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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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说-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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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啊,林述,林子循,他才是那个更胜一筹的戏子。

把我这看台下的人耍的团团转,还由他嬉笑怒骂,因他愁肠百结,掏心掏肺地打着赏。拿出绢帕都不曾,却直接用袖口子拭着脸。

仓促地赶到家中,扶住饼儿下了马车,文良通报了一声,我便进去,直接寻了爹娘说我心中猜忌。

“什么!”娘亲惊道,“你确定你亲眼所见,会不会是误会了?”

“或许……那封折子只是单单写了这些个人的名字,没有其他的含义呢。”爹爹也在一旁劝解着。

这世上大多数人总是爱把事情儿个皆往好处想,可是并不是万万希望愈大,相继而来的失望也会越大。但又有人说如果不把事情向高一些的地方想,心里暗示的作用会促使它往不好的之处发展下去。因而,即便是要我将事情想开,我还是无法做到这一点。我宁愿最后是自己多想多思了到头来是自己的一场空,也不愿是在最后得到那份凝重的失落感。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我摆明了瞧见了那封奏折,何必要在这里妄加揣测。

总是未雨绸缪来的好,多加准备总比猝不及防来的好。

我筹措了一会,说:“我是想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若是今后真的发生了什么,别承受不住,以至于让事情往更坏的方向走。”

“可你应该信任子循。”娘亲愁眉说,“若是现在是我与你爹爹让你多加防备还说的过去,可如今却是你在这里与我们说要小心林述,这也太荒唐了。”她扶额,“要知道,你应是不叫文叙,而唤作林文氏了。”

我见她如此说,还想再辩驳几句,我都是为你们好。我摸不准我这婚事究竟为何而来,因此即便是我欢喜上了林述,我也不能够彻彻底底的对他信任。因为这世上最亲的人,莫过于父母。血浓于水,于鱼水之欢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是谁生我养我,若无生,哪有如今的我。“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被写入五常,何有夫妻之事,只讲些仁、义、礼、智、信罢了。

可爹爹眼底是淡淡的喟叹,道了声:“我们知晓了,可当下我们又能如何,哪有什么两全的法子来得能不让人宰割?”

我为臣子,君为上者。

三纲里头是“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而今,君欲弑祖,父却为下士,夫怕是与君沆瀣一气。我又能依靠何人子?

我本想外祖若是以为由,说要回去好好休养,只怕雅皇会说京中有更好的大夫,何必需要舟车劳顿反而千里迢迢地回廖阳。更何况,后来外祖与我说雅皇将他召入宫的时候,每每都会让太医院的首辅来为他把脉调理。

“你外祖既然来了,他们也不会那么容易地就放他离开。”娘亲凝眉道。

“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是一步了,真是无从下手。”父亲直言。

“我心里有数,”外祖手扶着门框,“但这苦头我也必须得吃。”跨步进来,对我们仨说道。爹爹随后关上了门。

我连忙上前扶住他,“可外祖你年纪大了,”我蹙着眉望着他,“我怕……”

“怕什么,正因为是上了年纪,因而我早早就看开了。”

“爹,你莫这般说。”娘亲有些急了,“我叫阿弟过来带你出京。”

“你弟弟横竖也牵扯到一些权贵,若是因我而连累了他,那更是不妥当。”外祖将手搭在我的手腕。

“上头的意思未定,岂敢断言他矛头仅仅对着外祖你一人。”我咽了咽喉咙口的不舒适,“或许,或许我也早是瓮中之鳖了。”

“那我定要保你们周全,若以我之命,换家中人安,我也是愿的。”

“爹爹!”“外祖!”我与娘亲皆连囔了一声显然是不同意他的观点。

“好了,我已经决定了,莫再多言。”外祖拂手道。

“可是……可是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叙儿或许心急失礼,但要我说,外祖你如今应是颐养天年之际,却全是因为我的一封信而让你重新回到庙堂之隅。这是我的错,所以,请让我也晓得外祖究竟在想些什么,知道什么,每次我问及此事,你们都言及其他,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好讲的。”

屋里头只燃着一盏小灯,四周皆暗,庭外虫声唧唧,时而有水声蛙鸣。然而五月的风确实有些潮了,腻在身上并不是很舒服。笼着屋内的一拢暗色,静得几乎让人屏息。

外祖面色复杂,我捏着衣角,也就咬着牙瞅着,等他说话。

他正欲开口,外头却传来一阵躁动之声,文良是急急遽遽地在外头喊着:“老爷夫人……!”

我心下大惊,没料到竟是来的那么得快。

“奉命请胥大人与我们走一趟。”一道声音却是阻隔我们先前所有的思量。

外头的人影映在窗棂上,暗火簇簇。

外祖一叹,爹爹稳住娘亲。我扶着外祖终是移步至门前。

猛的推开门,抬头却是重重的士兵与佩刀,为首一人持着火把。

“我们奉旨有请胥大人入宫。”那人笑着上前一步,杖上火星一跳。

外祖躬身,“老夫一介草民,早已非是官侯,担当不起这声胥大人了。”我扶着外祖听闻他言。

不容那人说,我促促凿凿先语:“你确定是入宫?可是有何事?”

