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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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说-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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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是起初知晓他这毒,若是晓得他恐有性命之险,我不指定便会因此而动摇。向来狠不下心肠,不懂得拒绝,而今他这般说,我心里宛如针戳刀搅。

而我猛然明白,若是这毒能简简单单地医好,那他在宸国应是有所诊疗,而今却拖到了这种地步。我怕他是病入膏肓,不然这姜裳又从何看出韩之繁的病症?

“为何要这般任性?”

“我向来任性。”

我喉头酸涩,扯出笑来,连带着突兀地笑了几声,直到笑不出声来,直到笑得满嘴苦涩。

“可我从来不是一个任性的人。”

“我知晓。”

“那你为何……”

“因为我始终妥协不了,我不能像你一般,即便心中不愿、难解却依旧墨守成规。”

“啊我是墨守成规。”但若放在从前,我一定会应下他的话来。可如今我成了婚,我心里头藏着另一个人。

一切都晚了。

不仅在我脑海重复,在我胸口重复,在我唇舌重复,还在他耳畔重复。

我已经累到不想再重复了。

回到旅栈,姜裳依旧坐在那张桌下,一个人吃着松糕糖。

她甜笑着看着我俩,而韩之繁面色寡淡。

“姜姑娘,你可有办法?”我径直问。

“我不会医。”

我睁大了眼睛,倒吸一口气。

“唯会辨识病症。”

一股子劲都松散了下来,仿佛被人泼了冷水。

韩之繁在我身后对我道:“罢了。”

而我不甘。

若是这毒因有我,那我岂能袖手旁观。

“但家姐医术高明。”姜裳冷不丁地又冒出一句。

我全身心的希冀都重新活了过来,问:“可否麻烦令姐一医?”

“我不知她在何处,兴许,兴许是在雅国?”

这若是真的,便是极好不过。

大概是寄希望于此,便是极信姜裳。不知为何,对她我丝毫也起不了疑心。

颠簸一个月,姜裳同我们一道归京。

一别絮阳六个月有余。

此时草长莺飞,正是一年春好处,绿意葱茏。

皇城城楼锦旗扬。

而我大腹便便,肚子已然明显,马车里还摆着好些旧衣,如今这着装又是一件一件地添置了起来。

马车行驶到文府,府门前有总角小儿踢着蹴鞠。对门的韩府的户对依旧大理石雕巧着别具匠心的福禄寿。

韩之繁先一步下车,姜裳其次,将小阶放于马下,扶着我从车中而出。

立在两府之中,韩之繁静默地看着我。

我转身踏上文府的石阶,他立了一会,敲开韩府的门,与管家耳语了几句,复跟在我后头。

我脚步一滞,姜裳也发觉了我俩之间的不正常,缄默不言。

两年,他从未再踏进我家门。而今竟是要再次踏入,我自己都觉得好不习惯。在门口犹疑之时,恰巧文府门开,而韩伯伯从门内出来,撞见了我俩。

面色从惊到喜再到惊。

一旁的文良也是慌忙通报,紧接着我爹爹与娘亲也一同出来了。

眼光从我的脸颊打量到我的肚子。

韩伯伯几乎是说不出话来,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指着我的肚子,看着韩之繁,问道:“怎、怎么回事?”

韩之繁望了一眼韩伯伯,而我爹娘先一步安抚,道:“叙儿这肚里的孩子估摸着有五个月了。”

可这话一出,也不能一下子弄清这肚里的孩子的爹爹为谁。

见此,我便言:“韩伯伯,恰好你也在,这一路上多亏之繁哥哥了。若是不嫌,不如就在我家用晚饭罢?”

其实我这前言不搭后语,但却也撇清了这之间的干系。可韩之繁在宸国的境况竟是韩伯伯也不知,而我爹娘却晓得一清二楚,若韩之繁有心,弄假成真,指鹿为马也并不是不可以。

“伯伯等会还有事要忙,改日再来给你接风洗尘。”韩伯伯又转头对韩之繁说,“同我回去。”

韩之繁面容冷峻,默许。
 

作者有话要说:




66

66、第六十六章 中意的人儿? 。。。 
 
 

待一切恢复原状后,我向爹爹娘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顺带将姜裳也介绍了一番。

爹爹与娘亲面色倒是无大变化,恐是他们也都知晓了这些事端。只是嘱问了我一句:“可对仲简存了个什么心思?”

