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上烟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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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上烟罗-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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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椒在听得李敢一声凄厉的喊声之后,带着李陵和烟罗匆匆赶来,见到李敢已经泣不成声的样子,自已了然了一切,他赶忙跑到李母床前,望着自己的母亲早已苍无血『色』的脸,一阵清泪纵横,可是父亲不在,自己最为年长,李椒硬是强装镇定,压回了心中喷涌而出的悲痛,伸手在陈氏的肩膀上拍了拍,又将另一只手放在李敢的肩头,纵是如此,李敢仍是痛哭不能自已。

 081 李母亡故(2)

站在一旁默然无声的烟罗,看到这一幕,突然想起自己的养父,在他被伊稚斜刺死的那一刻,她都未能见到他最后一面,念及此,不禁潸然泪下,悔恨交加。她很想上前安慰李敢,可是欲迈开的脚步顿了顿,还是站在了原地,或许,让他痛快地哭出来会比较好。

而这一刻,李家上下已是一片呜咽,却谁也不敢多语。李敢的表情,最是凝重,眼神亦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一旁的李陵见状,轻轻地拉了拉烟罗的衣袖,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过去安慰下李敢,因为当烟罗和李敢一同的进门的时候,李陵就自以为是地以为他们两个的关系定是非同寻常了,殊不知,他们不过是互救了一命的同路人而已。

烟罗含泪望了一眼李陵,紧抿的嘴唇缓缓松开,深吸了一口气,迈步向前走去。

李椒见烟罗过来,垂下放在李敢肩头的手,握住自己的妻子陈氏,给烟罗让出一点空地。烟罗伸手轻轻在李敢的后背上拍了拍,就像年少时父亲哄她睡觉时那般轻柔、恬静。李敢没有回头,只是身子一下一下的抽动着,原先的悲伤痛苦转为了低声抽泣,最后将头脸埋在床沿上。

烟罗欲扶正他的身子,因为他的伤还未痊愈,这般躬身跪着实在对他的伤口不好。烟罗往前凑了凑身子,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安然躺在床榻上的李母,心中陡然一惊,李母大骨枯稿,大肉陷下,心中暗想不好。

遂转头看向一旁的李椒夫『妇』,低声问道:“李大哥,烟罗有一事相问。”

李椒见烟罗一副认真模样,敛起悲痛之『色』,做了个请的手势:“烟罗姑娘请问。”

“李夫人生前大夫可有说是何病症?”烟罗侧头,一旁的李敢听闻烟罗如此发问,也疑『惑』地抬起头来。

李陵见烟罗如此模样,刚才在安顿她时又得知她救了自己的三叔一命,知道她是个医者,看来自己祖母的病情她似乎有另一种说法,心下转动,李陵挥了挥手,示意下人都出去。一时间房内就只剩下李椒夫『妇』、李敢、烟罗和自己。

“大夫只道是寻常的风寒,开了些『药』,可是一直未见起『色』。”李椒的妻子陈氏照顾李母时间最长,对她的病情也是最为了解,见夫君看向她,自然地道出了实情。

烟罗皱眉,目光又转向李母,略一沉思,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不知道可否让烟罗再瞧一下,李夫人得的怕不是寻常的风寒……”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片刻之后,李椒点了点头。

“多有冒犯。”烟罗略一颔首,瞥了一眼李敢,李敢的眼中还有残泪,双目微红,却是有点紧张地看着烟罗,因为他也想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是如何离世的。

烟罗靠近李母,伸手掀开她的袖子,随即又看了下她的眼睛,手下一顿,心中一窒,果然如她所料,烟罗几乎不敢大声喘息,只觉得头皮发麻,她缓缓转过身,对上李椒急切的眸子。

“怎么样?”李椒握紧拳头,焦急地问道。

“李夫人所染并非寻常的风寒,而是肺瘘疾。”话音刚落,众人惊呼,都不敢相信地望着她,烟罗抿了抿唇,肯定地点了点头,“此疾会导致胸中气满,喘息不便,内痛引肩项,身热,脱肉破腘,咯血……”

陈氏听烟罗说着,脑子里一边回想着李母生前的症状,不住地点头称是。

“医书有云,正气内存,邪不可干,邪之所凑,其气必虚。人之血气衰弱,藏府虚赢,中于鬼气,因感其邪,遂成其疾,所以,李夫人生前用过的衣物和餐具皆不能留,一定要一并焚毁,否则,怕是体质虚弱者都会感染。”

“李陵,快吩咐人按烟罗姑娘所说的办。”李椒片刻愣怔之后,第一个反应过来。李敢申请略有些呆滞,目光不舍地盯着李母,虽然心中痛到难以自已,脸上却早已没了方才的悲痛欲绝。

“烟罗,谢谢你。”好半晌,他才回转过身子,看着烟罗明亮的眼睛虚弱地说道。

“李敢,你的伤未痊愈,不要过度伤心了。”烟罗看着李敢发红的眼眶,心中泛起一丝苦涩,失去亲人的痛她又如何不知?她现在还想着早些去找於单呢,可是李府发生这样的事,叫她如何开口告辞?

