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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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 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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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觉得,我连元君曜一贯的厚脸皮都找到了出处。老太太真是口无遮拦。
他们母子可不管我此时窘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此时,正好弦子被人叫了进来。母后一看到他就两眼放光,“弦子快过来。”她向弦子招手,“又是看书习武了去了吧?”她伸手将弦子拉睛到她身边,拍拍弦子的脸,“多漂亮的孩子啊!”又对我说,“就生一个像弦子这样品貌的孩子就极好。能像曜儿那就更好了。不过儿子多半像娘,曜儿就是像我!所以我不强求,只要个像弦子这样的。”
老太太果然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儿子像娘呢!她连都这已经盘算好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元君曜那一套果然都是母后的言传身教,只见老太太一招手,吃的穿的流水一样传了进来。连同那四只小猫,一并说是老太太赏长信宫的。也不说是给我还是给弦子给懋儿,也不管我这里到底需要不需要,反正她是放在我这里了。
让我看,其实这里面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只不过是老太太觉得我们可能会喜欢而已。
我算是服了他们母子两个了。
送来的东西里,有一篮子大青梅,一颗颗的梅子又大又圆,青碧碧的盛在紫竹篮子里,看上去煞是可爱。
“给你用来烹茶煮酒的。”老太太对我,“我看贤妃去年就在梅园里看梅子了。但园子里那梅子不好,又小又瘪。烹茶煮酒都不合宜。今天这梅子是哀家让人从李婉宁原来那鸣鸾宫的梅树上摘的。那下棵本是这宫里唯一的佳梅。”
我愣了。去年,似乎已经很遥远了,那还是我一个人住在冷宫里,根本没人理我的时候呢。太后怎么知道我去梅园里摘过梅子?
也许看到了我的失神,老太太突然就得意的笑了,“就像我知道去年冯嫣儿那银红缂丝纱衣来得不是正道一样,我知道你们所有人的事。”老太太拍拍衣襟站了起来,“我得走了,不能总在这里碍着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继续忙吧。”她诡秘的微笑,还不忘记招呼弦子,“来!弦子,哀家教你怎样喂小奶猫。”
又回头,“你们两个别送了,自己要抓紧,抓紧啊!”老太太边迈过门槛边大声说。
这还让我怎么有脸见人!
元君曜送他娘出去,我却有些发呆,老太太说起了那一回冯家姐弟陷害我的事。冯嫣儿那件银红的纱衣是江南两年才出一件的贡品,我记得那一次老太太让我跪在地上等候发落,自己却一直掂量着那件纱衣微笑着。
但确实从那以后,老太太对冯嫣儿就不比以前好了。连我都能感觉得到。老太太不再为冯嫣儿说话,弹压了冯嫣儿想跟去江南的企图。
许多表面上看不出来的事情变得清晰起来。我突然想,元君曜其实是和他娘一样,那表面的呆气里,藏了真正的精明。
我脑子胡思乱想着,不知为何有些忍不住,上前抓了一只大青梅子就向嘴里送。牙齿轻轻一扣,切开了梅子松脆的果肉,酸酸的汁水就一下子喷了出来,齿颊间立时舒爽极了。我贪婪的吞咽着酸酸的梅汁,早把送老太太的礼仪抛诸脑后。
一抬头,却看到已经走出了门的母子两个,都在用震惊的目光回头看着我。
几乎同时,母子两个极其默契的发出了大叫,“有了!”



146、番外

此时的摘星阁,每一个角落里都飘着墨香。我穿了件供素白的单衣;袖子高高挽着;领着一干宫人忙得不亦乐乎。
“快把印好的拿到楼上去晾着。”我大声的招呼。话音未落;阿呜阿咪两位小公主打闹着从我脚边飞奔而过。两个小公主快三岁了;已经跑得很好;有些淘气了。
“我的小公主小祖宗唉!”我的宫女红樱大声吆喝着;去驱赶两个小家伙;“当心冲撞了贤妃娘娘;如今贤妃娘娘身子贵重,有点差池;你们两个小公主可吃罪不起。”她像只老母鸡似的扑腾着双臂,向小家伙们咯咯叫着,把两位小公主拦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
阿瓜却只是默默的护在我的身前,她的圆眼睛睁得好大,其实也是十分紧张。
我笑了,摸摸自己的肚子。我的肚子此时还是一片平坦,一切好像并不真实。可华太医言之凿凿,说我已经怀了龙胎。只是此时日子还早,我又没有太大反应,所以自己不知道罢了。
太后着急,逼问华太医,“是男是女?”
