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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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说-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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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人进进出出来来去去,却没有一个是他,我总归还是希望他能来的。不知晓他是为何,自九公主婚事之后便是没再见过了。

说不出“思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这样的话儿来,但若久久不见,心里头也总归是空缺。

正巧饼儿又来与临渊玩耍,摸摸小家伙的脸,又是捏捏他的小手。我想起从前我还与林述闹着别扭要和离时,曾劝了饼儿成婚,说成婚之后便有可人的小宝儿了,那时她便说要与我这腹中的小小公子玩耍,如今也算是成了真。

我与她方是谈了几句,多日不曾外出,便是要从饼儿的口中听听京中的稀奇事儿了。

“小临渊白白嫩嫩的,好像糯米团啊。”

“你这饼儿就喜欢吃。”

“可不是说‘民以食为天’嘛!”

“说起‘食为天’,我听娘亲说,原来西郊的那座宅子,就是驸马府,原本是要开‘食为天’的酒楼的,你可知晓?”在爹爹拍下这宅子之前,据说瑨人便是要在那里做这生意的。我想饼儿对这些事儿上心得很,自然也通透。

“那真是可惜了。”饼儿握拳叹息。

我笑出声来,一旁的小临渊也好似笑了的样子,惹得我们欣喜不已,一直逗他。待我们逗累时,我娘进了屋子给我们拿莲子粥喝,打趣着饼儿说:“要是喜欢小临渊的话,饼儿也生一个?”

“夫人好小气,我不就玩玩临渊么,难道不是我生的,就不让我玩了嘛?”

娘亲笑着问:“只不过听别人儿在说,饼儿就要定亲了?”

“啊!饼儿怎的还不知道!”她一惊。

我忙说:“娘亲你是从哪儿听得这个消息?”

“今日我碰见了子白的娘亲,听闻廖夫人在给饼儿张罗婚事呢。”

饼儿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嫁人了。可我瞅她这副样子,却还似并无那颗嫁人的心呢。之后饼儿便是闷闷了好久,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看她似是有心事,且全写在脸上。我没去多问,这尴尬气氛也就一直持续到了她回去方是化解。

然而第二天早上,却是正式听闻了雅皇给她的赐婚的消息。

饼儿和朗青。

这雅皇近日也真是空闲,竟是提起了兴致做月老。我不晓得这场婚事,饼儿可是何等想法。果真等到了这日下午她方是来了我这儿,但是面色如常,真叫人奇怪得很。

“饼儿可是认得朗青?”

“这名字儿我今日才听得。”

“你可想成婚?”

“只要有饼吃成不成婚好像也没差,小姐你说是不是?”

我听不明白她如今说的话了,只能点头赞同。

“我娘说朗青是大将军,可本来我就是怕打打杀杀,怕他当这将军便要去打仗,怕人去了就不再回来了。”

闻言我清楚了饼儿心中所忧,宽慰道:“朗青方是从雅瑨战场上归来,一时半会儿两国之内也不会起大的纷争,所以饼儿你莫怕。何况他身手了得,定是能以一当百。”

“对了,我也听娘说朗青如今驻守京城,也未领兵打仗。只是前个月有瑨人将领混在城西百姓里头,伺机冲撞欲对正要去礼佛的五皇子行凶,五皇子倒是没事儿,就是他的一个内侍好似被射杀了。后来朗青去平叛,将贼子都捉拿了……”

“什么内侍?”我心一沉,打断了饼儿的话,急问。

“啊?就是一个男……”

我再度打断了饼儿,她也并不清楚,可是时至方才我的心焦如熬,惶惑不安。

辗转便要从床上起身,想去寻来五皇子问个清楚。

饼儿拦我不住,我刚是下床,便感到一阵晕眩,心如血涌,嗓口腥甜。

我扶住饼儿道:“你帮我向五皇子要一个答案。”

“我要说什么话?”饼儿看我这副模样,一脸担忧之色。

稳住自己的身子,对她说:“你只管说是我叫你来问的。”

饼儿懵懵懂懂,却还是应了下来。

“若给出回复,快些回来告诉我。”

“好的小姐。”

心下慌乱无措,好像是忽地丢失了游魂,只余一具空壳,想提起手来,却发觉怎的也动弹不得。霍然思及我那日质问他“日日念佛可有何用。”

可却并无何用,我只求一句“心诚则灵。”

我本也不信佛,却因此自然而然地颂起了那阵子抄写的经书。

可心里头却不平静,饼儿告诉我那个结果的时候,我却是早在心中猜到了。

于是笑着自勉:一来我向来不信佛,却因此事而求佛,不是一心皈依,而是有所求,自己并无付出,怎可让佛平白来扶持我一把?二来我直觉灵敏,事情总往最坏处想,所以即便诵经之时是为了求得他安,可脑子始终回旋的是他不讳了如何如何。其三,在雪崩之时他未亡,拖延到如今也算是不错。

