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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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的碎片-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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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如今你应该很满意才是啊,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若不是眼泪始终流淌,她恨不能讽刺地仰天长笑。而他只是反反复复地拂去怀中人儿脸上的剔透泪珠,沉默着,叹息着。
许久之后,只听得白发男子以一种难以捉摸的迂回声音反问道:“如若苏世离是你最爱的人,你可会怨我恨我?”
与三年前只字未差的问题,这一次,她却犹豫了。曾经坚韧果决的眼神如今已盈满太多顾虑。这些,皇甫卓都看在眼里。
轻浅地弯起唇角,却笑得比这世上最难以下咽的汤药更苦涩:“这五百年,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曾经满心惦念过、如今却令她切齿痛恨的男子,每一个笑颜,每一声喟叹,每一句呓语,都惹得青儿心里一阵阵深重的钝痛。这叫做心疼,可她不懂。
就在青衫女子怔愣之际,鸣幽谷底突然被神秘的紫色光芒所笼罩,每一寸光线都以绮丽的姿态飞速流转,而后悉数汇聚于皇甫卓的身体上。他右手执起紫云玦,左手指尖轻阖,念动咒语。霎时,紫芒划过昏暗天地,划过他们之间、咫尺如天涯的距离,也划过冷青儿颤抖的心尖。她听到白发男子低沉着嗓音念道
“以魂续魄,以魄筑身!”
以魂续魄,以他五百年养成之魂,续她残缺之魄。
以魄筑身,以他五百年修炼之魄,筑她丧失之身。
紫芒丝丝缕缕地缠绕着,逐渐附于冷青儿的身体上。这足以遮云蔽日的强大异术,连同男子五百年来封存完好的前尘记忆,也一并寄托于她。
作者有话要说:

☆、紫云玦

五百年前,药师皇甫卓迎娶妙龄少女冷青儿为妻,整个京城都为这救世之人渲染起喜悦祥和。新郎的多年故交从千里外赶来贺喜,这人,便是当时赫赫有名的浪子侠士苏世离。
喜堂外,有爱慕冷青儿、嫉恨皇甫卓的市井之人悻悻地说:“啧啧,救世药师哪里斗得过风流浪子,这婚事恐怕长久不得。”却不知,一语成谶。
某天,从药铺归来的皇甫卓行至家门外,无意中听到苏世离笃定地说:“冷青儿,承认吧,你爱的是我。”而她,并未否认。
于是这短短的十一个字,便成为了三人恩怨情仇的渊源。
那一刻,有谁听到了男子心碎的声音。
一方是心爱的人儿,一方是多年的友人,即便他们双双负了他,善良如皇甫卓却始终无法心生怨恨。他只能选择懦弱,选择避世隐居、藏身于万里之外的鸣幽谷。
谁曾说,如若爱情可以在岁月中淡忘,那便不是真的爱情。
十年后,当苏世离抱着青儿冰冷的尸骨出现在鸣幽谷底,他终是忍不住落了泪。
皇甫卓永远记得那天,秋叶簌簌地落了满地,他哽咽着对来人道:“苏世离,如果我不恨你,可不可以把我的青儿,还给我……
五百年前的那场纠葛里,一人逝去,一人离去,却唯有一人始终放不下执念。他恨自己不能守护她,他不甘心就这样失去。
许是冥冥中注定了机缘未尽,皇甫卓终于历经万苦,寻到了专司异术的天山道长。
指天承诺,倾尽毕生所学医术拯救世人,只为换取锁魂术与移魂换魄咒的口诀,以及千年灵石紫云玦。
吸取紫云玦的灵气、修炼异术的过程,是常人永世无法想象的痛苦。每一天,他只能在脑海中描绘青儿的绝美容颜,以此忍耐着灵魂深处冰火交替的煎熬。邪灵异术给予他不老容颜,却夺走了万盏青丝,男子从此只得鬓发霜白。
五百年后,锁魂术修成,皇甫卓终于从罗刹手中唤回了青儿的三魂,并将常人所拥有的触感倾注于幽魂之内。那一刻,白发男子憔悴微笑的容颜,便是幽魂青儿的记忆伊始。
然而移魂换魄咒仍未修成。天山道长曾说,只有医满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人,才有足够的修为驾驭此等邪灵咒语。待到那时,他会亲自带去最后一位病人。
后来的后来,紫云玦被盗,辗转流落于苏世离手中,青儿因紫云玦而与苏世离相逢,天山道长携苏世离出现于鸣幽谷,皆是命途中早已注定的劫难。
这最后一人,他不能不救。医好苏世离,是他为青儿施咒的全部希望。
只是当天山道长出现于谷底棚屋的一刻,皇甫卓就已经知晓,五百年前的一切终将再次上演。
那时候,他虽然沉声呵斥着她,却真的很想问
青儿,这一次,你仍会选择舍我而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紫云玦

