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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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吴歌-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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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艾闻言吓得腿都软了,他硬着头皮道:“姊夫,决不会如此。从邺城到东海有数日路程,我临行那日成都王还在床上重伤躺着,就算他是神仙也不会现在就插翅飞到东海。我可是一听到这消息就快马加鞭回来给姊夫报信的。”
齐王道:“若是你那日真见他受伤,的确是不会现在就到了东海了。”他陷入深深的疑惑中,踱步不止,忽然他余光瞥到董艾得意洋洋的样子,更是生气地喝道:“不过你哪里是快马加鞭赶回来?这两日的路被你走了七天,沿路搜刮百姓、滋扰地方,早有弹劾你的奏报传到京里来了。”
董艾吓得发抖,也寻不出什么言辞出来辩解,便向董氏使眼氏,谁料董氏还没看到,却都落在齐王眼里。
“来人,”齐王怒意更浓,大喝了一声,自有侍卫进来,齐王一指董艾,说道,“把他给我拖出去,先打五十大板,再关到柴房里去,若是东海那边消息有假,就放他出来,可若是成都王真到了东海郡,就要了他的狗命。”
董艾吓得肝胆俱裂,跪在地上苦苦求道:“姊夫……姊夫……王爷……王爷饶命啊。”
齐王一甩袖子,哪里理他。董艾便又去跪在姊姊董氏足下,抱着她的衣襟苦苦哀泣。董氏心里不忍,刚想开口,却听齐王冷声道:“若谁劝一句,就多打他十大板,本王之令,谁人敢违。”
侍卫得令之下,自是拖着董艾去了。董氏听得弟弟的哀嚎之声,只觉肝肠寸断,可又不敢相劝,只扑在榻上轻声抽泣。齐王更觉心中烦恼,极是不悦地拂袖而去。

曹统在客栈外准备雇乖大车,谁知天色阴暗欲雨,集市中的人都赶着回家去,一时间竟是家家户户都关了门。曹统心急如焚,只听阿琇轻声道:“若是雇不到车,我们便骑马去吧。”
曹统微微一怔:“公主千金之躯,如何能骑马抛头露面?”
阿琇眉头微蹙,轻轻伸指拭去了眉间一抹鹅黄的花钿、扶去了胭脂膏,又将细细的远山黛描得粗了些,再对镜梳拢了乌黑的长发,将一头如瀑青丝都笼在帽中,她见曹看得目瞪口呆,也并不言语,径自去内室换了套衣服出来,却对曹说道:“这样打扮可像个男子。”
她身上穿的是件窄身的胡服,此时做了男装的打扮,更显得颇有几分英姿。曹统细看了她一瞬,忽然面上有些发红,颇是不自然地扭过头去,有些尴尬地说道:“那我们走吧。”
阿琇其实并不会骑,曹统特地让客栈老板牵了匹矮小的马儿出来,慢慢扶着阿琇上了马。阿琇心里吓得不轻,可面上还强装出镇定的样子,她握紧了缰绳,又让曹统在前面指引,所幸这匹小马十分的温顺听话,行得十分平稳。
行到邙山脚下,天上墨云愈发浓了,翻滚着如云海怒涛一般,黑云压城,颇有几分可怖。曹统有些担心道:“公主,怕是要下一场大雨了,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先躲躲吧。”
