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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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相逢-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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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听见了,收住脚步,仔细看看这个老人:虽然头发已经斑白,可神采依然,而且用一种关切的目光看着自己。老人身后的几个人,有的背着药箱,有的背着竹篓,竹篓里装满草药,从行装来看,的确像是大夫。
秦铁心见仆人狐疑,微笑道:“在下秦铁心,略懂医术。刚才见你身上背着这个中毒的年轻人,相信是想找人医治。在下虽不才,却想毛遂自荐,救一救那位年轻人。”仆人大喜,遂领秦铁心等人回尚书府。
金濂早就听过秦铁心的大名,知道他来了,心里十分高兴。秦铁心给李凡看过诊后,对金濂道:“这位年轻人身上中了曼陀罗花的毒。这种花不在中原生长,仅在巴蜀一带及南方偏远的地方才有,而且也不易找到。曼陀罗花有大毒,中毒者如果身体虚弱,十二个时辰可以致命。”
金濂问道:“那他有救吗?”
秦铁心答道:“我刚才叫人用绿豆衣、银花、连翘和甘草煎了水让他服了,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过要完全驱除他身上的毒,还要一段日子。”
这时,正在给李凡冷敷的秦筱露突然大叫起来:“爹,这个人我以前见过。他是商师兄和白师兄的朋友,叫李凡。”于是,秦筱露又将当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秦铁心有点感伤,怕是想起了死去的弟子黄芪。
金濂道:“这位姓李的年轻人也是我妻儿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妻儿早已遭人杀害。”
秦铁心问:“是什么人要致你家人于死地?”
金濂叹了一口气,道:“实不相瞒!当今朝廷操控在一个太监王振手上,皇上不论大事小事,都征询王振的意见,且言听计从。这个阉贼在朝中拉帮结派,谗害忠良,哪个不买他的账,就把谁革职。许多人为了巴结他,给他送钱送宝,出入奉迎,一时各级官员贪污贿赂成风,朝廷一片乌烟瘴气。老夫很担心我大明江山,会葬送在此贼手上。此贼新近借机谗害兵部侍郎于谦,又送来黄金千两给老夫,想贿赂老夫与他一起迫害于谦。老夫本想送走妻儿后,独自留在京师办查此案,还于谦一个清白。这样做无论如何都会招王振记恨,所以老夫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而要用尽最后一口气,不让此贼得逞。谁知锦衣卫早就知道了老夫的想法,在路上截击老夫的家眷。幸好得到这位李凡兄弟出手相救,否则老夫与妻儿将会阴阳永隔。”
秦铁心道:“自古以来,一个国家的灭亡,哪会归咎在区区一个奸臣身上?秦某人认为只要当皇帝的不昏庸,就不至于使奸佞小人有颠覆国家的机会。君不见昔时,赵王有廉颇万夫莫开之勇,却因误信流言,错用赵括统战长平一役,致使全军上下遭秦王坑死,这难道全是赵括所祸,而赵王无过?蜀国后主有诸葛亮经天纬地之才,却因偏听黄皓佞言,将出祈山讨魏国的诸葛亮召回,丧失收复失地的大好时机,这难道全是黄皓所祸,而后主无过?南宋理宗有文天祥运筹帷幄之谋,却因宠溺阉人董宋臣,不纳文天祥御敌之计,早早种下亡国的命运,这难道全是董宋臣所祸,而宋理宗无过?反观历朝忠臣遗事,如无唐太宗之开明,绝无魏征之敢言;如无宋真宗之兼听,绝无寇准之直疏;如无元太祖之大度,绝无耶律楚材之议政。皇帝其身不正,如正人何?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要彻底革除王振的势力,责在皇帝而非大臣。”
金濂惊道:“秦大夫敢批评皇上,恐招杀身之祸啊!”
秦铁心正色道:“人生在世不过匆匆数十载,我眼睛能看到的,也不过是短短的几十年历史。这段历史究竟是长是短,虽然我没有办法衡量,但如果皇帝可以因为一个普通百姓敢于直言国家大事,而记恨于心,将这样的老百姓处死,那么这个老百姓的眼睛一闭上,这个国家的历史也就到此为止了。我死有何重,如果一个国家里的老百姓连关心和议论国家大事的权利都被剥夺了,那可是这个国家的悲哀。我秦铁心就算因言获罪,最起码证明我把自己的心与大明连在一起了。”
金濂听罢自愧不如,感慨而道:“秦大夫之见甚高也。听了您一席话,老夫已无后顾之忧,即使身死,都要力谏皇上,保住于谦的性命。”
秦铁心见连翘已经所剩无几,命女儿筱露到药铺买些回来备用。就在秦筱露买药的路上,意外地碰见了同样是前来买药的唐瑀。
唐瑀又惊又喜,道:“秦姑娘,怎么会在这里碰上你的?”
