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瞪着我,毒又不是朕下的,白月掌是你们蓝相下给他的,一夜娇又是艺阁的人下的,是他命不好。”她摇头笑叹,“白月掌和一夜娇,两毒相溶,谁知道毒成了什么鬼样子?不但佛焰草救不了他,就是天上神仙,也留不住他的命。”
“你从哪里知道的?你就这么相信你手中的线报?”九嶷女帝,指不定这是我们精于算计的章景帝的一步障眼法,您要小心,别被骗了,顺带也把我给骗了。我被人算计得太多,不想再被骗了,更不想受你的骗。他在鱼山的时候脸色好得很,丝毫没有病发的样子,倒是虐我像捏死一只蚊子一样不费心力。我当然不能相信你。
她盯着我看了半晌,冷哼了一声:“你将那佛焰草的花苞撕开,闻一闻,是不是有股香味?”
我僵着手,一动不动。
“白月掌的毒性催发了一夜娇的效力,当年章成帝身中一夜娇,风白杨尚有心能替他续命十五年,可如今有了白月掌的催发,风白杨医术再高,也无力阻止章景帝体内越来越浓的佛焰草香。你没发现,他后来的容貌不太正常吗?你该回去看看,他现在是个什么模样,哈哈哈……”她说着说着,忽然笑了出来,像疯子一样,笑得很突兀,她边笑边说,“算一算,两年了吧?好像阎王爷该去索他的命了呢。”
“疯子!”我抱着佛焰草,转身就走。
“站住!”身后有人大喝,应是刚才救女帝的那名男子。
我顿在原地,大声说道:“刚才的比试,是我胜出,这佛焰草该归我,陛下不会食言吧?”
我转过身,此时女帝已重新坐到马上,她脸上依旧带着诡谲的笑,“朕说过这佛焰草归你不错,可朕说了要放你走吗?”
“陛下一支军队对付我一个弱女子,是不是太奢侈了?陛下也说了,这佛焰草于章景帝体内的毒素已毫无用处,又何必困住我?”这个疯女人,她想要干什么?我绝不会让她得逞!
她眼波一转,“让朕想想,朕为什么不打算放你走呢……好处可多了,拘着你,下一次我夏侯与苍乔棋逢对手时,朕才有武器不是么?只是不知道苍乔下一任皇帝会是谁,哎呀,万一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万一不买账,不怕朕拿你作要挟,那可要怎么办?”她似真的遇到什么难题,歪头想了一阵,嘴边笑意不减,“所以,朕又想了个更好的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万字有木有!快来夸我!
感谢饼干君做的封面,在我提供背景图自己毫无发挥余地的情况下,图做得很合我心意呀哇哈哈(最喜欢《越离夫人》那张)~~~至于要来看文,那那那还是算了吧。。。结局我已经想好了,怎么能让你来决定!!!
、火海佛焰
我将佛焰草紧紧攥在手中,全身紧绷。怎么办?我要如何逃脱?凭我一个,怎么逃脱?我四下里张望,辽阔草原,蔚蓝长空,只我一人立于敌军阵前。
女帝敛了笑意,抬头望了眼远方,拱手对天道:“多谢老天。”说完挥斥队伍往后退了几十来步。我一看他们撤退,不明就里,但能逃就逃,我揣着佛焰草,立刻拔足前奔。
上天,请你帮帮我!
我跑得飞快,拂过草叶,穿过原上的大风。
风中遥遥传来女帝的笑声,“苍乔国的皇帝,白月夜娇的滋味如何?要不要朕再添一味?”
慌乱中,我边跑边回头去看,坐骑上的女帝正微微前倾着身体,弯弓搭箭,箭尖燃着火苗,在风中吐出妖娆的火舌。
那只箭迅疾地直冲我飞来,堪堪落在我面前的草丛里。一开始只是一堆小火苗,很快地,落地之处的牧草被熏黑,草叶顿时干枯萎缩,在火中蜷缩成细细的一根。火苗就像草原上吞噬牧草的妖魔,越涨越大,开始张牙舞爪。
“这一箭,是为朕的父皇!”说着,她搭起第二只箭,毫不犹疑地射来第二簇火苗,“这一箭,是为大皇兄!”
火苗越窜越高,腾地一下,就将我身边的草全都烧了起来,我赶紧继续往前奔。也不知怎地,那些燃烧的火焰中,飞窜出火星子一样的气流,落在我身上,衣服顿时被烧出一个洞,烫得我浑身一个机灵,来不及体会疼痛,只拍拍衣服,拼命地将脚步跨得飞快。
“这一箭,是为二皇兄!”又有一只箭火落在我的脚边,我不得不改变逃跑方向,往东边跑去。她依然紧追不舍,又射出一箭,“这一箭,是为朕的三皇兄!”
你他妈皇兄真多啊!
“关我什么事?他们又不是我杀死的!”我实在忍不住暴躁了,回头冲她大喊大叫。这一回头可吓死个人,九嶷女帝早已退回军队后方,东西向长长一排全是弓箭手,箭上均燃着火苗。
当真是要烧死我么?