华太医摇头,“不知道。”
说完却又向元君曜眨眼睛。
我有些疑惑,我自己本不介意是男是女,反正男女都是我的孩子,母后当年就对我说女子也可巾帼不让须眉,江山天下一样握在手里。我从来不觉得女子一定不如男。可怨知道,老太后和皇上也许另有他想。与我想的不一样吧。
“唉呀!贤妃怎么又来这里了,皇上知道,又要说你。”柳修媛抱了一卷细竹纸迎了上来,“这里有我们呢,贤妃不必这么劳心。”她有些讨好的对我说。
“听说《三苏集》的板出来了?我要看过。”我直接了当。
如今的摘星阁成了我的书坊,每日让宫中嫔妃在这里刻书雕板,一片繁忙景象。我早想过,我想专宠,却也不能让宫中这些宫嫔闲着生事。而我想开书坊宣教文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此时时机正好,借着元君曜后宫这便宜条件,要地有地,要人有人。何不立即动起手来呢!
柳修退却有些扭捏,“贤妃说,谁抄的版就能在书的夹脊里写上名字。您看……”她将自己的脸半藏在那些纸卷后。
我知道她的意思,如今我已经打算好了,为了让这些宫人干活更有积极性,我早已答应她们能在印出的书里留下她们的名字。谁抄了书,谁雕了版,或字或号都留下点印记。柳修媛大约是看了眼热,也想露一□手。
可是我却很是迟疑,柳修媛连字都识不全,我哪敢让她担当大任。
“我可以把我肚里的曲谱都交出来,”柳修媛急急的说,“和我的哥哥一起。”
我的眼睛睁大了,她这意思,竟是想自己出书。
自我专宠,我最担忧的便是柳修媛。我知她一向为人谄媚,很是小心,不会与我明争。但毕竟她是九嫔之一,还是阿呜的娘亲。我对她一个不小心,还是容易落得人口舌。她能愿意来我书坊帮忙我已经十分高兴。
若她能退而修书,对我倒是好事一桩呢。
“书名都想好了,就叫《春柳谱》。”柳修媛说起这个眼睛都亮了,“求娘娘恩准。”
此时宫中都在盛传我马上就要被册封为皇后,诏书未下,她们私底下已经娘娘、娘娘的叫了起来。可我有些惶惑,很怕她们口无遮拦。此时自然是忙不叠的阻止柳修媛。
“姐姐切莫玩笑,出书是好事,我自然全力支持……”
“阿南!”身后一声怒喝,“你怎么又到摘星阁来了!”声音中全是暴躁。
我没有回头,知道是那个门神来了。元君曜现在人前人后一概叫我阿南,好像这后宫里他只认得我一人似的。
我心里微微叹气。元君曜现在就是我的门神,天天盯着长信宫的大门,盯得紧紧的连条缝都不留给我。他最不喜我来摘星阁,更不愿意我上摘星阁的楼梯。“那上面有什么好的!风大!”他总是这样说。
真是奇怪了,冯嫣儿在阁上临风起舞时,他怎么不说风大?
柳修媛见了元君曜,像是老鼠见了猫,反倒不敢说话了。只会一味的恭敬微笑。
我笑嘻嘻的回了头,迎着元君曜那假意板着的脸,向他裣了衽,“皇上,妾已经想好了,将这摘星阁改名了。”我说,“从此这里改名叫汇贤楼。以后这里印出的四书五经就叫汇贤楼版。皇上看如何?”我避重就轻,不与这门神争论。一班后宫女子,可不就是群贤毕至吗?
元君曜并不理我,他先用锐利的目光将我全身扫了一遍,确定我无事后。又拉了我的手向外走,“有要紧话对你说。”他一本正经。
我不明白他能有什么要紧话,天天与我厮混在一起,要有话也早说完了。今天不过上个朝而已,怎么又多出话头来了?所以,我被元君曜拉着走,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柳修媛却一个劲儿的向我使眼色。
元君曜一直拉着我回到了长信宫,一进屋子,他就大声向我宣布:“今天我在朝堂上已经宣布了你怀孕的事。”
我大惊,这事还没个定数呢,他怎么这么急?
