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卿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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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卿入梦来-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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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白讲出来,如若那样他也就不是他了。

除非……用酒!

第六十八节 陌路花繁 2

三人途经一个山脚小镇,在一处小酒肆门前栓了马,意欲进去歇歇脚。

镇子很古朴宁静,人口稀少。酒肆很小,碧竹掩映下看不出是否有招牌,只有一白一青两面酒旗迎风招展。院中两树红杏枝桠伸展遮住了上空,人要略低着头从树下穿过方能进入厅中。厅内只摆了几张桌子,也无旁人饮酒吃菜。只有个小童比他们早一步进去,沽了酒,说要提回去给爷爷喝,匆匆来,匆匆走了。

酒保客气地问:“我们这里很少有旅人,当地人几乎只喝一种酒,就是桑落酒。所以……店中只有这种酒,三位客官看如何?”

尹长风点点头,道:“拿两坛尝尝,只听过,没饮过。”

酒保又道:“在下内人一手好厨艺,家常菜几乎样样都做得来,你们想吃什么随便说。那酒酒劲有些大,两坛恐会醉,不过若不急着赶路,可以尽情喝,我们楼上有四间客房,如今一个客人都没有,你们想要住下来也可以不用另找住处。”

尹长风道:“《洛阳迦蓝记》中说这酒饮之香美,醉而经月不醒,不知是真是假。”他挑眼望向百里寻清:“若是真醉这么久,那便要误了周公子的事了。”

百里寻清正在望院中那开得正旺的杏花,朵朵若红云,吐芳绽蕊,开得恣意。外面是修竹,内里是红杏,染绿惹红,心中赞这里的景致颇好。听尹长风这么说,便答:“本是奔波劳碌命,能借这机会,停下来休息数日倒也不错。”

这恰是紫棋欲寻的好契机,酒保已把酒坛搬了来,她便给二人都满斟上酒,端起自己的酒碗道:“来,一路鞍马劳顿,好不容易寻到如此幽静舒适的所在,咱们干一杯!”

尹长风与她一碰,将酒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百里寻清以袖掩杯也干了,然后歉然地道:“在下酒量不好,没准这一碗下去就要醉半月,恕不能奉陪。”

紫棋也不着急,欲等他酒劲上来些再劝。

点的饭菜上桌,她默默吃菜。尹长风一边饮着酒,一边将眼前的菜往她碗中夹。他这几个月来每日都是如此,早已成为习惯。

百里寻清却忽然道:“依我看蔚姑娘不爱吃肉,尹兄还是莫要将那道鲜菇肉片中的肉片夹过去啦。”过去迎华只有肉做成肉糜的情况下才会多少吃些,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尹长风一怔,扫眼过去看,果然紫棋虽什么都不说,可确把他夹过来的肉都堆在一旁。他也不说话,劈手将碗拽过来,将肉连同小半碗米饭都扒拉到自己口中,然后又添了点饭,推回到紫棋面前。依旧把眼前的菜往她碗中堆,只是这次不再夹肉片。

紫棋低着头将饭吃了多半,还剩了一些,极自然地推过去,没有多想。尹长风便就着她的碗都吃光,直到露了碗底。

百里寻清默默看了会儿那只碗,抓起了自己眼前的酒碗。紫棋忙给他斟满,她整个吃饭过程都只一直用眼盯着这只酒碗的。

百里寻清连饮了两碗,扶着额起身,对她二人道:“我看真需要投宿了,我这就醉了。”言罢唤来酒保引他上楼。

紫棋偷瞄了一眼他的背影,对尹长风道:“我吃饱了,这几日奔波的乏了,我也想寻个榻好好休息。”

~~

门虚掩,百里寻清躺在床上。紫棋轻轻走进去,回手将门关好,然后走到榻旁坐下,低声开口:“百里寻清。”

百里寻清闭着目,一点反应也无。紫棋又轻轻摇晃了他两下,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是迎华,别睡啦,和我说几句话好不好?”他依然不动,不睁眼,更不搭话。

紫棋觉的有几分奇怪,侧头细辨了下他的面色。面上只有脸颊处带着层薄醺的微红,看着不似大醉的样子,她不禁嘀咕出声:“怎么会睡得这么沉?这酒明明无甚特殊啊?”

她站起身取了块布巾投入水盆中,捞出来拧干又重坐回榻上替百里寻清擦面。她动作很轻,很和缓。擦过额头,擦眉眼,再擦到面颊。

他与之前比又成熟了许多,越发得棱角分明。可是睡着后闭起眼睛,那长长的睫毛配上饱满光洁的额,唇角放松的模样还是让紫棋觉得他乖巧慵懒似猫。

她心中爱怜之意顿生,丢开了布巾,轻轻抚着他的头发,喃喃自语:“为何又跑来寻我?分开来各过各的不是很好吗?你要我忘记过去,说了不再有瓜葛,可是自己却做不到。这样……你要如何幸福?”

