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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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说-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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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假之期,继续我咬笔杆摘书页的快活日子。

其间包括百里皙与贺榛在内的一些同僚各来看过我一趟,无非是来贺贺喜道道福什么的,我想到归宁那日所发生的事情,心里过不去,面上也难堪,却憋出一个个笑来。

自知罪孽深重啊。

所以,我也每每让人熬了汤,待到林述回来时将之送上,算作我搬不上台面的赔罪。

三日之后,是夜,月明星稀。

林述方从宫内回来,眼下又是一片淡淡乌青之色。当我到他书房时,他正在研着墨,骨节分明的手修长、秀美,食指上有一层薄薄的趼。林述见我来了,便停下动作,随意一指,让我坐。

我道不用,便执意要替他磨墨,他未说什么,看着我一脸急切的样子,点头应下。我终于是舒了一口气。因为自己生性冷淡,便是少做一些讨好人之事,近几日我连连示好,就是想洗清自己的愧疚之感,也感谢林述不气不恼给了我一个台阶下。

我虽不知道林述对我是否有情谊,但现下我嫁与了他,便要一心做他的妻子。前尘往事,犹如过眼烟云,不能再提,纵是心里头再怎么万般想念,还是该当断则断。

只是,我需要一个过程,我需要一段时间让我习惯,让我适应。

我试图找一个话题化解这我自以为有些难堪的场面:“子循……你这几日日日操劳,而我却乐得清闲,这便是为官者各谋其位其职罢。”

林述沾了沾墨水,抬眉望向我,眼中似是有一丝浅淡的笑意:“夫人何时劳碌过了?”

他倒是抓住了我话中的纰漏,我说的是这几日,然而我自然是日日无事的。于是我心里头白了他一眼,便将话题扯开去:“闻言道是京中来了贵人……”我大胆猜想,“莫不会是五皇子罢?”

林述迟疑了一会,看向我的眸子里笑意更浓,“原来夫人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之辈?”我如今对他对我的明显轻视感到有些气恼,我若是两耳不闻不问怎么会混到了朝廷命官这个地步,虽说我的官职小只有小,但也是个父母官啊。

没好气地看着他,不语。

“夫人是猜对了一半,另有两位贵人也来了雅。”

凭着我多年的学识与认知,所谓贵人,多半是与朝政局势相关的皇亲贵胄之类的人物。而雅国前些年便是出了几位这样的人儿,昙花一现,却又不知所踪。当然,彼时我仅仅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即便是如今身居九品,也依旧入不得朝堂大殿。对于权力中心的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自然是不甚了解的。而如今林述成了我的夫婿,我便淌入了这漩涡之中,想要不湿鞋,想要避免纷争,自然是难上加难了。

彼时我外祖便是厌倦了此事,便想还回我们大家一个安乐顺当的人生。可惜阴错阳差,我开始还安稳,如今怕是难以脱身。遂,我在嫁与林述之后,又渐渐地看起了往昔捭阖之术,想是明哲保身或是作为他的助力皆可。

“当日,你曾问我可是想升上几个品阶。”我话说一半,希望他能懂。

闻言,林述他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眸中神色越发加深犹如夜下之影,不容置喙,沉声片刻,似是看穿了我的真实来意:“你若是决心涉入,我不加阻拦,谨慎而行,我保你平安。”

我保你平安。

可我总觉他这话说得太满,我似是都快信了他会保我平安。他却将这话说的好似忘了我为何而作此番决定,我若不是嫁与他,我自然会更快活。也罢,本我二人便无所瓜葛,如今我也是为自保而做,得到他一句保全,我心可安。

我不懂得洁身归隐,想要苟活于世,却已被卷入,若是要争得之后的安逸,便只能在此时有过奋手一搏。深则厉,浅则揭,与我而言,还是太难。

即便我为人清冷,不欲干涉繁杂,但我不想过于被动。我可以听之任之爹娘的话语,却做不到看淡自己的性命和身边人的性命。

我不再多言,按捺住心里的问题。

谁为佳木,择谁而栖?

林述此人,深不可测,我即便是此刻与他站在了同一战线,我还是不知谁为其主。

雅皇时静先,五皇子时疏言,六皇子时慎行,或者是那两位贵人。我皆不知。

从林述其父为太子太傅这一点我便是有些为难。且不说雅皇迟迟不定下太子人选,林述爹爹的这位太子太傅实际上便是教导所有皇子的恩师。各方面都有涉及,我更是一头乱绪。

而方才林述此言便是表明他不会与我道这些瓜葛,我便是要自力更生保我自己一命。

我转眸望向他看不通彻的墨色,道:“多谢大人提拔。”

