的吧?

“喝。”方袍把碗往她嘴边蹭了蹭,一股她最厌烦的香味飘进了鼻子。

无可奈何这四个字怎么写,红茸总算是晓得了,她捏了鼻子一仰头,却一口豆浆呛在了喉头。“咳咳,咳咳咳咳!”

方袍伸过手来让她靠在胸前,抚掌在她背上拍了拍。红茸顿时闻到方袍身上的水腥气,捂了嘴巴干呕起来。

后来还是桃花妖好心地来照顾了红茸一个月,红茸这才不呕了。

唯一的遗憾变成了每天早上的一碗豆浆,红茸是真心后悔收了方袍做跟班的,可惜方袍是说什么也不走了。红茸每日唉声叹气,看着方袍的眼神越发幽怨起来。

******

翌日一大清早,眼睛哭得红红的桃花妖来敲门。

方袍与红茸恰巧又在为喝不喝豆浆争执着,开了门,桃花妖扑进来一把搂住红茸哭天抢地地嚎开了,“死了啊,姐姐,白书生死了啊!”

红茸娘子手里端了个陶碗错愕地看着怀里的桃花妖,“哪个死了?”

“白书生啊!”桃花妖眼睛红肿一片,抬起头来大喊,“慈市口那个白书生!原先向你寻过姻缘的那一个!”说完又觉得悲从中来,埋了头又哭了起来。

方袍皱着眉头,将小桃花妖拎了起来,小姑娘怪可怜的,哭得七荤八素,一抽一抽的。

红茸娘子这才扶着额,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春天里桃花妖有一日红着面孔来求媒。红茸方袍还跟着她去慈市口悄悄看过那位姓白的书生,确实是位面相极好的公子,为人十分耿直,一路上扶起红茸假扮的老头老太姑娘小伙七次,帮红茸扮的小贩捡东西四次,真真是个善心人。红茸还跟桃花妖打了包票,等生完孩子就去给桃花妖牵红线,把两人的婚事大力操办操办,现在可好,死了。

红茸安慰着哭的直抽抽的桃花妖,“你瞧,死了多好,成了鬼只要改日去地府里抓了来,你们一样可以成婚的。倒省去很多活人和妖怪在一块的麻烦事。”

桃花妖一听,哭得更伤心了,她断断续续地说道:“姐姐。。。有所不知。。。白书生的魂魄叫人收了去了,成不了鬼怪,也投不了胎的。”

红茸听了一惊,手里的豆浆都撒出了好些,方袍看她一眼,她犹自不觉,大力地拍着桃花妖的后背道:“这可是大事啊!咱们这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桃花妖给她拍得直往前摔,埋怨地看红茸一眼,“姐姐也太唯恐天下不乱了。你可知道这次来的妖怪厉害得紧,我打听到之前已经害了五个人了,全都是纯阳的魂魄。”说着她瑟缩地一抖,也忘了继续哭下去。

红茸托着下巴一边思索,一边把碗凑到嘴边,喝一口皱一下眉。

“方袍,你昨天说,旁边的琼楼里头来了两个狐狸精?”

4、第四回 狐狸与前夫 。。。
柳树巷的尽头是一处青砖小宅子,这宅子看上去很是老旧了,与旁边的琼楼之间只有一条很小的巷子,从这短巷子往里头走大约二十来步,便是琼楼的后门。

两个窈窕女子从后门里头走了出来,领头的那个绿衣女子裹着臃肿的大围巾,只露出一对俏生生的大眼睛,此刻正东张西望地丢溜溜转着。现在是傍晚,柳树巷的大部分花楼小倌馆都还沉浸在夕阳的余辉里,没有一丝动静。

“跟上。”绿衣女子悄悄地说。

身后红衣服的小丫鬟头上也带了条围巾,却还是露出了大半个脑袋来,呵,这不是露香姑娘的小丫鬟逢儿么?

