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停下动作，望着一柜子的衬衫不发一语，葛耀云瞅着他的背影，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他有没有一点难过或挽留
她不禁为他的沉默感到更加心痛。她只是想得到一点证明眼神，证明他还有点在乎她，可是他连这么一点点也吝于给她。
葛耀云不知道他们到底哪里出错了，走到现在，他们的感情就好像两个卡住的齿轮，再也转动不了。
葛耀云没有再看他一眼，她轻轻开了门，走了出去。
罗京城一直等到她离开以后，才回头，望着空气中无形的她的影子。然后，他把头埋进双膝之间，强忍压抑许久的悲伤，一点一点地泛滥开来。
过了一段时间，葛耀云回想当时的情景，她只是想为什么要选在季节最美丽的春天分手。
阳光很温暖，雨也很诗意，世界是那么美好，属于葛耀云二十六岁的恋情——
葛耀云以为再看到罗京城会是很久很久以后，久得她已经忘了失恋的伤痛，久到她记不起来当时分手的理由。
不过，也许是因为这个城市太小了。夏天快来临时的一个午后，她与小狄从咖啡店走出来，在街上漫步时遇见罗京城；她与罗京城在人群里擦肩而过，两个人的眼神相触只有那么一秒，走完那条街之前，葛耀云克制着要自己不要回头。
她彷佛费尽所有的力气才走完那条不到五十公尺的街道。
然后，她站在转角的电线前哭了起来。她很感谢小狄只是静静站在她旁边，一句无用的安慰也没说。
葛耀云相信，至此以后，罗京城与她的生活将完全无关，就好像两条没有相连的街一般，他们的生命不会再重叠。
然后，夏天来临了葛耀云得到一个离开这座城市的机舍，在四季分明的异国度过她二十七岁的生日。
她再回到这里，已经是春天的尾端。虽然又是春天，可是一切都不再相同。
二十七岁的葛耀云开始觉得自己的生命逐渐朝向苍老的步调前进。
她回到公司，从办公室的落地窗向下望，发现台湾的街道依旧如两年一般拥挤，春天的城市还是习愤下起细雨。
一切是这样的熟悉又陌生，也许什么都没有改变。
不过，葛耀云是变了。
不仅变了，而且还觉得自己有点老，葛耀云不禁微笑。
上个礼拜第一天走进公司大楼，搭电梯时遇到一个陌生男子，他殚无忌惮地盯着他，眼里有着好奇。
葛耀云没有理他的意思，他掏出雪霏霖片递给她，然后大方地自我介绍起来。
他叫祝日强，是研发部门的电机工程师，他说：“我知道你原来是书处的，现在是商品行销部门的主任。”
葛耀云露出警戒的眼神瞅他。他微微一笑。
“因为你的顶头上司是我的表叔，我昨天到办公室找他的时候，谈起你。”
“原来如此。”葛耀云对他点头微笑。
葛耀云以为这只是礼貌性的初次招呼，没想到当天葛耀云的顶头上司以谈事由邀她吃饭，她又“巧遇”到祝日强。
一早到公司，她的部属与同事都在谈论有关她的事。
祝日强警告公司未婚男子，他已经把葛耀云当作未来的结婚对象，而昨天就是他们首次的约会。
对此，葛耀云简直感到啼笑皆非。还有更好笑的，大家甚至还觉得她和祝日强十分相配。
她的顶头上司在言谈中暗示她不要为此生气或不好意思，他了解她的生活圈子较狭小，不太容易遇到合适的对象，他希望葛耀云能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他希望她与祝日强多认识彼此。
“结婚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葛耀云的上司最后笑笑地对她说。
葛耀云回想起那时的情景，不禁无奈地笑了笑。
情景荒谬，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她并不讨厌有祝日强陪着，他说话虽然有点直接，不过也还算风趣，至少他懂得如何讨好女人。
“葛主任，下班了，你还不走吗”突然有人打断葛耀云的沉思。
葛耀云回头望着玉娟，她是葛耀云的助理书；她精力充沛的模样，和脸上灿亮的微笑，让葛耀云不禁回想起自己专科刚毕业时的样子。
“我正要离开，你呢，你怎么也还在”葛耀云问。
“我忘了拿钥匙，要不要一起去吃饭”玉娟微笑地说。她刚毕业，加上葛耀云又是个不摆架子的上司，她才会完全没有顾虑到上司与下属之间的分际。
“我和人有约了，改天吧。”
“说的也是，祝日强！”
“不是他。”葛耀云截断她的话。
“男的”玉娟不禁睁大双眼望着她。
葛耀云无奈地笑了笑，没好气地说。
为什么公司的人都这么关心她的爱情
严格的说，他们关心的不是爱情，而是婚姻，二十七岁未婚的葛耀云简直就好像被贴了“待出售”的标签。
“主任，如果你结婚的话，你会请谁当伴娘”玉娟突然好奇地问她。
“谁说我要结婚”葛耀云好笑地瞅着她。
“假如嘛。”
“没有假如。”葛耀云故意摆起上司的脸孔，然后走出门。