她又摸了几下他的头发,叹了口气,站起来转身欲走。忽然一只手自身后探过来将她的胳膊牢牢抓住。

百里寻清带着笑意开口:“蔚姑娘趁在下熟睡,私入在下房中,不知意欲何为?”声音清朗好听,明明是清醒的。

紫棋身子一僵,也不挣扎,只是垂首立在那边,不言也不语。

百里寻清面上的笑容渐渐退去:“你待别人可以轻松自在,为什么对我不行?过去如此,现在还如此。”

是啊,为何不行?

紫棋垂着头问:“明明未醉,为何又要戏弄于我?”语气平平淡淡,无一丝情绪夹杂其中。

“想问什么?为何不直接问,一定要等到我喝醉?”百里寻清也心平气和的和她讨论。

“你若不醉,我问你你会说吗?”

“你可以试试。”

“……既然做了决定让我过自己的日子,为何又来找我?”

百里寻清低着头,神情有几分不自然:“我以为你忘了过去,所以制造机会,与你重新来过。”

他想他没醉果然就不会说实话,他从来都知道她没有失忆。

“如今你也知道我没有失忆,过去看到过的,听到过的……还存在脑中,一切都还和与以往相同。”紫棋将自己的手臂从他的手中抽出来,扯出个难看的笑容,转身往外走。

百里寻清再次伸手扯住她,唇开启闭合几次,他终于低声开口:“我再也不会回百里山庄了,什么少庄主,真是可笑!你早就知道我不是百里天明的儿子,对不对?你们都知道偏偏只瞒着我。”

他不是百里天明的儿子,他们本没有上一代的恩仇,他却因此不敢爱不敢说那么多年,最荒唐的是她本知道,却欺瞒了他。他明疏离暗保护是好意,她不说破他的身世应也是好意,可两个人的好意纠缠到一起反将事情拧成了结。他自听他娘亲说明一切后,在心中空叹了多少次命运弄人,马不停蹄地跑来补救,却终不敢肯定是不是还来得及。今日喝酒时他将大半的酒洒掉,真正喝到口中的半碗左右,但虽未真的醉,喝进去的那些还是让他脑内弥漫着层橙红色的雾气,让他撤去种种的顾忌,只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他不要再放开她,他已经可以给她幸福了。

他轻轻摇了摇她的手臂:“迎华……这次是我没了家,收留我好不好?”

他这次并未用力,声音和手掌都传递着疲惫,可是紫棋的心已被他这一句话牢牢牵住,整个人半分都挪动不了。

他将脸贴上她的背,衣料的清凉让他略带酒气的面颊很是舒服,心中若有汪化开的糖水,轻轻荡着,透着丝丝甜蜜。

他记得小的时候受了伤,迎华曾背着他下山。那天其实他并不只是腿受了伤,心也受了伤他倔强地不肯将心事说出来,不肯向她示弱。但是伏在她的背上,心就变得平和。他虽也曾因迎华知道他娘的事烦恼过,但是更多的却是自己某桩隐秘的心事被人懂得,被人默默的安慰着而感觉到不再那般的孤独。迎华对于他一直是个特殊的存在,种种的原因已不能细论,但是那么多年,一直是,这个世上,他心中,认定的最亲密的人。

“我和长风……”

