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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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第7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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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木立人说自己为了昊天而战斗。

宁缺说自己也是如此,而且他为了她已经战斗了无数年,以至于到了现在,他也可以让她为自己战斗。

熊熊燃烧的昊天神辉,依然缭绕着横木立人的拳头,光明无限,他的脸颊被照耀的异常苍白,眼睛里满是不安和愤怒不甘的情绪。

天启是昊天的赐予。

他如何能够用昊天赐予自己的力量去伤害昊天?

那是亵渎。

“那又如何!没有信仰之力,你如何请得来真正的昊天!”

横木立人暴怒地喝道,声音如连绵的春雷,在阳州城内外炸响,他将自己的境界提升至巅峰,继续向宁缺指间拈着的小花轰去!

他的身形骤然间变的极为高大!

他披散着头发,浑身散发着白色的热雾,看上去就像是从远古走来的天神,如果不是肃穆的神情里有很多愤怒,或者会更像。

“她不是昊天,只是你心里的佛!佛最虚伪!最假慈悲!首座拿着锡杖也不会杀人,被君陌砍成一条狗!就算你真的变成了佛,又能拿我怎样!”

宛若天神的横木立人居高临下看着他,神情格外暴戾。

宁缺的身体不停淌着血,桑桑的化身佛像在他的身后自默然无语,用悲悯的眼光看着长街,不知道是在看横木,还是在看宁缺。

横木说的没有错,没有信仰之力为源,宁缺佛法再如何精湛,只要不能请来真正的桑桑,最多只能自保,却无法伤害到他。

阳州城不是长安,这里所有心向故唐与书院的人,愿意及敢于思及帮助宁缺的人,都被横木杀死了,或者被他杀的噤若寒蝉,连想都不敢想,所以宁缺写不出那道符,也没有办法集聚信仰的力量。

“书院不喜欢把那种力量叫做信仰。”

万丈佛光与天神般的横木,在长街上做着凶险至极的抗争,宁缺和他指间的小黄花,在其间显得有些渺小,他的声音却还是那样平静。

“我们习惯称之为信念。”

说完这句话,他松开手指,任由那朵小黄花被拳风吹走,散而无踪。

同时,他身后的法像也随风破灭,佛光骤敛,没入他的体内。

他的手握住铁刀的刀柄。

无数若有若无的、极淡渺的力量,从阳州城内外无数地方生出,然后沉默地飘来,逐一进入他的身躯。

横木立人的脸色变得极度苍白,不解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

那些力量,就是他所以为宁缺永远不可能在阳州城得到的信仰的力量,或者用宁缺自己的话来说,是信念的力量。

就算佛祖复活,又怎么能够得到死人的信念?

宁缺挥动铁刀,向横木立人斩了过去。

佛不会砍人,他会砍人。

铁刀简单地落下,因为带着清河郡无数死者的执念,所以很不简单。

狂风大作,佛法与圣光交相辉映,然后互相撕扯成碎絮。

横木立人暴喝如雷,以生命为代价燃起熊熊的昊天神辉,想要挡住这一刀。

宁缺当年在长安城里,对信仰没有任何了解,之所以能够利用阵眼杵写出那两道符,是被动接受了长安城里唐人们无畏的信念。

现在他对信仰的了解极深,没有长安城,没有足够的力量写出那道符,却可以凭借佛法获得足够的力量,再次斩出千万刀。

横木立人或者能挡住他的刀。

但没有办法挡住他的千万刀。

长街之上,烟尘弥漫,空气撕裂的恐怖声响不绝于耳,其中隐隐夹杂着横木立人恐惧、绝望、愤怒不甘的痛嚎!

瞬间。

佛宗所言刹那。

横木立人挡住了宁缺砍出的三千七百八十二刀。

宁缺砍了一万三千七百八十二刀。

所以,有整整一万刀,落在了横木立人的身体上。

烟尘渐敛。

前一刻如天神般的横木立人,被砍成了普通的寻常人,浑身是血,低垂着头,眉敛气平,就像两年前天谕院那个砍柴的青衣小厮。

呛的一声,宁缺收铁刀归鞘。

受声音激荡,横木立人已被斩的七零八落的道心,再也无法保持完整,噗的一声吐出血来,胸腹处的伤口,迸出如金似玉般的内脏!

