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剩客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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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剩客的春天-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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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识得当年才俊皇甫峻了?

她当真是第一次见识这位“和小姐”的厉害。以前只是偶尔听母亲提过几句,说皇甫不知道在家里会不会受气云云。末了也会补上一句,这都是他自己选的。

她换了衣服出去,没有刻意的躲避、也没有去打招呼——刷卡的时候,和音音仍在发火。她渐渐听明白了:不过是她要的一款绒衫,职员搞错了花色。

恩窈拎了自己的东西出门。

她对随时能对人口出恶言的人一向敬而远之。

从此便缺席能遇到和音音的家宴。

恩窈翻着杂志。已经是两年前的杂志了。她搜集了多少这样的报道,她都数不清了,只是这些资料收集的越多,她好像越看不清这些人的真面目……也许父亲说的对,任何公开媒体上承载的东西,不过是本人想要呈献给公众的经过了加工的一面。

她叹了口气。

木桶里的水开始凉了。她哗啦哗啦的划着水。

卫生间的门被敲了两下。

她叫道:“爸爸?”

门一开,唐锦生笑微微的出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爸爸?”

“妈妈才不想看到我。”恩窈拿了大大的毛巾,吸干脚上和腿上的水。



唐锦生笑着。

恩窈把水倒掉,洗手。

“小心手上的伤。”唐锦生说,“你妈妈最紧张你。晚饭没回来吃,担心你饿,让我来给你送点心。”

恩窈出来,果然看到茶几上的瓷碟里,一块“心太软”。

“妈妈知道我最爱什么口味的蛋糕。”她叹了口气。这么晚了,还鼓励和纵容她对甜品的爱。却不能鼓励和纵容别的。

“恩窈,你对妈妈太苛求了。”唐锦生明白女儿的心情,顿了顿,他说,“妈妈让步了,同意在家里招待郑子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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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亲:

今日更毕。谢谢阅读。周末了,愉快哦!明儿见。





正文 第十一章 “今朝明月”杨小树 (十九)

恩窈看着父亲。

莱唐锦生笑,“怎么,惊喜过度,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恩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这么的冷静。她光脚踩在地板上,抽了抽鼻子,“您确定?”

“咦,你这孩子,竟然开始怀疑老爸了。什么时候骗过你?”唐锦生呵呵笑着,补充道:“就这个周末。不过,妈妈不会亲自下厨——这是自然的,她总要多花点儿时间来研究一下客人,是不是?”

恩窈还是很平静,“那我们叫外送吧。哪家的合适?”

“你来定。”唐锦生说完了,看看恩窈的表情,又笑了,“怎么没有当初跟你妈妈干架的劲儿了?”

“爸,您说服妈妈的?”恩窈拉着父亲坐下来。她拿起甜品,先给父亲;唐锦生摆手表示不要。

失“我说话没那么灵。大概是你姑姑说那几句话起了作用。虽然她们两个斗嘴斗了半辈子,遇到大事还是有商有量的。”

恩窈沉默。

“心太软”入口即化,甜腻腻的敷在舌上。

姑姑么……

姑姑那对炯炯有神的眼睛,和妈妈那对精芒四射的眸子一起出现在她面前,她抿抿唇。

“爸,您也生我气了吧?”恩窈问。

唐锦生笑了笑,想了一会儿,说:“生气嘛,多少是有些。”

“爸。”

“我现在能体会你外公当年的心情。”唐锦生抬手,按了一下太阳穴。

恩窈“哦”了一声,父亲脸上,一瞬间,闪过七彩光华似的,令人惊异。她两口把“心太软”吞了,抓了父亲的手臂,“啊?说说。”

“有什么好说的,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唐锦生欲推开恩窈的手。

“说说嘛!”恩窈来了精神,“您跟我说说当年您和妈妈怎么开始的?”

“咦,你不是都跟舅舅套过无数次话了?”唐锦生瞧着恩窈,笑。

恩窈搔搔头顶,“舅舅!当时他才几岁,而且,舅舅他讲话,老喜欢夸张了,信他,要折上折,怎么比的你们当事人讲的真实?”恩窈抓着父亲的手臂,摇了摇,“说说,快说说。”

“交换情报?”唐锦生笑着问。

恩窈笑,“您先说。”

她笑的厉害。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缠着爸爸妈妈要求讲故事的时候,十分的开心。

“我知道外公反对的厉害。”恩窈说。

“不是一般的厉害。”唐锦生立即接口。

“比妈妈这会儿还厉害?”恩窈问。

“你妈妈的脾气,赶上外公三分就不错了。以前,你外公在家里发脾气,站在村口都能听到,信吗?”唐锦生形容。

“信。”恩窈笑。想想妈妈,若是只有外公三分脾气,那不难理解。

她没怎么见过外公,印象里,倒是位慈和的老人。抱她在膝上,会给她买糖葫芦。只是去世很早,很多印象都模糊了。清明新年,还有外公的生辰忌日,妈妈会记得给上香烧纸;她偶尔看到街上卖糖葫芦的,也会想起外公。她已经过了喜欢吃糖葫芦的年纪。每年的糖球会,却也愿意去挤那人山人海。