阿琇即不肯,执意道:“曹将军,行宫就在这山上了,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可以上山,到时候去山上躲避也不迟。”
曹统拗不过她,只得在前面领路。两人沿着山道走入行宫之中,阿琇对这一带显然轻车熟路,东的拐西一转,便向行宫的北苑一片荒凉之地走去。曹统忙问道:“公主,你这是要去哪里?”谁知阿琇并不吱声,忽然望着前方面色凝重了许多。
谁能想到这样荒凉冷清的行宫北苑居然隐隐人声喧沸,有一女子骄横的声气在前道:“快点快点,你们都不想活了吗。”
曹统抬起头来,只见前方十来个人抬着一顶鸾轿,轿上的女子微微侧着头,正在训斥一旁的宫女和轿夫。旁边还跟随了不少铁甲侍卫,个个身着黑色铁甲,珠帽锦袖,执弓挟矢。曹统并不识得宫中服制,却识得那铁甲侍卫正是宫中最精锐的铁甲营,他正诧异间,只见阿琇忽然面色煞白,咬唇不语。
那顶鸾轿在一间广厦前停住,轿上的女子在几个宫女的搀扶下缓缓下来,径直向里走去。曹统远远望去,只见那殿阁的牌匾上写了三个大字“玉字殿”。阿琇见那女子进去,便赶紧追了过去,曹统阻止不及,只得跟着她过去。阿琇显然对这里非常熟悉,几步便绕到了玉字殿后面的长窗下,可此时宫殿都被整修过,原先长窗下的那些破损都被补上了。阿琇只是着急,曹统瞬时明白了她的心意,他轻轻伸指在口中润湿,便向纸窗上戳去,纸窗竟毫无声响便破了个不起眼的窟窿。阿琇顿时领会过来,学了他的样子也向殿内看去。
那鸾轿上的女子端坐在大殿正中,身旁簇拥着许多侍卫,瞧上去威风极了。女子狐疑地在殿中打量了一圈,只见里面唯有一张天师的泥像,和一只驺虞的石像,其余的地方空空如也,自是什么都没有了。她便吩咐道:“给我控,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阿琇心中一紧,忽然有些不祥的预感,难道她要找的竟然是驺虞幡。

那铁甲卫领着众人在殿中挖了一会儿,便对那女子禀报道:“公主,这地面都是金砖所铺,金石都钻不开,实在是挖不动。”
侍卫们应了一声,自是从外面拎小鸡一样拎来了一个身材略高些的宫女,她一看到始平就吓得匍匐在地上发抖。
曹统心中大惊,他有些迟疑地望着阿琇,却见阿琇面色愈发苍白了,双目瞬也不瞬地望着殿内,已是紧张到了极点。曹统瞬间明白过来,这殿中的女子竟是当朝的始平公主。
且看始平冷笑一声,对小月儿说道:“你别以为躲在浣衣房里,我就找不到你。说阿琇地贱人在这里藏了什么!”
小月儿颤声道:“奴……奴婢……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
始平霍然起身,走过来抽了小月儿一个耳光,直打得小月儿半边脸顿时红肿起来,她厉声道:“撒谎,你没看到?莺儿!”
莺儿是始平身旁的宫女,此刻她走出一步,添油加醋道:“那天奴婢看到清河公主将小月儿领了出来,奴婢就跟在她们后面,亲眼看到她们在这殿里鬼鬼崇崇地挖东西。”
始平怒极,狠狠地踢了小月儿数脚,她下脚颇狠,每一脚都是向着小月儿的要害踢去,口中兀自骂道:“让你嘴硬,让你嘴硬。”
小月儿唇角口鼻都被踢出血来,她趴在地上,装极可怜。
始平踢得累了,喘了口气,忽然冷声道:“你脑子要清楚一点。阿琇救过你又怎么样?她现在人都不知道死在哪里,还指望她能护着你?趁早说出来她在这里埋了什么!”
那小月儿害怕得缩成一团,垂下头去不敢看她,却低声道:“奴婢那天搬来玉字殿,并没有看到什么,长公主殿下只让奴婢守在殿外,奴婢哪里能听到什么。”
始平哪会相信:“连莺儿都能听到只言片语,你怎会一个字都听不到?”
