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是当初- 第4部分

玉祈似笑非笑，说：“以往你不是这样子的。”

“你是经理，”唐政孝变得一脸严肃，“形象太重要了，你别自我摧残。有什么事好说，我帮你办就是。”他很少这样子，平常就算对着外面的人板着一张臭脸，可在好友面前绝对是打哈哈的。今天的玉祈太反常了，唐政孝在心里思量着，该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玉祈乖乖地捻熄了烟头，将它放到烟灰缸里。

“你知道资料科新招回来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吗？”

唐政孝微微一怔，笑道：“上官婧。怎么了？她和雅儿挺投机的。”

“没什么，”玉祈从桌上抽出一份文件。

“经理，资料科的职员想见你。”秘书推门进来说。

唐政孝意味深长地看了玉祈一眼，嘻嘻笑着，说：“我先出去了。”

上官婧被秘书领了进来。

室内弥漫着烟味，她本想用手去捂一下鼻子，又意识到那样子很失态。于是，只有强忍着那股让人透不过气来的烟味。玉祈安然地坐在位置上，静静地埋头在文件里。知道她进来了，稍稍抬起头，问：

“有事吗？”

“您有事找我？”上官婧有些诧异地反问。

玉祈有些懵了，想起今早的事情，大概是如雅误会了才通知她说自己来过找她。

“没什么，”玉祈笑了笑，“你坐吧，我在忙文件，招呼不到……”

“经理，”上官婧打断他的话，“我想……可以批准我请半个月的假吗？”

玉祈闻言停下手上的工作，抬起头来：“家事？”

上官婧惊讶地看着他，最终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你还在试验期，这样子多有不便吧。”玉祈轻轻地说，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

上官婧勉强地笑了笑，说：“我知道那样子不合规定。没关系，我只是问一下而已。先回去工作了……”

玉祈见她对自己颔了下脑袋，便匆匆站起来。

“你懂安排行程吗？”他突然开口问道。

“什么？”上官婧怔在原地，她回过头看他，正好撞上玉祈微笑的脸。

玉祈摊摊手，说：“下个月我刚好得回国。如果可以的话，你就当我的助理。”

上官婧愣在那里，看着他温暖的笑脸，有些忘然地道：

“我……会努力的。”

　




第五章　回国以后
别人说，养育你长大的那块土地，永远都是最亲切的。

上官婧在出舱的那一刻，就深深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四年了，从高中毕业以后，离开了这里飞往日本。转眼就过去了。

上海的天空很蓝，虽然相对于日本有些黯然失色，可是对于上官婧来说，这片天有种独特的魅力。

玉祈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华丽的女人，却有着孩子气的表现。这天，上官婧专门挑了那件漂亮的黑色天鹅绒大衣，还有那双米白色的长靴。这是她最喜欢的搭配，一直以来都舍不得穿，可是今天终于下定决心穿起来。

相比起来，玉祈的装束简单很多。笔挺的黑西装，里面是白衬衫，条纹领带外加黑皮鞋。

早在上飞机之前，玉祈便告诉上官婧，这趟回来的任务很多，短期内是不会回日本了。他不会限制她的活动，只是她必须承诺每天早上9；30到下午5：30，一刻不少地待在他身边，旅行一个助理的义务。

上官婧对他笑着说：“没问题。”

事实上，上官婧的任务并不多。她只需为他安排一天八个小时的行程，包括会议，报告还有接见那些商业上的朋友。这对上官婧来说，是最简单轻松不过的了。

下飞机以后，玉祈父亲派来的司机早就候在机场出入口。那是一个中年男人，有着一张瘦长的脸，表情却甚是温和。认出玉祈的那一刻，他显然很开心，朝玉祈和上官婧招着手。

玉祈喊他：“吕叔。”

也是在后来，玉祈告诉上官婧，吕叔是他们家的老古董了。自从父亲脱离原来工作的国企单位，自己出来闯世界办企业，吕叔就一直跟在父亲身边。他也是少数一直看着玉祈长大的人。吕叔对人对事都很负责，而且对玉祈父亲有着绝对的忠诚。到父亲现在年纪渐衰，许多事务都靠吕叔帮忙操持下去。玉祈从小就尊敬这个长者，觉得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人。

在车上，吕叔和玉祈寒暄了一阵，突然把话题转到了上官婧身上。

“上官小姐住在日本吗？”吕叔从倒车镜中悄悄审视着这个女孩子。据他了解，少爷鲜少把女人带回家里。这次玉祈回国，特别提前在电话中吩咐要给上官婧在自家的别墅里安排一个房间，这是以前一直没有发生过的。

上官婧淡然道：“毕业后暂时在公司安排的宿舍里安顿，往后再作打算吧。”

吕叔笑了笑，说：“那小姐是留学生了。”

