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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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莲劫-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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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这次得多久啊?”子轩打了个哈欠问道
  “得一阵儿呢,不过放心,误不了观灯的。”
  “那就好。”子轩笑眯眯地点点头,不顾韩易之求救的声音继续享用着从战场上抢救下来的点心。
  “流水逐灯去,伶人歌憷凄,声声催人肠,句句话悲凉。
  本为佳节日,何故泪阑珊?难理纷飞绪,箜篌答客言。不为别离故,非怨聚无期,唯感夕月情,朝朝暮暮泣。执念薄悻人,血染鲛绡透,此情几时休,此水几时已。红尘辗转路,相逢本无意,莫为离情苦,聚散且凭缘。
  今朝别过后,皆斩相思绪,来年夕月时,欢歌不相忆”杨策手指悄然一转,弦尽曲终,唯一丝余韵在冷风中荡开,又被熙攘的人声吞没了。“好!”站在一旁的韩易之头一个叫好:“皓月当空,焚香一炉,和琴而歌,何乐可如此?”“易之你过奖了。”“真的弹得太好了,这首词也好。”“词还是彦澈写的呢,是吧,彦澈?”杨策笑着拍了拍一脸别扭神情的柳彦澈,却被躲开了。杨策无奈地回头看着韩易之,韩易之却移开了目光:“很羡慕啊,你若是以后有空教我抚琴好了。”“哦,也好。”杨策笑笑,偷偷冲子轩和薛浩凡摆了个鬼脸。这个两个人啊,刚才还打打闹闹的,却不知怎么地斗上了嘴,结果就别扭上了。“易之,”杨策伸手拽了拽韩易之的衣袖:“就别闹了,出来本来是为了开心的啊。”韩易之吸了口气,冲杨策笑笑,又撇了眼脸色不好的柳彦澈,终究还是消了气。其实也不是什么事,两个人打着打着就为点小事争了起来。本来韩易之是个好脾气,可是最近也不知怎么的,别人倒好,一遇到这个柳彦澈再小的脾气也成了脾气。“哎!”韩易之走过去用手推了推柳彦澈。
  柳彦澈不理会,仍旧盯着河中漂浮的无数水灯。看着彦澈这样子,韩易之反倒笑了,跟他并排站着望着夕月河中起起伏伏的灯,轻声道:“不为别离故,非怨聚无期,唯感夕月情,朝朝暮暮泣。执念薄悻人,血染鲛绡透,此情几时休,此水几时已。”
  “干嘛啊?”
  “没啊,写得好,想夸一下。”
  “那当然,也不看是谁写的。”
  “你啊。”韩易之轻叹了声,也在柳彦澈身边站住,一同望着水中无数浮动的水灯。忽然一盏很是精致的青色水灯漂到他们的船边,却眼看要被船行的带起的水浪吞没,韩易之连忙弯下腰拾起了那只水灯。
  正在此时,就在离他们很近的一艘船上,一个趴在船沿的女孩子哎呀地叫了一声。韩易之一抬头,看着那个满脸通红的女孩子,明白了那个是她的水灯,这才恍然想起了放水灯是为了遇到有心之人拾起,于是连忙冲那个女孩子喊道:“我只是怕它翻进水里。”
  那个女孩子好像没有听清韩易之的话,只是红着脸摆着手。
  “她这是?”韩易之纳闷地看着柳彦澈。
  “是给你啊!你看人家女孩子都不好意思了,你还不收着?”柳彦澈没好气地瞪了韩易之一眼。
  “啊,”韩易之也红着脸笑了,不理会柳彦澈的阴阳怪气,指着自己冲女孩子喊道:“是,给我的?”
  那女孩脸更红了,拼命地摆手。
  “不是给我?那是给彦澈?”韩易之说着就把水灯往柳彦澈手里塞。
  这会柳彦澈眉毛都立起来了,推开韩易之:“你干什么嘛!我不要!”
