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上烟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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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上烟罗-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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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滋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犹如荷塘中的金子,晃的人睁不开眼。

刘川之已经离世,烟罗的生身父母更是不知道在何方,张骞便以父辈的身份主持及笄礼。

因着烟罗身份特殊,长安城也不比漠北,为了不引起流言蜚语,烟罗的及笄礼办的极为简单,晨起时,丫头们便伺候着烟罗沐浴、更衣,又为烟罗着了彩衣彩履,梳上双鬟髻。

张骞立于东面台阶处等候着极为稀少的宾客,一位年长的夫人则托盘站在西面台阶下,客人们皆立于场地外等候。而沐浴完毕的烟罗,安坐在东房内等候。

然后就有乐师奏乐,是那种很喜庆的乐声。

观礼者依次序而入,各自在合适的席位上坐下。

张骞清了清嗓子,宣告成人礼正式开始。

张骞的夫人先走出,盥洗两手,于西阶就位,之后烟罗才迈着小步走出,走到园子中央,面向南方,向众观礼宾作福,然后面向西面跪坐在笄者席上。

待张骞的夫人为烟罗解开双鬟髻,梳好头后,那位年长的夫人盥洗双手,拭干,然后向张骞致敬寒暄。

烟罗的及腰长发随着夏日的清风四散飘飞,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香味。这是她最为骄傲的长发,是於单和伊稚斜最喜爱的长发,这样看来,竟也是风韵万千,姑『射』仙子般。

她按照程序转向正东而坐,张夫人奉上罗帕和发笄,走至烟罗跟前,高声『吟』诵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她跪坐下来为烟罗盘上高髻加笄,然后又象征『性』地为她正笄。

烟罗起身,回到东房,张夫人从巧云手中取过衣衫,去房内为烟罗更换上与头上发簪相配套的素衣襦裙。

穿好衣衫的烟罗,重又走回园中,微微有些紧张地向四下瞅了瞅,却在观礼者中发现了一张含笑凝望她的脸,烟罗的身子微微一怔,随即回给他一个微笑,李敢朝他挥了挥手,烟罗略一垂眸,不再看他。

她再向东正坐,张夫人再净手,再复位,又为她奉上发钗,走到烟罗跟前,一脸虔诚地高声『吟』诵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话音一落,张夫人再为烟罗除去发笄,然后再『插』上发钗,再象征『性』地正笄,同上次一样,烟罗仍要作揖之后回到东房,张夫人为她穿上与头上发钗配套的曲裾深衣。

礼行到这里,烟罗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本以为及笄礼应该也是比较好玩的,没想到竟如此繁冗复杂,这还得再出去展示新衣,然后面向张骞行正规拜礼,以表示对长辈的尊敬。

三加时张夫人高声『吟』诵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俱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然后为烟罗加上钗冠。

然后就是同一加二加一样,烟罗在巧云的陪同下回到东房,换上与头上钗冠配套的大袖长裙礼服。

然后是三拜。

张夫人撤去及笄礼的陈设,在西阶的位置摆好醴酒席。

张夫人接过巧云递过来的醴酒,走到烟罗跟前,高声贺道:“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烟罗向她行跪拜礼,接过醴酒,入席跪着将酒洒在地上作祭酒。然后持酒杯象征『性』地沾嘴唇,将酒杯置于案几上,又接过张夫人递来的饭,象征『性』地吃了一点。

笄者拜,正宾答拜。

 091 及笄之礼(2)

张夫人起身下来,接下来要给烟罗取“字”。张夫人面向东,张骞下来面向西,张夫人念祝辞曰:“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卿虞甫。”

烟罗行礼,轻灵地声音缓缓从口中溢出:“某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

烟罗起身再走到张骞跟前,再次拜于张骞,仔细聆听着他的训诫。

这一系列礼节完成之后,烟罗最后立于正中央,先后向宾客行礼作揖,他们皆是微微点头示意。

最后,张骞宣告及笄礼成,烟罗的成人礼才算正式结束。

还未等宾客散去,烟罗已经重重地叹了口气,身子就向软席上瘫倒。

“烟罗。”还未得到放松,一只有力的手已经握上烟罗的臂肘,霍然正眼,就对上了那一双含笑的眸子。

“李敢,我快要累死了,这是什么破礼啊,这么麻烦……”烟罗一见李敢便开始喋喋不休起来,快要散架的身子骨还是忍不住向软席滑去。

“你现在可是大人咯,我送你一样东西。”李敢顺力将她扶到软席上,又蹲下身子,凑到她跟前神秘兮兮地一笑。

“什么东西?”烟罗问的有气无力,巴巴地瞧着李敢。

“好看吗?”李敢将一个盒子递到烟罗眼前,轻轻地打开,锦绣银盒中安静地躺着一串手链,乍一看去真的很普通,不是金,不是银,也不是珍珠玛瑙,但是它通体泛着淡淡的暗紫『色』幽光,均匀地串在一起,很普通,但却又让人挪不开视线。