“嗯。”她简短地回答，并不希望把自己的身世扯开来谈。这是上官婧一直以来的习惯，在生人面前，基本上能不扯及自己的家事就不去开聊。她比较抗拒外人谈论起自己的家庭和亲人，而且，对于上官婧来说，家庭环境并不理想，父母感情矛盾是造成后代自闭的主要根源。

吕叔很是时候地没有再打听下去，这让上官婧稍稍放心了点。从倒车镜中，这个面目和蔼的中年人，一成不变地带着暖暖的笑容，让周围的气氛十分融洽。似乎想到了什么，上官婧说：“吕叔，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吕叔在驾驶座上突然开怀了许多。这女孩子，挺有趣的。

一路上，玉祈没有说太多的话。好些时日没有回国，本该是熟人见面，话题比较多才是。现在，却变成了上官婧和吕叔一直在谈天说地，说日本文化，再说中国文化。玉祈一下子成为了陪衬，可是他依然很安静地坐在上官婧旁边的座位上，扭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玉家的别墅建在市中心的高级住宅区，能在那种地方买房子的人都是十分有行头的。多数都是企业家，也有房地产业的老总，国家高级官员。一路开进来，吕叔似乎故意放慢了车速，大概是因为这一区域内都有交通限制，为了免除噪音干扰，多数住户会在建筑时把房子的墙改用良好的进口隔音板。

玉祈有点好笑地看着上官婧瞪大着眼睛往车窗外瞧，忍俊不禁：“不用急着去看，这两个月你都住这里面。傍晚非工作时间可以出来散步，或者……遛狗。”

“遛狗？”上官婧扭头看着他，“你家不是养猫吗？”

玉祈噗嗤地笑了出来：“你是指西瓦？那是我刚到日本工作时，在宠物市场买回来的家猫。我父亲喜欢养狗，而且很有研究。”

上官婧吸吸鼻子，说：“我也比较喜欢狗。”

“少爷，到了。”吕叔在前头说，“小婧的房间安排在二楼楼梯口右转的第三间，已经让佣人收拾好了，行礼我会让人帮忙送上去，你们先去休息一阵子吧。”

“谢谢吕叔。”上官婧说，打开车门下车。玉祈从另外一边打开门，却听见吕叔说：

“少爷，太太说少爷如果有时间，就约出来一起吃顿饭。”

玉祈低头沉思了一阵，有些冷淡地说：“再说吧。”

房子内的装修可谓是超级的豪华，光是别墅，就是三层式的高级寓所，而且最顶层还有一个很大的阳台。玉祈边领着上官婧上楼，旁边的佣人边忙碌着把他们的行礼送到房间里。

上官婧见他们拿得挺辛苦的，好几次想帮忙搬一下，却被婉约地拒绝了。

玉祈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唇边不知何时挂了一弯笑意。

对于自己的暂时居所，上官婧可说是非常满意，尤其是房间内设有的浴缸和大型阳台。从那里望出去，完全没有市中心的喧嚣意味，反而有点像是世外桃源。

玉祈放下话，就自己回房间去了。可是佣人们并没有闲着，不时来房间询问上官婧需要什么，添置些什么。上官婧简单地要了一套被子，那个老佣人满脸堆笑着说：“小姐，这里的床被都是新的。”上官婧吐了吐舌，说是自己比较不耐寒，所以想多备一张被子。而且，在日本的住处，她都习惯置个暖扇。现在要是提出添个暖扇，大概会让别人觉得很奇怪吧？

老佣人却意料之外地点点头，说一会儿就让人把被子送来。

至于其他的生活用品，玉祈好像都专门让人替她备了一套，所以牙刷毛巾之类的琐碎品，基本上是应有尽有。

洗了个热水澡出来，上官婧边用浴巾擦着湿发，边到处找吹风筒。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她一不小心绊了房间办公桌的桌脚，疼得蹦着去开门。

打开门，抬头对上玉祈一张安静的笑脸。

刚才听佣人说，这栋别墅是玉祈的私人住所，并不是玉家的主宅。玉祈回国的时间，一般都是自己住在这里，有时会回家过上一两天。可是由于工作比较忙的关系，近年回来都是挑离市中心较近的这栋别墅住下。

“晚上有空吗？”他高高的身影罩在她身上，忽然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却很和谐。

上官婧愣了一阵，点点头，说：“怎么？”

玉祈转开脸，说：“一起去吃饭。”

“不用了……”她直觉地想推辞，却被他打断：“去换衣服。”说完，他转身径自下了楼。

上官婧看着他的背影，高挑的身材，肩膀宽度适中。梳洗过后，他换上一件白底细蓝纹衬衫，黑色长西裤，看上去很有气派。

她叹了口气，转身进房换了套中袖黑色长绒衫，配了一条纯白旗袍质地中裙。临行前在镜前理了下头发，才意气风发地下楼。

玉祈看到她一身打扮，很想赞美两句，话一出口却十分不吉利：

“秋天穿黑色外套会像送殡。”

