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西月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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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花西月锦绣- 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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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些什么。
他欲再向前冲去,我更加紧地抱紧了他,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大声对他说道:“二哥,不要这样,不要背上弑父的罪名,永沉地狱。不要这样折磨自己,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父母,这根本不是你的错,可是你可以选择自己以后的路。”
宋明磊看着我停了一秒钟,就这一秒钟,瑶姬忽然左手一挥,射出一支银针,宋明磊一侧头,没射中,击落了头盔,他满头长发一下子散了下来。他仿佛是一只受伤的兽,大吼一声,一下子甩开了我,将左手的画戟使劲向皇帝扔去,咄的一声钉在皇帝的耳边,那九龙御座被劈掉一角。
皇帝的胡须微微被风带过,人却纹丝不动,慢慢地睁开凤目,带着无限的悲辛看着宋明磊。
瑶姬冷冷一笑,“这个弑父的孽子,果然是那个贱人的儿子。”
这时,殿外杀声震天。有一队军官跑了进来,领头那个,我见过,是宋明磊的心腹——龙禁卫二等将军王四秀。那人跪下道:“禀主公,大军现被阻在长乐门外,请主公示下。”
宋明磊从嘴里狠狠地迸出一个字:“杀!”
那个王四秀,立刻吹起进攻号角,远远地传来厮杀之声。
原非清弓着背挪过来,满面汗水混着泪水,胆寒地依到宋明磊身边,仓皇地东看西看,怯生生道:“磊,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呀?”
宋明磊一下子转过头来,脸上漾起一种奇怪的笑容,轻轻抚上他的脸,邪魅地说道:“当然是杀了原青江,然后扶你登上皇位呀。”
他好像忽然醒过来一样,眼神狂乱地快步走向我,一下子拎起我,对我狰狞道:“然后我要把原氏中人一个一个杀光。四妹,我会踩着原非白的尸首让你成为我的女人,对,就这样,这样就能报大仇了。”
他疯狂的大笑声回荡在崇元殿中,令人无端地感到毛骨悚然。
真正的仇恨如何能够轻易得解啊?
难道,仇恨终将以仇恨来终结吗?
“来人,放箭!”宋明磊收了笑声,一指皇帝,立时从殿外闯入一队弓箭手,他厉声喝道:“谁杀了原青江,封侯拜将,黄金万两,一生荣华。”
贪婪的目光从那些士兵的眼中闪起,他们架起长箭,一拨儿一拨儿起射,内卫中早就跃出数十名好手,挡住利箭。眼看宋明磊的士兵一个一个摔了下去,宋明磊从袖中取出一支小笛,轻轻吹起,立时,那些倒下的士兵一个一个再站起来,然后不要命地向内卫高手们扑去。