  “你别这样,会伤人心的!”
  “说了,我不要!你干什么啊!啊呀!”柳彦澈急了死命地甩开韩易之的手,谁想到脚下一滑,竟然摔下了船。
  “彦澈!”韩易之伸手去抓却没来得及。
  眼看就要掉水里的柳彦澈已经飞速地在心里千刀万剐了韩易之,狠狠地闭上双眼认命得变个落汤鸡了,然而却忽然感觉到自己一双胳膊揽住了,接着双脚就踏在了地上。
  柳彦澈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站在对面那艘船的甲板上,眼前是个有些面熟的男子,在他身后站着刚才那个放水灯的女孩。
  “还好吧。”
  “哦,”彦澈有些惊魂未定地点点头:“你刚才……”
  “一点轻功而已。”
  “很厉害嘛,多谢了。”柳彦澈道声谢,转过身看着不远处船上的韩易之,狠狠地白了一眼又转了回来:“真的多谢了。”
  那个人微微一笑:“适才是家妹惹起这次落水的,是我们该道歉的,来,灵月。”
  柳灵月款步上前,一脸歉意地行了个礼:“刚才真的对不起了。”
  “没事没事,又不是你让我落水的,是那个拾起你水灯的笨蛋。”
  柳灵月莞尔道:“真的不好意思,其实我那个水灯不是为这个原因放的。之前就听哥哥讲过夕月河的故事,又听见您的朋友在船上弹得那首祭夕月的箜篌曲,这才放灯,想祭奠一下夕月。”
  “哦,是啊。”柳彦澈点点头,回头瞅了眼,发现韩易之依旧站在船头,脸上神情有些别扭地看着自己。
  “对了,刚才那首曲子确实动人,尤其是词句,家妹很是喜欢,这是芩州流传的词吗?”
  “哦,不是,彦澈不才,是我填的。”
  “难得难得啊,”那人笑着赞叹道,接着话锋一转道:“彦澈?柳彦澈?”
  “是的。”
  “这倒是巧了,你不觉得我面熟吗?”
  “你,啊,你……”柳彦澈认真地看了看,话却堵在了喉咙里,连忙要行礼。
  “千万不必。”那人笑着摆手:“既然外出,就不拘于俗礼,我想柳家的彦澈少爷也是同意的吧。”
  “既然您已经这么说了,那就省了,我也省了麻烦。”
  “哈哈哈,”那人看着柳彦澈,朗声笑道:“真不愧是柳彦澈啊,上次晚宴就见识了你的独立特性了,原来不过是冰山一角啊。”
  柳彦澈笑笑,接着道:“上次见您听闻您去郦州了,那这次?”
  “哥哥去郦州是去接我回京城的,却正巧今日遇上芩州夕月灯节,于是决定停留一日。”柳灵月向前道。
  “夕月河的灯节确实值得一看,而且能巧遇有名的柳彦澈,也算是锦上添花了。”
  “哪里哪里。”
  “对了,船中备了薄酒小菜,不知道彦澈少爷是否赏脸入船中小坐呢?”
  “嗯?”