“你外婆去世早,外公自己带大你妈妈和舅舅的,很辛苦。讲不听自然要骂、骂不服自然要打。听你妈妈说,倒是从来不打她,你舅舅就惨喽。”唐锦生笑。

“我妈也说,舅舅小时候太皮了。”

“嗯,整天惹事。我那时候下乡去,年纪算小的。年纪和你妈妈一般大,我给分配在她那个生产队,第一天上工就因为不会用锄头被她骂,说我是韭菜麦苗都分不清的笨蛋……哈哈哈……”唐锦生忆及往事,竟哈哈大笑起来。眼睛里一丝狡黠的光闪过,“我怎么会分不清这个!从小学开始学农,哪年不在地里混上个把月?再说,你爷爷和奶奶,又哪儿是娇惯我们的?”

“爸爸,您不老实。”恩窈也笑起来。

唐锦生眨眼,“也不是。那时候年纪小,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着她对我生气,我会觉得特开心。我一个人在那里,一起去的知青都比我大,而且,你爷爷去了宁夏,奶奶带着姑姑去了另一个地方,要是不让自己想这些,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发扬野草精神,在哪儿都能生存下去,而且要生存的更好。”

恩窈握着父亲的手臂。她知道父母从小都吃过苦。

唐锦生舒了口气,说:“也跟你奶奶通信。跟你爷爷是联络不上的。你奶奶用毛笔字给我写信。知道都写些什么嘛?唐诗宋词元曲……那些信我都留着,等有机会给你看看。每一封都厚厚的一叠子,编起来,可以出一本语文教材。奶奶能默写整部的《论语》,像《后汉书》的精华也能大段的背诵。那几年我学业没荒废,多亏两个人,一个是你奶奶,还有一个是有一位被遣返回乡的大学教师,我跟他学了德语。他以前是在德国留学的,后来被从北京的大学里赶回家乡了。”

“这我知道。妈妈以前提起过。”恩窈点头。

“都是偷偷的学习。白天干活很累。晚上我就去季老那里学德语。学的累了,会给我讲故事。他留学时候的事情,也讲很多当时被认为是反动的理论。”唐锦生见恩窈把腿搭在前面这个大理石茶几上,尽管觉得女儿这副模样实在是有伤大雅,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姿势的确会比较舒服,于是他也翘起脚来搭上去。

恩窈低声说:“那你们不怕啊,被抓怎么办?”

“奇怪哩,从来没有被抓过。其实季老在村子里还是很受人尊重的。尤其是你外公这样在村里讲话有些分量的人,很敬重有知识的人。他们尊敬,其他人也客气三分。就是时常会有人来调查他,有时候被带走就是一两个星期,回来人就跟生了大病似的。”唐锦生唏嘘。

恩窈沉默。

“季老谦和。很爱护年轻人。我们那时候,不管是下乡的知青,还是当地的农青,他都乐意指点。不过,很低调。并不多说话。只是特别的照应我。”唐锦生说到这儿,叹了口气。

“为什么?”恩窈问。

“后来他有一次生病,我去照顾他。病里有些糊涂了,拉着我的手叫‘青云’。青云是他的独子。文革刚开始不久,就自杀了。他说我长的像青云。”

恩窈愣愣的,“自杀?”



正文 第十一章 “今朝明月”杨小树 (二十)

“说是自杀。”唐锦生叹了口气,“老先生坚强。一边干农活,一边还靠着多年的学养,编书。后来平反,老先生隔几年便出版一本书。他说,那几年,他也没闲着。”

“九十岁高龄去世的,对不?”恩窈有印象。

“对。”唐锦生点头,“多亏有季老这样的精神指引,我那个时候不至于迷失方向。人最难得的就是在狂热躁动的环境里面有一份清醒。”

“爸。”恩窈微笑。

“啊,我和知青们有个读书会。那时候,我们住的条件还算不错,在生产队马圈前面,一排大瓦房。到了晚上,我们把窗子用被子遮上,偷偷的一起读书,读外国名著。”

“你们哪儿来的书?”

“偷渡的。”唐锦生开着玩笑,“总有胆子大的,偷偷的从城里带回来,或者从邻村的知青那里弄来。很有趣吧?”

“有趣什么,我都替你们害怕。”恩窈笑着。并不是真的害怕。她没法儿身临其境。“晚上多冷啊。”

莱“不冷啊。很多人在一起,读书,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的。不过也有犯难的时候。我们晚上念‘毒书’的事儿,人多嘴杂的,走漏风声,就有纠察查我们。有一天最险。我们正读的在兴头上,我就听着后窗好像被什么砸了一下。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儿,我一把抢过书来,塞进炕洞里了。前后只有一两分钟,纠察就进来了。什么也没查到,训了我们一顿,说我们不熄灯,铺张浪费。可惜了那本《娜娜》。后来也有几次,都是有人报信。我一直不知道那人是谁。明察暗访的,也没个头绪。”

“我妈?”恩窈叫道。

唐锦生瞪眼睛,“你这孩子最讨厌了,你还要不要听了?”