四日之后,我仗着自个的夫婿之便,被调到吏部员外郎一职。

总算能步入朝堂一窥天子的容颜。

天色仍是暗沉,我与林述一辆马车,缓缓驶入重重宫阙。

因我如今虽品阶有升,但与林述品级依旧相差甚远,我便不得站于他身侧,倒是与贺榛站在了一块儿。

“吾皇万岁万万岁。”我跟着众臣一同下跪,深埋首,不做生非之事。

雅皇先是唤了一声“晰之”,我便瞧见一人身姿挺拔,眉间尽是讥诮之意,却故作躬亲。雅皇道长公主之子,他的侄儿夙昧归雅,欲立其为太子。未等大臣议论纷纷,夙昧便直截了当地回绝:“不可。”音色清冷,不留余地。

又有人直推五皇子为太子,然而我却是见到了林述眉头微蹙。复而有人提议六皇子,朝堂上一阵喧闹。而被提及的夙昧自己却是眸色清淡,似是毫不以之为意。

五皇子时疏言和六皇子时慎行,此刻都背对着我,我不晓得他们是何种面目何种神情。

林述上前一步,清朗沉稳的声音传来:“吾皇龙体盛佳,立太子一事,为时尚早。”

最终雅皇轻咳,无奈道:“此事再议。”

由我看来,倒似一场闹剧。

下了朝,我也未等林述,便是一个人慢悠悠地先走了。抬首望着红墙金瓦的皇宫,倒非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却是茂苑城如画,阊门瓦欲流,阳光流撒在金砖碧瓦的琉璃墙上,如星粲粲,却是令我不敢多停留,怕是刺伤了我的眼。

令我不得不想起一句话来:璨璨繁星驾秋色,只是繁星虽好,怕月将近。

林述所言。于现下我之境地,即便是冬日,即便是日头,也说得通。

然,想到此处,一辆轿子忽的在我面前停下,挡住了我的去路。

轿中人一身嫩红吉服,绣着莲花的云衫袖口缓缓伸出,抬手掀起垂下来的翡翠珠帘子,露出一张“秀眉连娟,微睇绵藐”的脸。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忽而灵动一转眸,令我不禁讶异。

脑中回转了几个周折,才明白此轿中女子实为当今雅国九公主,时碧敛。

“你就是文叙?”

“参见九公主。”

两道声音同时而出,我心一惊,正欲作揖半跪,闻言却已经是抬首,僵在那儿,未跪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学校里一大坨事情搞得我现在就算是放假了也忙的要死
还被妈妈吐槽说一天到晚守着电脑
我这两天连文章都没想好么QAQ
又要去医院又要搞分数还要去日本!忙死了好嘛!




8

8、第八章 生日回忆杀! 。。。 
 
 

我一时不知是起是落,便直了腰板,站起来拱手作揖。

看向时碧敛道:“卑职便是文叙。”

只是淡淡生出了几丝惊异,不明白为何九公主会知晓我。而看她此时的面色,我怕多是不善。

“不过如此。”

直到我回过神来,发觉轿子已起,九公主已是离开。我被弄得一头雾水,全然不晓得究竟是为何事。但觉或许和这朝堂无多大关联,最多是什么小女儿家家的爱恨情仇罢,而我身周能让她有此态的男子,不外乎两人。

她的事,本就与我无关,我便不将之放在心上,也无多问多想。我又何必自寻烦恼,庸人自扰。

一觉睡至天明,饼儿已经乐呵呵地站在床榻边上看着我,我一睁眼便是这么个弥勒佛饼儿桀桀地笑着,差点把我吓得复又闭上了眼。怕是瞧见鬼了,再睁开眼时,仔细瞅了瞅,确定那是我熟悉的饼儿的模样,心中算是稍微缓和了下,于是开口确认。

“饼儿,元馀轩新出了桂花冰糕,我……想尝一尝。”

“小姐!”饼儿立马睁大了眼儿看着我,叫道,“你不是最闻不得桂花味了嘛,为何要吃那冰糕。不若给饼儿吃罢。”

知我习性,贪我零嘴,没错,是饼儿。

我起了身子,饼儿将脸盆端过来,我擦了一把脸,看着窗外头的梅花初绽,上有薄霜才觉已是将近过了大半个冬天了。前些日子没换上夹袄裘衣怪不得觉得有些冷冽了。饼儿性子比我还粗,便也不晓得要给我加衣,若是娘亲知道了,定要责怪她一番的。

“今日十几?”

“正月十三。”饼儿帮我套上白裘,还心心念念着我方才测试说的胡话,“小姐我什么时候去买冰糕呐。”

我哑然失笑,正月十三,原来时间过得甚是快,一转眼便是我的生辰。

觉着婚后的第一个生日还是与爹爹娘亲一道过比较好,便让饼儿收拾一番去文府。我本是想叫上林述一起的,但后想想林述自那日立太子风波之后似是更忙了,我几乎瞧不见他,一日里最多便是在上朝时能看见,其余时间他不是在宫里,就是在什么其他地方,连在书房里头的时间都少之又少。

即便是今日大家轮休,可他应该还有事儿要做,我便不去支会他了。况且,若他不记得我的生辰,此刻再去与他说便像是我在向他讨礼一般,着实有些过意不去。不过,若是单单就我与饼儿二人回府,叫爹娘看见了,定要多虑多想。

正踌躇之间,却见林述轻叩卧房的门,将我思绪唤回,只见他捧着暖炉,着装就绪的模样,眸光浅浅对我说道:“今日无事,陪你回府如何?”

