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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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欢-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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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这……”

听了太太的话,钟姨太急的叫了出来,一抬眼瞧见众人一脸的嘲讽,瞬间也反应过来钱姨太话里的意思,硬生生咽下了嘴边的话,脸色苍白地看着云初。

云初也是神色一黯,她不在意被人讥讽,但众人的不信任却深深地伤了她。

罢了,既然人家不相信,又没钱攥,她何必自讨苦吃,想到这儿,心灰意冷的云初刚要应声退下,眼前又现出董和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和那稚嫩的声音:“我相信四嫂能治好我的病……”

“四嫂放心,不管徐太医说什么,您开的药,我一定用!”

“您开的药,我一定用!”

……

想起可爱的董儿,云初身子一滞,栾国不重医,医术落后,绦虫病在后世是再普通不过的一种病,但这时竟没人能识,更别说治了,自然成了疑难杂症,刚刚摁压过董和的肚子,依情形看,应该不止一条,再拖下去,很可能就会发生肠梗阻,直至身亡。

没学过医也就罢了,医学院毕业的她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可爱鲜活的一条生命就此陨落!

一念至此,云初果断地说道:

“姨妈,栾国地大物博,各地稀奇的动物、植物比比皆是,那徐太医敢说他就走遍了栾国,对栾国的一草一木都了然在胸,这槟榔就是媳妇在药书上看到的,生长在栾国南部的一种树木,果实比鸡蛋小些,叫槟榔果,可以入药的……为早日治好七叔的病,媳妇愿与徐太医当堂辨方。”

第九十七章隔帘辩方(上)

尽管知道,也许徐太医说的对,栾国没有槟榔,为争取给董和治病,云初不得不果断地推翻徐太医的定论,想起槟榔传入中国后主要在海南、台湾、云南、福建等地栽培,预示便直接说槟榔生长在栾国南部。

就不信徐太医敢说他走遍了栾国,看遍了栾国的一草一木!

听她描述的有鼻子有眼的,众人也信了几分,但听到最后一句,不觉都怔住了。

这是一个当家奶奶说的话吗?

别说她寡居,就算董爱活着,也不允许她去和个男人当堂辩方的,传出去成何体统!

太太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强压着心头的不满,淡淡地说道:“你未出阁时参加诗会,是万岁允的,好歹诗会上都是些名士才子,也不算辱没了你,如今却是不同,不说你已经嫁人,单说这行医之人都出身低贱,怎可当堂辩方,没的辱没了国公府的体面……云初以后再不许如此任性,眼见断七了,你也该进宫谢恩了,趁这两日清闲,正好给你请个嬷嬷学习宫廷礼仪,到时云初记得多用些心。”

虽没指责云初失礼,但太太当众说要请礼仪嬷嬷,无异说她没规矩,尤其言谈中对大夫赤luo裸的鄙视,让云初脸上阵阵发热,一口气血堵在胸口翻腾起来,身子晃了晃,被如烟一把扶着,才没失态,感觉如烟的手心传来一阵清凉,像只小手柔柔地梳理着她胸口翻滚的热浪,渐渐的云初平息下来,长出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却听耳边传来一丝极细的声音:“七爷的病自有老爷、太太,与您无关,四奶奶不要再争了,气伤了身体,您不也常教导奴婢凡事要忍吗?”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传音入密?

如烟竟会这个!

转脸看向如烟,声音徐徐传来,却不见她嘴动,只向她眨眨眼,心下诧异,云初人也冷静下来,正思量着要不要坚持,却见钟姨太说道:“太太说的是,以四奶奶千金之躯,怎能随便和人辨方,只七爷的病拖不得,如今连徐太医都医不了,既然四奶奶能治,不如让她试试,总比这么干耗着强些。”

惦记着儿子日日遭罪,见云初如此自信,钟姨太的心又活起来,依她的意思,云初自然不能出去和徐太医辨方,但她的药也没什么害处,那南瓜子谁都吃过,治不好董和,也治不死人,不如索性让她试试,这才小心翼翼地劝了起来。

听了她的话,太太也为难起来,如果徐太医说云初的药能用,那么,即便治不好董和,责任也落不到太太头上,但如今就不同了,徐太医说药不能用,她坚持用了,治好了她脸上有光,一旦有个闪失,是她点头同意的,一个黑锅立时扣到了头上,闹不好会落下残害董家骨肉的嫌疑。

董和毕竟不是她亲生的,这“责任”可是要比他的命重的多!

但众目睽睽之下,云初信誓旦旦地说能治好董和的病,现在钟姨太又出面求,她硬拦下了,以后董和好了也就罢了,果真董和不治而亡,钟姨太一定会怨今日她拦着,耽误了为董和医病,怕是这残害骨肉的罪名她还是背上了。

思量了半天,太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见云初面色平静地立在那,越发埋怨她多事儿,还是自己的亲外甥女,怎么就瞧不透自己的心思,闹出这么个难题,她倒没事儿人似的,在那儿瞧热闹!