“要听要听。您继续。”恩窈嘿嘿笑着。

“后来有一次读书会,我读到中间,换给同学念,我出去解手。忽然的想起这件事儿来,偷偷的绕到后面去,唉,马圈的草垛上,猫着一大一小两个影子。我没敢惊动他们,知道那个位置最好了,其实听不见我们念书,但是能看到外面来人。”

唐锦生沉默了。

失恩窈也沉默,好半晌,她才一拍父亲的腿,说:“伟大的爱情来自站岗放哨!”

“鬼话连篇。那时候懂什么呀。我那时候才多大,19岁刚满,20岁不到。”唐锦生含笑。回忆让他感动和愉快。

“唉。”恩窈叹口气,“后来呢?”

“后来就一直朦胧着呗。”唐锦生笑。

“你那时候有要好的女同学?”恩窈忽然插嘴。

“你是说,你的淑贤阿姨?”唐锦生反问。

“嗯。”恩窈坦白的回答。

“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唐锦生说,“中间有一年,你奶奶带着你姑姑来看过我。淑贤是我的学姐。我们老早就认识,也很谈得来。你奶奶的确很喜欢她。后来我参军了,她回城不久就嫁人了。我们,互有好感,但没有谈婚论嫁。”

“呼……”恩窈吐口气,“妈妈知道吗?”

“知道。我没瞒过她。”唐锦生说。

“嗯。姑且相信您。”恩窈笑。

“鬼丫头。瞒得过你妈妈也瞒不过你。”唐锦生点着恩窈,“参军之后几年时间,跟一起下乡的知青都有联络。信件往来,知道村里很多事情。你妈妈一直没有找婆家。”

“等您的。”恩窈乐了。

“她那时候那个年纪都算老姑娘了,你外公开始着急。你妈妈年轻时候可漂亮了……当然现在也漂亮。我就给你妈妈写信了。我说我有假期,想回咱们村儿看看。”

“爸,太含蓄了。”恩窈憋笑。

“我已经算是很直白了。没事儿单给人家姑娘写信一封,我人民子弟兵呢,不小心就成了耍流氓了,不是开玩笑的你知道吗?”唐锦生很严肃的说。

“是是是,知道知道。快点儿,下面怎样了?”恩窈笑着。

“她没回信。”

“这算怎么回事?”

“我也想啊。这到底要我去不要我去啊?后来心一横。休假,最后一个礼拜,我跟你奶奶说,我得回去趟。你奶奶淡淡的说,是为了淑芬姑娘吧?”

“爸,奶奶厉害!”恩窈惊叹。

“是厉害。我就坦白了。我是有那个意思。当时我休假回来,很多人给我介绍对象,你奶奶手上,从战友的女儿往下,照片一沓子。我一个都没去见。后来老太太就发火了。其实我心里也没谱儿呢,不过不能不去。”

“您够勇的。”

“我就回了。因为当时你爷爷有句话,说的是,什么竹门对竹门、柴门对柴门,那一套,不要讲。尊重孩子们的婚姻自由。这句话后来被你奶奶时常挂在嘴边上批判。”唐锦生笑着说。

“奶奶一直不满意妈妈。”

“是啊。满腹经纶对目不识丁,形象的比喻是薛宝钗对上了年轻版的刘姥姥。不是满意不满意的问题,是根本就没有共同语言,硬被我凑到一处来的。”唐锦生想起几十年母亲和妻子的相处,感慨一下,“话又说回来,你外公也不满意我啊。”

“到底为什么?”

“其中一个理由就是我出身不好。其实当时你爷爷早就回去主持工作了。你外公就一句话给顶回来——那要再来运动怎么办?”唐锦生哭笑不得的。

恩窈哈哈笑,“也是。顾虑的对。”

“后来,那是一年以后了,你外公还是不同意。我就问你妈妈,敢不敢违背老父亲的愿望嫁我?你妈妈说,你开介绍信吧。”

“够干脆。不愧是我妈!”

“哪儿有那么简单!我一开介绍信说结婚,那边你奶奶爷爷都知道了。最后是爷爷说,不能这样,娶人家姑娘,怎么着也得老人家同意。于是你爷爷和奶奶去了外公家里。没效果。你奶奶气的呀,说你外公比你爷爷还老顽固。”

恩窈吸气。

“后来,你妈妈跪在你外婆的坟前,一直跪。外公没办法,跺着脚跟你妈妈说,要是以后过的不好,不准回娘家哭。你妈妈说,一定会过的好。外公没办法,就准了。”

“好难。”恩窈鼻子发酸。

“难?万里长征才开始第一步呢。”唐锦生笑笑,“结婚不是终点。”

恩窈点头。

父女俩安安静静的坐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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