小月儿瑟瑟发抖,只摇头哭道:“真的没有听到。”
始平一脚踢开小月儿,冷声对身边侍女吩咐道:“拿针来,给我扎,扎到什么时候开口说实话为止。”
阿琇在外面瞧着小月儿的惨状,心下不忍,便要冲进去。
曹统看了半晌,已知这里面的几个女子所说的秘密与阿琇有关,此时便牢牢地捉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道:“公主不要冲动,里面的侍卫都是铁甲卫,武功高强至极,我们冲进去于事无补。”
阿琇挣扎了几下,却哪里挣脱得了曹统。她双目一闭,两行清沔流了下来。
始平身这几个侍女捏着银针走了过来,她们手脚极是麻利地捉住小月儿的手脚,在她身上扎针。小月儿哀声叫唤,那几个侍女不但没有半分心软,反而下手更重,竟也是往她身上的要害穴位扎去。
小月儿面色惨白,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滚了下来。她苦苦呻吟着,低声道:“真的没有听到,公主饶命啊……饶命啊……”
阿琇亦是浑身冰凉,喉头发出了极低的一声痛哼,曹统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唯恐里面的人听到。
正在此时,天上响了一声滚雷,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恰好遮住了阿琇的声音,殿中的人毫无察觉。
小月儿忽然神色一变,她已痛苦至极,凝神半晌,忽然说道:“我招,我招。”曹统面色一沉,他手中一直扣着一枚金针,若是小月儿要说出阿琇的秘密,便要将她灭口。她左手微扬,阿琇忽然捉住了他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面色已是煞白。
曹统迟疑地唇语道:“这秘密若事关重大,不可让她说出一个字。”
阿琇摇头不语,却牢牢地抱住了他的双后,绝不让他射出银针,神色亦是坚决之至,亦是用唇语说道:“她若扛不住招了,我不怪她。”
始平冷道:“你早些招了,不就不用受这些苦?快说吧,到底埋在哪里。”
小月儿咬了咬了嘴唇,忽然双目通红,轻声说道:“你附耳过来,我只说给你一人知道。”
始平狐疑地望了她一眼:“你可别耍什么花样,不然我就让你五马分尸。”小月儿抿了抿嘴,并不接话,即很是坚决。始平迟疑一瞬,到底附耳过去。小月儿凑近她耳畔,忽然一口银牙便向始平耳上咬去。
奇变陡生,始平猛地向后躲去,却还是被咬下了半片耳垂,鲜血淋漓的甚是可怕。始平痛极怒道:“给我打,打死这贱人。”
谁知小月儿早已下定死志,她一吐口中半块耳垂,却已闪身站起,便向着殿中那石雕的驺虞撞去。旁边的人哪里救得了,只见那驺虞额上顿时开了一朵血花,而小月儿已是倒在地上,一地鲜血淋漓。
阿琇痛呼一声,忽然挣开了曹统,冲进了殿里。她一把抱住小月儿的身子,见小月儿的口唇边有一丝鲜血蜿蜒流了下来,身子已有些发软,她半抬双眸,望着阿琇,忽然露出一点愉悦的笑容,轻声道:“公……公主……”
阿琇拼命忍着泪,点头道:“是我,是我来晚了……”
小月儿轻轻摇头,忽然面上绽出极其愉悦的笑容:“长……长……公主殿下……小月儿没有……出卖您……”
阿琇凄然地握住她的手,哽咽道:“小月儿……”
小月儿的眸中忽然迸出一点星光,似是欢喜至极,可头却轻轻垂了下去,斜斜地倚在阿琇的臂上,再无一分气息。
阿琇心中大恸,抱着小月儿还有余温的尸身,默然流下了两行泪。
始平初时震惊不已,转念心中狂喜,冷声对着阿琇道:“我正到处找你,想不到你自投罗网来了。”
外面忽然起了骤风,黄豆大的雨滴便砸了下来,卷起满地尘烟。
阿琇回眸静静地望着她,目光中没有一丝温度,她缓缓抬起左手,手上带有小月儿额上鲜血的温度,指着始平道:“你行事歹毒狠辣,必有报应。你我姐妹,从今以后,恩断义绝,便如路人。”
始平忽然抬头冷笑了几声,似是无限讥讽:“我们从来就不是姐妹,是仇人。我母后恨你母亲入骨,我亦恨你入骨。若不是你,我和东海姐姐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她说着声音陡转凄厉:“小月儿死了,你却还在。快说吧,这殿里的东西藏在哪里?”