可笑我哪有自己以为的那么豁达那么释然,闻了饼儿的话后,我却依旧镇定,同平日里无二,也并无方才这般失措。再与她言了几句,却是怕自己硬撑不住,在她面前漏了像,便将饼儿遣了回去。她似是有不放心,便硬要陪在我这里,我便说困了想睡一会了,她见我坚持于是还是回去了。

门一关上,我便侧着身子将头埋在被子里,却也不敢哭出声音来,头昏得整个脑袋都好似要坠下来,眼前昏暗一片,太阳穴隐隐刺痛,我却顾不得抹眼泪。

临渊在我枕边,本是睡着了,却忽的大声哭了起来。我安抚不得,赶紧擦干了眼泪。

眼前一片模糊。

临渊的鼻子嘴巴像林述,眼睛眉毛像我。

临渊的模子多像林述,临渊的性格多像我。

看着他小小的脸蛋儿,我压抑着自己不去想,不再想下去。

不小心眼泪滴到了他的小衣上,在绢上化成更深的斑泽,点点晕痕。

闭上眼,听不见自己喘息的声音,而胸口之下,好似有人抽紧了绳索,将我一步步逼到窒息。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忘记更了QUQ




71

71、七十一章 啊! 。。。 
 
 
此后过了几天,我大可能皆是浑浑噩噩而过。

流一点眼泪,发一会愣。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大记得了。只是模糊之中,好似爹爹问了我几句话儿,我一一回答,而他一下子面如死灰。

许久,大手有些发颤地抚摸着我的头顶,好似我还只到他跟前那般的模样。

小小姑娘还未梳发髻,头发乌黑柔软。

可他却是老了。

而爹爹的声音也是喑哑,红着眼儿念了一遍又一遍:“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福履成之。”

还记得那年我与林述成婚之时,他舍不得我,抿了小酒之后便是愈发唠叨,娘亲眼底有泪光,而他说了许多最后还是哽咽。我戴着红盖头,却是未曾有半分触动,只觉得这番作为肉酸得紧。还暗自庆幸幸好有这盖头,不然我的鄙夷之色若是掩藏不住,反倒旁人笑话了去。

我从盖头下面睨得一双玄色烫金靴,正红色绣纹衣角,隔着盖头瞥见他的脸,温柔而淡雅,俊逸而肃静。

一头他拿着红绸,一端由我拉着。跨过了门槛、跨上了喜轿、跨到了正堂、跨入了内厢。

嫁妆箱子上、窗棂屋门上、镜桌案几上……全都贴上了大红喜字。

我却是不忍再忆。

怔忡之间,爹爹摸摸小临渊的脸,小家伙究竟还是小,又呜哇地哭了起来。我嘴角却是再也装不出笑意来了,本来我这双眼已经是红肿,再怎么笑也只是徒增伤怀。

“好好哭一场吧,哭完就起来。”我泪眼朦胧,这才发觉爹爹的头发并不白,头发却是愈发地少了起来。

人说女婿算半子。

林述一殁。是不是他也失去了半个儿子,他是因此而难受还是因我失夫而感伤呢。

事后我猜娘亲本是不晓得林述还在京城,而爹爹一早就明白了,因此才方有那样的动容。

哭完就起来。

洗一把脸,日子还是照旧过着。

多一人,少一人,又如何?

然而这件事情并没有怎的张扬,因为林述本就是匿隐在五皇子身旁,无几人知晓他那时还活着,还在京城。如今此事,是有人成心伺机也好,是错手误伤也好,人总归是没了。

却无法办丧事。

本我也不想操办,若我办了,挂了素白,我心里是无论如何都是放不下的。

还是不操弄的好,就让我假装,他还在。

从前的记忆却是越发清晰,好似整个人活在了过去的卷轴里,本来都忽略忘怀的事儿,好似层层沉香烟云依稀消弭,细节全在眼前渐渐褪去外衣,逐一呈现。

不仅仅是如屑的吉光片羽,还有多年不曾往复的印记。

冬日,夜。

白雪红梅。

地上几丛脚印,偶露出黑褐色的泥来。

少女捧着书卷坐在小凳上呵着气,手指冻得通红。少年见此便自己拿来暖炉,递交给少女手中。少女一愣,摊手说:“可我没有多余的手来捂暖炉了。”

少年身后一片雪白,明晃晃惹人的眼,“若不介意,我来拿书,本也想多琢磨一番这简。”

少女欣然喜之。

“为何要在此时读这书?”他亦是有些冷,进而不解。

“你不知晓我外祖,他虽喜我多多读书,却是怕我读成个书呆,总觉着我一天到晚抱着书卷可是不好,便要我多多外出玩耍儿。我便不敢在白日里读书,若是被他瞅见了,定要来与我说教。”少女无奈。

“所以学古人囊萤映雪?”

“自然也想亲身实践一番,不然怎知这书上说的可是对还是错。”瞧了一眼少年,如玉似雪,少女不禁有些怔怔,言,“可没想到这雪还真是亮堂。”

“我也是欢喜雪,无论是胡风吹朔雪,还是皎洁不成妍。”

“你比我还掉书袋啊。”

“哪有?”少年轻笑出声。

“这种诗啊典故啊信口拈来,还不是掉书袋?”

