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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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向南-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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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有人愿意亲近也是人之常情。
回想起那日,奶奶的话始终都在她心头盘亘不散,时间越久,越是一日一日的愈渐分明。
那些事程今夕不是没有想过,却不甚在意的道理,如今却像是炭火中煨红的烙铁,一字一字地烫上了她的心底里。
刚随母亲到段家的时候,她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却只有**岁孩子的模样,黑瘦得像颗可怜的豆芽菜。穿着粗布做得夹棉袄子站在富丽堂皇的段家厅堂里,笑得一脸无措不安。
白驹过隙,转眼便又是十年。
这些年她一直活在众人的庇荫之下,举家上下,父慈子孝,一派安宁。正因如此她没有一般母亲再嫁后作为继女的不安和惶恐。
她不姓段,他们却心甘情愿地对她好。而她,也心甘情愿地愿意去亲近,去孝敬那一家人。
老太太,父亲,大姐,还有……那个与她少年相知,经年相伴的段从。
一朝地狱,一夕天堂。
程今夕懂的,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她这样的福气。她出落得越好,便只会叫她越是记得段家对她的恩德。
程今夕微微叹了一口气,素日里异常夺目的眸子须臾就黯淡了下去。耷拉脑袋,便将苦皱的小脸深深地埋进了膝头。
埋着埋着,胡思乱想了一阵子,想得心肝脾肺肾都有些疼了,疼着疼着,却也觉得有些子犯困。
***
“天凉了,吹久了风容易感冒。”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清隽悦耳的男声,程今夕迷糊着抬起头,适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阴影下。
顾淮南穿着米驼色开司米线衫,内搭亚麻灰衬衣,略复古的中式竖领下一排云母篆花扣子精巧别致。身上淡淡木香袭来,引得她鼻腔泛起了过于温暖的涩意,心情却陡然放松了下来。
程今夕眯眼打量他,顺手接过了他递来的热拿铁,“谢了。”她到是一点不客气,当下就喝了一口。
醇香的咖啡豆加顺滑的牛奶,微糖不甜,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还有清新的豆蔻香,恰好中和了那股子酸涩,“你倒是知道我喜欢的口味。”
再是环顾四周,发现剧组的工作人员都是人手一杯,才知这并非自己的特殊待遇。舒了口气之余,却莫名有些郁郁。
心中好似有个小人在不知趣地蹦跶,说,“瞧,又自作多情了吧?”
程今夕不明白,为什么面对这个男人总会有一些说不清缘由的失常。
顾淮南看她又发呆,忆起方才她蜷缩着将自己抱作一个小圆团子,仿佛一只吃饱犯懒的毛毛虫。好笑道,“下午不是没你的戏,犯困了就回去睡一觉,在这强撑着做什么?”
程今夕看他又比从前剪短了两三分的短发,显得比从前更加挺拔精神,也衬得他那双狭长的黑眸愈发清亮灼眼。
才想到自己是有一些日子没看到顾淮南了。她呆呆地抻了抻胳膊,摇头晃脑地作老夫子状,口中念念有词,“非也非也,顾施主恐怕不懂,我这叫偷得浮生半日闲。”
程今夕的额头还有刚才拄着膝盖留下的红色印子,不由叫顾淮南心中一软,竟不自禁地想要伸手替她揉一揉。
这种想法一起,顾淮南顿觉自己有些荒唐。
挨着她身旁坐下,他淡淡地说,“那倒好。前几天我去了南边,有个故友顺道送了我一些年初新炒的明前茶,味道倒是极好,我一个人喝不光,回头给你送些过去,有空的时候泡一点,这才叫浮生半日。”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这认识你不过三两月,倒是在你身上捞了不少好处了。”听着多温情的一句话,程今夕不觉莞尔,“我心中可是一直思忖该如何投桃报李,要是哪天你叫我替你去打家劫舍作奸犯科,估计我也会因为抹不开面子而答应你的。”
“打家劫舍作奸犯科?”顾淮南调笑道,“如果是这样,那这可真是我天大的面子。”
程今夕抱着腿,摇摆着身子又接着问,“其实我老早就想问你,你跟我不过萍水相逢,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还是,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我总觉得,你是一个只要别人对你提要求,都不会拒绝的人。”
说完,她且认真看他。
顾淮南侧颜清雅,面容无波,唯有睫毛微颤叫人不易察觉,他想了想,温声道,“能够对一个人好,也是一种福气,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都能等得到的。况且,我也不是对谁都好,是你高看我了。”
如果曾几何时,他能够早早地明白这些道理,或许云笙就不会死……
顾淮南的声音很轻,绞着瑟瑟风声很容易就将这只言片语错过。可程今夕还是听到了,那轻不可闻的音调里,蕴含着丝丝入扣的疼痛,细细密密如同针扎一样,无孔不入。
她记起了别人口中所诉说的那个顾淮南,他经历过的风华和痛楚,他飞上过云端,也跌落过谷底。他爱过一个人,也失去过一个人。
这一刻,程今夕方才明白,不说,不代表不痛。
有的人笑得那么好,仿佛时时刻刻都是无懈可击的样子。可他却不是快乐的。

、第二十三章  是劫是缘


第二十三章  是劫是缘
而她,终究是比他要幸福得多了。
起码,她喜欢的人还活着,哪怕不能时时相亲,她却还有机会,还有时间去对他好。
程今夕眼神木然,突然不由自主到问,“如果,有一个花瓶你很想要,它被放在高高的桌案上,看得到却够不到。于是,你想了很多年很多年,可在你终于敢于伸手的时候,所有人都告诉你,你不能要它,你要了它,它就会从上边掉下来摔个粉碎。顾淮南,倘若是你,你该如何,你还会想要吗?”