  “灵月对夕月河的传说很是感兴趣,奈何我知道的不多,她也嫌我讲得无趣。可否请您一一详解呢?而且,我对于那首祭奠夕月的词也很是喜欢,想讨教一二。”
  “这……”柳彦澈看看一脸期待的柳灵月,回头看看那还呆站着的韩易之,轻笑道:“这真是荣幸之至。那就麻烦柳大人……”
  “嗯,叫我柳慕就可以了,这里没有外人,不必拘礼。”
  “那就麻烦您派人向我船上的朋友通报声,不必等我了,他们尽兴玩吧。”
  “好的,那么请。”
  柳彦澈点点头,随二人往船舱走去。瞥见那个还傻傻站着的身影,心里泛起阵怪怪的滋味,说不上来开心或是难受。吸了口气不再理会,笑着掀开帘子进了船舱。

  第十一章

  不过是几年之后,当柳彦澈再度泛舟于这条夕月河上时,他一直久久地站在船头,凝望着河畔过往来去的人潮。任身后诚惶诚恐的官员如何相劝,他仍旧固执地立在船头,应着刺骨的寒风几乎要化作石像。
  “大人,您在看什么呢?”凝霜上前轻声问道。
  “还是喜欢你叫我彦澈少爷啊。”一面感慨,柳彦澈一面回身悠然笑道:“知道吗?凝霜,当年有人在这里偷走了我一样东西,却再也没有还给我。”
  凝霜不解地看着柳彦澈,那带笑的双眼闪满是无数逐水而去的光芒。依旧是那年夕月节。
  一直畅谈到深夜,柳彦澈才起身告辞。柳慕命人将船泊到岸边,三人一面谈笑一面上了岸。
  柳彦澈微笑着为依旧性质盎然的柳灵月讲着各种奇闻,眼角却瞥见不远的岸边仍旧泊着那只船。不过船内的灯火依然熄灭,仅剩下船头一盏风灯随风摇曳。
  “嗯,那么今日就相聚至此了,我也叨扰甚久了。”
  “何出此言,”柳慕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逢知己万句也不嫌多的,对吧,灵月”
  灵月附和着哥哥的话,冲柳彦澈灿然一笑。
  “确实如此,两位就不用送了。”
  “夜深了,还是让两个随从送下吧。”
  “啊,真的不用了,”柳彦澈供了拱手:“多谢好意了。”
  柳慕看柳彦澈的样子也不好坚持,于是也抱了抱拳:“那好,我们也该上船了,若他日有缘,望能再见。”
  “那是一定。”
  柳彦澈站在岸上,目送着柳慕一行重新返回船上,直到船开走才转身上了大道。可是刚走几步,他又回头望了望那边靠岸停的船。想了想,认命地叹了口气,向那船停靠的方向走去。
  “你最好走了。”柳彦澈一面走一面自己低声嘟囔,却忽然想到同样莫名其妙的夜晚,倔强的嘴角竟不由自主地微微上翘。
  登上船来,柳彦澈撩开船舱的帘子,借着外面风灯的光亮试探地朝船舱内一看,却真的看到了他。
  柳彦澈愣了愣,走了进去。摸索着点亮了桌上的烛台,就看见这个人依着桌案睡得正熟。柳彦澈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了,却发现韩易之睡得并不安慰,似乎被梦魇住了,面色苍白满头是汗。
  “韩易之。”柳彦澈有点担心轻轻推了推韩易之,伸手握住了韩易之因为噩梦不住发抖的手:“韩易之,醒醒。”
  韩易之不清楚自己已经是第多少次梦到相同的场景了。四周是烈火熊熊,充斥着木头燃烧的噼啪之声,点燃的丝帛绸缎发出呛人的气息。他拼命地呼喊,却没有人回答,于是他开始奔跑,试图逃离这片火海,却不停地被绊倒。望脚下一望,竟是无数鲜血淋漓的尸体……
  “韩易之!韩易之!”
  不知所措的韩易之突然听到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四处张望,却只有满目的烈火熊熊。是有人来救他了吗?是有人来救他了吗?
  “醒醒,韩易之,醒醒。”
  韩易之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但是却看不见人影,他觉得自己似乎开始奔跑,在令人窒息的宫殿了,地上的尸体开始伸出手抓他,他一遍遍跌倒再拼了命的爬起来。他要找到那个声音,他要找到那个可以救自己离开这里的声音。那个声音好熟悉,熟悉地向从骨肉里生长出来的,可是他却辨认不出是谁。
  “韩易之,醒醒,我是柳彦澈。”
  “彦澈?”韩易之努力地在记忆里搜索这个名字,却觉得身体什么地方开始撕裂一样的疼:“彦澈?彦澈?”
