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第10部分

「我有一个蛮精采的，」何修成神采飞扬，「齐伟，我们去试试看？」

他转首对林羽瑶笑笑。

「我去参加，你介意吗？」

「呃？」林羽瑶愣了下，回过神来，「不会不会。」她摇摇手，想了想，「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何修成朝她眨眼，「让我放放风，好不好？」

林羽瑶点头微笑，何修成和齐伟结伴要走前，叶旻珊也吵著要跟，「我要去看，等我！」

经过冷益身边，她低低道：

「……还你了。」

冷益双手插在裤袋，眨下眼。

欠他拜托别说的一次，这就算还了吗？

这样还有什麽用呢？

他单独面对被留在原地的林羽瑶，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作家的话：




秘密－126

林羽瑶无意识翻弄著被冷落的相簿－－

「呵！」她忽然笑出声。

「嗯？」

冷益探眼过去，林羽瑶把相簿拨向他的方向，照片里，是她家的客厅。

冷益凑上去看仔细，小凳子上排排坐著他、林羽瑶和小胖，他跟小胖互瞪著，谁也不让谁……

他也牵起嘴角，童年的事让人轻易卸下心防。

「……你为什麽塞纸条到小胖的抽屉？」冷益用力回想，只记得这张照片是从那张纸条开始的。

他转头，看著林羽瑶问。

林羽瑶心脏漏跳一拍。

「好像是……想跟他做朋友吧？」

她有些迟疑地答。

唉，那件事想起来好丢脸……

作家的话：




秘密－127

七岁的时候，冷益和林羽瑶，小学一年级。小胖，班级座位在冷益前方，他们素无来往。

某天早上小胖到学校，放下书包，撕开早餐，御饭团的渣渣掉进抽屉，小胖伸手去扫，扫出一张纸条，飘到地上－－

你好，我是林羽瑶，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吗？下课後我们在盪秋千见面，好不好？

歪歪斜斜的字迹，其中有几个字还用上注音。

字真丑……这是後方冷益，瞥见的第一个想法。

「……盪秋千？」

小胖捡起字条，瞄见这三个字时浮现一股杀气，他把纸条扔回抽屉，继续吃饭团。

冷益也就没多注意这件事。

等到第一节下课，平常坐在位子上会开始吃点心的小胖，竟然不在。冷益觉得不对，扫一眼教室，平常早就乖乖坐好的林羽瑶，也不在……

他想都没想，起身走出教室。

作家的话：




秘密－128

上课钟打了，走廊间同学们纷纷反方向溯进教室，冷益独自向前，谁也不理，迳自寻至校园角落的盪秋千。

快接近时，那里有什麽声音很微小，但清晰传来：

「好痛、好痛……放开我……」

冷益眯起眼，再走几步就看见小胖把一个女孩子压在身下，坐在她细瘦的背上，从後面拉高她两条辫子。

「盪秋千嘛，我就知道是你－－」

话没说完，一股蛮力狠狠将他往後扯倒，小胖眼睛都还没睁清楚，就被狂暴的拳雨袭击，痛得他大喊：

「住手、住手！你谁啊？敢打我？！」

拳头停下，小胖张眼看见伏在自己身上逆光的面容。饶是他平常跟爸爸作威作福、横行乡里，见到这样森冷的表情还是不由抖了一下……

「冷益。」

男孩报上名字，二话不说继续动手，像是要一一回报他对女孩的欺侮。

「哔哔哔－－干什麽你们？」

训导主任巡堂，巡到没去上课的几个小朋友。他一把将挨揍的、揍人的、在旁边哭自己的三个人抓回训导处，通知家长前来处理。

作家的话：




秘密－129

林妈妈是这个时间里唯一有空的家长，问明经过後，把小朋友都带了回去，说要让他们修补一下破裂的感情……

「来，大家尽量吃，不要客气啊。」

她切了美美的一盘水果摆桌上，又进厨房张罗甜点。

「小瑶，去拿牙签给他们。」

辫子已经梳齐了的小女孩，换上家居吊带裤，软嫩脸庞还有一点点擦伤。她把牙签交到冷益手上，不小心戳到他破皮的掌。

「啊，对不起！」

林羽瑶连忙把他的伤拉到嘴前，细细吹气，冷益想抽回，又不敢对她用力。

「喂！牙签。」小胖不耐烦了，林羽瑶这才注意到，把另一枝小心翼翼推给他。

这间客厅布置得温馨暖巧，日光透过落地窗，形成一片片影子在瓷砖地上，不知道哪户人家钢琴的曲调悠扬，钻进这个小小的上午，一切该是閒适惬意的，可惜厅中气氛有些诡谲……

小胖脸臭，抄起牙签大啖水果，黄凤梨红番茄绿芭乐，被他一个人清空大半。

林妈妈笑盈盈端布丁出，「大家吃点心。」

林羽瑶拉拉母亲的裤边，指指冷益。

「他不吃甜点。」