两只狐狸精鬼鬼祟祟出了巷子往右一拐,就到了红茸嫁铺的门前。那是一扇红漆剥落得差不多了的老旧木门,门上有一对铜扣环,露香凑上去扣了扣门。

门里头一点声响都没有,好像这是一所空宅子一般。

“师姐,莫不是你看错了?这宅子里一点活人气都没有的。”逢儿也凑了过来,俩人一同伸出头去,要从门缝里瞄瞄院子里的情况。

就在这时,门“呼啦”一下打开了,两只狐狸精往里冲跌出去,纷纷闷撞在一人身上。

露香嗅了嗅,好浓的水腥气,她抬起头,一对眼珠子牢牢盯着前来开门的高大男子,眼珠子一转,咦,莫不会是只水里的东西吧?

“两位姑娘如此鬼祟,”方袍淡淡扫了她们一眼道,“所为何事?”

“小女子初来乍到,还请公子通传一声,说是琼楼的露香,前来拜会红茸娘子。”露香解开脸上厚厚包裹着的围巾,露出一张娇媚妖娆的脸来。

方袍却一边说着“红茸娘子身子不适,今日不便见客”一边两手一伸就要把门关上。

露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男子竟然不受她的媚术影响,好像面前站的是个面疙瘩似的。几百年来她还没遇到过这样油盐不进的主,心里一恼,狐狸爪子刷地探了出去,抓向方袍肩头,管他是人是鬼,先抓了魂魄出来看看!

方袍也不惊慌,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出手一般,谁也没见着他是怎么动的,只是下一刻,狐狸爪子已被方袍抓着向旁边一扭,“咳哒”清脆的响声,露香身后的逢儿不由退后了一步。

“哎呦!”露香疼得变了色,虽然自己是只狐狸精,但也不是不知疼的神仙啊。她面色变了又变,脸上的人皮子绷不住了,脱落下来,露出本来一张狐狸面孔,呲牙咧嘴地瞪着方袍。

“今天就叫你瞧瞧咱们梅山狐狸的厉害!”说着露香上前一扑,张开狐狸嘴巴就要咬。

方袍面色不变,抬腿冲着露香的脑袋就是一脚,这招快得惊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狐狸精就飞了出去,落到门外一颗梧桐树下头,抽了一抽,晕了过去。

小狐狸精逢儿吓得变出真身拔腿就跑,方袍也不追她,缓缓走到门口,就要关门。

“慢着。”红茸从屋子里出来,习惯性地把手按在肚子上,“抓她进来,我倒要看看,梅山来的狐狸精,是个什么摸样。”

跟在红茸身后的桃花妖怯怯地冲门外望一眼,眼神里头透出一丝怜悯。啧啧,与其落到红茸手里,倒还不如躺在门外呢。

夜很深了,隔壁琼楼丢了头牌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喜翠娘扑在宋捕头身上哭爹喊娘,说是这头牌花了她大半年的积蓄才给从江南买来的,眼看着明天就是酬芳会,琼楼上下都张罗开了,就等着卖个好价钱了,如今竟然把人给丢了。喜翠娘越哭越伤心,眼泪鼻涕全蹭在宋捕头衣服上不算完,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踢着腿捶着胸,懊丧不已。

洛阳城的宋捕头这几日正为那凭白猝死的几个书生的案子头痛的很,这花楼的头牌也要来凑热闹,搞失踪。他眉头紧皱,那些书生的死和这新来的头牌失踪案,到底有没有关系?

这时,小捕快金刚凑了上来,恭恭敬敬地说道,“宋捕头,问过对面‘玉宇’的小倌们了,有个叫寻芳的小倌说,他说。。。”说到这里,金刚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说什么?”宋捕头一扭身,也不管地上喜翠娘哭得死去活来,眼睛盯着金刚问道。

“说旁晚的时候,瞧见一绿一红两个女子从琼楼后门出来,好像就是露香姑娘和她的小丫鬟逢儿。”金刚眼神有些闪烁,为接下来的话深深不安着。

“可有看到他们去了哪里?”

金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寻芳小倌说,他那时候睡醒了刚起来,也并不是故意要往外头瞧的,所以只看见两个姑娘往隔壁‘红茸嫁铺’去了,后来就没继续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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