他低着头,看着那些恐怖的刀口,神情惘然。

下一刻,先前被宁缺拍进他体内的浩然气结晶,顺着他身上那一万道刀口猛烈地喷发出来,嗤嗤凄厉啸声里,狂风横行长街,然后向远方而去。

这阵狂风卷起大泽上的芦苇,惊起临康城外的鸟,直至来到千里之外的西陵神国,归于桃山之间的那片殿宇,才靠停歇。

宁缺站在萧萧风中,神情淡然疲惫,没有任何快意,他没有理会横木立人,盘膝坐下开始调息,大黑马站在他身旁,警惕看着四周。

数百名神殿骑兵,已经包围了长街,却惊恐地不敢靠近。

“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横木立人低着头喃喃说道,声音显得极为痛苦。

“你确实很强,而且准备的很充分,你知道铁箭并不是我最强大的手段,为了破除我那个手段,你甚至不惜杀死了这么多人。”

宁缺说道:“但你不知道我已修佛,更不知道我在荒原上学会了一个道理——死人活人都是人,你杀死那些人,便是你的取死之道。”

“原来如此。”横木立人抬起头来,看着他苦笑说道:“看来为了杀死我,你也做了很多准备,如此想来,我还算是甘心。”

宁缺说道:“你想的太多了。”

说完这句话,他站起身来,翻身跃上大黑马,向着四周眺望,只见阳州城内外,有小桥流水,烟花盛景,有老树昏鸦,悲惨世界,就是没有她的踪迹。

横木立人看着他的背影,不甘地嘶喊道:“都已经到最后了,你就不能承认我是特殊的?我是昊天的儿子!怎么能和其他被你杀死的废物一样!”

宁缺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总说自己是她的儿子,问题在于我从来不记得和她生过你,怎么让我承认这件事情?”

黑马挟起烟尘,向阳州城南而去。

横木立人艰难地看着他的背影,惘然若失,终于明白,然后死去。

烟花五月,宁缺再杀一人。

唐军下阳州。

……

……

(昨天不能暴发的理由,昨天想了想没有说,今天汇报一下,是因为外地来了至**至亲的友人,这两天每天都要开四五个小时的车,还要吃饭安排什么的,累成渣一样的存在,能够没断更,已是很辛苦的事情,而且质量还是可以的,我很满意,希望大家也满意,明天就好了,嗯,都说了这么多,还是很强烈地号召大家投一下月票,写的很用心噢。)

第六卷忽然之间第八十八章过大泽,见大河

大黑马驰出长街,无人敢阻,只留下一道烟尘。出城又数十里,只见烟波渺渺,湖风迎面而来,便是近了大泽,大黑马却未减速,四蹄如飞,踏石乱草继续前行,在岸畔高高跃起,落下时便到了数丈之外的一艘南晋水师战船上。

噗通噗通无数水花声响起,那艘战船上的南晋水师官兵哪敢停留,纷纷跳进湖水里,根本顾不得初夏时的湖水还有些寒冷。

能够**船的人都走了,这么大艘水师战船飘在湖面,如何前行?那些在湖水里起伏的南晋水师官兵,还有不远处的人们都看着那艘战船,看着甲板上的那匹大黑马,惊恐的眼神深处未尝没有看好戏的想法。

宁缺翻身下马,伸手在鞍旁的行囊里取出数张淡黄色的符纸,很随意地贴到战船甲板两侧,只见他手指轻弹,符纸渐渐淡化,像是被燃烧,又像是被湖风消融,一道并不如何强大却十分稳定持久的符意,顿时笼罩了整座战船,湖面上空数里范围内的天地元气应召而至,船帆被风吹拂,船身微微一震,开始移动。

万余名南晋水师官兵都看到了这幕画面,瞠目结舌,万没想到世间居然真的有人能够凭一己之力开动如此沉重的战船,下一刻,又开始胡猜乱想,宁缺如何控制战船的吃水和行驶方向,总之情绪异常复杂。