「喔？」林妈妈也蹲下身，凑到她耳边小声问：「你怎麽知道？」

「学校每次吃点心，他都不拿。」

「这样啊……」

林妈妈为此多看了冷益几眼。

作家的话：




秘密－130

你那麽注意他？

林妈妈心里笑了一下。

冷益略过甜点，去扎一块凤梨，小胖伸出手扎他手里那块。冷益挑眉，小胖抬起下巴，两人眼波流转间电力滋滋滋交会－－

「欸，还有布丁呀。」

林妈妈把甜点推到小胖面前，小胖只好收手。

「好啦，现在都弄好了。」林妈妈舒服地盘腿坐到地上，舀一口布丁，抚抚靠在身上的女儿问：

「冷益，你为什麽要打小胖？」

「他打她。」冷益吃完凤梨，很酷地回答。

「你为什麽打小瑶？」林妈妈转问小胖。

小胖咽下一大口甜布丁。

「我讨厌她！」

「为什麽讨厌？」林妈妈很有兴趣地往前倾，靠近小胖，眼神亮晶晶。

小胖往後退，顺势端起布丁的盘子护到胸前，「因为、因为她……她喜欢盪秋千。」

那干你什麽事？

冷益起身又要揍他，林妈妈赶紧拦下来－－

作家的话：




秘密－131

「你们有维护朋友的心意很好，」现在大家都坐下来了，维持表面的和平，林妈妈温柔微笑，「不过要用对方法啊。」

她低头问女儿，「你想要他帮你打架吗？」

林羽瑶摇头，「……会受伤。」小狗般的眼神望著冷益，看得冷益扎了一块芭乐，回避那束视线。

林妈妈含笑睇他，「光只是行动，别人不知道你是什麽意思呢。」她拍一下女儿的头，林羽瑶无辜地回望她。

「唉，」林妈妈看看他们两个，迳自低笑，「……我总觉得以後，你们说不定会变成最了解彼此的人喔。」

冷益静静地瞅著那句话。

「好，」林妈妈一拍掌，「那就从当朋友开始吧！」她推推女儿，「怎麽样，你想跟冷益当好朋友吗？」

林羽瑶吞下布丁，重重点头，「嗯！」他来救她，不让小胖拉她辫子耶，她很喜欢他喔！

冷益别开脸，颊面有隐隐暗红。

林妈妈掩嘴笑，「你呢？小瑶是你的好朋友吗？」

冷益闻言，眼睛眨也不眨地，面无表情……

「嗯。」

许久，他几不可察地，点下头。

作家的话：




秘密－132

林妈妈笑咧了嘴，「那小胖呢？」

「不是。」

冷益和小胖一起答得飞快，两人同声而出，讲完还互瞪一眼，看来心结难解……

「算了，」林妈妈看看时间，「也快放学了，来，」她向小胖招招手，「我载你回去。」

拎起钥匙和包包，林妈妈在玄关匆匆穿鞋，「你们两个先玩一下，晚点我就回来－－喔对了，柜子里有急救箱，你找一下吧。」

从头到尾这麽明显的偏袒，又只让他待下去……冷益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庆幸？

林妈妈带著小胖出门了，他站起身。

「我去洗手间。」

「喔。」林羽瑶埋头吃布丁，乖乖应声。

冷益冲了把脸，伤口碰水，引发些许刺痛，他瞧瞧伤口，擦乾，打算找OK绷贴上。

在柜子里找到急救箱，冷益就地坐下，掀开，两层盒盖里排排立著红药水、黄药水、优碘、弹性绷带－－

「你在这里！」

柔软的小手盖在眼皮上，遮住他视线。

作家的话：




秘密－133

冷益动也不动，摊手坐在地面，任急救箱搁著……

「猜猜我是谁？」

音色嘎哑，掌心绵软。

冷益几乎要叹气。

「林羽瑶，你知不知道这屋子里只有我们？」

哪里需要压低声音。

「对噢！」小手撤开，林羽瑶双掌藏到後面，讨好地对他笑，「我想跟你玩嘛，你去好久都不回来，我很无聊。」

「对，你真的很无聊。」冷益难得和人斗嘴，话语脱口而出时，他暗自微讶。

林羽瑶嘟嘴了，「跟好朋友不能玩这个吗？」

冷益瞅著她，心里有个地方说不清原因地，慢慢柔软……他拉起她的手，覆来自己眼上。

「可以。」

他语气无奈。

林羽瑶笑得嘴开开，瞧见敞开的急救箱。

「你要找什麽？」

「OK绷。」

林羽瑶凑过去，纤巧的指头往箱子里拨了拨，「在这里！」她顺手撕开，像妈妈每次做的一样，抓住黏黏的两边问：「贴哪里？」

她的态度太理所当然，冷益不知不觉伸出手掌的伤，忽略一向都自己处理的习惯……

变成最了解彼此的人吗？

他看著林羽瑶低头认真贴住伤口的脸……怎麽办？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期待。

作家的话：




秘密－134

原来期待的那天，无声无息就到了。

现在冷益知道，林羽瑶数学很糟，脸红起来特别可爱，偶像是　S。I。R。　里的　Ray，喜欢盪秋千，讨厌他打架，对念书没兴趣，只参加过一次联谊，小学远足时曾连吃了八份吐司夹肉……