殿外不停涌进士兵来护驾,可是却被那些活死人偶一个一个活活撕裂,惨叫声不绝于耳。皇帝凝着脸,岿然不动地坐得笔直,无惧而肃然地看着宋明磊,仿佛那御座扶手上巍然屹立的金龙。
宋明磊的军队联合一部分龙禁卫,冲破了长乐门,闯进大殿。而沈昌宗也不停地吹起号角,呼唤侧殿的军队。不停有死士冲过来刺杀皇帝,可是未到近前就被内卫一一杀死。沈昌宗和瑶姬出手狠辣,根本无人可靠近皇帝十步之内。
轩辕皇后本就是一介弱质,如何见识过这等阵仗,吓得花容失色,滑落在皇帝脚边,几欲昏死,冯伟丛的小细胳膊勉强地双手举剑,身体不停地抖着,红着眼睛满含恐惧地瞪着大殿中央,疯狂大叫着。
可是越来越多的士兵红着眼冲进内殿,有天德军的,也有麟德军和龙禁卫的,死尸也越来越多,残肢断臂堆满了华贵了的金砖。崇元殿渐渐血流成河,鲜血泼溅在四壁,那墨梅帏帘,最后被无情地撕破了,香炉被乱箭射倒,滚到染血金砖上,那早已燃尽的苏合香,在空气中残存着,混合着血腥气弥漫在大殿中,令人几欲作呕。一切美好和奢华的表象全被暴力所毁灭,只剩下野蛮的杀戮。
宋明磊不时地看殿外,似乎在等什么人过来。
皇帝从宝座上站了起来,对宋明磊冷笑道:“光潜是在等明风卿的接应吧。”
宋明磊转过脸来。
皇帝轻轻摇了摇头,叹道:“傻孩子,她就是想看我原氏父子相残啊,她根本不像你还想着为明氏问鼎天下,她只不过想要复仇,可是真正的仇恨如何轻易得解呀。”
皇帝哀伤地叹道,流泻着悲伤,“你在明家长大,难道不知道明风卿是什么样的一个疯子?她把花木槿的眼睛变成紫色,就是想让非白杀了自己心爱的人。她想让你杀了我之后,她才会过来告诉你真相,你非死即疯,傻孩子啊。”
宋明磊双目赤红,从喉中发出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愤怒而绝望的吼声,他从死尸堆中取出一把弓箭,使上功力射向皇帝。那支箭躲过了所有防卫,眼看要射到圣上身上,程中和大叫着护驾,舍身扑上,替圣上硬生生地挡了这一箭,死不瞑目。
皇帝冷着脸把程中和的尸体推开。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阵巨大的炮响传来,殿外杀声震天,外面有武士大叫:“主公,有一支人马杀进来,没挂旗号。”
没有人知道那个武士是哪一方的,也没有人再有精力去与他详证。
宋明磊却精神一振,叫道:“老贼,是姑姑来接应我了。你说的全是一派胡言,我是明家后人,不是你卑鄙无耻的原家人。”
这时有一人大叫:“晋王护驾,降着不死。”
这个声音很奇怪,不是从殿外,也不是从天上,却好像是从地底下传来的。就在这时,那只巨大的琉璃钟后忽然跃出数人,身穿麻制紧身衣,皆戴着面具。殿中一片混乱,那些戴面具的人奔向宋明磊的人偶士兵,数人合力将那些人偶砍成数断,彻底消灭。
有个白面具欺近我,一下子从宋明磊手上夺下我。
宋明磊发疯似的砍向那白面具,那人轻松躲开,冷冷道:“孽子投降,可赏你全尸。”
我听出来是司马遽。
宋明磊厉声喝道:“暗宫中人一向有古训,只管地下守陵,不管上面原氏之事,你们来作甚?”
这时杀声更近了,有一人声如洪钟,如雷贯耳,“晋王护驾,降着不死。”
是大哥的声音,他不停地喊着,同暗宫所宣完全一致,只此八字,可见是事先商定里应外合。我精神一振。而皇帝的脸色终于出现了变化,他充满诧异地站了起来,看了一眼瑶姬,瑶姬也不说话,只对着圣上傲然一笑。
皇帝伸长了脖子看向快要被尸首淹没的殿门口,“非白?”