记忆一幕幕映过青衫女子的脑海,她终于抑制不住心底翻转叫嚣的悸动与疼惜,冲过去紧紧抱住有些站立不稳的玄衣男子,认真而温柔地,覆上他的唇。
啪嗒
那是谁的眼泪,滴落在交缠的唇齿间,生生令人灼痛。
又是谁的深情,隐没于亘古的岁月里,默默惹人心疼。
青儿恨自己,总是不懂他。不懂他的冷漠只是缘于嫉妒,不懂他的白发皆是为她付出,不懂他的异术只为与她多一天相守,不懂他的情深,不懂他的心痛。
唇分的一刻,男子黯然道:“其实我一直知道,苏世离是你最爱的人。但他的存在注定是你的劫,我不得已啊……”
猛然醒悟,那日天雷乍现时,自己的万般痛楚皆是因为苏世离的出现。却是皇甫卓,以她猜不透的方式默然停留在她的身边,执著守护,从始至终。
颤抖着伸手,女子莹白的指尖细细地触碰着男子因移魂换魄而渐渐苍白的容颜。这一刻,她忽然很想问他青儿何德何能,竟让你执念至此。
“皇甫卓,你这傻瓜。看透了千般情恨,想尽了万种可能,却为什么唯独不明白,我也是爱你的。”绝美的女子流着泪,娓娓道来,“你可知,五百年前是因你的不辞而别,才思念成疾。你可知,我嫉妒苏世离与你的长久情谊,比你嫉妒他更甚许多。你可知,我会为你而心痛……”
终于明白了他的心,也终于清楚了自己的心。一人安然诉说,一人寂静聆听,这便是历经万难后依旧不可磨灭的、最美的爱情。
只是一直以来,他们都以为自己爱错了人。于是就这样,一错,再错。
当紫色光芒完全收敛于青衫女子的幽魂里,皇甫卓的魂魄也随之悉数移入青儿体内,赠予她真正完整的魂魄与身体。
白发映衬的俊朗容颜,终是断了呼吸。很多话来不及诉说,可他想说的,青儿都懂。
幽谷森森深情尽,秋叶簌簌诉离殇。
魂相近,而形相远。再也寻不到皇甫卓的世界,何去,何从。
泪水浸湿了容颜,她只能抱紧了男子冰凉的身体,清醒绝伦地接受与五百年前如出一辙的、最熟悉的生无可恋。
原来他们早已注定了,生生相恋,而世世离别。
作者有话要说:

☆、紫云玦


若有似无间,青儿似乎听得紫云玦里传来独属于玄衣男子的声音。
那声音温柔却悲伤,迂回着,霸占了她生生世世的心绪。
他说青儿,对不起,我终究没能,伴你以终老。
作者有话要说:

☆、玉琢浮生

沧澜东世有深谷,终年弥漫着沁骨药香。
苏世离袖手立于鸣幽谷西南角的空坟前,迎着肃杀的秋风,沉声低语:“沐央,你怎么忍心这样骗我?”
谁曾说爱我入骨,谁曾许十世韶华。
而如今,十世轮回已尽,你为何还不回来?
岑沐央。
作者有话要说:

☆、玉琢浮生

鬼谷道人出现在鸣幽谷时,苏世离正倚着一株千年碧柏,不动声色地碾磨着几株草药。
鸣幽谷的主人明知有客来访,却无心攀谈。来人亦识趣,只将受了重伤的女子交给他,便兀自离开。
抱起昏迷的青衫女子,苏世离一边稳着步子往叶落阁走去,一边留心观察着紫云玦的微妙变化。
与平日不同,此刻,紫色玦玉在男子的腰间散发出隐隐微光,像是在暗示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唯有他知晓真相紫云玦的异样,昭示着这个静卧于自己怀抱中的女子,便是转世后的岑沐央。
翌日,叶落阁的软榻上,青衫女子幸而逃过一劫,堪堪摆脱了南疆噬魂蛊的控制,从混沌中逐渐苏醒。
她怎么也不曾想过,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竟是这样好看的男子。
星眸若秋水,眉黛如远山,俊美得不似凡人。
唯独可惜的是,貌美之人似乎都冷若冰霜,比如眼前的男子,非但不回应她灼灼的视线,反而别过头去,仿佛不愿见她醒转。
“我叫程若烟,你呢?”若烟也不恼,望着他的侧脸,淡淡地问。
苏世离这才知道,原来这一世的沐央,名叫程若烟。
他并不抬头看她,沉默着起身便往外走,却又在踏出房门前的一刻稍稍顿住脚步,低声留下三个字:“苏世离。”
房门开了又关,若烟依然怔愣不已。
咦,苏世离?
不知为何,若烟隐隐觉得自己从前就听过这名字,然而无论她怎样仔细地搜刮记忆,却始终寻不到任何线索。
难道说……这般好看的男子也曾是她的偷盗对象?
若真是这样,那么作为一个百偷不殆的飞贼,她记不得他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没错,程若烟虽然打扮得与大家闺秀并无二致,但事实上,她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家女子。
她是贼,是沧澜东世出了名的贼,甚至就连这次被噬魂蛊所伤也是应该。毕竟,此次南疆带着宝物前来朝奉,是她妄图半路窃宝在先。
就在程若烟忙着思索自己留在此地会不会招来危险时,苏世离又回到了狭小的屋内,手中还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清粥。
瓷勺与瓷碗轻轻碰撞,发出扰人心绪的清脆声响。
他挨着床沿坐下,舀起半勺清粥,耐着性子替她吹凉,试探了温度之后,才细心地喂她喝下。
若烟并不是没有觉察到掺杂在粥里的苦涩草药,可不知怎地,她忽然觉得喉间是甜的,并且这丝甜,一直渗到心底。
这辈子,还从来没有人对她这样好。
作者有话要说:

☆、玉琢浮生

留在鸣幽谷方才几日的光景,程若烟伤还未痊愈,便又接到了主上的飞鸽传书,展开字条,上面有隽秀笔迹清楚地写着“再窃南疆”四个字。
原本以为上次在南疆朝奉的半途中已经完成了主上交待的任务,不过依目前的形势看来,南疆人似乎趁其不备,将真正的宝物掉了包。
若烟顿时傻了眼,她恨恨暗想着,只为这一招江湖惯见的狸猫换太子,自己那一记生不如死的噬魂蛊,竟就白挨了!
像若烟这般骨子里刻满顽劣固执与争强好胜的女子,怎能容得自己被他人愚弄至此。于是没有任何犹豫,她立刻起身收拾细软,只恨不能现在就将南疆之宝盗得一干二净。
若烟刚踏出房门半步,便被苏世离挡住了去路。
他用恰到好处的力道捉住她的手腕,修长而有力的手指不肯退让半分。
低垂着眉目,苏世离不起波澜地说:“留下来,可以吗。”
只差一点,若烟便要为这六个字而动容了。
如果这是挽留,她定会为了命途中的第一句挽留而停下脚步。
可苏世离的语气偏偏淡得令人疑惑。没有人能分辨出他言语之间掩藏的到底是命令、是征询,还是恳求,就连若烟也不能。
所以,她没理由放着事端不管,赖在这里不走。
若烟沉默着,迟迟不肯开口,苏世离便清楚了她的意思,只问:“那么,还会回来吗?就算是为了……我。”
还会回来吗?为了他。
想到苏世离期待的答案,若烟忽然觉得心尖蓦地一滞,与之相随的,便是在心底勾勒清晰的,他的容颜。
其实这叫心动,可她不懂。
彼此对峙良久,男子最终颇有些无奈地放开了她的手腕。
迎着秋风,苏世离袖手而立。他想了又想,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只得沉声叮嘱道:“这次再与南疆交手,记得避开那些施蛊高手。如果再碰到噬魂蛊,别逞强,先逃了再说。”
秋阳之下,男子的关心太过鲜明,以至于若烟终于不能视若无睹。
或许是玩心忽起,她仰起头凝视他的眼眸,笑道:“如果碰到了噬心……”
“胡闹!这话岂是可以乱讲的!”他赫然打断那句不详的话语,不准她再说下去。
若烟歪着脑袋看他半晌,便确认了一个事实他在意自己,这个俊美无双的男人,竟然是真的在意自己。
于是她忽然有了那么点勇气,坦白了那个在心底里徘徊几日的念头:“若是你肯把腰间玉配借我把玩半个时辰,我就不再胡闹,如何?”
她知道,那是块值钱的好玉。不过她既不想偷,也不想盗,只是莫名地很想感受它的存在。
苏世离不假思索,婉言回绝:“这玉佩毕竟是祖辈传下来的东西,虽不见得价值连城,却也不该随便离身。”
“不借也罢,我程若烟毕竟是贼,不能不防。”其实她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但若说完全不失望,却也是假的。
他转身留给她一个落拓的背影,以及一句听不太真切的话
“程若烟,允我一诺,平安回来。你若做得到,苏世离此生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

☆、玉琢浮生

程若烟回到鸣幽谷的时候,谷底木林间的红枫叶已经落了大半。
叶落阁外,苏世离迎上她,神色如常。
若烟却不介意他的淡漠,甚至刚好相反,当她日夜辗转奔波于东世街衢间,心中念念不敢忘记的,恰恰就是男子所独有的恬静与平和。
她笑着将手中的细软递给他,动作熟稔得仿佛是相熟多年的恋人。
若烟有些贪恋地凝望着苏世离的侧脸,轻声道:“苏世离,我回来了。”
明眸星目的俊逸男子似乎稍微顿了顿,而后立刻加快了脚步,继续前行,只留给若烟一抹落拓的背影,以及一句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的话语。
他说:“平安回来就好。”
其实对于程若烟来说,这就已经足够。这般暖人心绪的言语,是苏世离第一次为她低声诉说。所以此刻,若烟执着地相信,这近在咫尺的男子一定可以从那多舛的命途中,为她争得半世安稳。
因着连续几日的跋涉,程若烟已是疲倦之至。
次日卯时,她仍在客房软榻上兀自睡得香甜,全然不知鸣幽谷里已然杀机四伏。
苏世离本打算趁着若烟尚在睡梦中,独自与岑沐央的空坟相伴片刻,却不料,他方才踏出叶落阁半步,忽然有诸多兵马闯入鸣幽谷,不由分说地将苏世离连同叶落阁一起包围。
为首的是南疆王子,苗铎。
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睨着苏世离,傲慢道:“交出东世灵玉,本王饶你不死。”
屋内的程若烟先是被马蹄声吵醒,而后隔着窗子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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