  “对,柳彦澈!你个懒蛋给我醒过来!”柳彦澈这么一声大吼,把韩易之硬生生从噩梦中拽了出来过来。
  被惊醒的韩易之愣愣地坐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衣襟早被汗水浸透了。一抬头,眼前是柳彦澈贴过来突然放大的脸。
  “你怎么在船里睡着了啊?”柳彦澈皱着眉瞪着韩易之,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服:“做什么梦了,流这么多汗。”
  韩易之呆呆地看着柳彦澈,半晌,终于完全醒了过来。但立刻,他伸手推开柳彦澈拉着自己的手,沉默着拿起杯桌上残茶,连灌了几口。
  “问你呢?你怎么没跟杨策他们走啊?我不是让人传话了吗?”
  韩易之仍旧喝着茶,一言不发。
  柳彦澈有些恼了,伸手就去推韩易之:“说话。”
  “他们先走了。”韩易之平静地答道。
  “那你呢?”
  “没走。”
  “你……”听着韩易之从子轩那里学来的惜字如金的说话方式,柳彦澈气得直咬牙,但是看着韩易之的背影,还是软下了口气,试探地问道:“没走,是等我?”
  韩易之没吱声,身子却僵了僵。
  站在他身后的柳彦澈抿嘴笑了:“怎么,生气了?把我推下水的账我还没跟你算,你敢跟我生气?”
  听柳彦澈这么一提,韩易之没办法只得转过来,垂下双眼看着地面答道:“那个,真的对不起。”
  “这就完了?你是在跟地板道歉啊?”
  韩易之咬咬牙,抬头看着柳彦澈:“是跟柳彦澈道歉,真的对不起了。”
  “这还差不多,”柳彦澈满意地笑着拍了下韩易之:“对了,还有什么吃的没有,我饿了。”
  韩易之看了柳彦澈一眼,伸手把桌上的食盒推到了他面前。
  “嗯;” 柳彦澈挑挑拣拣了一阵,又把食盒推了回来:“都冷了。”
  “那就别吃了。”韩易之冷声道,也没有了以往的好性子,自己倒了杯冷酒吃了起来。
  “吃冷酒伤胃。”
  听这么一劝,韩易之倒像是较上劲,反而连灌了好几杯。柳彦澈愣了愣,接着劈手打落了韩易之手里的酒壶,酒壶在韩易之脚边摔了个四分五裂,酒洒了韩易之一身。
  韩易之低头望着摔碎的酒壶,片刻,抬起头冷冷地看着柳彦澈,原本苍白的面孔染上了一层醉酒的愠怒。柳彦澈的眼神也凉下来了,直直地瞪了回去。
  “怎么,”韩易之忽然扯出一抹笑:“柳少爷管天管地,连人喝酒也要管。”
  “你……”柳彦澈看着韩易之有些微醺的双眸,咬咬牙忍着性子:“我就是管了,不准喝了。”
  “是吗?”韩易之挑衅地笑了,劈手抓起桌案上另一个半满的酒壶就往嘴里灌。柳彦澈伸手要夺,却被韩易之伸手用力地推开了。
  柳彦澈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整个人扑过来抢。两个人立刻扭打了起来,平日韩易之总让着他,可是这次韩易之是真的杠上了,而柳彦澈也眼睛发红地拼起命来。这下两人谁都占不了上锋,却越纠缠眼睛杀得愈红。柳彦澈的拳头一下比一下狠,但都被韩易之挡下了,这下火气更添了一筹。
  “你认不认输!”一个闪身压在韩易之身上的柳彦澈,举起拳头对韩易之吼道。
  韩易之眯了眯眼睛,脚下一拐,又翻身压倒了柳彦澈:“认输?凭什么?”
  这么莫名其妙的扭打折腾到最后两个人都精疲力竭了,还没人肯认输,那壶酒早都被甩了出去,两人却仍旧死撑着纠缠着不肯让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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