这时,外面惨叫声不绝于耳,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崇元殿的一溜大门被炸得粉碎,整个大殿都震了几震,所有人都被震倒了。头顶数片瓦片坠落,皇帝也跌到在龙座上。轩辕皇后大声尖叫着。沈昌宗和瑶姬都飞身扑到皇帝身边保护他,更多瓦尘碎粒落到众人头上,那句满含警告的声音却伴着火炮声更近了,“晋王护驾,降着不死。”
不久,大殿外出现了一队铁骑,我们的目光穿过烟尘,落到殿门外的广场上,却见扛旗手高高扬起一杆黑色绲金边的大旗,笔画遒劲地勾勒着一个金边黑底的“晋”字,为首二人端坐马上,无论人或马皆满身浴血。一人须发如钢针,强壮如战神;另一人如天人下凡,光芒耀眼,正是于飞燕和原非白。我精神一振,非白来救我了。
非白与于飞燕杀到近前,崇元殿门早已被炸得空空如也,轻易地看到殿内境况。似乎他们都看到了我,于飞燕继续大叫::“降着不死,晋王护驾。”
可是这一次,他的秩序略微颠倒。司马遽立刻抱紧我,滚到千秋琉璃钟后,对着瑶姬喊一声:“铜墙阵护驾。”
瑶姬和沈昌宗立刻回过神来,把皇帝架到龙座后。瑶姬快速扭动龙头,龙座立刻陷入一尺,瑶姬同沈昌宗捡起死去内卫的高大盾牌,挡住皇帝,高呼:“铜墙阵护驾。”
暗宫中人和那些内卫非常有默契地捡起死去同伴手中的铜盾拼成一个牢固安全的半圆状的铜墙铁壁。
几乎在同时,窗外的流矢如密集的蜂群一般射了进来。
千秋还是难逃宫变的命运,琉璃钟面再一次破碎殆尽,可是靠墙背后那块精钢却救了我和司马遽的命。
耳边惨叫声不绝于耳,无数血腥的液体在空中四溅。任司马遽保护得我再周全,亦有几滴溅到我的脸上,我只感觉到发自内心的冷。
我从司马遽的手臂缝隙中看到,原非清本能地扑向宋明磊,想替他挡一箭。他可能没有想到射进来的是如此密集的流矢群,他看向宋明磊的眼神中流露着浓重的哀凄和绝望。
宋明磊动容地颤声道:“清。”
可是仅仅一瞬间,宋明磊的眼神已经转为一片空白和冷酷,他猫下腰,反手抓紧原非清挡在身前做挡箭牌,不再看他的表情,不再关心他的死活,任由他变成了一只浑身插满箭矢的刺猬。原非清眦目欲裂,痛快地吐着血沫,长长地滴在宋明磊的头上身上。
此时此刻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情是怎样的。渐渐地,流矢把他的脑袋也射烂,最后掉下去,连他的表情也看不到了。再后来,一堆中箭的尸体压倒在他们身上,有天德军的,也有麟德军的。
不知过了多久,流矢渐息,我的耳边传来于飞燕翻来覆去喊的那句:“降着不死,晋王护驾。”
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在风啸鹤唳的大雪夜中难听而刺耳地回荡着。
司马遽的面具掉下来,露出痛苦地刀疤脸,左肩汩汩地流着血,正中了一箭。
我飞快地拔出箭雨,撕下衣服下摆,快速地将他左肩包扎了一下。当然,我的手艺一直不怎么样,包得极其难看,难得他也不见怪,只是对我微微一笑,那笑中竟满是温暖。他往我手中塞入一把耀眼的匕首,是我那久违的酬情。他低声说道:“躲在这里,先别出来。”
他紧握长剑,走到插满箭羽的尸堆场中,再三确定没有人活下来,才向殿外大叫道:“天下太平、天下太平、天下太平。”
他连呼三声天下太平,想是暗号。立刻有人破门而入,头前走着两个英雄,正是血溅满身的原非白和于飞燕,身后跟着姚雪狼、程东子、青媚、金灿子、银奔,还有久违的齐放。我心头大振。
众人踩在遍地厚厚的尸堆中,警惕地检视四周,姚雪狼指着元德军快速地把尸体抬出大殿外,不久清出正中的一条道来。原非白跪在血腥的中道,对着半圆的铜墙阵大声叫道:“北晋王护驾来迟,请圣上恕罪。”
进屋的众人立时跟着非白,俯首安静地跪在尸堆中,无人敢抬起头来。
无人应声,原非白同众人跪启:“北晋王护驾来迟,请圣上恕罪。”