“回文大人,自然是入宫,这是皇上下的旨。”侧头示意旁人把圣旨递上,火照亮了他半边的脸,那嘴边的笑意被勾画得深重,似是桀桀,让人心悸,尔后又道,“吾等鄙人怎会知晓为何事,又怎岂敢揣测圣意?”

我按住外祖的手,略略向前走了半步,接过那卷明黄的锦布,一边说,“平日里自有李公公传唤,怎的今日不见他?”

“李公公要事繁忙,今日不得空,也不能每每劳烦他不是。”

打开一看,墨字朱砂玉玺印章。

外祖的名字确确是写在了卷上,交与外祖看的那一刹那,我却未见他神色有什么变动。我始终为人浅薄,看不透人的心思,三言两语便能打消我想要继续追究的心思。在这一点上,我却是孤立无援。

心中难免还是沉了沉。

“文大人可是看清了?”那人笑问。

我亦笑,明晃晃的火苗上下跳动,烧得我心灼,转首望向站在院门花架下方来的那个人。

此间无月色,风口一处寂凉,吹得他前襟微动,形单影只,茕茕独立,不知为何投下一地的萧瑟之意。

我沉声抿唇,道:“林尚书可也是奉旨来捉拿我外祖的?”

林述眼下青黑一片,眼睑投着密密的睫毛影子,似是开口,喉结上下微一滚动,我等了他片刻,不敢不信不愿听闻他说的回答,手握得紧复。饶是我在心头千转百回反反复复响着不能苟同一再否认的话语,但又闻他张口,迟迟地吐出一个:“是。”

继而却是将我心头留有的一丝幻想彻底打碎。

丝毫不留半分情面。

我心口一滞,终是没能似寻常一般,做到万不在意。

“叙儿。”外祖唤我一声,轻轻拍了拍我攥紧的手,我却是不想让他再说下去。

“林大人来的正好,我等还得去他人府上执令。”为首之人谄笑。

我趁机转身安抚了爹娘几句,又悄悄地对外祖说有事便找李公公身边的小荃子,我会去立马联系舅舅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撸了一波人设图 A可是太丑了A

要不要放上来呢A????




37

37、第三十七章 被白白睡了一遭? 。。。 
 
 

外祖倒是并无失措,只是眼色难懂,张口又闭,往林述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循着他的目光,倒是与林述对视了分毫,撇开头去,我最最见不得人这般愧疚的眼色。让人心纠疼。可却是想不通,分明是你害我们如斯,却又要做出这般的面色来演给谁看。我事先通晓了戏本子,因而你再怎么吟哦我也有了戒心,或是不能再同往日一般一把鼻涕一把泪将青衫染个通体浑然湿。

“好好待着……胥老先生。”林述出言对着他们说。

“一定的,一定的。”拱手笑道。

见此我不由心里一嗤。

待到人皆离去,院子里头便是唯有我们四人。

“林述。”我娘亲敛眉叫着他。

“……母亲。”林述有些迟疑地应了下来,而我却是想捂上耳朵,立即逃离这境地。

“可有解释?”娘亲眼中依旧是抱着那么一瞬的希望。

不忍去看那希望眼睁睁地破碎,想去阻拦不让她问下,然而,性起事迟,事不如我所愿。

林述眼眸微颤,缓了半晌,终是言道:“……无。”

“可有托词?”娘亲恨恨,似是要将牙后槽咬碎。

“……无。”在嘴里捻转了几个来回,还是落下那么一个轻轻浅浅的字,倒让我也是无话可说了。

我站在那里,发不出声音来,落在身前的影子似是与石板上的苔印契合。

“真真是好,想来你也是不屑与我们文家结亲的。落井下石这一招倒是用的极妙。”爹爹怒道,上前伸手,欲是挥掌打下去,林述却是直愣愣地站着,没有躲闪。我连忙望了爹爹一眼,眸里夹杂着我看不清的云屩。

爹爹见我如斯,回头望着林述,低低冷笑道,“我家叙儿……还是姓文的好。”

还是姓文的好。

爹爹此言,意思便是要我与林述和离了。

林述闻言猛地抬首望向爹爹与娘亲,娘亲在一旁红了眼圈似是对爹爹说,显是说给林述听的:“你莫胡言,此事岂是我等可私议的,当然还是得由林大人做主了。”

林述声色微微有些起伏:“父亲、母亲,我……”

“别叫我母亲,呵,这民妇可不敢当。”娘亲尖着声音,面红耳赤,气急竟是让她有些眼晕不稳,让爹爹给扶着了。

“阿卉,我们还是莫在这里心烦,速速告诉叙儿她舅舅想想法子才好。”