李敢不说话,只是低垂着头,袖中的拳头越握越紧,直至指节发白,指甲都嵌入了肉里。他心中积郁的悲伤真的找不到出口,只得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叹息。

幸得烟罗诊断及时,才没有让李母的病传染给其他人,免了李家的灭门之灾,李家上下对此甚为感激,一直将烟罗作为上宾款待着。

可是李敢并不好,自李母魂亡的那天起,李敢便再没有哭过,不掉滴泪,亦不进食!烟罗看在眼中,却隐痛于心。李椒担心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无法支持,而害病倒下的,毕竟,他也非钢筋铁骨。

连着几日,李敢皆不进水米,连话都甚少说,郁结于心、块垒难消,终是癙忧成疾。李椒和李陵从未见他如此憔悴,俊逸的眉山不再飞拔,深幽的眼眸却更显苍暗,整个人都消瘦了。近来,更是连『药』都不肯再喝。

烟罗作为医者,也是甚为担心,本来旧伤就未痊愈,再加上不肯进食,积郁成疾,这要如何是好?

“还是……不肯吃『药』?”

烟罗望着未动丝毫的汤『药』,不禁秀眉微蹙,丫鬟喏喏的点了点头。

烟罗眼睫微低轻叹,亦是无奈的神『色』:“你去吧,把『药』给我。”

“是!”丫鬟依言将『药』碗递到烟罗手中,躬身退了下去。

烟罗悄然推开李敢的房门,作为宾客,尤其是女子宾客,她本不能随意进出男子房间,可是作为医者,李敢就是她的病人。加上长于匈奴,对于中原的这些繁文缛节,烟罗倒还真的不是很懂。此刻,她想的就只是要让李敢好起来。

烟罗坐在床榻边,艾艾望他,眼底有一丝怜悯,看到如此虚弱的李敢,忽然就让她想起了当初中毒的於单,只是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安好。

 082 李母亡故(3)

李敢似有察觉,双目微张,眼眸中却仍不见丝毫微光,只是语气略带诧异地道:“烟罗……”

烟罗微微一笑,收回早已天马行空的思绪,轻扶了他:“怎么可以不喝『药』?你的兄长家人都在担心你呢,你要快点好起来。”

李敢郁郁看她,又将目光落在烟罗手中的『药』碗上,抿唇苦笑:“我也想,但当初的确是不想喝『药』吃饭,可现在……就真的是不能吃了,吃什么,都会吐出来……”

烟罗轻叹一声,水目含愁,竟带上了冉动的心痛:“李敢,正所谓郁结于心,气纠不散,食亦难消,若你真想,那么……便没有什么是不能做到的,你若总是这样,又叫自己的亲人如何是好?……”烟罗幽幽地叹息,自己从小就被亲生父母弃如敝履,从不曾承欢膝下,但是养父待她视如己出,体恤他人的情感是她从小就已经学会的。

李敢心中也疼,却只是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痛楚。

烟罗对他微微一笑,那两个深深的酒窝如同漩涡一般让人晕眩,挪不开视线,她抬了抬手中的『药』碗,递到李敢眼前:“把它喝了。”

李敢一怔,幽幽转眸,目光在她的笑脸和『药』碗间来回,终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烟罗轻轻地托着他的后背扶他倚靠着坐着,小心地吹了吹汤『药』,送到李敢唇边,李敢张口抿了抿,却顿感喉间呛流汹涌,但,还是忍着咽了下去,烟罗微笑,只要他肯喝就一切都好,李敢见她笑了,便更加努力地想要咽下第二口,可这一次却没能如愿,每次进食之时,那种莫名的感觉,还是涌了上来,嘴唇麻木的没有任何知觉,喉间也窜流着丝丝呕意。果然,又如往次般,送进嘴里的『药』,又沿着嘴角倾淌而下,烟罗忙用绣帕替他擦了擦,轻拍着他的后背。

“还是……先拿下去吧,我真的喝不下去……”

李敢一字一顿,声音亦是虚浮的。烟罗无奈地望他,始终觉得他大多是被心魔所扰,之前因为李母的亡故,而几天都不曾进食,病倒以后,便更加找到了抗拒的借口,他不是吃不进,只怕是根本不想吃,或许连他自己也未必知道吧。

烟罗看看手中的『药』碗,又看看一脸痛苦的李敢,这样不行,她告诉自己,至少要让他把『药』喝进去,身体才会好!烟罗扇动的睫『毛』卷翘着,流转其间的担忧,却凝结于心化成一阵冲动之情,是她作为医者的执着和责任,她径自端起了『药』碗,轻含于口唇之间。

“烟罗……你……你这是做什么?”

