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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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 第2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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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装作没听见,低声道:“这事儿要从我离开京城的时候说起,当时扬州府情势危急,时间很紧迫,所以我便和马军副指挥使龙真分头行动;我到了扬州之后,才发现扬州城中形势比我想象的更加不堪,家家户户闭men纳户,街上的店铺也都关了men,大街上来往的都是厢兵宵禁队伍,可以说就是一座死城。”

欧阳修叹道:“扬州来我大宋一等的富庶繁华之地,竟然变得会如此么?”

苏锦道:“这还不是主要的,更重要的是,城中的粮食已经告罄,大部分百姓都家中断粮,为饥饿所迫,他们有的举家外逃,有的啸聚作luan,打砸哄抢富户,每日均有数起恶xing。事件发生,在饥饿面前,律法也不能约束人们对活命渴望;而厢兵们来回救火,手段也只能是弹压抓捕,但是如何弹压的住呢?”

欧阳修捻须点头道:“弹压之策乃是下策,百姓们本就不是暴民,只是没有活路才如此,此时须得赶紧调集粮食来救济才是正途。”

苏锦拱手道:“中丞大人明鉴,下官也是这么想,官兵每天弹压抓捕,每天都有房屋焚毁百姓死去之事发生,矛盾一点点积累,终将会大爆发,一旦有别有用心之人登高一呼,百姓们必啸聚为匪,到那时就不是简简单单的赈济之事了,而是社稷meng难,烽烟四起的luan局,下官想想都后怕。”

欧阳修道:“你说的很对,民不聊生之时,必将大luan;历朝历代都有先例可循,然则你就是在那时候决定开仓放军粮的么?”

苏锦点头道:“下官本想熬几日,等待龙真将庐州的救济粮运过来,那么一切皆可暂时平息;可是龙真这个狗贼不知出于何种居心,在庐州久久不运粮食动身,原本我估计最多七八日粮食可达,可是这厮居然一直拖了十几日;月初的一场大雪更是让形势变得极端的不利,大雪导致扬州城中冻死饿毙之人直线上升,黑市上的高价粮食耗尽了百姓们最后一点值钱的家当,数万百姓开始逃离扬州城;大人,那是逃离啊,这里可是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家园,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又怎会选择逃离家乡,实在是人间惨剧。”

欧阳修脑海中浮现出数万衣衫褴褛空着肚子的百姓们,扶老携幼的在茫茫雪地上逃难的情景,不由得心生唏嘘;升平大宋富庶扬州居然会有这样凄惨的场面,真是教人难以接受;但他相信苏锦说的是事实,他来到扬州也曾问过当地官员当时的情形,有的说的比苏锦还惨。

“下官知道,这场雪一下来,官道上必然更加难走,庐州的救济粮也会无限期的延长到达时间,这时候,下官得知了扬州官仓存着十万石军粮没有运走的消息,大人,你若是我,你会怎么办?”

面对苏锦的询问,欧阳修沉默了,难道守着这些运不走的粮食,任由百姓们饿死冻死,流离失所?但是这可是军粮啊,动了就是杀头之罪,这个选择当真是两难之选。

苏锦没有bi问欧阳修如何选择,自顾自道:“下官对朝廷律法知道的不多,但是擅动军粮是叛逆大罪还是知道的,可是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百姓们在眼皮底下饿死?逃荒到外地又有何用?扬州都没粮食了,其他比扬州更加贫瘠的州府定然会遇到同样的困难,这些逃荒之人最终逃不过一死;下官想来想去,决不能如此漠视百姓生死,况圣人曾言:民为重社稷次之;百姓都活不了,何谈社稷稳固?所以下官便毅然决定冒死动军粮济民。”

欧阳修嘴上不说,心里却暗伸大指,这个决定可不是随便能下的,这小子的胆识确实不小,而且看来是个爱民的好官,他大可以选择不作为,事后也有理由搪塞,毕竟天灾凶猛,人力也不可抗;不动军粮乃是受律法所限,也无从指责他。

“然则宋知府不同意,你便用麻yao对付了他,伪造了他的公文是么?”

“看来宋知府jiao代的比我还仔细。”苏锦揶揄道。

欧阳修道:“宋知府这么做无可厚非,难道他也要学你,隐瞒欺骗官长么?”

苏锦躬身道:“大人斥责的是,十万石只发了六万石下去,城中的情形立刻便安定下来;下官知道这十万石粮食捱不过几天,于是便派人去庐州催促龙真运粮,可是没想到带回来的居然是粮食被土匪劫了的消息,这简直不啻晴天霹雳,一下子让下官手足无措了。”

欧阳修皱眉道:“本官也正想问问这里边的数处疑点,你既谈到此处,不妨一一替我释疑。”

苏锦道:“敢不从命,不过大人恐怕还饿着肚子,莫如下官叫下人准备酒菜,咱们边吃边说如何?”