上官婧狠狠地朝她翻了个白眼，哼哼道：“我高兴送殡。”

上海繁华夜市如旧，还是一路上的车水马龙，灯红榭绿，人潮拥挤。

四年了。上官婧暗自感叹，太怀念这片土地，温软故土，比起日本的娴静，这里一切都是喧嚣的。可是，唯有这种喧嚣，才能给人温暖。

晚饭过后，玉祈带她离开了那家高级的中餐厅，开着吕叔为他们准备的墨黑奔驰，穿行在沿江的马路上。

黄浦江。上官婧记得小时候父亲也带她来过，只有一次而已，可是她却记忆尤深。

那天，父亲和母亲在无休止的争吵过后，父亲拉着她的手，甩门离去。在门扉关闭的那一刹那，她听见母亲的声音：“走啊！有种走出这个门就别回来了！”

然后，她又听见父亲悄声地嘟囔：“说出这话你就别想去后悔。”

上官婧那时还小，她不懂为什么他们要这么这么做，为什么要习惯性地争吵。她知道母亲是一个人从遥远地地方来到上海，嫁给父亲。可是，如果一切只是为了如今的争吵，当初为什么还是要奋不顾身地过洋越海，拼了命要在一起呢？

父亲带着她来到黄浦江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一步又一步。

上官婧抬起头，看见父亲坚毅并且不肯认输的脸，突然开口：

“爸爸，你会离开妈妈么？”

上官泽明显吓了一跳，他定定地看着女儿的脸，愈发心虚：“傻女儿，爸爸说的都是气话。爸爸……爸爸不会离开妈妈，也不会离开你。”说罢，他轻轻抚了下女儿的脑袋，继续说：“婧婧，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爸爸更爱你和妈妈的人了。”

是吗？上官婧在心里缓缓揣摩，那些陈年旧事，多年过后重新回味，却再也找不到当初的滋味。

“走神了。”玉祈带着笑意。

“你想太多了吧？”上官婧反唇相讥，这个男人有时候的确太惹人厌了。

玉祈并不介意，反而自顾自地说：“明天早上得回总公司，所以，从明天开始，你就得开始这边的工作。明早九点正准时出门，别睡过头了。”

上官婧瞄了他一眼，说：“我在日本公司哪天迟到了？”

“明天会议上可别像现在这样走神了。不然的话，会很糗。”他说得有些可恶。

然后，再次沉默。她继续看黄浦江的景色和灯光，他专心地继续开车。

如果问人和人之间最大的默契是什么，大概就是不时将对方的习惯变成自己的习惯。

一早起来，上官婧按停了闹钟，然后睡眼惺忪地踩着拖鞋下楼。佣人们都起得特别早，大概这就是上等人和下等人最大的区别。这让上官婧下意识地想到有关劳碌命这个词的所有解释，真正辛苦的人，都是苦不堪言的。

玉祈一看就是起不惯早的人，因为今早起床下楼时，发现三楼还没有任何动静。佣人们好像都不太敢在过早的时间靠近三楼，怕是打扰了主人安眠。上官婧悻悻地站在楼梯口哼哼了半晌，准备看他的好戏。结果，在八点四十五的时候，玉祈奇迹般地从三楼精神抖擞地下来了。同样是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飞机，为什么差别会这么大，难不成他是铁造的？

正在上官婧好奇地看着他的时候，玉祈扬扬手，说：“早餐让人替我打包了，谢谢。”

说完，就一头撞进一楼的浴室。良久，里面传出水的哗啦哗啦声。

洗了个冷水澡，玉祈明显是真正醒了。他对上官婧笑笑，问了声早，说：“走吧，回公司。”

幸好住所离总公司不远，加上玉祈超速驾驶，终于赶在九点半之前回到了公司。

公司基层的人见到玉祈回来，都是礼貌地点头问好，没有寒暄和哈腰的细节。上官婧这才对玉家的公司另眼相看，毕竟是办公的地方，请的都是做实事的人。

玉祈带着她乘电梯直奔十五楼的董事长办公室。电梯口的女接待一见是玉祈，利索地问候了一声，然后拿起手边的电话直播了里头的电话。

“总经理，董事长让您马上进去见他。”

女接待不紧不慢地把玉祈领到了里面的办公间，上官婧紧随他们后面，在办公室前遇到静候在那儿的吕叔。吕叔和蔼地朝他们点了点头，说：“少爷，要再迟一阵，老爷可要生气了。”

“知道了。吕叔，你能带她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吗？早上我还得赶一场会议，会把她带上，你尽管教她怎样把日程安排好。”

吕叔点头，朝上官婧说：“小婧，你跟我到助理办公室领一些材料，我再教你怎样替少爷安排会议事项。”

玉祈意味深长地看了上官婧一眼，才转身走进董事长办公室。上官婧扭头看了看吕叔，只见他带着微笑摇摇头。

　




第六章　还是很在乎
经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