我心下又忍不住诧异,林述此人未卜先知的功力实在是厉害,巧到好似他刻意梳洗着装完毕之后来我门前唤我,而我也幸得有这么一个凑巧。

我双眼微微眯起,露出一个难得的笑来:“好。”

外头已是下起了零星小雪,我方嫁过来不到三个月,不经意之间却已经在尚书府过一个年,然而今年的年味尤为的淡,或许是因为两人公事皆为繁忙,又加上婚事办在年上,便忘了这一说。好在还有一个元宵能供我回味。

我撑了一把伞和林述缓缓地走在街上。街市比前些日子要热闹一些,大概是京外的摊主店主陆续地回来了。还是没选择坐马车,因为外头有些雪了,地上难免有些滑,再加之我觉得时间也不紧张,漫步走走也是极好的。

雪落在我素色的伞上,安安静静的,落在林述的肩头,我心微微一动,却未作出什么动作,未将伞向他处倾斜一些,只是看着那肩头衣服的颜色变白,尔后又加深。

他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漆黑的眸子静得如好似这雪,纷纷扬扬,冰冰凉凉却依稀晕染出一丝丝的暖意。

我呵出一口气来,白色的雾气在空气中凝结。林述将手伸出来,示意我将伞交与他。我承认自己刚才是有些不妥当,但是一个怔愡便无细想,现下他此般示意,我倒是有些愧疚了。

把伞递给他时,触到他手指,比我的暖上许多。似是觉察到了我的冷,林述与我靠近了些。伞下遮蔽处不大也不小,正好容下两个凑紧的人儿。

到了文府,文良将林述手中的伞收起,对我们道了声:“小姐、姑爷。”便告诉我爹娘出去了,还不知何时回来。饼儿一到府里就迫不及待地奔向王厨娘那儿,我原本打算在这儿过的生辰现下没有着落。便与林述商量先在文府里待上个一会,若是到了未时他们还未回来,我们便回去。

林述突然提起要去宅子里的挽月小楼瞧一瞧,我觉得也好,便同他一起过去。回廊里头我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院子外头,落雪寂寂,红梅鲜嫩。

挽月小楼,算是我家一个相对风雅一些的地方,不过就是在一个池子边上建的一座两层楼小阁子。二楼为亭,一楼为台。一楼为藏书,若上二楼,可观全宅之貌,甚至能越过墙头,看到对门的那户人家。小楼用的是木漆珐琅瓦,看上去颇有宸国西夷那儿的风格。

方建成时,我心里头欢喜,便是想今后到这小亭子处看书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只是后来被人说我这是附庸风雅,且亭子里风大,我便舍了这一雅处,回到书房里,温吞吞地被暖炉熏着,昏昏欲睡。

除了韩之繁对我如此毒舌处处看我不惯外,再无他人会干涉我在自家的庭院里头扮作一回文人又怎样。

他却靠在亭子的柱子处,双手抱臂,风将他垂下来的发丝吹起,看着坐在暖石凳上苦读的我,说:“文人骚客,何曾似你这般。”

抬眼望了他一眼,心里翻了个白眼,闷闷地发声:“我非文人。”我只是个书生。

直到我坐在那儿时间久了,双手冻得快僵了,他才将手中的暖炉给我,还说一句什么:“若是冷便下去,”指了指我正在看的东坡文集,抿唇轻笑,“高处不胜寒。”

我那时真的乖乖听话下了楼窝在屋子里不出去了。

然后,那个暖炉,至今还放在我的闺房里头。

“高处不胜寒?”林述瞧见我哆嗦了一下将手缩进袖子里面的行为,如此说了一句。我闻言,倏的转头看向他。只见他,长长的睫毛顺垂如扇,抬眼对上我眸子的那一瞬间,雪似是停止一般,我几乎听不见我的心跳声。

天与云与假山与池水,上下一白。莽莽皑皑,惟堤一痕、舟一芥、亭一点,亭中人我与他二人而已。

静谧,无声,眼色,沉沉。身后柱子之间的帷帐因风鼓鼓。

我不由地瞳孔微缩。

虽为吾二人,我神思却是牵扯到了第三人。

林述点出我方才心中所念,让我不得不再次想起那个人。

每每我的生辰,他都会送我些微不足道的礼物,但这多多少少也是用我送他的换的,且不是什么等价交换。我也就奇了怪了,为何我爹爹与他爹爹同为商贾,偏生他就生了个精明脑袋,我就糊涂得紧儿?

再说这送礼,原先我根本不愿费这心思去想送何礼是好,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了盼望着他今后莫再针对我,我便第一次送了他一对娘亲才买给我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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