不等我开口,元君曜又大声的说:“大臣们都说你合当母仪天下,该晋升为皇后。”
他这一说,我反倒冷静下来,原来如此!柳修媛她们还真猜对了。
所谓大臣们说,我想那是不可能的。一定是他元君曜先在朝堂上提了个头。
“不许你推托。”元君曜语气神态都很严肃,“这事我已经想好,封后的事要速办!趁着你现在身子还算方便赶紧办了大典。当皇后不比当贤妃,有一套仪式要完成,那一天会很累人的。”
在他的语气里,没有和我商量的意思。
其实我早知道我迟早得当这个皇后,因为元君曜琢磨这事已经有些日子了。如今我又怀了孕,且不说这一回生下来的是男是女,我能生育就是当皇后最好的理由。只要元君曜对我不是一时之宠,我的孩子就会有很多很多。这一点我自己也很有信心。
只是……我低了头看自己的肚子。
元君曜的两只手握着我的手,“怎么了,阿南,你不高兴?”他高高大大的身子探向我,似乎看出了什么,小心的问我。
元君曜曾一心想让冯嫣儿当皇后。我甚至知道他也曾想让钱宝宝当皇后。他曾经有过的那点心思,我早就了如指掌。在元君曜的后宫里,但凡有点身份的女子,几乎都曾有过问鼎后位的可能。这让我有了些不平。
这件事,我已经想过很多回。
李婉宁被幽闭宫中时,我常去看她,她就曾对我说过:皇家其实最没意思,予取予求都觉得天经地义。前太宗皇帝的几位皇后都是早逝,当个皇后得付出很多东西去换得那地位稳固。把心交出去的人哪能长寿。
我想她说的是对的,李婉宁那人的许多行事其实很对我的口味。虽然元君曜一怒之下重罚了她,可将心比心,我总觉得,李婉宁对旧朋友的方式也是我会做的,甚至她的决绝都与我十分相类。如果邓香邓芸出事,我大约也会和她一样出手相助,无论是不是犯了天条都义无反顾。
我是个本来不了解其他女人世界的人,到了元君曜身边后,反倒想得多了。
我看得出来,其实连冯嫣儿对那后位都是半心半意。她若真心想当,只要停了她那桃花露就可以了。可是她并不真的介意。
可见得,那后位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也不稀罕什么后位,可是……我抬了头看眼前的男人。
此时,元君曜正一脸焦急的俯视着我,他没有在我的脸上看到欣喜,便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他在我面前表现出的忐忑让我一下子心软。
我从他手中挣出自己的手来。他更惶惑了。眼睛里全是疑问。
我踮起脚尖,用手捧了他的脸,仰着头仔细的观察他。他的脸很英俊,和我第一次在江南看到他时没什么两样。尤其他那双眼睛,亮亮的,黑白分明,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心里干净的人。当皇帝的人能有这样一双眼睛可真是不容易。这是一又我爱看的眼睛。
“阿南?”他将我的腰揽过去,紧贴着他的身体,“你是不愿意当皇后吗?”他想到了这个答案。明显变得不开心了。
我恶作剧的将我的嘴抿紧了,也变得严肃起来,看着他越发垂头丧气。
“不,我一定要当你的皇后。”我说。
我看到他先是傻傻的愣愣,接着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笑了。
不等他的笑容化开,“但要我当皇后是有条件的。”
我话音才落,元君曜又变得紧张起来,“阿南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他回答得太快了。
“你要想清楚了再答应我。”我避开了他贴上来的唇。这不是玩笑的时候,“等孩子生下来,无论男女,我都想请酩香先生当他的先生。”我飞快的提出了我的要求,“无论我是不是皇后,都不能断了我与以前朋友的来往。”
这似乎是有些过分了,会不会让元君曜又觉得南人男女之风混乱?他以前好像曾暗示过我这一点,我知道他小心眼,又有疑心病。
没想到元君曜这一次答得更快,“那当然,我也一直视邓家兄弟为朋友。”他死皮赖脸的将脸凑上来,细细吻我的面颊,“邓芸为我当掖门大将军,邓香又是我皇子的老师,再好不过了。”
“君无戏言?”我不放心的紧叮一句。
“君无戏言!”他的嘴攻城掠地,直逼到我的唇上来。
“妾还有一事!”我大声的说,以回避他的攻击。
“什么?”
“我还要先看到你处理了冯嫣儿一案。”


147、番外

我从来都不喜欢冯嫣儿。虽然我早知道宫廷之中阴暗之处极多。但冯嫣儿下手之狠毒仍每每出乎我的预料。我一直在冷眼旁观,发现元君曜身边但凡有可能碍到冯嫣儿事的女子;多半都没有好下场。有时哪怕是元君曜的一个驻足;也可能为某个女子引来杀身之祸。
比如某一次;一位小吏家的女儿簪了一枝新开的桃花。桃花易逝;簪在头上时间不长;那女子大约没有注意;不久那桃花便落茵纷纷;她边走边洒了一地的花瓣。元君曜大概觉得好玩;便冲那女子笑了一下。这一笑就不得了,半个月后;冯嫣儿就寻了个错处将那女子打了个半死拉出宫去。不久那女子就死在家中了。
我猜,这些事是元君曜至今不知道的。
从这一方面来说,我倒是幸运的。元君曜不喜欢我,倒让冯嫣儿在很长时间里蔑视了我,也放过了我。
但是我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个女人的注目。因为元君曜突然又喜欢上我了。
我还在小心的试探着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爱情,冯嫣儿已经很敏锐的盯上了我。我因为她受了好几回罚。
冯嫣儿心机极深,从来都不与我正面冲突,直到最后与我当面对质那块假玉牌的事。
冯嫣儿这个人,常常连我都觉得有些让人不寒而栗。尤其当我从她身边走过,闻到她身上那甜腻的气味时。
背着元君曜时,有一次她曾经对着我说:“你信不信和我对着干的下场是死无葬身之地?”她这样说时,向我咧了一下她的腥红嘴唇,露出她那闪亮的牙齿。
我清楚的记得,那是我睡在元君曜初始宫那事发生后不久,她终于决心向我挑战的时候。嫉恨和不甘明明白白的写在她的脸上。她目光阴沉,好像是看到了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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