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第8部分

「林羽瑶，再睡你晚上会睡不著。」

林羽瑶赖在床上，用大枕头遮住耳朵，「人家昨天晚上都没有睡，再一下下、让我再睡一下就好了……」

「你昨晚为什麽没有睡？」

冷益轻轻地眯起眼睛，质问。


秘密－101


（还不是因为你！）

林羽瑶望向冷益，想著到今天还不敢告诉他的真正原因。

（你没有去考试，是多严重的事！第二年要重考耶！晚了别人整整一年耶！我怎麽可能睡得著啊？光想你就……）

她微恼，觑著冷益。

冷益极缓极缓地，扬起眉头。

「我後来，其实考得不错。」

林羽瑶听了微微张嘴－－重考跟她上同一所大学，这叫不错？她今天才发现，他还真乐观。

「你流口水了。」

冷益从口袋拿出包面纸，遮上她的唇。

「哪有！」林羽瑶嗔他一眼，望见他手上的东西，「这怎麽会在你那里？」她惊讶地问。

印上玫瑰的面纸，是陈老师去探视考生时，送给大家的礼物，她那包回家後就找不著了，消失至今……

「那天，你掉在我床下的。」冷益指指照片，满意地见她赧红脸，徐徐说明：「我整理房间的时候发现，要拿去还你。」这就是联谊那天早上，他去找她的原因。

……结果那天他却忘了，直至要来参加同学会才想起，该带来还的。

作家的话：




秘密－102


「噢……」一切源於自己的粗心大意，林羽瑶不好意思地收下，「谢谢你。」

陈老师与何修成走了一圈，绕回来，看见他们。

「对了，冷益，我还要问你－－」陈老师镜片後的眸光闪动，「你重考的分数是理组榜眼，怎麽没去台大？」

「他是榜眼？」林羽瑶惊呼。

何修成笑著说：「对啊，你不知道吗？学弟进来那年，系上都说有个可以上台大的学弟，跑来读我们系呢。」

林羽瑶惚恍回想。

当时冷益考完，只有跟家里交代考上的校系，都没提他分数如何、成绩多好……

他不想说的秘密，可以藏得多深尽。

作家的话：




秘密－103


林羽瑶看向冷益，他潇然挺立，几近挑衅地望著何修成，清晰回答老师的问题。

「我跟她念同一所。」不管是跟随、不管是保护，或说是习惯，他们同校已经成为理所当然的事情。

林羽瑶捂唇，何修成怔然，像是意外这麽明显的挑战……

「原来你这麽照顾羽瑶。」

半晌，何修成微笑了，没有嘲讽地感谢冷益，也没有卑怯地退缩躲避，他不卑不亢，站在众人的注视里。

林羽瑶惶立原地，陈老师倒是一派閒适，继续丢出问题：「那考试呢，为什麽没有去？」

冷益沉了眼色，抿唇不答。

因为他缺考的原因，也是一个秘密。

作家的话：




秘密－104


「其实我不太懂，你爸爸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

何修成挽著林羽瑶，在长长餐台旁逛著，「他没说过我不好，但相处的感觉就是……有点距离。」

「嗯？」林羽瑶想了想。

学长其实是标准的好女婿－－高大好看，脾气温雅，对她又呵护，就算是爸爸也对他没得挑剔吧？但是偶尔，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在的时候，爸爸会不经意地问：

「那小子……现在在干麽啊？」言下之意可绝对不是在问修成。

听完冷益的近况，爸爸多半以哼声作结，但是隔没两个月，又会再问一次……

「可能久一点，你跟爸爸就熟了。」她安抚地笑。

陈老师被别的同学拉走，冷益也被齐伟叫回去，她伴在何修成旁，跟大家远远隔开距离，不看照片了。

「修成……」林羽瑶吸口气，琢磨怎麽和他谈冷益的事。

「羽瑶，」何修成反而先她一步，开口道：「我清楚学弟的意思。」他松开她的手，改与她面对面站立。

作家的话：




秘密－105


「我知道你们认识很多年，本来就是要好的朋友，如果今天你说要和他在一起，我甚至不会觉得奇怪……但是，只要你还想跟我交往，我就不会离开－－我在乎的是你的意愿，你懂吗？」