娘亲点头,未在多言,回头望了我一眼,似是叫我也跟上。

“夫人。”林述唤我,而他的身影在一泊浓重的夜色下显得尤为单薄。

望着他们回了屋去的背影。

我也是不愿在此多做停留。

叹了口气,屈膝,拱手,头鞠手一寸之下,我对身侧的林述做足了礼数。

“大人,卑职不敢。”声线微颤,却也没敢去瞧他此时的眼,继续道,“您该是要回宫交差,迟了可有伤体统。”微微停顿,但是卯足了性子不抬头,“虽说您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但有一词叫做鸟尽弓藏,有一词叫做君心难测,卑职我僭越一句,您还是快去比较好。”

“我不和离。”

他却是躲开了我的话,直奔最最脆弱的中心之坻。 

我扯出一个自认为极其坦荡的笑来,说:“哦,那尽管休了我便是,卑职乃是罪臣之孙,若依旧与大人结亲,这可是拖累了大人不是。”

林述面容半隐在晦暗之中,瞳眸落满薄诡与黯然,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他扳过我的手臂,紧紧地捏着,我吃痛挣脱开,却被他更牢地握住,包在他温凉的手心里。

我干脆直接望进他极黑的眼里,嗤笑一声,“大人这话说的可是真真有趣,卑职何曾敢与大人闹,又何曾闹过了?”

他似如鲠在喉,哑然片刻,吐出半句话:“莫叫我大人。”

“林尚书。”我笑着唤他。

“你……”他终是没再说下去,紧抿的唇线生白。

“我怎么了,你是如何待我的,我不是不知。如今夫妻一场算是恩断义绝,你我两不亏欠,往难听的地方说,我免费让你睡了一遭,还赔上了那么多嫁妆,想来我对你的亏欠也是能还清了。我不怪你忘恩负义,我不怪你虚情假意已然是我读了那么多念书教导我为人应是尊重。现下我待你有理可循,处处讲着礼法,林尚书你也是个舞文弄墨文人,你怎的把诸子百家仁义道德丢到一边去了,连男女授受不亲都不记得了,没想到你堂堂大雅吏部尚书竟是这般小人,生的一张好皮囊又怎样,颜如宋玉,可也莫要我怪你是个登徒子。”

我胡说八道得口有些干,瞪着他的眼让他放手。

“我不。”他却依旧固执,我望向他的眼中,忽觉我的身影已是悄然淡去,渐行渐远。

一何单薄,一何萧然。

彼此约定就此成说,都似这露气空荡虚无。到头来是我自己多此一举,是我自怜自艾,是我自己许了这说,何人旦旦而誓,何人深信不疑,何人笑着拥我入怀?可如今看来,从头到尾也都只有我一人罢了。

脑后头中那若有似无的清浅女声悠悠唱起,却是一字一刀,剜得我心疼。

这一出戏,从开头便没有他,末了,自然也没有他。

我现下是想通了,那么戏中唯有我一人,谁与谁的出将入相都便是个过场。原来这台子空空荡荡,便只有我一人穿着戏服,换着妆扮,咿咿呀呀唱啊唱。

独角戏罢。

他的话卡在喉咙里,我紧咬着牙关,将他瞅得自己眼里泛酸。

“你一句解释也无,叫我怎的做,怎的信你。你从前说我不将你放在心上,对你从无信任可言,可你也是如此,对我没有半分坦白。我最最瞧不起自己做不到却要让别人做到的人,表面上冠冕堂皇,谦谦君子,而实际狼心狗肺,城府极深。我本是想过要好好与你过一辈子的,可你如今的所作所为我已然是认清了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错了我傻我蠢行不行,我就一没脑子的人,自命不凡以为自己不欢喜听花言巧语,可到头来还是被骗。”

“我心心念念一个人十多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为了别人而放弃我自己心里头真实的想法,我根本就不想再与你有什么纠缠了。现在我对不起的是仲简,而我没有欠你什么了,可是我伤了他太深太深,都不晓得如何去清偿。林述林子循林大人求你饶了我,看在我们也曾是夫妻的份上,求你饶过我饶过我外祖爹爹他们好不好。我不求其他,但求你让我自在,让我与家人苟活一场,好不好。”

无皎月无清风,他的眼中亦非是古井无波,我只晓得他眼底的萧籁荒凉,他眼底的空阔寂寥,以及我耳边嗡嗡不停心头突突不止的吵闹声。

“不好。”他牢牢桎梏住我的手,却没有立场要求我什么。

我只觉得此人无理取闹,怒极反笑。

“你说不好便是不好了?隐在我心头多次,我问出口多次的问题我想我该是能够替你回答了。当初娶亲是为了更接近我外祖,以娶了恩师之孙为借口,好更深入摸清楚外祖从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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