欧阳修无奈点头,本是来拿这小子的,却变成了把酒言欢之局,这是他始料不及的。

第四六九章投桃报李(下)

欧阳修当机立断,撤去围在客栈左近的兵士,因为兴师动众并不必要,苏锦完全没有反抗或者逃跑的意思,只要自己想拿他,甚至不用动一兵一卒,只需勾勾手指头,苏锦便会立刻跟他上京。

酒宴摆上,两人落座,这是两人在扬州第一次同桌而饮,只是没想到却是在这种情形之下,才坐到一起。

“中丞大人有什么疑问便尽管问,下官知无不答。”苏锦放下酒杯,提起酒壶殷勤的帮欧阳修斟满。

“本官有诸多疑问,首先便是你为何要从陆路而不走水路?难道不知道官道上土匪猖獗么?”

“匪患之事确实不知有这么严重,下官只知道八公山又匪,但是却真不知道匪患居然如此严重;不过从陆路运粮乃是形势所迫,大旱之年庐州淝水河以及扬州境内的运河均接近枯竭,大船无法通行,要是用小船转运耽误的时间太长,扬州的情形耽误不得。”

欧阳修点头道:“原来如此,但是既然陆路匪患猖獗,为何你不请庐州厢兵协同运粮呢?”

“其实厢兵是否护送倒不是最重要的,两百马军便是有上千土匪来劫粮,也是不怕的;而八公山土匪劫粮之时不过出动了五六百人,按照常理而言,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欧阳修道:“你是说马军根本没有抵抗?”

苏锦点头道:“正是如此,据马军两位都头所言,当晚在梁园小镇上,龙真甚至没有下达战斗的命令,见有匪患立刻便下令撤退,几乎是拱手将粮食送出去,实在教人气愤。”

欧阳修皱眉道:“果真如此么?”

苏锦道:“这事下官敢胡扯么?有马军方都头和赵都头的口供为证,大人若不信还可随便传唤马军士兵询问。”

欧阳修端起酒杯一口喝干,骂道:“这个龙真,当真是无法无天,他人在何处?听说你一将他羁押起来了是么?”

苏锦道:“是羁押起来了,准备押解进京受审。”

苏锦可不敢说龙真跑了,欧阳修一旦知道龙真跑了,绝不会再替自己隐瞒军粮之事,因为龙真若是逃出城去跑回京城,军粮的事基本上也就泄露了。

“本官也要寻个时间会会他,这个窝囊废。”欧阳修骂道。

苏锦笑道:“大人息怒,大人难道不觉得龙真弃粮而逃这事有些蹊跷么?”

欧阳修故作不知,问道:“有何蹊跷?”

苏锦道:“他一个小小马军指挥使,跟着我前来办差,护送粮食之事这么重要,他会不明白这里边的厉害关系么?若是真的力战不敌倒还情有可原,见到土匪就跑,这与情理不合啊;难不成马军个个都是窝囊废?”

欧阳修道:“你想说什么?”

苏锦暗骂一声老狐狸,但也不想绕弯子,于是道:“他初时在庐州拖延多日,后来又弃粮而逃,一条线串下来,下官怀疑他背后有人指使。”

欧阳修一惊道:“你以为是何人指使?”

苏锦摊手道:“我哪知道?此人摆明不想让我办妥差事,至于到底是什么人,下官只能请大人帮我分析分析了。”

欧阳修摇头道:“你多虑了,或许只是龙真贪生怕死罢了。”

苏锦知道欧阳修是绝对不会当着自己的面猜测是什么指使,笑道:“但愿吧,但是如果被我查出来是谁,下官绝不会放过此人。”

欧阳修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苏锦虽是猜测,但是龙真的行为确实反常,这猜测倒也有几分道理;至于谁在幕后指使,几乎不用多考虑,谁能指使的动龙真?他可是禁军将领,能指使他的人定然是位高权重,而且针对的是粮务之事,显然矛头不是对着苏锦,而是主管粮务的三司大人;这样一来是谁在背后使坏水,便呼之欲出了。

但欧阳修知道,这事根本没有查下去的必要,这类事根本不会有任何的证据,除非那人出了书面证据命令龙真搅局,那还有些搞头;但事实上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证据存在,龙真接受的一定是口头指使,即便龙真开口招供,最终的结果也必然被认定为诬告;查这样的事根本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此事本官奉劝你还是不要追究为好。”欧阳修发自真心的劝慰苏锦,这小子万一犯浑,搞不好会又弄出来大漏子。

“说了半天,本官其实最大的疑问是,土匪们劫粮的时间地点选择的这么巧妙,这还是土匪么?而且据称他们被庐州、寿州两处厢军剿了数次元气大伤,他们居然敢用五六百土匪抢两百马军护送的粮食,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苏锦笑道:“这便是下官要送给欧阳大人的第一份大礼了;土匪为什么敢?因为有人通风报信。”

欧阳修大惊道:“什么?有人通风报信?土匪的耳目?”