秦筱露道:“说来话长!之前我和几位师兄一起回山西老家,住了一些日子。一天爹他突然叫我们几个动身去京城,说有一些高丽国的商人来到那里。高丽国最有名的就是人参。以前听爹说过,从永乐朝开始,高丽国那里突然断绝和大明通商,所以自此之后,高丽国来京城做生意的人都是偷偷摸摸的。要得到这些道边消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能从他们手上买到高丽人参更加是机会难得,因此爹带了我和几个师兄一起赶到了京城。”
唐瑀笑道:“看来人的缘分还是挺微妙的,没想到兜了几个圈后,我们又相遇了。”
“缘份”、“微妙”寥寥数字,却喜得秦筱露心田上春花开遍。诗曰:

初凉别故人,萧瑟又三巡。
红豆无期误,长留赠好邻。

二人宣暄一阵后,秦筱露忽然脸色紧张起来,道:“对了,唐大哥。你的一位朋友受伤了,现在在刑部尚书大人府中,由我爹为他救治。”
唐瑀一听愣住了。秦筱露补充道:“就是那天救了你和邹姑娘的那位大哥李凡。”
唐瑀追问:“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啊?”
“你别问那么多,先跟着我,到了那儿你自然明白!”说完,秦筱露拉起唐瑀的手朝金濂府上赶去。
到了府上,唐瑀见过金濂和秦铁心等人,知道所发生的一切,心里很难过。
秦铁心谓唐瑀道:“你的朋友被人施了毒,毒药里掺有曼陀罗花。不过暂时没有性命危险。你不用担心!”
“曼陀罗花?这不正是汉时名医华佗,在制作麻沸散时的主药吗?”唐瑀惊道。
秦铁心道:“小兄弟,麻沸散你也知道?你也懂医术吗?”
唐瑀拱手道:“晚辈浅薄,对医理略知一二。”
这时旁边的秦筱露按捺不住,插话道:“爹呀,人家好歹也是个大夫。刚才路上他还跟我说现在是太医院里的太医呢!”
唐瑀惭愧道:“晚辈早就听到秦老前辈的大名,今天得以相见,晚辈几生修道啊!”
秦铁心直摆手,道:“学无前后,达者为先。你年纪轻轻已成为太医,证明你不是徒有虚名的。”秦铁心对唐瑀有着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与他并坐讨论医术,不亦乐乎。
李凡逐渐苏醒过来,发现自己手脚无力,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却感到头晕目眩。秦铁心和唐瑀见状,帮忙扶他坐起。李凡看见唐瑀,连忙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我感到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秦铁心替唐瑀回答道:“李兄弟中了曼陀罗花的毒。此毒能致人全身酥麻,头痛发热,呼吸困难,严重的还会全身出现紫色的斑。我给你服了药,体内的毒暂时不会发作。但你不能乱动,慢慢养好身体。”
李凡茫然,道:“这位是……”
唐瑀笑道:“李大哥,我们真幸运。这位乃是当今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秦铁心,也就是商陆、白前的师父,秦筱露的父亲。”
李凡连忙作揖行礼,秦铁心止之,道:“李兄弟先稍安勿躁,我现在为你行针,减少你的痛苦。”他除下李凡外衣,取来银针,手指按住李凡颈椎,然后逐指下行至尾椎,如是往返两次,找准穴位后,将针扎入。这一泻一补的娴熟技巧,看得唐瑀暗暗称奇。过了一会儿,李凡面部肌肉逐渐放松,闭上眼睛睡着了。秦铁心轻轻抽出银针,扶李凡躺下。
唐瑀道:“家父在世时也曾教过我针、炙之术。可惜我学艺不精,两种医术都仅仅学懂其中的皮毛。今天看见前辈的针法游刃有余,我做后辈的简直是大开眼界。”
秦铁心笑道:“求学者虚怀若谷本是一件好事,但是该表现自己的时候,也不能只是唯唯诺诺的。我想知道你学的针、炙之术,是何样的皮毛?你能说出刚才我用针时的道理吗?”
唐瑀欠身道:“那晚辈就在前辈面前献丑了。刚才前辈所刺的穴位,在背部中央,故称作‘夹背穴’。其中一穴,刺之可解除身上的麻痹症状。但至于是哪一穴,晚辈真的不知道。刚才我所说的,全是以前从父亲治病时学来的,或者从书上看到的,自己没有亲手尝试过。”
秦铁心连连点头道:“已经很不错了。夹背穴针法是汉代华佗所创,我这儿有一本关于针、炙之术的医籍,可以送与你看。”
唐瑀高兴不已,连忙道谢。秦铁心又谓唐瑀道:“我让筱露去找些坐拿草,再配伍几种药,一同煎水让你的李兄弟服了,不日就可以解除身上的曼陀罗花毒。”
唐瑀不解地问:“坐拿草乃辛热之药,李大哥现在表热未除,怎么可以用这药呢?”
“问得好!求学问就应该有这样的态度。坐拿草虽是辛热之药,但它同时又是能解曼陀罗花毒的一味奇药。现在我非要用此药不可,你认为应当在配伍时注意些什么?”