直到第三次高呼后,终于,铜墙撤去,瑶姬和沈昌宗维持着保护的姿势,慢慢退了开去,二人皆浑身是血。轩辕皇后早已昏倒在原青江的脚边,人事不省,皇帝仍是安坐的样子,灰白的头发微有一丝毛糙,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神悲凄。他看了看眼前的景色,喃喃道:“青舞。”
原非白再次大声叫道:“北晋王护驾来迟,请圣上恕罪。”
皇帝的目光终于有了聚焦,他看了非白半晌,嘴边绽开了一丝飘忽的笑意,“十年前,你亲手用流矢阵杀了你姑母,真想不到啊,如今还是用这流矢阵,杀了你姑母唯一的骨肉。”
原非白抬起脸来,肃然大声道:“南嘉郡王本是前明余孽,潜伏朝中二十余载,伙同皇兄、皇姐联合龙禁卫叛党进攻紫栖宫谋逆不轨,刺杀圣上,又暗通幽冥教,火攻东贵楼,欲弑杀皇贵妃及汉中王,罪当凌迟,断不可恕。”
皇帝却在那里一个劲地冷笑,慢慢靠着沈昌宗和瑶姬走下宝座,来到原非白面前,忽然扬起手,狠狠扇了非白一个耳光。皇帝体力不支,倒也没打重,几个淡淡的印子留在非白脸上,自己却靠在沈昌宗身上喘息不已。
沈昌宗和瑶姬都叫着:“圣上息怒。”
“儿臣理解父皇思念姑母之心。”非白淡淡笑着,那凤目凌厉地看向皇帝,放声喝道:“可是父皇难道忘记了姑母和幽冥教是怎样残害母后、残害儿臣、残害四弟、火烧富君街、残害天下百姓的吗?”
如当头棒喝,皇帝的眼中一片震怒,大声喝道:“你这忤逆的竖子,你住口。”
除了非白,众人再一次惶然伏到。
就在这时,尸体中有一人忽然跃起,那人如从血池中捞出一般,沾血的长发如瀑迎风逆飞,一双墨瞳如恶鬼狠戾,手持一把方天画戟,高高劈向皇帝。原非白离皇帝最近,立时扑倒皇帝。同时沈昌宗向那人跃起攻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沓。可是那人的速度却快得不可思议,忽地改了方向,闪电般地落到我的面前。
“二弟。”
我听到于飞燕凄厉的喊声,非白和司马遽向我奔来,可是那人已经一把拉起我,滚入暗宫中人出来的入口。
我的脸贴在冰冷的岩壁上,胸腹受到撞击疼痛欲裂,我爬将起来,发现对面坐着一人。那人满身满脸都是血,已经分不出五官了,只露出那双天狼星般墨瞳,仍然明亮,此时却有些绝望的散乱。他在对面略显呆滞地瞪着我。
宋明磊竟然没有死?!
我暗中握紧怀中的酬情,刚刚坐稳,宋明磊却忽然伏低身体,将那张血脸凑过来,对我咧开一丝奇怪的弧度,露出洁白的牙,像鬼一样恐怖,我吓得轻叫一声,向后一退。
可是,他的语气有些欢快道:“四妹,二哥送你的木槿花银簪呢?”
忽地,他又皱眉道:“四妹真小气,二哥那么饿,怎么只给二哥烙两张饼呢,还不如碧莹好呢。”
我一怔,不及我回复,他又自顾自说下去:“二哥明白了,你这丫头古怪得很,不喜欢钗啊簪的,不如让二哥带你去摘胭脂梅好吗?气死那个原非白。”
然后他便在那里左右微微摇晃着,神经质地笑了半天,“还是你的主意好,气死那原非白。”
命运似乎总在无情地轮回。十年前,他疯狂的母亲把我打伤拖入地宫时,也是这样的情状。我心中一片难受,尽量柔声道:“二哥带我上去吧,木槿给你多烙几张饼,多放些雪花洋糖和牛乳好吗?木槿知道二哥喜欢吃甜食。”
他忽然停止了疯笑,闪电般地向我挥手。我以为他要杀我,一猫腰,可是他的手却停在我的发际,只是把我发上的那多红梅摘了下来。他死命地盯着那朵红梅,眼神渐渐聚焦了起来。他似是想起了所发生的事情,那朵红梅在他手中被揉碎了。
他看着那朵捻烂的红梅花自语道:“他虽被逐出了长安,虽被收缴了元德军的虎符,可是以他的谋略,也应该算到所有的一切,可是为什么不早动手呢?为什么一定要等我逼宫之日才杀回长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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