“你犯得着为一个我,跟整片草原过不去吗?”我一阵慌乱,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逃了。
女帝的笑声传来,“朕只是跟这里的佛焰草过不去,至于你,只怪你太自不量力,自己找死……哈哈哈……苍宇,你且在鬼门关等一等,等朕将她烧死,等朕将线报送到你手里,哈哈哈……但凡朕还活着,便不会让你们苍乔的任何一个皇帝好过!”
一排排利箭携着火种在空中划过整齐划一的弧线,落入草原中。
“一片草原算什么,总有一日,这万里疆土都在朕手中!”
女帝的声音渐渐变远,已有浓烟直入云天,我不敢回头看身后的情形,只边跑边喘着粗气,身体已经不受脑子支配。
胸前忽有火星子窜上来,低头一看,怀中的佛焰花不知何时已燃烧起来。舟状的花苞被烧得通红,像佛祖掌中燃起的赤色火焰,将花瓣与花萼围成一片火海,花瓣好似沉睡一般,蜷缩进佛掌的火海中。有香气一点一点从佛掌中溢出,丝丝缕缕,似曾相识,花苞上的火焰越烧越旺,香气萦绕鼻尖,越发浓郁。对,就是这种香气,就是苍宇身上的香气,鱼山的那一晚,他吻了我,他亲昵地将我拥入他怀中,那时我闻到他身上就是这种香气,和以往他身上的药香完全不一样。
他的身上为什么会有佛焰草的香气?白月掌当真催发了一夜娇的毒性?他体有异香当真是毒性所致?连佛焰草都救不了吗?那时候,他唇色那样红,瞳色那样黑,容颜那样妖异,当真是因为毒已深入骨髓了吗?他将我那样狠心地推开,当真是因为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没得救了吗?
他真的,快死了吗?
我绝望地去灭佛焰草上的火,花已经被烧成黑色一团,只余火焰热烈地绽放,草茎也已经烧起来。我手忙脚乱用衣服拍灭佛焰草上的火苗,将烫手的草茎紧紧攥在手中。空气中的温度越来越高,我不得不回头看身后的情形,南面已燃成一道东西向的火线,火苗窜得足有几米高,像澎湃的海浪一般,足以将人吞没。南风牵引着火线往北快速地移动,那面巨大的火墙疯狂地向我发起进攻,像千军万马一样,将草木烈烈的燃烧声裹挟在风里,毫无阻挡地奔腾而来。
滚滚的浓烟……势如破竹的火焰……我已经看不到女帝和她的军队,喉咙被浓烟熏得发不出声音。有些草叶被点燃,烧得容色枯槁,但身姿轻盈,它们像气泡一样轻飘飘往前飞,落入还未烧起来的地方,点燃一簇崭新的火苗。火便是这样,以远远超过我的速度往前蔓延……
“他真的,真的快死了吗?”
没有人听见我的声音。
空气是滚烫滚烫的,大地也是滚烫滚烫的,脸上、身上都是滚烫滚烫的,每一步都是滚烫的。所有事物都迫不及待膨胀着,像是一个牢笼挤压另一个牢笼,我被那些鼓胀的牢笼推推搡搡,胸腔被挤压着,呼吸困难。
有火星子落在我身上,头发上,好烫,好疼……
衣服已经开始燃烧,怎么扑都扑不灭。大火已经追上了我,它们像蛇一样舔过我的身体,从脚腕间游了过去,四面八方都是蛇,它们齐头并进,降伏了所有草木,将它们变成它的同类在我四周欢舞。它们舔着我的脸皮、身体,舌头布满淬火纯熟的尖刀,唾液含了火热的剧毒,皮肉被它们炸裂,被它们撕开,被它们吞噬……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惨叫出声,救我!快来救我!谁来救我!
谁来救我?