经过十几年的光阴，他的确变成最了解她的人。

但他还是不知道－－「你为什麽塞纸条到小胖的抽屉？」

冷益一问，林羽瑶满脸斜线地想：

（我本来是要塞到你的抽屉，结果数错了……）

冷益无言。

他果然很了解她。数学不好这件事他一开始就说了。

作家的话：




秘密－135

林羽瑶低头，没答出口。她抚过相片，要不是有这些痕迹，她都快要忘记那个一笔一划写下纸条，敞开心胸去交朋友的自己……

「你觉得，我妈的话是真的吗？」

（我总觉得以後，你们说不定会变成最了解彼此的人喔。）

冷益手插口袋，点点头。

「我知道你，数学不好，喜欢Ray和盪秋千，讨厌我打架和念书，只参加过一次联谊，小学远足的时候把全组吐司都吃光……」

「喂！这件事是要讲到什麽时候啦？」林羽瑶笑著打他。

冷益也笑了。

「我还知道，」他嗓音低哑几分，「你希望自己够勇敢……因为你想做你自己。」

话一出口，林羽瑶震颤，冷益也陡然明白过来－－

他是最了解她的人，跟他在一起她不用假装，不用事事温顺服从，不用压抑她其实喜欢自己骑车回家的渴望。

她的一切，就算是缺点，对他来说也已熟悉，他喜欢她本来的样子，他才是最能让她快乐的人……

冷益豁然开朗，林妈妈说得没错，他是最了解林羽瑶的人，他是最适合她的人。

作家的话：




秘密－136


「益－－」


林羽瑶说不出话，别过眼遮饰涌动的酸潮。

能够被另一个人深深地了解，感觉好透彻，也好亲腻，她背脊整个发热，不知道还能用什麽藉口，说服自己坚持下去……


「林羽瑶。」


冷益一向这麽唤她，直接不客气的称谓，反而是最亲近享有的特权。

「你了解我吗？」


他把她的问题，丢还给她。


林羽瑶深呼吸，小小的拳头攒紧了……


「我了解你，」她闭著眼睛说：「你喜欢骑摩托车，不带零碎东西在身上，但最近开始会放一块钱在左边的口袋。」


她睁开眼，微笑。


「还有，你只买过一张海报、讨厌受伤住院被人探病，而且，不管别人怎麽看，你只做自己。」


冷益望进她的眼睛，看见同样的了解与接受……


他们之中不知道是谁浅浅叹了一口气，因为他们在视线交会中，望见深深遗憾的爱。

作家的话：




秘密－137

「我们今晚的幸运儿已经出炉－－恭喜何修成先生！」

啪啪啪啪的掌声，敲醒两人深沉的思绪，他们同时往台上望去。

「谢谢大家。」何修成优雅地挥手，自谦道：「没想到小小的故事能博得大家青睐。」他笑容儒俊，女同学在台下尖声叫好。

「主持人要我到台上再讲一次，那请大家看一下那个女生……」他手指墙边的保丽龙板，上头穿草裙戴花环的美女，巧笑倩兮。

「她是我的初恋。」

他环顾台下，缓缓开口。

现场一片哗然，林羽瑶愕然傻住。何修成的声线，透过麦克风清晰传来：

「高中的时候，我们在同一个补习班，她坐在我前面两排。刚好有一次，前排同学请假，我看著她的背影，整堂课都神游了……」

观众群有人爆出笑声，他也低头弯唇。

「我知道她的名字、她读的学校，还有她功课很好，可是我不敢主动找她说话，只会拜托前面的同学跟我换位子，」何修成笑著自己过去的腼腆，「本来想等毕业後，就要去认识她……可惜，後来她考上观光系，到外地念书，我们就没有再见过了。」

他吁口气，握紧麦克风。

「到最近我才发现，对一些事情的追求，什麽时候开始都还不晚，所以，」他看向林羽瑶，眼神诚恳：「虽然这要求可能有点过分，但是……那个旅游的机会，可以转让给我吗？」

林羽瑶眨眨眼，轻咬下唇。

她想起，自己从来没有和何修成讨论过之前的恋情，她想起，刚领到看板时，他那个留心的眼神……

想要了解一个人是这麽困难的事情吗？

原来每个人的过去，都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秘密。

作家的话：




秘密－138

他们是怎麽认识的？

冷益和林羽瑶都记得。

那是在幼稚园开学後，林羽瑶终於没在妈妈离开後泪眼汪汪，愿意自己去游戏区盪秋千的事了……

她的同班同学冷益，很酷，不玩、不闹、不跟任何小朋友接触，好像天生独来独往，让老师有一点担心。

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