顾淮南心里一滞,没有接话。四周的声音似乎都被摈弃在外,耳边只剩下他们两人的呼吸和轰隆的心跳声。
他们或许不知道,又或许已经隐隐地察觉,也许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着两个同样小心翼翼的人,开始真正的接纳对方。
久久地,顾海南看她,“那你信么?你相不相信,如果你碰触到它,它就会碎?”
“我不知道啊,”程今夕苦笑摇头,“也许,当我有这个疑问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或许只是我不够豁达,毕竟想要了这么多年,若是要放手,谈何容易……”
她知道他们说得都是真的,老太太说得也是真的。她在拿段从的前程,和整个段家名声做赌注,至于她自己,本就一无所有不是么。
顾淮南只是静静看着她,说了一个很短的故事。
“曾经有一个人问佛祖,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该怎么办?
佛祖只对他说了一句话,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其实他知道她都懂,哪怕现在想不明白,也早晚会知道。
倘若不快乐,是缘分还是劫难又有什么差别?
更多时候不愿轻易放手,并不是因为放不下,而是因为舍不得。不是舍不得那些放不下的,而是舍不得放不下的心情,亦或是,舍不得自以为的那些舍不得。
也许有时候就连自己都弄不懂,为什么只要活着,只有还有思想,只要心还会跳,这个世界就会变。很多东西看不清也看不透,似乎人人都会说谎,就连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是不是能够相信。
可人生就是这样,不会因为你的舍不得或者放不下而停止前行。
人生在走,你却停在原地,便只剩下痛苦。若你跟着时间一起走,也许待你走远,回头再看,你就会看到,昔日你所执着过的一切,都会在时间的长河里被碾压的所剩无几。
而那些有幸剩下的,便是时间交付给你的。不是最爱你,不是你最爱,甚至不是最适合,而是直到最后,都没有放弃过的,真正属于你的那一个。
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快乐事?程今夕内心震动,陷入沉思。
***
又是静默了很久。
顾淮南很是时宜地岔开话题,扰乱了她纷繁沉溺的思绪,“杀青前有几场重头戏,如果有什么不适应的,或者觉得需要修改的地方,记得同瞿导说,不要勉强,也不要强撑。”
他说得慢条斯理,语气不急不缓,颇有些首长慰问小同志的意思。
程今夕回过恍惚的神思,配合地乖乖点点头。
咬着唇瓣的模样透着几分稚气,她强压着心头的繁杂,玩笑道,“只要别人不为难我,我这人从不与自己为难,倒是真的不知该如何谢你。”
虽然顾淮南说得含蓄,她没有问,却也明白其中二三。
所谓的重场戏无非就是几场跳崖戏和爆破戏,因为大多是晚上拍,又有特写近景所以不能用替身,自然是有一些危险系数的。
可哪个演员不是这样。而几场戏也恰恰推动了整部戏的剧情发展,所以只要拍好了,必定是十分出彩。
原本剧本中,女二号的戏份远没有那么吃重,现在却实实能够与女主角分庭抗礼。对于剧本修改拥有话语权的人不少,而唯一拥有决定权的人,却只有顾淮南一个。
程今夕向来坦白,既然踏进了这个圈子,要说没有一点企图心必然是假。
当初顾淮南一句玩笑似的“假公济私”,她亦不过以为只是彼时信手拈来的,却不想最终还当真是借了他的光。
“那你便记着点我的好,说不定将来我也有事要麻烦你,”顾淮南笑,“放心,定然是不会叫你去打家劫舍的,最不济也是劫富济贫。”
“劫富济贫,那最应该劫的便是你顾大地主了。”程今夕望向碧蓝天穹,似是有些感叹,“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当初不是你救了我,或许我就真的没命了。又或者,是别人救了我,那么或许都会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是并没有什么如果,即使有,我们最终还是会相识。”
见他顾淮南得肯定,程今夕一笑。
是啊,人就是这样,好的时候坏的时候都会想到“如果”,明明知道这世间本就没有这样一味药,若总是想着,那这漫长一生岂不过得辛苦。

、第二十四章  一流情敌


第二十四章  一流情敌
青天白日,这样一对郎才女貌相倚而坐,两人衣着一古一今,可一个清丽脱俗,一个温润如玉竟也没有丝毫违和。
男子一直默默凝视着身旁低眸的女子,明明就看不清神色,却奇异地叫人看出了一种异样的情愫。
远处沈聿缓缓走来,看到这一幕,心里没来由地一震,再看程今夕手中捧着的咖啡杯,脸色便沉了下去。