李敢苍白的脸顿显惊『色』,却无瑕反应,烟罗的唇,便已轻贴上了自己唇,亦『揉』动了自己萧条的心。那是怎样的一口琼浆玉『液』,竟会如此甘甜,清冽的,压制着那暗自汹涌的抵抗,甚至再无力反击——

“烟罗……”

李敢歉然的望她,却流『露』着感激和感动的情致,烟罗没有言语,第一次这样救人,不禁让她双颊绯意尽生,但却仍自端起了『药』碗。

“烟罗……”

李敢伸手一拦,兀自从她手中接过『药』碗:“我……我自己来吧……”

烟罗浅笑,将『药』碗递给了他,『药』初入口,那莫名之感却仍兀自澎湃,使得李敢心中一阵恶心,可是看着眼前的如花笑靥,为了她轻展的笑容,他却愿意坚持,不再抗拒!

“烟罗……谢谢你……”

李敢将『药』碗递给了烟罗,动容的望着眼前人饱含笑意的眸子,感激之『色』倾流于言表,却又不知道如何言说。

烟罗只是笑笑,笑窝中自带了欣慰之意:“谢什么,这是我的本分,若不是当初你救我一命,又何来今日的烟罗,切不可言谢了。”

李敢闻言,心中莫名泛起一股失落之意,她说的对,她是医者,行医救人是本分,或许自己在她眼中也只是个病人而已,若是这样,那刚才的柔情,刚才的唇齿相依都是只是一个医者的责任和道义吧。

李敢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但很快恢复正常,毕竟,烟罗这样的用心良苦,自己又怎么好让她失望呢?

烟罗不离不弃的照顾,悉心的调养,终使李敢逐渐好转,又让他恢复了那个神采飞扬、眸光熠熠的翩翩佳公子了。母亲的辞世,固是人生之伤,但也终抵不过烟罗温柔的抚拭,经此重病,李敢顿觉人生之豁达,也使得他对烟罗情根深种,心中暗暗发誓,此生定不会负了此段恩情,而这样的誓言,再不是年少无知时的懵懂。

李敢痊愈后没多久,烟罗便向他道出了自己的身份,并说明了自己来长安的目的,自己已经不能再等了,若是再拖下去,都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於单了。李敢虽然吃惊,因为他没有想到烟罗竟是生长在匈奴的汉人,或许,是不是汉人都无从得知,但是烟罗两次相救,从道义上来讲,自己又怎么可以忘恩负义?

所以李敢还是决定帮烟罗一把,烟罗随即向李家辞行,跟着李敢一路朝张骞的府邸行去。张骞从匈奴逃回来之后,向汉武帝呈报了西域的风土人情,尤其是他被扣留在匈奴的数年内了解到的匈奴的情况,汉武帝得此情报龙颜大悦,遂封了张骞为太中大夫。

一路上,李敢向烟罗讲述长安的人情风貌,长安九市,其中道西六市、道东三市。汉朝经过多年积淀,商贾富庶,街道上的确如张骞所言琳琅满目。在西市,除了各『色』店铺之外,街边还有不少杂耍艺人。烟罗自小在漠北长大,如何看过这般繁华街景。一时间兴奋得大呼小叫,看了这头又看那头。

此时,烟罗的目光已经定定地落在了不远处的小吃上,她一把拉过李敢,用手指了指:“那个红『色』的是什么?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李敢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咧嘴一笑:“冰糖葫芦。”

说着拉起烟罗的手朝那边走去。李敢伸手拔了两串下来,将一串递到烟罗眼前,烟罗迟疑着没有伸手,李敢又递了递,她嗫嚅着道:“我……我没有钱。”

 083 都城风华(1)

“傻瓜,我有啊。”李敢说着掏出了几文钱递给卖糖葫芦的商贩。

“这……”

“别这啊那的,拿着。”李敢硬是将一串糖葫芦塞到烟罗的手中。

“好吧,那就当我借你的,日后我会还你的。”烟罗接过粲然一笑,随即打量起手中的糖葫芦。

李敢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嘴角扬了扬,心中觉得非常甜蜜。

烟罗边走边吃,却见李敢仍捏着另一串糖葫芦:“你怎么不吃?”

李敢笑了起来,并没有告诉她这东西是小孩子爱吃的,只柔声道:“都给你买的。”

烟罗微微一笑,看着眼前俊美的少年,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不知道逛了多久,烟罗的额头上都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了。李敢一直静静地守着她,看着她对任何东西都好奇的样子,不禁忍俊不禁,笑着问道:“好玩儿吗?”

“好玩!”

“今天我们只逛了西市,过些时候我再带你去看柳市、东市、直市,等我没有公差的时候,我还可以带你去雍县、北氓……”李敢看着烟罗额头闪闪的薄汗,给她递上汗巾。

“真的吗?太好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和於单一起去。”烟罗开心道,一边拿着汗巾擦了擦汗,却没有注意到李敢的脸上闪过一丝涩意。烟罗一眼瞅见李敢的脸上也有些微汗,便抬了抬手,拿着汗巾给他擦了擦。

李敢身子一怔,心中惊喜。嘴角不知不觉地扬起。

不少路人与他们擦肩而过时都会不经意地看一眼他们,烟罗有些纳闷,诧异地问道:“他们为何一直看我们?”

“他们见你漂亮。”李敢嘿嘿一笑,搪塞地道。自汉武帝即位之后推行儒术,汉人变得越来越拘礼,未婚男女当街如此亲密,怕是早已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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