苏锦道:“非也,乃是庐州的一名官差。”

欧阳修手一抖,筷子差点滑落地上,声音都变了:“你是说有人通匪?”

苏锦道:“是否通匪我不知道,但是运粮的队伍一出发,庐州的一名叫陈老根的官差便被人命令往宿州城送一封公文,而且是加急公文,限定一日到达。”

“宿州?干宿州何事?”

“因为庐州到宿州府最近的道路必须要经过八公山下,那里正是土匪的控制范围。”

“你怎么越说我越糊涂了。”

苏锦微笑道:“开始下官也很糊涂,不过这位官差陈老根就在我手里,据他供述,马军运粮伊始,他便出城送一封加急公文,要他抄近路必须在半日内将信送到,否则将严厉惩罚;陈老根知道要想一日到达只能从八公山下过,于是提出异议,却被告知匪患已除,无需担心。”

欧阳修听出了些门道,问道:“也就是说,这封公文是故意往土匪手中送的?”

苏锦道:“正是,公文上的内容正是运粮的时间和人数,而且这封公文毫无悬念的被土匪截获。”

欧阳修脸色剧变,沉声道:“谁派人送的公文?”

苏锦轻轻道:“庐州知府朱世庸。”

欧阳修身子一抖,喃喃道:“想不到啊,怎么会是他?他为何要如此?”

苏锦道:“下官在庐州时跟朱世庸和庐州商会曾有过节,若非包大人相救,此刻我怕是已经流放蛮夷之地了。”

苏锦将在庐州和商会以及朱世庸之间恩怨说了一遍,最后道:“当他们得知我当了粮务专使之后,定是感觉到了恐惧,所以便先下手为强,只要我差事办不好,那么我便要丢官受罚;商会和朱世庸勾结在一起,商会的也囤积了几十万石粮食,这些事我都知道,很明显我要是到庐州办粮务,他们一个也跑不了,所以我成为他们的目标一点也不稀奇。”

欧阳修道:“定是如此,这事我管定了,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你一个公道。”

苏锦心道:你断定此事只是针对我个人而非牵扯到晏殊,当然精神抖擞的要查了;若是他们也像龙真一样受上面的人指使,保管你屁也不放一个。

对欧阳修而言,这确实是一份大礼,一两年了,身为御史台官员,却没搞出一桩拉风的大案子出来,都有些闲的蛋疼了;这回一下子冒出来个四品知府级别的大鱼,此案办好了,又是一次升官的机会;更重要的是这条大鱼没什么后台,虽传闻朱世庸跟吕相攀了关系,但吕相似乎不待见他,否则怎么着也在中枢候补名单之上了,这点政治敏感度欧阳修还是有的。

“稍后你便将信件和那陈老根交给本官,本官着手进行调查。”欧阳修喜滋滋的朝苏锦举杯。

苏锦道:“信件没有了,陈老根倒是活蹦乱跳。”

欧阳修一愣,想了想道:“无妨,我自有办法。没有物证,便多找些人证,那封信匪酋沈耀祖定然见过,或许还有其他的小头目也见过,有了这些口供便足够了。”

苏锦愕然道:“没有物证,单凭人证便可?”

欧阳修得意的道:“别人不可,我御史台却显得多余了。”

苏锦暗骂一声,倒忘了御史台甚至可以凭流言揣度对官员进行弹劾,更何况是有人证;除非他们不想,只要他们一盯上你,基本上连内裤什么颜色都会被打听出来。

“下官还有第二份大礼也要送给大人,那便是从冯老虎手中搜集到的官员们的自供状。”

“自供状不是全部交给本官了么?”

苏锦笑道:“大人恕罪,那些只是本届府衙在职之官员的自供状,扬州府官员换了数茬,冯老虎岂会只控制宋知府这一届官员,还有十几张自供状在下官手中。”

欧阳修怒了:“你这是胡闹,你怎敢隐匿罪证?”

苏锦道:“大人休恼,我只是不想节外生枝,毕竟我只是个粮务专使,牵扯了这么多人,我还办不办粮务了?这里边有的在外地州府当官,有的甚至高升到了中枢六部为官,下官惹不起啊。”

欧阳修板着脸道:“那便将这些自供状和陈老根一并移交本官吧。”

苏锦笑道:“不急。”

“怎地不急?”

苏锦嘿嘿笑道:“请大人先写奏折上去,请求将扬州这帮犯官就在当地处决,然后下官自然会将这些人证物证拱手送上。”

“什么,你居然跟本官讨价还价?”欧阳修再次怒了。

“这个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大人投我以桃,下官自然报之以李,互惠互利;大人对我的好下官铭记于心,今后你看我的表现如何?只是现在此事关系到下官的项上人头,就容下官放肆一次如何?”

欧阳修气的要命,这家伙不见兔子不撒鹰,看来只能先奏报案情了;欧阳修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步是走上了康庄大道还是踏入无底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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