指尖一点点手紧,几乎将手中的纸杯捏碎,杯中的液体滚烫地灼着手掌却浑然未觉。
脚步顿了几秒,沈聿暗下眸子,嘴角牵动的笑意浅淡而晦涩,隐隐透着自嘲。
沈聿啊沈聿,你这又是为哪般。
***
沈聿上前将杯子丢进垃圾桶里,看到顾淮南正朝着他的方向望来,神色默默恢复如初。
他走到程今夕面前,程今夕看到眼前又多了一双脚,绞着手指抬起了眼皮子,没有意外地看到了沈聿那张半死不活的死人脸。
程今夕鼓着腮帮子,没好气得瞪了他一眼,“你不是一大早就说要回公司开会么,还以为今天你是不会出现了。”
沈聿淡淡睨了她一眼,一副“你以为我想来”的死样子,他冷笑道,“我以为你最近多少是会长进一点,看来我还是太看得起你了。”
程今夕不明所以,偏又没什么精力跟他置气,砸巴了嘴,说话轻飘飘地像个软骨头,“沈聿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我又哪招你惹你了?”
都说女人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因为姨妈造访看啥都不顺眼,这大少爷倒好,一大老爷们回回说话都跟讨债似的,不知道他上辈子是个娘们儿,还是她上辈子就欠了他全家的。
沈聿不羁地掏出烟盒,从中抽了一支点燃。又伸手默声询问顾淮南要不要,见他微笑摇头,便收起往兜里随意一丢。
吞云吐雾半晌后,“我记得半个月前我就提醒你,明天晚上是Eterna成立十二周年纪念酒会暨新一季宝石系列新品发布。”
“那怎样,你不都说了是明天,”程今夕白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玩手指,“皇帝不急倒是急死了……咳……那什么,我知道说了你也不信,不过这事儿我真没忘……”
其实是忘记了,也因为心虚,她很识相地没有说出那两个字。
本来也就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隆重不隆重,说简单却也不简单的酒会,而这种类似的酒会隔三差五的就会发来几次邀请,程今夕会不记得一点都不奇怪。
换做之前别的,甭管多大的场面,她要是不乐意去推了便是,沈聿也往往懒得多说半个字。
这回不过是因为她是Eterna的代言人,加之公司希冀她能够再次拿下新一年的代言合同,才会如此看重罢了。
“下午整四点,公司服装间, Eterna的总监会亲自送明天舞会上需要佩戴的首饰来。四点半,Emma会拿赞助商提供礼服过来。”沈聿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也懒得废话,三两句话就点名扼要,“尺码依旧是之前的尺码,只是我看你最近有些营养过剩,如果需要修改,要尽早跟服装师说。”
说完,直剌剌地凝视着她,哂笑刺眼。
还有这茬!她根本没有一点印象好不好。
程今夕愣了下,低头扶额,咬牙切齿却仍强装温柔,一字一顿问,“大,哥,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 妈蛋,沈聿这小子一定是故意的!
程今夕说完不自觉地瞥了顾淮南一眼,沈聿见她看他,也看了他一眼。
顾淮南却不自知似的,依旧安静着不说话。脸上仿佛刻着七个大字——“别理我,我是灯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其实沈聿这次有点怨,天地良心,他确实一周前就提醒过她。只不过当时她还没完全睡醒,原本完善脑回路还深深沉沦在周公子的温柔乡里不可自拔。
程今夕恶狠狠的表情叫沈聿嘴角抽了抽,他忍不住揶揄道,“健忘是老年痴呆症的前兆,有空去看脑科。”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猪队友?
程今夕怒目圆睁,愤然绝倒。
***
消息带到后,沈聿又神出鬼没地消失了。
跟顾淮南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聊了会儿,程今夕起身去换衣服。
一身浅灰色运动衫,长发高高地竖成了一个马尾,卸了妆露出白瓷一般剔透的肌肤。鼻子小巧秀挺,纤长的睫毛浓密的垂在眼睑上,光影如蝶,眉清目秀。
顾淮南看着她略带稚气脸,活脱脱一个未成年高中生似的模样。不由会心一笑。
到底还只是个孩子。
公司配给程今夕的保姆车随时都候在酒店里,一个电话,不消一刻就到了影视城的门口。程今夕从更衣室出来就看到阿布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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