“嗯,好漂亮。”烟罗接过,她是真的喜欢,见多了那些金银首饰,突然见到这么个可人的小玩意儿,倒觉得格外的新鲜。

“喜欢就好,以后我还会送更多更好的东西给你。”李敢傻傻地笑着,看着烟罗爱不释手的样子,心里格外舒服。

“烟罗。”张骞和张夫人一同走来,烟罗起身,那及腰的长发半裹着肩膀,混着荷花的清香,格外地沁人心脾。

“三日后,让巧云陪同你一起去城郊的清风观祈福,这成人礼才算圆满。”张骞双手负于身后,只是对李敢略一点头,便将目光落在烟罗身上。

“啊?还要祈福啊?”烟罗一下子耷拉下脑袋,很是无奈地瞧向李敢。

“祈福而已,倒似乎难住你了,怎不见你捏着蛇时这般害怕呢?”张骞轻笑,脸上是遮掩不住地调侃。

烟罗一时语塞,以为那日上林苑抓蛇之事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还是瞒不过这个张骞,可是他为什么没在烟罗回府的那天就责问她,而是现在才拿出来说,而且听语气,似乎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

烟罗狠狠朝李敢瞪去,心里揣测着许是李敢说与他听的,因为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个知道,李敢被烟罗这么一瞪,一脸无辜地张了张嘴,但见张骞夫『妇』仍在轻笑,硬是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

“好吧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烟罗无奈地撅了撅嘴,心里很是不情愿。

“烟罗。”李敢看她一副很不情愿的模样,心中有些怜惜,“我陪同你一块儿去吧,这样路上还能护你个周全。”

烟罗没有立即答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张骞。

“也好。”张骞略一思忖,微微点了点头,“这一路怕是也不够安全,那就有劳李公子了。”

去清风观的时候,走的是官道,烟罗只带了巧云和太中大夫府上的一个骑奴,一行四人朝着静山深林中的清风观行去。

这清风观是大汉朝香火最为鼎盛的道观,清风观的道长俞玄素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常与汉武帝煮茶论棋,在漠北的时候,烟罗从未接触过中原土生土长的道教文化,这头一回来道观祈福自然有些新鲜。

李夫人生前经常会来清风观为李广和儿子们祈福,这李敢也陪同过几次,对于这清风观的道长俞玄素倒是不陌生。马车在道观门口停下,便有小道童前来牵马。这清风观是长安城最大的道观,外观气势宏伟,香火鼎盛,才站立片刻的功夫,便有不少香客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李敢拉着烟罗的手,随着人流走进道观,通过幽深的小道,径直往竹林禅院走去。在李敢的指点下,他们走进一处寂静的禅院。这里比起外面香客鼎沸的喧闹,多了一份清静,万物沉寂,清风徐来,尤显得清远高雅,烟罗不禁微笑起来,突然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中,顿觉心境在刹那之间就变得空灵澄澈,仿佛那些时间的纷纷扰扰也随着那些喧闹一哄而散,只余满园的静谧空灵。

烟罗忍不住四下观望,笑容一下凝在脸上,就在园子的一边,开满了大片大片的茶花,这让她想起无茶居的茶花,花开有时,却如此相似。

“茶花?”烟罗侧头,看向李敢,有些恍惚地问道。

“嗯。”李敢点头,“道长素来喜爱茶花,这园子里都是他亲手栽种的茶花,上次听道长说起,他这里有一品十八学士近几日便会开了,也不知开了没有。”

烟罗的眸子似是被牢牢黏住,怎么也挪不开,那些花儿就像对着她微笑,她竟然在花团锦簇中看到慕容云歌的脸,冷漠的、温柔的、怜惜的……

“自在林中,傲然轻放,独树一帜,看似无情,却万般皆是情……”

“这位施主真是蕙质兰心,心境如此通透,实在难得。”一个温和的声音打断了烟罗的自语,本只是见到这些茶花时有感而发,情不自禁,却不想落入他人耳里。

“道长。”李敢双手合十,行了一礼,烟罗便学着他的样子也行了一礼。“这位是我的朋友刘烟罗,今日前来是为及笄祈福。顺便——瞧瞧您的十八学士开了没有。”

“呵呵,你们可赶巧了。”俞玄素笑容可掬,一边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俞玄素面容面容清濯,一脸慈眉善目,一袭天蓝『色』道袍随风劲透,道袍的正中间是一个八卦,透着几分宝相庄严。“请随我来。”俞玄素作了个请的手势,烟罗和李敢相视一笑,随着俞玄素转入回廊里。

 092 道观偶遇(1)