进退两难间,姚阑说道:

“姨太说的不假,七叔的病耽误不得,既然妹妹说能治,不如就让她试试……”

见姚阑也跟着起哄,太太的脸有些挂不住了,目光陡然犀利起来,却见姚阑轻轻一笑,接着说道:“媳妇知道,徐太医祖辈几代行医,号称神医,他不点头,太太自是不敢点头的,毕竟是老爷的骨肉,干系重大,一旦有个闪失,谁也担不起。”

这话可是说到了心里,太太面色也缓和下来,点头道:“阑儿说的对,你可有何法子?”

“媳妇倒是有个法子,就怕太太听了又说不妥,埋怨媳妇。”

太太笑骂道:

“就你猴精,有什么好法子快说,治好和儿的病是正经。”

“依媳妇之见,既然徐太医已进了内宅,太太不如命人把前厅用帘子隔开,让四妹妹隔帘与他辨方,妹妹能说服徐太医更好,如徐太医坚持妹妹的方子不能用,也自有老爷处置……那徐太医隔着帘子,见不到妹妹,自然也不会传出什么不好的话。”

不愧是姚阑,四两拨千斤,轻轻几句话,既没丢国公府的体面,又把麻烦踢给老爷,不仅太太,其他人也都连连点头。

太太沉思了半晌,点头称道:

“也亏阑儿想的出,别人要是有你一半的精明,能事事体谅我的苦心,我也足了”

说着,太太别有深意地看了云初一眼,转头吩咐喜梅道:“你去回禀老爷,就是四奶奶要和徐太医辨方,让人把前厅用帘子隔开。”

喜梅应了声,匆匆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进来回道:“回太太,老爷也同意四奶奶隔帘辩方,前厅已经布置好了,请四奶奶过去。”

云初神色一轻,抬头看向太太,见她如此兴奋,太太暗叹一声,终是年轻气盛,不知这背后的凶险,事到如今,内心虽对云初有几分回护,也是骑虎难下,只柔声说道:“老爷同意了,云初就过去吧,只你记的,凡事不可太好强……”

想到众目睽睽之下,不易说得露骨,说到这儿,太太强打住话头,只担忧地看着云初。

听了这话,瞥见太太眼中的忧色,云初也能感觉出太太的爱护,担心她治不好董和闯了大祸,只是,她们之间跨越了千年,不同的观念,不同的目标,不同的礼教思想,注定太太即使疼她,爱她,却依然容不下她,是她追求自由的最大的绊脚石!

隔着纱帐,云初隐约瞧见堂上老爷对面坐着一位身穿石青色长衫,头戴小冠的清癯老者。

与想象中的面目可憎、横眉冷目不同,徐太医却是一脸的慈眉善目,像个寿星老。尽管如此,由于刚刚喜梅“不通医理”四个字学的维妙维俏,云初已先入为主,对他的印象早打了折扣,自是没有半分好感,隔着帘子,朝徐太医的方向福了福,徐太医忙起身恭恭敬敬回了一礼。

坐定后,云初伸手接过丫鬟递过的茶,打开盖吹了吹,轻呷了一口,抬头看向外面,见徐太医直挺着胸,正目不斜视地坐那儿不语,想是等着她发问。

尽管老师说做人要有礼貌,要尊老爱幼,但云初心里有气,对徐太医自然少了几分恭敬,轻咳一声,云初冰冷地说道:“徐先生对七爷的病怎么看?”

第九十八章隔帘辩方(中)

尽管云初语气冰冷,但她是栾城才女,又是四品诰命,徐太医虽号称神医,也只是个七品官,官品上就矮了三极,在他看来,云初威严冰冷也是理所应当,自然也就没听出云初语气中的怒意,思索了片刻,认真地说道:“老夫诊得七爷两脉虚濡且细,观其舌淡暗,苔白薄微黄,腹痛隐隐,大便溏薄夹赤白粘液,形容消瘦,证为阴阳两虚,气血不足,下方当燮理阴阳,祛邪厚肠止泻,于是老夫用了旱莲草、阿胶、当归、毛姜、白术、木香、防风等”

说到这,徐太医摇摇头,俨然忘了是在辨方,自言自语道:“用药之初,七爷的确见强,但几日后病情反而加重,老夫观其畏寒肢冷,四末不温,以为寒热气血壅遏为害,治当标本兼顾,缓调为要,思量在三,又以本方加地榆,邬胆子……可七爷的病依然毫无起色,老夫曾和太医院众人辨方,众人斟酌在三,也说老夫之方可行,此外别无良方,可此方对七爷的病却是毫无效用,真是费解啊!”