如今倒不是韩家那小子了,换了一个称呼也让我颇不自在。虽说在宸国的时候异常思念,今儿个一会到了家中,只有短短几分温情,剩下的还是同从前一般的抱怨。

“没有什么心思。”

闻言爹爹竟是松了一口气,我正是疑惑地看向他,他却给我说了这么一个理儿来:“你说仲简中了毒,可不知治不治的好,如若出了个万一,你这若是有心嫁了过去,非得有人在后边说你克夫。我们家好好的叙儿,哪里容得别人这样乱埋汰。”

听这话我却是不舒服了。

“你这不是咒他么?何况我被不被人诟病又如何?再、再者说……”我此生许了一人,便也不会再嫁他人。

——我既然聘了你,此生便不会另娶他人。

但即便爹爹的意思是为我好,不许别人说我的闲言,但是却在无意之中一直中伤着韩之繁,更何况韩之繁的毒都是因为我而发。

撇开这事不谈,爹爹却是难得地给我透露了一句话:“太傅大人的头七已过,现在白幡还没撤。”

我鼻子一酸,道:“谢谢爹爹。”

“京中是越来越乱了,本觉得你在宸国多待点时日也好,可你偏要急急地回来,究竟是为了韩仲简还是林述呢?”

我低头不言此事,干涩一笑。“我找工夫想去太傅府那儿看看。”

“也好。”

我忽的想知道两年之前的爹爹究竟是如何看待我与韩之繁的,而今怎的全盘颠覆了呢?若是说时间不同,人亦会变,如今看来是不是对韩之繁太过残忍了呢?

“当年爹爹你知晓我与仲简的事儿时,是个什么念头?”

爹爹一愣,坦言道:“我和你韩伯伯是至交,若说做个儿女亲家也是不错。可你娘说的也有道理,现在看来虽说仲简对你也不差,但你却与林述成了亲,爹爹自然也不希望你牵扯到其他的事儿里头,何况你韩伯伯原本也想给仲简定亲,只不过后来世事难料,出了那等的岔子,去了宸国。”

“可后来为何你们会与仲简取得联系?”

爹爹眼一沉,摸了摸眉角,道:“仲简先写了书信告知了我们你在宸国的状况。那时还未取消禁足令,府门一直是封着的,但却是收到了他的信,我与你娘想,他定是有可靠的人在京城对我们伸以援手。”

“后来呢?”

“后来不到一个月,左大人便是亲自颁布了赦令。”

“你们这期间可对林述的事有所听闻?”

“其实我们自己也糊涂得紧,怎还晓得其他事儿。要不是仲简的信中略微提到了此事,后来五皇子与我们所有指示,将我们宽释了出来,可我们也还是不晓得太傅府被封,而太傅为何会殁了的事。”

用完晚膳,三人也未多言什么,倒是娘亲主动提出要与我一同散散步。我应了下来,爹爹一个人继续小酌。

登上了后院的挽月小楼,娘亲坐下来对我道:“慧妃失宠了。”

“可信中你还说雅皇对之盛宠一时呢。”

“这朝堂瞬息万变,我一妇道人家也不曾参知政事,后宫之事也是道听途说罢了。”娘亲望着我说,“这消息还是饼儿与我说的。”

“饼儿?”我眼一酸。

言毕,娘亲便偏过头去,我循着她的眼光,看到了从阶梯上上来的饼儿。

绸裳加身,却是瘦削。

怎么说呢,不再是那个傻傻憨憨的胖姑娘了,多了几分少女的可人,该是能得到许多垂怜罢。她眸中含水,憋着嘴巴唤了我一声:“小姐。”

眼泪总是不知所措地在眼眶里打转。心里想着,饼儿即便是换了个样子,可她依旧还是饼儿啊。

“饼儿如今唤作‘玉盘’。”娘亲在一旁提醒,我闻之觉着甚喜,定是廖夫人嫌弃“饼儿”这闺名俗气,便是要换上一个,而饼儿执意要择一个意思相近了,遂成了“玉盘”。

廖玉盘。

有些陌生了。

“小姐和夫人依旧叫我饼儿就好。”饼儿呜咽一句。

“你同廖夫人在一块儿定也是学了极多的礼法,如今还作这般小儿态,被人看见了,可是要耻笑。”我道。

“饼儿不管,总归也不是没有被耻笑过。”

闻言觉着她这一路走来也定是辛酸得很。

“如今饼儿变得漂亮了,可有人上门提亲?”

“不知道。”她闷闷地回答。

“饼儿可有中意的人儿?”娘亲也问。

“饼儿只中意流麝楼的做饼师傅。”

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有饼儿在,总是开怀一些。

后来饼儿回去了,娘亲与我提到了外祖,说起他现在身子并不如从前,问我何时去南阳与他看看他。

“虽说你方回京,但有心人总会晓得你回来了,自然也会问起林述或者韩之繁的事儿,那礼部的活儿如今也堆不到你头上,哦对了,子白那小子也当上了尚书郎。”

“这倒是一件喜事。”我淡言。心想那百里敬叔叔可还对我们针锋相对否,我与百里皙的情谊还在,可是如今却也不好意思上他们府里头叨扰了。怕是忍不住想起提起从前那落井下石的事儿。

第二日,先是去文府那而伫了一会儿,也小心地未让人看见,问了文良林述的娘亲现在在何处,文良给我的答案是不在京城,好似回了旧乡,至于她的旧乡在哪儿,我却也是不知。尔后是同姜裳一道去寻了韩之繁,替他诊治调理了一番,而韩伯伯显然已是知晓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是也拉不下脸色来驱我走。而他面色反复,复杂难忍,最后终是叫了我一声,与他私谈。