走过曲径深幽的竹林,绕过清澈碧波的清潭,一行三人来到一座墙垣深处。

烟罗顿感空气都变得清爽,这里比先前那个地方更加的空幽静谧,但闻林间鸟儿鸣唱,夏虫低鸣,更让人惊叹的便是这里的茶花较之前的品种更为齐全,芳香更为浓郁,几乎是满山遍地地开着,红白缤纷,名品繁多,甚至比无茶居的茶花还要诱人,烟罗满心欢心,她本以为在无茶居见到的那些茶花已是她所能见到的最美的花儿,没想到这清风观的茶花更是开成了海,她不由地看向李敢,冲他甜甜一笑。

俞玄素将二人带到一处高地,指着那丛靠着墙垣,却众星捧月般傲然绽放的茶花道:“这株便是十八学士。”

烟罗和李敢顺着俞玄素的手指看去,不禁倒吸一口气,喜不自禁,只见那株“十八学士”枝叶繁盛,枝头的花苞正极力绽放,似是要冲破什么束缚,大概有孩童的拳头那么大。花蕾通体泛紫,无筋无纹,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烟罗细细地瞧着,李敢也是一副十分赞赏的神情,要知道这十八学士可是茶花中极为稀有的品种,开得这般好也是难得。而眼前的这株十八学士就如同空谷幽兰,众星捧月般让人挪不开视线。

十八学士是一株上开着十八朵茶花,十八朵茶花颜『色』各异,而且每一朵茶花轮数皆为十八,齐开齐谢,故此得名。花『色』为粉红,深红等花『色』的十八学士还不算难得,最难得的是紫『色』十八学士。

烟罗恍然如梦,这紫『色』的十八学士和她在慕容云歌房内见的相差无几,那时候还傻傻地问他那是什么花,而他那淡漠却略带点失望的声音告诉她:“茶花。”往事似乎还在眼前,可是自己却一直躲着他,烟罗的唇角带着一丝微笑,像是沉浸在某种甜蜜里。

李敢以为烟罗只是见着这些美丽的花儿喜欢的紧,他当然不知道,在他们相遇前,眼前的这个女子所经历的一切,还有那个让她不知道是爱还是恨的男人。

俞玄素见两人都是一副欣喜的神情,忍不住继续说道:“其实很少有人知道,这茶花还有一个别称,叫曼佗罗,不过很少有人这样叫它。”

“曼佗罗?”烟罗和李敢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重复了一遍。

俞玄素捋了捋花白胡须轻轻点头,烟罗的心中如同被什么击中,那块青城送她的绣帕上,也是这样紫『色』秀美的花,当时青城哥哥告诉她,这花叫曼佗罗,在绣帕上开的极好,如同烟波浩渺,就像她的名字——烟罗。

还有慕容云歌房内的十八学士,原来,茶花就是曼佗罗,曼佗罗就是茶花,难怪她初到无茶居时觉得那些花那般眼熟,原来,慕容云歌栽种的竟是她绣帕上绣着的花……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烟罗有些惘然,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思绪再次翻飞。许久后,喃喃自语道:

“这些花,各自开放,看似无情,却又同根同枝,有时候却胜似人间情……”那一晚的烽火连天,那一晚的动『荡』突变,那一晚的薄情冷血统统地一闪而过,在草原澄澈的天空埋下阴影,也投照在烟罗原本单纯的心上,至此不忘。

“世事颠簸,人情练达,谁是知花人?贫道参悟多年,却不及刘施主心灵通透。”俞玄素双手合十,朝着烟罗轻轻一礼,随又转向那品十八学士,“世间爱花惜花之人有之,殊不知喜欢和爱有着天差地别,喜欢花的人会将花采摘把玩欣赏,而爱花之人,却是精心呵护,惜之护之,世间人却常常不知。”

禅院内李敢和烟罗二人聆听俞玄素的一席话已是颇为感慨,而此时禅院外经过的一抹灵修的身影却因为院内的一席话和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而停住,身影瞬间僵硬。

那个声音曾让他如闻天籁,可是就在他去御麟殿时,她绝然离去,他寻她不怕千山万水,一路从敦煌跟随至长安,苦于没有头绪,如今,终于在这里再次听到她的声音,他的心里却莫名涌起一阵辛酸,是因为这么久没见,还是因着俞玄素的这番话?

他抬眼,这墙垣并不高,只要自己轻轻一跃便能见到那朝思暮想的容颜,到底要不要过去,他又生怕这样唐突地闯了进去会再次将她吓跑,或者守在门外等她出来?

院内一片艳阳娇花,烟罗置身其中,一刹那之间忽然眉目『迷』茫。

而院外,慕容云歌的手有些不自然地紧紧攥着,直接微微发白,清浅的眸子中跳跃着喜悦和犹豫,有好几种念头在脑海中瞬息万变。

爱花惜花之人,喜欢和爱……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想到自己因为紧张烟罗而不断地伤害她,才使得她千方百计地逃走吧,若不是当初自己的偏执和狭隘,若不是自己的私心利用,她又怎么会离开……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允许自己犯同样的错误,若是再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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