阿琇微微抬了抬下巴,淡淡扭过头去:“我不知道。”
始平被她这样傲慢的样子激怒,指着阿琇对身旁侍卫道:“给我打。打死这个贱人。”
谁知那铁甲侍卫首领并不领命,反而冷冷道:“公主殿下,末将奉齐王之命,是来协助您找宝贝的,您已经打死了一个,若再把人都杀光了,我们可怎么回去对齐王交代。”
始平气道:“若不是我去告诉齐王,他怎么会知道这里还藏了宝贝?你们要是不听我的话,回去我就告诉齐王你们图谋不轨,不肯协助我取宝。”
那铁甲侍卫首领无奈,对阿琇点了点头,说道:“对不起了。”说着他便指挥着两个侍卫上前,似是要鞭笞阿琇。
阿琇那里会惧怕,她强硬地挺直了腰背,并不屈服半分。
那侍卫高高举起了钢鞭,阿琇侧过头去,只听一声劲风在耳边响过,那鞭子却是狠狠地抽到了地上。她回过头去,只见曹统站在她背后,已是把那铁甲侍卫拦开了数步。
始平大是气恼,指着曹统骂道:“这人是谁?怎么闯了进来?”
而那铁甲侍首领双眼一瞪,忽然认出了曹统,正色道:“阁下可是成都王麾下曹将军?”
曹统点了点头,却见此人身形矮小,相貌极是平常,不知是什么来历。
那首领忽然面色一震,对曹统抱拳行礼道:“昔日沙场上曾与将军有一面之缘,想不到如今又能相逢。”
曹统对那人打量良久,忽然想起昔日战场上似有一个校尉与此人容貌相似,他却想不起姓名来:“你是……你是长沙之战时那个校尉。”
那侍卫首领躬身行礼道:“末将李含。”
曹统点了点头,说道:“昔日在翊军校尉中,独有你能挡我十余回合,在齐王麾下,你是佼佼者。”
那人面上露出了几分愧色,亦有几分欣喜,低头道:“能得曹将军记得,末将荣幸之至。”
曹统淡然不语,那日在阵上时,齐王一连派出十余员大将与自己交战,多是数招便败。最后有一位面容有须的陌生将领与自己交战,三招即不济,眼看要被自己枪挑于马下,谁知一个小小的校尉为了营救那人,居然快马过来挡了自己一枪,又一连挡了自己十余回合的进攻,这才让那将领逃了回去。这小校尉情知敌不过自己,全凭一股拼了命的打法抵抗,见主将已逃,便引颈在马下,准备束手就死。曹统怜他忠义之心,也未取他性命,枪头掉转,策马便回去了。想不到一别余年,竟在这样的场合相见。
始平听他们竟然叙起家常来,极是不悦斥责道:“齐王派你来,是协助我抓人的。如今贼人闯入殿中,你与贼人是旧相识,这是何故?”
李含转头道:“公主有所不知,曹将军原是军中第一勇士,昔日跟随成都王征战沙场,两军阵前,连退齐王麾下十余名大将,连……连齐五……”他自知失口,忙转口道:“当时长沙一役,曹将军无人能敌。就连齐王殿下也几番夸赞于他。”
始平上下打量曹统,只见他年轻尚轻,又生得白净俊美,如一个布衣书生一样,却哪里像行军打仗之人?她本有几分不信,可见得李含这样毕恭毕敬的样子,又由不得她不信。正思索间,却见曹统已是从地上扶起了阿琇,极是体贴的样子。始平不由怒火中烧,指着李含骂道:“这贼人既然是成都王麾下,就是齐王死敌。你是齐王信赖的精锐,不但不知擒敌,还要为他摇舌鼓唇!我回去定要好好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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