他顺顺她头发，微笑地说。

林羽瑶咬唇，眼眶泛红，在他无边的温柔里，感觉好内咎。

当初为了逃离看不见希望的关系，避到他身边，她心里清楚，那不是爱，只是慢慢演变成相伴的习惯。

何修成并不是没有察觉，却默许她的逃避，温柔以待，始终如一。他对她这麽好，她没有办法先说离开……

酸涩涌上鼻骨，林羽瑶别开头，泌出热泪。

「你不要哭……」何修成手忙脚乱要寻手帕，从西裤口袋翻出名牌男用手帕，带著淡淡皂香，压上她的颊，吮去泪珠。

林羽瑶接过手帕，对他一笑，「我没事。」

何修成摸摸她的头，「我去拿点你爱吃的过来，好不好？」

「我去好了。」急於弥补什麽，她自告奋勇，「我去拿东西过来……」

何修成望住她两秒，牵唇。

「好，麻烦你了。」




秘密－106


林羽瑶只身往餐台前端走去，探手取来大大白瓷盘，在上面堆满黄炒蛋、绿生菜、红火腿、紫葡萄。

她往後移动，看见一盘顶级黑巧克力，放在内侧位置，她有点想嚐，伸手往里面去夹，没发现自己鞋尖已经踩上桌巾曳地的流苏穗带……

「嘿。」成功拿到甜点夹，她重心往前，挑巧克力。

「－－噢！」流苏穗带蓦地滑动，她失去重心，双脚滑动，桌巾被她的重量牵扯，上头盛著宽银锅的南瓜干贝蟹肉汤蠢蠢欲倾。

「别动。」

林羽瑶两手撑住桌沿，这才没有跌倒。

她睁开紧张间阖上的眸，发现冷益高大身躯矗在侧旁，一手压住桌巾，一手捧高她倾斜的瓷盘，健肘横过眼前，淡白洞疤依然清晰可见……

「起来。」

冷益闭眼，声线紧绷，臂间青筋隐现。

林羽瑶愣了下，站直身，这才知觉自己不是撑到桌沿，她双手牢牢撑在冷益腰际……

呃，可能还要再下面一点点的地方。

她爆红脸，火速收回手，「对不起。」

冷益放掉桌巾，耸肩，让餐台一切恢复原状，林羽瑶看著他动作，不禁脱口：

「你现在还常受伤吗？」

作家的话：




秘密－107


冷益下意识停住动作，翻肘瞧麦色皮肤上的疤印。

「不会了。」

林羽瑶蹙眉，贴更近去看，「你以前打工老是受伤……」

忽然，她像是被什麽提醒，身子一震，伸出手，要接回瓷盘。

「谢谢，我来就好了。」

她小声道。

冷益可以感觉，她刻意拉远的距离，虽然她仍然在微笑，不过嘴角弧度掺入了退缩与疏离－－

他拧眉，拒绝她对他客气。

「我拿吧。」

林羽瑶慌忙摇手，「不、不用了，我拿回去就好……」

「冷益。」

忽然有人出声，「你还没回答我。」陈老师笑盈盈站在不远处，看著他们。

「你为什麽没有去考试？」　

林羽瑶尴尬，放下手臂，望著他手中的瓷盘。

冷益回望著她，他真想知道，如果他勇敢回答了，她会不会愿意，不要走开？

因为那年夏天……

他就是为了她的一句话，决定缺考。

作家的话：




秘密－108


「啊你就是冷益？」

七月，炎热，考季。

冷益一个人拎著书包，走在烫伤的红砖道上，行道树残剩的绿意也被榨乾，世界上只有扭曲的透明，隔在视线和景物之间……

「喂，我大哥问你话听见没有！」两个流氓样的男人堵在路前，冷益看了看前後，窄巷里杳无其他人迹。

他停步，双手插入口袋，神态说不上是警戒还是悠哉。

「我是。」

大个儿的抹汗，吐口痰：「哼！听说你很有胆，接了我们庄董的工程，现在想要推掉是不是？」

冷益想起之前的打工，冷笑。

「那是超时的，我跟庄董讲好随时可以中止。」

小个儿的换脚站三七步，鲜绿槟榔咬得喀喀响。

「反正现在工程找不到人做，庄董很生气，要我们兄弟来劝劝你……」他嘿嘿笑，花衬衫腰後亮出西瓜刀。

作家的话：




秘密－109


冷益表情无半分波动，迳自迈步。

「我有空会找他说清楚。」他眼色中闪过一抹狠戾，「今天我要考试，不奉陪。」

大个儿挡在巷口，抖著脚，「啊庄董就是知道今天是你考大学的日子，才要我们来找你谈谈啊！」他笑两声，「一句话，要不要回去做？」

「不要。」

冷益懒得废话，绕过他们。

「等等！」小个儿的伸西瓜刀拦住他去路，下巴抬高，细瘦手臂挡在冷益胸前。

大个儿的脖子筋脉突起，也抽出刀，「啊你今天不给我们兄弟俩儿一个保证，我们可不能让你走！」

冷益抿唇，眼色极冰极寒。

「是吗？」

接下来他动作迅捷，让两个人看花了眼，只见他扔落书包，闪避小个儿的刀锋，扭身擒住他持刀的腕，使力一转，直砍大个儿的眉心。

大个儿慌忙舞刀来挡，铿锵一声两刀相触，火花星溅，互不相让，冷益陡地变化招势，徒手出拳－－小个儿痛得倒地，大个儿劈手抢过他的刀，往冷益招呼过去。

冷益在锋利双刀间闪避，纵然手无寸铁，一时间也没有落於下风的迹象。