“我几乎认不出你！”
雪霏霖盯着葛耀云身上合身却显得保守的灰色套装、绾起来的整齐发型，不禁夸张叫道。
葛耀云在她对面坐下。
“没关系，我认得你就好了。”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种严肃的灰色，是受到什么人的影响吗”雪霏霖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老实说，那一点也不适合你。”
“没办法，二十七岁就该有二十七岁的打扮。”
“你怎么看起来一副很累的模样”雪霏霖看着她。
葛耀云耸耸肩。
“你呢，婚姻生活是不是很幸福”
雪霏霖不由自主地甜甜笑了。
“工作还顺利吗”
“看你的脸，我就知道答案了。”葛耀云一边望着餐厅，一边说。
雪霏霖在去年夏天时结婚，那时葛耀云还特地从外地赶回来参加她的婚宴。雪霏霖嫁给潘尚文，不用问为什么，就像雪霏霖所说的，他们之间顺利突破重大性的问题。
顺便一提，思琪比雪霏霖更早结婚，不过她并没有嫁给李书豪；她嫁给一位从事外商生意的美国人，听雪霏霖说他们只认识七天就闪电结婚了。
侍者走到她们身旁，雪霏霖点了炸虾简餐附柳橙汁，葛耀云点了猪排和她喜欢的咖啡。
“思琪怀孕了，你知道吗”侍者走了以后，雪霏霖对葛耀云说。
“真的”葛耀云一脸讶异。
“我也很讶异，我一直以为她结婚三个月就会离婚。”
“你还是没变上这么爱取笑思琪。”
“这是我最喜欢的嗜好，怎么可能改得了。”
她们想起过往那段时光，不禁相视微笑。
两人沉默半晌，雪霏霖突然问：“你呢”
“我”一脸纳闷。
“我很好。”
“谁问你好不好。”雪霏霖撇撇嘴。“我是问你恋爱的对象怎么样这两年从没听你谈起过，我以为你回来时皮箱里会顺便塞个外国男人。”
“我又不是思琪，哪里有这样的能耐。”葛耀云自嘲的说。
“那你目前没对象喽小山羊有个同事人很不错，我可以帮你介绍。”
葛耀云不禁露出无奈的表情。
“我的脸上真的有写“待出售”的字样吗”
“什么”雪霏霖不懂她的意思。
葛耀云只好把认识祝日强的经过和公司同事对待她的反应说给雪霏霖听。
####真的非常巧合
７１．真的非常巧合
雪霏霖听完，居然说：“这有什么稀奇，你现在只是待出售，到三十岁以上还没对象，你脸上就会写着司滞销品的三个字了。”
葛耀云不禁噗哧笑出声。
“听起来好像世界末日的感觉。”
“世界末日倒不见得，就是有点被人冰进冰库储藏起来的感觉。”
“你怎么那么了解”
“小山羊的书，还灰。”雪霏霖说。
“我可以想像。”
然后，侍者端来她们的晚餐，两个人边谈笑边吃．聊的还是有关爱情与婚姻。
“祝日强是以结婚为前提和你交往，你呢，你也是同样的心态吗”雪霏霖突然问。
葛耀云以餐巾纸轻拭嘴角，耸耸肩说：
“我没想那么多。”
“你该不会排斥婚姻吧”雪霏霖喝一口柳澄汁。
葛耀云淡淡一笑，没有回笞。
“说到这个。连你的旧情人都订婚了耶。”雪霏霖把吃完的餐盘推到一旁。
葛耀云露出惊诧的表情，自言自语地说。“我没想到……不过，什么事都是有……”
雪霏霖望着她有些落寞的神情，狐疑地问，
“你该不会对他还有感情吧”
“怎么可能。”葛耀云试着以不在意的口吻说：“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
侍者把她们吃完的餐盘收走，将一杯曼持宁咖啡放在葛耀云面前。
葛耀云握着热烫的咖啡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雪霏霖坛蹙着眉瞅她细致的侧脸。“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过去的一些事。”葛耀云的眼角有些润湿，她喝一咖啡，情绪平静了些。“你怎么联络上他的”她问。
“今年年初学校有个教国贸科的教授去世，我在葬礼上遇到他，他说他订婚了，还有一个五个月大的小女儿。”
葛耀云露出疑惑的表情。“他为什么会去参加葬礼”
“他也被教授教过呀。”雪霏霖理所当然地说。
“原来你是说……温明浩。”葛耀云恍然大悟。
“要不然你以为我说谁”雪霏霖睨着她疑惑地问。
葛耀云以为雪霏霖指的是另一个旧情人，她不好意思地轻啜一口咖啡。
“原来你以为我指的是罗京城”雪霏霖吸着柳橙汁，慧黠地盯着她。
葛耀云低垂着睫，呆望杯里的咖啡。
“他给我的伤令我不得不在意他。”
她们不禁沉默半晌，然后葛耀云试着以轻松的口吻打破缄默说：“会过去的，也许，有一天我们在街上相遇，我根本认不出他来。”
今天街道的天空出现彩虹，刚下过雨的天气很凉爽，葛耀云和祝日强约好在一家餐厅前碰面。
葛耀云以为他们的约会就像前几周的星期天一样：吃个饭，聊聊天，也许去看电影，然后他送她回家前，轻轻在她唇上留下一个温和短暂的吻。