绦虫病患者,因绦虫寄生在肠内,影响肠道气机的通畅,不通则痛,自然腹痛绵绵、膛胀不适,病久了则脾胃功能受损,不能运化水谷精微使化潭不足,加之绦虫吸食体内营养,自然会导致人体气血亏虚,听了徐太医的话,云初也不得不钦佩他的医道和用方,把中医的望闻切诊运用的淋漓尽致,董和的表象的确如他所诊,若是单纯的腹泻和肠炎,用了他的方子,自然会好。

只可惜,没找到病因,治标不治本,药不对症,自然惘效。

听到这,云初的神色缓和了不少,点头说道:

“如七爷的病因果如徐先生所言,徐先生用药自然没错,只因您未找到病因,药不对症,自然无效!”

徐太医眼前一亮,急声问道:

“以董夫人之言,七爷病因在哪?”

“七爷是因为肚子里生了虫子,才会如此,如不先将虫子驱除,再好的方子也是枉然。”

本以为云初会说出什么高深的道理,不想竟说出这么肤浅的话,徐太医立时没了热情,眼里闪过一丝轻蔑,毕竟在官场混迹多年,也知云初是他得罪不起的,思索了片刻,耐着性子说道:“老夫祖上几代从医,自己也行医半世,从没听说过虫子可以在人肚子里生长,老夫倒是听说过黎国西部流传着一种蛊术,可以在人体内种虫,但那中蛊之人的脉象、里症却全不是七爷这样!”

说着,摇摇头,又肯定地说道:

“七爷绝不是中蛊!”

什么叫没听说过?

电脑你听过吗?网络你听过吗?B超、CT,汽车、火车、轮船啦,你听过吗?没听说过的事儿多了去了,不等于没有!听了这话,看着徐太医一副酸腐固执的模样,云初气的直咬牙,暗暗腹排了半天。

大概栾国那些绦虫、蛔虫病人都这么被治死了,自然没人见过他们肚子里的活虫子!

端起茶喝了几口,顺了顺气,云初这才淡淡地说道:“俗话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医道本就博大精深,徐先生没听过的不止这些,您没听过,不代表就没有!”

最后一句话,云初说的极慢,徐太医的脸腾的一下涨的通红,虽然对云初口中的“世界”是什么迷惑不解,但也明白云初是讥笑他孤陋寡闻,嘴唇哆嗦了半天,开口说道:“董夫人说的是,老夫孤陋寡闻了,只是老夫自认对《魏氏百草》、《中药志》、《药经》等都倒背如流,却没发现上面记载过董夫人说的虫子,更没见过董夫人药方里的槟榔,至于那南瓜子,老夫也从没听说过他还可以入药!”

气愤已极的徐太医,早忘了云初比他高好几个官品,又是董国公的儿媳妇,语气渐渐地也不善起来。

董国公脸色变了又变,终是没有开口,只端茶喝了起来。

徐太医说的那几本书都是栾国历代流传下来的医药圣典,有如云初前世的《本草纲目》《黄帝内经》之类的著作,这些云初还是知道的,她前世学医,这一世自然对医学感兴趣,这些日子学栾文,她每天就看这些东西,别的不说,那本《魏氏百草》她可是倒背如流,听了徐太医的话,看着他和董国公勉强克制的怒意,云初心一颤,恍然间明白过来,以徐太医的酸腐固执,想要说服他接受她的观点,无异于说服太太让她改嫁一样,一个字,“难”,再辨下去,怕是到天黑,也没个结果。

为今之计只有刺激他让自己尽快给董和治病,然后用事实说话,由不得他不信。想到这,云初在心里计较了一番,开口说道:“徐先生说的《魏氏百草》,我也略知一二,先生刚刚说旱莲草,《魏氏百草》可有?”

“这旱莲草性甘酸,凉,味咸,入肾、肝、大小肠经。是郑鲤发现,记载在他的《本草经》中,他的《医方集解》也有提到此物,郑鲤是文帝12年生人,在魏桥山魏氏之后,《魏氏百草》上自然没有。”

“既然徐先生也知,继魏氏之后,后世人又陆续发现许多可入药的植物,这在当时,都是魏氏没见过或没发现的,正如这槟榔,兴许就是后世人发现,只魏氏不知罢了,徐先生自称也没见过此物,但您就敢保证,您走遍了栾国,栾国的一草一木都看遍了?”

“这……”

云初的话问的犀利,徐太医一时竟也哑然,他还真不敢和云初较真,说他没见过就是没有。

打蛇随棍上,云初接着说道:

“徐先生的方子可曾治好了七爷的病?”

废话!

要治好了七爷的病,还在这和你辩什么方!

听了云初明知故问的话,徐太医明显地感觉云初有意让他难堪,但云初问的也是事实,却是无可辩驳,坐在那里,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靑,渐渐地,额头起了青筋,就差要暴走了。

见他这样,再接再厉,云初说道:

“既然徐先生医不好七爷的病,就说明徐先生并没找到七爷的病因,不能对症下药,既然您不知七爷的病因,又怎知我的方子不能救人,一味地阻止我医治七爷?”

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你的方子,一味不是药,一味根本就不存在,听了云初的质问,徐太医竟生出一股无力的感觉,他觉得这位四奶奶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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