大个儿暗暗心惊，庄董要他们来的时候，有提过冷益不是好对付的角色，看起来长战下去，他不见得捞得到好处……

作家的话：




秘密－110


大个儿一脚把挡路的小个儿踢到旁边去。

「喝！」他大吼一声，停下手，汗水晶亮。

「啊我们今天不是来跟你打架的，」刀子直指向冷益，他微喘气，「只要你回去做工程，我们就放过你！」

冷益皱眉，双手抱胸。

「怎麽放？」

现在他肯放过他们就不错了。

「哼！」听小个儿溜到耳边报告什麽，大个儿跩了起来，「啊你一对二可以，有办法一对二十吗？」

他粗壮双臂交叉环在胸前，斜跨三七步，得意地摇头晃脑，「我们兄弟要来了，就不相信你跑得掉！」

小个儿在旁边阴笑，收起手机，揉了揉中拳的腹部。大哥真不亏是大哥，在混乱之间，还可以把他踢出战局去搬救兵，他超崇拜大哥的！

冷益眼色一沉，拾起书包就要离开。

人刚走到巷口，两辆厢型车横冲直撞开来，唧地甩尾停下，门开处跳出一个个黑衣少年，每个人脸上戾气勃发，或持西瓜刀或抡D型大锁，堵满巷道。

作家的话：




秘密－111


「哈哈！」大个儿的领头站，抵在冷益面前，眼神睥睨，「怎麽样？你要不要回去做？」

冷益视线略过他，估量对方人马与阵形弱点。要说打架，二十来人也不是真不能够应付，但要毫发无伤就不容易了……

他下意识抚上左肘的疤，还隐隐痛著，但更动摇他的是某个眼神。

（你知不知道，你每天带著多少人的心在冒险？）

冷益闭上眼，那个提醒，住在他心里面。

他睁眸，脑中迅速思考过所有可能的後果，做出决定－－

「好。」

大个儿闻言一喜，却见冷益转身，往回走。

「你去哪里啊？」他讶喊：「喂！要不要回去做？」

「不要。」

冷益很酷地，头也没转，走掉。


那年七月，他没有出现在考场，考场教室里黑板上大字记录著－－缺考：1人。

林羽瑶坐在他斜後方，担心的把几道题目都看混了……益发生了什麽事吗？为什麽没来考试？

每张试卷上都是他的影迹，她闭上眼。

他整个人，住在她心里面。

作家的话：




秘密－112


心里面那个人，现在就站在眼前。

「冷益－－你可以报警、通知学校、告诉家长，」陈老师眼神犀锐起来，「很多方法能补救，没有一定要放弃考试。」

「庄董不会善罢甘休。」

冷益耸肩，在当时便已想透，这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那庄董後来……」林羽瑶担忧皱眉，「还有派人找你吗？」

冷益双手插入口袋，「他听说我因为这样没去考试，就放手了。」他们也讲道义的，知道他为此有付出代价，就够了。

「老师对你很失望。」陈老师摇摇头，「你因为这样就没去考试……」她望向林羽瑶，「选大学的事也是，你有所坚持很好，但这值得你赌上未来吗？」

看到学生原本可以应届进好大学，为了这些理由放弃……她觉得，很可惜。

她表情惋惜地走开，林羽瑶收下责难眼神，鼻尖微酸，冷益见状，大手压上她的头。

「老师说的是我，又不是你，你难过什麽？」

林羽瑶咬唇，眼圈略红，「老师是不是觉得是我害你的……」。

「笨蛋。」

冷益翻白眼，「你有指挥我吗？」他伸手拨乱她浏海，「不干你的事也哭，真是的……」

他摸摸身上找不到纸巾，直接用大掌固定她的脸。粗糙拇指抹去泪水，林羽瑶心一颤，感觉那比名牌手帕更温暖、更令她眷恋－－

「可是老师很失望怎麽办？」

她的小嘴开阖呐呐，震动他掌心。

冷益静默半晌後，开口：

「每个人对我都有期待，我该完成谁的？」

林羽瑶想了想，认真说：「都完成啊，每个人对自己的期待都很重要，你不觉得吗？」

冷益低头。

「如果那个人对我来说，很重要的话。」

作家的话：




秘密－113


「对呀，」林羽瑶仰颈望他，「像爸妈、老师、同事、朋友，我都觉得很重要。」所以她总是在别人的期待里，粉墨自己……

「你漏了一个人。」

冷益伸指点她的额头。

「你吗？」林羽瑶哇哇叫抗议：「你算在朋友里面啊－－」

「不是。」

冷益望著她，缓道：

「是你自己。」

林羽瑶整片背脊窜过颤抖，喉腔酸热，又有点想哭了。

……他为什麽总是这样，不费任何力气就能安抚她慌乱的心呢？他根本没有碰到她，她却感觉灵魂已经被他密密拥抱著，好温暖。

她垂下颈，又听见他说：「完成对自己的期待，也很重要，」他唇角似是弯了弯，「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就好。」

「嗯……」林羽瑶吸吸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