少年浅笑不语。

“可我欢喜雪是因为可以玩雪。”

“堆雪?”

“打雪仗。”

“你?”

“我看别人打。”

少年又是笑。

默了半晌,少女吐了半句话:“看一只奸商和一只猴子打仗。”

……

深秋的天,天朗气清。

庭内的树下堆满了赭色、石黄的落叶。

我却还是坐在书房,忙着写那新皇登基之后的礼祀安排。

“娘亲。”临渊跌跌撞撞地走到我身旁。

“怎么了?”我看了看未干的笔,放下手中的狼毫,将他一把抱了起来,却看到自己儿子一脸的憋屈。

小家伙嘟囔着嘴:“百里叔又来了。”

这临渊也怪,平日里都乖得很,可一见到百里皙就要跑。百里皙一进门,这临渊就藏到了我身后。

百里皙纳闷说:“我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啊,这小子怎么见到我就要躲。”

我在他脑门印了四个字:“人生惨淡。”

他皱着眉头问我:“小时候你原本也这么厌弃我?”

我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嫌弃你还与你玩在一起,我是找罪受么?”

“可你这儿子怎的这般。”他埋怨。

“恐怕这点不像我。”

百里皙本还想说什么,却是一下子噤了口,因我说了不像我,那自然便是像他爹爹林述了。
林述于我心中,始终是块伤地,还是不能怎么碰触。

可我笑着说不要紧了,看我都释怀了,这百里还小心翼翼地怪不自在。

于是百里皙又道:“我思忖着是不是我这父爱光辉还不够浓厚,因此这小子也见我不惯?于是一横心便是要将自己培养成爹爹。”然后便是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一个激灵,便言:“你家妹子有了?”

“啊,有了。”他喜不自禁。

“这成婚才两个月就有了?你这速度也真叫是快啊。”我也是高兴。

“不快不快,”他自谦,“那不是正好给临渊小子添一个弟弟么。”

“起了个什么名字?”

“百里鲲。”

“北冥有鱼,其名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我念念有词,“你这是想占我们家便宜。”

临渊闻我语气,便是在后头拉拉我的衣角,这不有被百里皙给逮着了。他看着临渊,戏谑:“怎么,不行么?”

“我曾与你说了当初临渊的名儿由来,你这好,临渊羡鱼,你倒是直接做起了那条鱼儿了。”我护着临渊道。

他故作愁眉:“可我可是委屈了自家儿子,本是条鲲鹏,却是仅仅只有百里。”

“那谁叫百里叔姓百里。”临渊猛地说了一句。

这一句,倒是把我俩都愣在了哪里,不过片刻就哈哈地笑了起来。

这年九月,五皇子时疏言登基,号怀宏。封生母容妃为西太后,而先皇还在位时的那场立太子风波已是被尘封。败者,也不会在史书上有过多的笔墨,六皇子择了的江山,非吾等眼中的江山。

还记得自前年以来,我便归顺五皇子,做起了他的幕僚。自林述死后,我便是颓唐了好些日子,却是因爹爹的一句话,而重新起来。既然无法再见,那便完成他所志、他所愿。虽说我并无所长,也少有尔虞谋划,却也能料想出一些奇制胜的法子,顺势而行,让时疏言渐渐成为整个朝堂,整个京城的民心所向。

宫变之时,皇城内百姓依旧如常。全然不知雅皇一手的棋盘被推翻,而西太后的一场算计也成了空。不晓为何她属意六皇子,而置五皇子于陌人甚至仇敌。

时疏言即位之后,励精图治,朝中重臣亦是忙得不可开交。左攸天当稳了他的宰相,可让那九公主有颇多不满,到时疏言那儿去抱怨自己夫君这几个月都不曾着家,而皇帝哥哥却是后宫连一妃嫔都不曾有,不得不让人怀疑自己哥哥的性取向。

时疏言闻言汗颜,便遣了左攸天回府休憩,而遭百姓纷纷猜测这新皇帝莫不是看了宰相这势头过盛,便也要下狠心将这位驸马踢出了宰相的位置,让他好好在公主裙底下做好夫君。便是要将大权全数收回,重整朝风?此为内事,然而之于外事,此时雅国和瑨国的和谈已经是第三轮了,在迢州举行。

韩之繁的毒还未解清,但却也并无大碍,只是那姜裳坚持要治好他,便是将他拖到了她修习医术的谷中。而六皇子时慎行自宫变之后,却是做起了安乐王爷,到了一处不怎么富硕却安逸的封地过起了小日子。却闻传言那时慎行本是连王爷都不愿当,受了封之后也跑到了那谷中,谁料到未等到佳人,却是等到了另外两个不速之客,便是气急又伤心地回了王爷府。

登基祭祖的事宜让我这小小侍郎忙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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