唐瑀想了一下,道:“应当配伍一些寒凉的药,中和坐拿草辛热的药性。此外,热能伤津,故还要配上生津的药物,最后再配以甘草调和诸药。”
“好!”秦铁心拍手叫道。“我的弟子中,很多都只会背诵古书上记载的药方,而不去深究药物配伍时的道理。世间万物有相生相克之理,药也如此。把个人所想的加上临床验证,自然就能创造出许多灵方妙方。”
唐瑀谦道:“前辈过奖!晚辈只是信口开河而已。”
“唐兄弟,你已经谦虚过了,客气的话可以免去。”秦铁心面色有些不悦。唐瑀见秦铁心是个说话喜欢痛痛快快的人,便不敢再用谦辞。
却说李凡一连几天服下坐拿草,症状一点好转都没有。秦铁心也茫然了,心想:过去中曼陀罗花毒的人,轻者以绿豆衣等煎水服下,重者以坐拿草等煎水服下,均都能很快解除毒性。怎么就这汉子的毒就解除不了?。他翻阅了很多医籍,都找不到解救的办法。唐瑀失望了,李凡身上中的毒,竟然连秦铁心都解不了。
李凡醒来,仍然觉得全身疲乏无力,一时躁狂起来。唐瑀按住他手臂,道:“大哥千万不要自暴自弃啊!”
李凡泣道:“我以自己一身蛮劲,立志要干一番事业。直至遇到于大人这样的好官,以为有了报效国家的机会。可现在……我成了……成了一个废人。”
“你冷静一点!以前在我最失落的时候,我遇到了你。你有一种凛凛然的男子汉气概。你不畏□,敢作敢为,一次又一次地为我做了榜样。在我心目中,你不止是我的大哥,而且是真英雄。”
李凡止住了躁狂,眼睛慢慢转过来看着唐瑀。
“你身上的曼陀罗花毒,我一定想办法替你除掉。你要相信我!”
“不,你骗我的。这毒连大名鼎鼎的秦铁心都解不了,你又能帮得了什么忙?”李凡想一手推开唐瑀,可哪来力气呢?
“天下没有解不了的毒。秦前辈虽然暂时想不出对策,但是他说了一句很好的话——世间万物有相生相克之理,药也如此。既然上天生了曼陀罗这种花,就一定有克制它毒性的东西。”
“茫茫天地间,这解药到哪里去找啊?”
唐瑀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外面正是寒食时节,淫雨霏霏,确是让人心烦意乱。
“看!外面又下雨了。如果是在密县城的话,这雨可要下很久的。京城这儿已经很好了,三两天就完事。谁都喜欢阳光灿烂的日子,但如果我们只是一棵小草而不是人,仅有阳光而没有雨水,还能活下去吗?好与不好是相对的。今天,大哥埋怨曼陀罗花把你害得这么苦,可曼陀罗花却不知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可见它生来并非想害人。所谓利害相生,既然曼陀罗花毒能救人,那也一定有某种奇花异草,能救治被曼陀罗花毒害的人,只是看你有没有缘分遇见而已。我知道曼陀罗花生长在哪里。我这就去那里,给大哥找来解毒之药。”
李凡恍然大悟,说道:“好……好!贤弟,为兄终于想通了。我一定会坚强一点,等你的好消息。”
“大哥这样说就好了!”唐瑀没高兴一会儿,又露出不安的神色,“李大哥,于大人对我们兄弟俩有知遇之恩。如今他身陷囹圄,我们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李凡叹了一口气,道:“官场之事,我们又有多少了解?幸好金大人是个好官,相信他一定能够救出于大人的。”事实上,只有金濂才能成为他们唯一的精神寄托。
是夜,瑾贵妃又差人来叫唐瑀。唐瑀依旧在熬好的汤里放上蒙汗药和春药,带上拂柄入宫。瑾妃喝过汤,问道:“这次的汤好像与之前的不同,汤味奇香无比,是什么汤来的?”
唐瑀道:“回娘娘,这汤里放入一种珍贵的药材,用鲜鸡作肉料,再配上些许茴香,汤里发出的奇香,就连数十丈外走过的人也会停住脚步。”
“好汤!好汤!似乎本宫入宫多年,都未吃过这种滋味。你放的是什么药材?”
“回娘娘,下官放的是一种草菇!”
“那这样,明天你把这些草菇都带进宫里来,让下人每天给本宫熬这种汤!”
“这个……”唐瑀做出个为难的样子。
“唐大夫,有何不妥?”
“启禀娘娘,这草菇京城没得卖,它只生长在南方,是下官以前托南方的朋友带的。因为太珍贵,下官自己也不舍得吃,来把它奉给娘娘您享用。这草菇不但味道鲜美,而且还能调气血,驱热毒,有养颜护肤之效。”唐瑀说得绘声绘色,听得瑾妃心里直抓痒。
“那你知道在南方哪里有这草菇吗?”
“下官知道,不过……它……长在深山里头,不是……那么容易……找的。”
瑾妃道:“既然别人找得到,你也应该找得到。本宫命你明日起行,到南方摘取这种草菇,送入宫中。”
唐瑀心头大喜——瑾妃已经一步一步走入自己的圈套。
“可下官这一行,要……”
“要什么?”
“要花上数十天的时间啊!”
瑾妃一听,马上皱起眉头,心想:那我岂不是有几十天的寂寞?
唐瑀猜中瑾妃所想,语带挑逗地说道:“娘娘放心!虽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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