“叙儿啊。”韩伯伯双手交叠。

我低头应着。

“你若是对仲简有意,那我也是极其乐意你俩之间的往来。”他叹了一口气,“可是闻言林大人不知所踪,而你终究是他人之媳,仲简虽顽固,但若要真成什么,他是孤掌难鸣。你若立场坚定,即便是好心,也不要太留情谊。”

闻言我尴尬赧然,如蝼蚁在背,却是不得不承认,也不得不确定下来。

“韩伯伯,我明白的。”

“明白就好。”他似是欣慰,也不多言什么。

我心里头也下定了决心,那便再狠一点,对他对我彼此都好。再不去特意见他,倒是留了姜裳在他身侧,这姑娘也未问我们讨要诊金,可算便宜了韩之繁这个奸商。

我索性搬到了尚书府里头去住,也省的出门入门地碰见韩之繁。而他起初还来找过我几次,之后恐是全被人挡了回去。

娘亲难得地没有发话,对韩之繁这件事上是不置可否,我猜她是觉得是我们对不住他,若是如今我态度坚决说要嫁给韩之繁,她恐怕也是默许了的。只是爹爹却是改变了主意,笃定地劝我莫要如此。这二人的态度全然颠倒,倒让我也摸不准他们的想法与念头,还是顺着自己的心意来,走一步看一步地为好。

姜裳来了尚书府,将我紧闭的房门敲开,开门见山:“我寻到我阿姐了,如今竟是在太医院里干事。”

“你阿姐叫什么名字?”

“姜衫。”

倒是有些耳熟,我略略一思,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正好方才找到了几本旧的文书,我也顺手去吏部一趟,查查此吏,还还案卷。

去了吏部遇见了原来在吏部的同僚,他看着我的脸色撂着一层云雾,看上去笑不出来也落不下泪,同情也好担忧也罢,总归不是一些让我欢愉的情绪。麻烦他帮我们取了最近的调遣表,我这才明了这世间竟是如此之小。

闻言说六皇子硬要娶的女子,便是这位“姜衫”;闻言说这奇女子,是在雅瑨之战中作军医的;闻言说,此军医似是与夙昧之死还牵扯上一些干系。

而我方前中的轻毒,也是拜她所赐。

心里头已经无更多的想法,因为我毕竟还是怀上了一胎。她与我无怨仇,作出那样的事情,还利用了六皇子,恐怕也不是她本意罢。

我转头对姜裳说:“你千里随我们来到絮阳,未有收取钱财,一心为仲简医治,可有需要我相助的地方?”

她摇摇头:“本来我也不会医,只不过通晓症状,稍稍缓解一番罢了。做这些事我本就无所求,全凭自己喜好罢了。我阿姐这里我也会与她说,阿叙姐你莫操心,既然我揽下了此事,我定会负责到底。”

有些感动,却觉得她的作为太过虚幻,难以让人确信。虽心里有惑,却还是未说出口,心里却是下意识地去相信。
 

作者有话要说:




67

67、第六十七章 佳公子为谁? 。。。 
 
 

而宫中朝中始终未有确认林述是否活着一事,只是左攸天在早朝上提了一句:“吏部要职,长期空着也是烦难,许多吏事无处司职,林大人既然还未归京,生死不知,不若先提拔一子上任为好。”

他用词慎重,显然是讲给朝中偏向林述一党的人而听的。从前遇上这般的事,大臣未知去处的一律隔了职。只是林述这茬事出特殊,倒也是因公所致。

正要有人不满此提议,拱手而言:“臣觉得不可,这吏部尚书一职,还是空着妥当,再提一人为吏部督查代林大人任职。不然若林大人返朝,尚书一位被占,叫人如何交代。”

“勉大人不必担心,交代一事自然由本相处置,只是空设一职,这督查领的俸禄是遵循原本的,还是以尚书的俸禄为标准呢?待林大人回来了,那这督查又该如何而处?”左攸天驳回。

我心里暗笑左攸天提及俸禄,好似国库入不敷出,极为紧乏,可他家却是奢靡异常,日进斗金,竟还以这等借口搪塞那大臣。不得不叫人产生疑问他这厚脸皮究竟是如何炼成的。

雅皇困倦,似是不耐烦:“那就按左相的意思。”

若干大臣闻言面色不佳,但终也未有说辞。

见我重新上了朝,京中本与我走得较近的几位便是待到下朝在我面前叹惋安慰,说什么“若是林大人有朝一日归了朝,指不定还能升上几个品阶。今日所议之事,你也莫往心里去。”

“我本也是蝼蚁之辈,即便是与子循结了亲,但着等朝堂之事,非我力所及,吾等也不必非议。”缓步而行,我答此言以证明自己未将之放在心上。

“倘若林大人是因公殉职了,也是要追加等第的。”冷不防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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