就算有人来救,也救不出我。
我已经在草原大火的包围圈内,逃不出去的,就算有人来救,也救不出我。
我知道,我快要死了。
手中的佛焰草已燃成草灰,过不了多久,我也一样,会化为灰烬。身体已经在燃烧,腿上、背上、头上,火已穿透我的皮肉,钻入我的骨髓,过不了多久,我会被烧得焦黑,烧成和草木一样的焦炭,再被更炽热的火焰烧成烟灰,最后的最后,彻底成为它们的同类。
我徒劳地挣扎在火海中,找不到出路,疼痛将意识撕裂、揉碎,连惨叫都开始变得困难……我不想死,我想要活着,我好想好想活着……
上天啊,还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再见苍宇一面……阿爹啊,你是否在天上看着我,如果你能看见,可不可以帮帮我,哪怕让我就多活一天……我想知道他在哪里,他在做什么,我好想再见他一面。他不喜欢我也好,憎恶我也罢,我是将死之人,可我不希望他也是。他躲过那么险恶的明枪暗箭,他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筹谋,他不惜让自己变得那样冰冷无情才走到那一步,他是苍乔国的皇帝,他该坐在王宫里受众臣朝拜,受万民敬仰,他该福泽深厚,同苍氏江山一样,永寿无疆……
火势依旧在无望地蔓延,我沉在火海底端,再没有力气挣扎。身体已感受不到灼热,我闭上眼睛,生生忍受着火中的煎熬,用不了多久,就不需要再忍受这种痛了。
烈烈燃烧的大火中,我停止了最后的祈求。
你可以烧死我的躯体,你能够将我化为灰烬,却永不能销毁我心中的想念,相反地,我心中的思念是前所未有的热烈。
我微笑着,放心大胆地,取出珍藏在内心深处的那块琥珀。苍宇就站在那块晶莹剔透的琥珀中央,琥珀蜜黄色的外壳被火焰贪婪地舔舐着,转瞬之间,熔成流动的树脂,淌进疯狂燃烧的火焰之中,香气肆意缭绕,好似草原上佛焰花开遍,黑色花苞在大火中烈烈燃烧,香气馥郁。苍宇就这样,从熔得赤红的液体中,纤尘不染地走了出来,还是那时的模样,不浓不淡的长眉,苍白而光滑的肌肤,线条优美的下颚。
他微微笑着,向我伸出双手,就像在北疆的雪原时那样向我伸出手,就像在东洲黑暗的地道中那样向我伸出手,就像那时在鱼山的深夜,我迷迷糊糊地趴在他肩上快要睡去,他也是这样伸出双手……
他伸手将我抱起来,动作又轻又温柔,他轻声地问我,阿缨,要睡了吗?
我说,我要和你一起睡。
他抱着我一步一步走过去,将我放在床上,自己蹲在床前看我。他的眼睛里有很深很深的笑意,双瞳闪着细碎而动人的光,他就用那样的目光一瞬不眨地看着我。
我有些模模糊糊的得意,我说,你刚才主动亲了我,你要怎么办?
他抿着唇,什么话也不说,只拿手摸我的头发,将我落在脸上的发丝一缕一缕地捋到脑后,很轻缓,很舒服,我满足地快要睡了过去。
忽然地,一阵香气袭来,他靠近我,亲了下我的额头,又轻轻叹了口气。
我一个激灵,睡意全消,眼睛睁得很大,我说,你看,你又亲了我,你要怎么办?
他轻轻笑出声来,依旧用手抚摸我的头,一下一下,像是想将我的头发彻底抹平顺。
我一手拉住他的手臂,我说,你上来,我们一起睡。
他顺着我的力道站起来,我往里挪了挪,腾出地方给他,他也坐到床上,躺了下来。
我找到他的手,他大掌一包,十分自然地将我的手包入他的掌中。我侧躺着,看他平躺在我身边,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我说,苍宇,我直接叫你苍宇好不好?
他无奈地撇了撇嘴角,说,你不是早就这么叫我了么?
什么时候?我怎么可能这么胆大包天、目无君臣之礼?
这笔账我可一直都记得,在东洲的地道里,我踢了你一脚,跟你交手然后认出了你,你直接扑上来,叫我的名字。
有吗?
怎么没有?再后来,你只要一急,都会叫我的名字。
你居然还记得!你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就觉得有点喜欢我?
我只是记忆力比较好而已。
好吧……
……
你在想什么?他又问。
想你啊。
我不就在你面前么?
我在想很多年以后的你啊。
很多年后?
对,很多年后。那个时候,你很老了,脑子不好使了,皇帝也做不成了,被自己的儿子赶出了皇宫。然后腰缠万贯的我,在沐音湖南面的映月山修建了一处行宫,收养了你……不许笑……听我说……我们要爬上映月山俯瞰沐音湖,哎呀!你那么老,肯定爬不动了。那我们还是去杨堤上骑马吧,不行!万一你一把老骨头摔下来怎么办……算了,我们还是去沐音湖钓鱼吧,你总不会差劲到被鱼钓走吧……
剩下的话还未来得及说,他忽然翻身朝向我,一把将我拢入他的怀中,握着我手的那只手臂支着身子,另一手托住我的后颈,然后就吻了上来,力气比之前那次更大。他闭着眼睛,全心全意地吻着我的唇,越吻越深。我满脸通红,心中又害羞又有些激动,又不愿错过这宝贵的时刻,便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也认真地回吻他。他完全是进攻式的,动情地吸吮着我的唇,后来竟将舌头也伸了进来。我心中狂跳不已,脑子搅成一团浆糊,整个人已经贴到他身上,他紧紧搂着我,鼻息间尽是他的香气,他的喘息,甚至有了一丝□□的意味。我晕头转向地跟随着他,心中阵阵激荡,浑身瘫软在他怀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离开我的唇,我们的眼睛已经离得很近。我呆呆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却接上我之前说的话,他说,在东洲地道里的时候,我答应你,说要带你去好好看一次沐音湖的风景……
他说,对不起,我们去不了了……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忘记了问他原因,只傻傻地说,没关系,没关系的。
那时他的目光很奇怪,我只觉得很难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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