不过，今天他们除了约会，还有别的事要做。
祝日强说前不久去参加大学的同学会，聊天中发现以前有个和他交情不错的同学不仅未婚，还连一个对象也没有；他想起研发部门的一个女同事也许会适合那个同学，于是决定帮他们两个介绍。
祝日强心想葛耀云也去的话，这样二对二会比较不尴尬，所以除了星期天例行的约会外，他们还负有介绍的任务。
葛耀云来到那家“向日葵”餐厅前，发现有个女子推着婴儿车焦急地左顾右盼。葛耀云打量她身上粉红色的洋装，婴儿车里的婴儿似乎睡着了，葛耀云心想应该不是她，毕竟不会有人带着婴儿前来相亲吧。
这么想的同时，突然那个女人热情地挥了挥手，葛耀云顺着她的视线一望，发现那个人正是祝日强。
祝日强走过来，随即为她们两个人介绍。
葛耀云连忙收拾起惊讶的神色对她微笑。“你好，我是葛耀云。”
“你好，我是黄玉婷。”她露出急于讨好人的笑容，接着有些不安地低头瞅着。
“我……着实不是要穿这种颜色的衣服出来，是我姊姊硬要我穿的。”
样式与颜色是有些孩子气。老实说，如果是她可能会更不自在，葛耀云只好安慰她说：“你穿这样很年轻。”
“你不会觉得不适合吗”她担心地瞅着葛耀云。
“你穿这样非常漂亮，倒是这个婴儿从哪里来的”祝日强替葛耀云回答，然后指着婴儿问黄玉婷。
“这是我姊姊的小孩。”黄玉婷露出不安的神情，急着解释说：“没办法，我姊姊出差，褓姆又正好得流行性感冒，没人可以照顾她，我只好……”
葛耀云不禁暗想她是不是根本不愿相亲，但年纪到了又不好推辞，所以才会故意穿不合年龄的套装，还带个婴儿。
祝日强似乎也跟葛耀云有同样的想法，葛耀云瞥见他紧蹙着眉头，
“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真的很抱歉。”
黄玉婷眼底泛着泪光，慌张地瞅着他们。
看她一脸认真道歉的模样，葛耀云这才知道他们都误会她了，连忙安慰她说：
“怎么会给我们添麻烦呢，我也很喜欢小孩子呀，我可以和你一起照顾她。”
黄玉婷不禁笑了。
祝日强笑瞅着葛耀云，低声附在她耳边，赞美她说：“你真好。”
然后，他们站在餐厅前等候相亲的另一个男主角，结果等了半个小时，他仍未出现。
黄玉婷又开始显露出不安的神色。事情不如预料中的顺利，她开始说些责怪自己的话。
男主角没来怎么会是黄玉婷的错葛耀云听了一阵黄玉婷自责的话，不禁发现她似乎是个没有自信、很怕带给别人麻烦、常常担心自已哪里表现不好的人。
祝日强不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最后说：“玉婷，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可能我同学他临时有急事，我们先到里面去等他好了。”
“我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如果早知道她这么‘龟毛’我才不会帮她介绍哩。”
趁黄玉婷去上洗手间，祝日强逮到机会，在她背后不客气地数落，然后又补了一句：“就算帮她介绍，不要说我同学，我保证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上她。”
葛耀云看着他，她一直以为祝日强是温和体贴的人，没想到他会这么没有口德。
“她除了有些没自信，其实人很善良。”
“没有自信”祝日强露出疑惑的表情。
“自信满满的，我真没想到她原来是这样的人。”
“她工作的态度严肃又认真，看起来……”
“有些人工作能力很强，可是就是不太会处理人际关系，对男女之间的交住会感到强烈不安。”葛耀云说。
“不像你，面面俱到。”祝日强微眯着双眼，笑瞅着她说。
葛耀云瞟一眼他的眼眸，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无法被他的温柔吸引。他很不错，但也仅止于不错而已。
葛耀云瞅着熟睡的婴孩，婴孩的表情似乎很幸福的样子。她随口问：“你同学为什么还没来，你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他”
“我刚打电话去他家没人接，他的手机恰巧掉了，我想他应该出来了吧。他不是那种会迟到的人，可能临时有事，也有可能他偷偷到过餐厅，发现黄玉婷那副模样……”
葛耀云猛然打了个眼色给祝日强要他闭嘴，他眼角瞄到黄玉婷的身影，不敢再往下说。
幸好，这时小婴儿醒了过来，发出哭闹的声音，黄玉婷的注意力没集中在他们身上，忙着安抚小婴儿，然后训练有术地泡起牛奶婴儿喝。葛耀云在一旁看了觉得有趣，遂央求着要抱婴孩，体会一下当母亲的感觉。
黄玉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