“嘘……再给我次机会,好不好?将我过去对你做的不好的事都忘掉,把好的留下来换多一点点时间,好不好?”

~~~

尹长风又喝了会儿酒,才走到楼上自己的屋中。这小酒肆每间屋子的窗户上都裱糊着厚厚的白麻纸,此种纸透光性极差,只要关着窗户,即便在白日,阳光也照不进屋中。

尹长风进得屋便将几扇窗户都打开,又将头探出去让徐徐春风吹散自己身上的酒气,顺便居高临下观望小镇的景致。

因街道上没有过多的行人,酒肆中更无人进出,他一眼便望见门前立了个黄衣女子,不进来也不离开,看着有几分奇怪。不禁多看了一眼。

“原来是她!”

他侧过目看自己旁边的那间屋子,刚才酒保介绍说是百里寻清的住处。窗户紧紧关闭着,看不出里面的人在做什么。但是他知道那扇窗户里面是两个人。

他又望了望楼下站着的秦芸儿,叹了口气,歪到榻上蒙头睡觉,自己的烦恼还都抛不掉,自然也没有心情多管别人。

睡了一会儿,听到有响动,紫棋推门进来,轻轻躺到他身侧,不知所措地开口:“我们从小就认识,认识了很多年。我曾经想过我想要的幸福就是嫁给他,可是中间出了一些事情,让我们越隔越远。我们下定决心谁也不见谁,彻彻底底的分开,所以……后来我遇到了你。可现在他又回头来找我,我……我有些心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尹长风并不回过头去,只是冷冷地道:“你心软了,不就是打算和他在一处吗?你之前一直不肯说,如今偏偏都说出来。难道不是做好了决定,要让我死心?为什么还说不知道该怎么办?”

紫棋听他这样说,只觉仿若鼻口都被人捂了,呼吸困难,憋闷得很,侧过身一把将他抱住,声音打着颤,偏偏还有几分尖利,自己听着都甚是可怖:“不是,不是的!我遇到了你,一切就都变了。我……我是喜欢你的,这个绝对不会错的。”

尹长风眼带哀伤,侧过目看她,见她脸上早已遍布泪痕,神情惶恐。忍不住伸出手替她拭泪,

第六十九节 陌路花繁 3

紫棋眼中生出几分希望,伸手将他的手握住,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上。犹带着温度的泪水爬过他的指尖,一路蜿蜒,再缓缓地滴入枕上,堙湿了一大片,像二人捂不住的哀伤。

“当年我爹娘遇难最无助,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是他陪在我身边,那一段他待我极好,做什么都要带上我,让我没有时间孤单。我心中难过或是身上不舒服,每次都是他第一个发现。

记得有一次冬天我生了病,连着昏睡了几日,他就一直衣不解带地守在我身旁,也若生了病般吃不下睡不着,每次药端来都要亲口尝一尝热不热,苦不苦才拿给我喝。待到我好了,他却又累病了。当时他也只有小云这般的年纪。

那时我们因年纪小偶尔也会为一些小事争吵,可总是很快就和好,只因相互之间都将对方开不开心看得比自己的重要。

这个香囊中的棋子便是当年我藏在身上用来提醒自己时刻不要忘记他的好,我曾经暗自许诺只要让他高兴,我什么都愿意为他做。一直到后来,我们约好分开后忘记一切,我也一直没有舍得将它丢掉。”

尹长风贴在紫棋脸上的手动了动,紫棋垂着目不敢看他神色,却加了几分劲力,牢牢地按住,不让他将它抽走。

“别,别拿走!我如今却是大不一样了,如今……我不能那么纯粹地只为他想,我也会担心你不开心。你若不开心,我会更难受。我心里想着要嫁给你,要和你相拥相守一辈子,所以日日才能与你那般亲密。我心中虽仍念着他,关心他,见不得他不开心,可是……在这点上却知道是与你在一起不同的。”

她双颊泛红,引着尹长风的手往下按在自己柔软的胸上,闭紧双眼轻轻道:“我这样会惹他伤心,也让你生气,所以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是我想让你知道你……你如今是我唯一想将自己交付的人。”

“那我该如何?不再因为你对他好而生气?然后和你一道待他好?这样够不够?”尹长风语调冰冰凉凉地开口,隔了片刻,只闻他长叹了口气,缓缓道:“好,我会试着这么做!”

紫棋先是心中一寒,人若坠入冰洞之中。可陡然又听到后半句,顿时惊喜交加,紧紧环住尹长风的腰,将脸深深埋到他的怀中。泪水汹涌澎湃,将他的衣襟完全打湿。

尹长风将夹在二人中间的那只手抽出来,轻抚紫棋的头发:“你莫要高估了我,我不一定真能做得到。就像我一直不希望你伤心,却还是会惹得你因我落泪一样,你是不是也会时常恼我?”

紫棋摇头再摇头,想说没有,从没有,却已泣不成声。

~~~

次日,二人下楼吃早饭时,便见百里寻清人已在一张桌旁坐定,以手支颐侧着头望着外面的一树杏花发呆,唇边勾着抹笑。整个人透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惬意。

他见紫棋走过来,将身边的椅子往外拉了拉,示意她坐。紫棋偷瞄了眼尹长风,尹长风微不可察地冲她点点头,示意她按自己心意做,不必挂念他。

“迎华,还记不记得凝香园中那株杏花啊?”百里寻清目光犹凝在杏花上,语带笑意道:“有一天我和童寂为了看你又不被你知道,便装作赏花,站在树下对那杏花评头论足。童寂说这花开得好看,一开便是大片大片的称得上绚烂奔放。我却道看杏花易让人惆怅,艳色维持不了几日便会转白,再不久就会随风零落,哪及得上幽竹春尽仍不改清阴。他说诗人们题诗多是赞杏花的,怎到了我这里便变了。我说,杏花最含情处出墙头。墙外人看了会觉得好,栽种的未必这么想。而幽竹挺直有节,临冬不凋,赞的人爱它的姿态,更爱它内在的高洁。说完我和童寂都笑,明明论杏花,怎把竹子也扯进来。”

他侧过头来望了望紫棋:“今日这个酒肆倒是两样皆有,外面种幽竹,内里种杏花,让人忍不住比较。迎华,你倒说说你更喜欢哪个?”

他话中有深意,另外两人自然也听了出来,尹长风似笑非笑斜睨着紫棋,也想听她怎么答。

紫棋一个头两个大,知道怎么答都讨不到好,也懒得细想,索性顺着感觉说:“未进来前,我只看到竹子,便觉得此处很好。来到院中看到杏花一时惊艳,委实没有想到内里可以这般绚烂,越发觉得此处独特了。其实若没有之前的翠竹,可能此时看杏花还没有此番感觉。各有各的好,又互相映衬,何必要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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