宁缺没有理会战船的吃水深度,大泽湖水极深,只要绕开那些肉眼能见的苇丛和沙州,便基本上不会出太大的问题,至于航向也很简单,他只需要船往南方去,至于具体抵岸处在哪里,他不在意,因为南方都是南晋。

他在长安城里就已经准备好了符纸,召集天地元气助推,战船航行极速,重帆叠影被湖风吹拂的摇撼不安,好在没有破漏,从清河郡南登船,直到最后抵达南方的岸边,穿过整个大泽,暮光始临,竟是只花了半日时间。

南晋虽然迭遭风波,但毕竟是中原仅次于唐的第二强国,从朝廷到军方的反应速度都极快,对他的到来早已做好准备,无数骑兵围拢在那个名为太冶县的码头四周,更有数百名修行者,隐藏在官道两侧的树林里,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出手。

宁缺很清楚什么在等待自己,却没有隐藏踪迹的意思,骑上大黑马,面无表情继续南下,而奇怪的是,迟迟没有人向他出手。

南晋骑兵和修行者,因为他的姓名和他肩上的那柄铁弓,竟是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目送着他前行,这个事实,让自己自己心寒万分。

南下又百余里,前方隐隐可见远处一座似古剑般倔强高傲的山,正是曾经的修行圣地——南晋剑阁。看着剑阁,想着那些曾经为敌、后为同伴的骄傲剑客们,宁缺伸手让大黑马停下,沉默片刻后,望着四周那些神情警惕不安的南晋骑兵和修行者们说道:“我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

落雪的时候,他从长安城上跳了下去,就此消失在人间,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暗中潜至北大营,与徐迟大将军和四师兄暗中谋划着覆灭金帐的冒险计划。当他和书院同门与唐军在渭城最终击溃金帐后,他停留了数日踏血写符,然后未作任何停留,至唐国南境,出青峡,杀横木,下阳州定清河,细细算来,他万里奔波杀人,百日不休不眠,精神与身体早已疲惫到了极点,但依然前行,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在催促着他加快脚步,似乎他在与谁比赛着速度。

今天在南晋境内,在远远能够看到剑阁的地方,他却忽然停下,告诉世间所有人自己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这很令人意外。

南晋骑兵和修行者们,情绪复杂地看着黑马上的他,看着他苍白脸颊上疲惫憔悴的模样,在心里默默想着,终于还是累了吗?传闻里以杀人为乐、迹近恶魔的书院十三先生……在杀了这么多人之后,也杀厌了,想停下吗?

任何事情只要持续的时间太长,或者说发生的频率太高,终究都会使人生厌,相看两不厌的,除了宁缺和桑桑,便只有敬亭山。

南方的温度相对更高,大河两岸的田野丘陵里,暑闷难当,在此对峙已有很长时间的神殿联军和大河**队,早已厌烦到了极致,以至于连战场上那些死去的同袍的遗骸,都很难再激起他们的热血与战斗**。

一柄细长微弯的秀剑,被白绢细细地擦拭着,清晨敌人在上面留下的些微血水,被擦拭一净,剑身反映着身后的青山,显得很漂亮。

天猫女静静地擦着剑,当年那个娇俏憨喜的小姑娘,现在已经嫁为人妇,然后又变成了战场上最冷静或者说冷血的剑者,战场这种最恐怖的地方,除了令人生厌之外,也很容易锻炼人,或者说改变人。

酌之华站在她身后,看着数里外的神殿联军军营,微微皱眉,始终没有想明白,为什么那位南海大神官会让大军背河布阵,就算那人常年在南海打渔悟道,完全不通军事,可是神殿里从来不会缺少真正的军法大家。

她的眼睛被秀剑反射的光刺了刺,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望向天猫女,眼中露出一抹怜惜,天猫女新嫁的那个男子,十余天前死在神殿强者的一次突袭中,新嫁娘变成新寡,小姑娘虽然表现的平静,但谁都能看出她隐藏着的痛苦与愤怒。

大河国的守护者已经从书圣变成了女王,墨池苑腰佩秀剑的女子们,始终都还是这个国度勇气与美德的象征。在这场惨烈的战争里,墨池苑的**始终冲杀在最艰苦惨烈的地方,如果不是她们撑着,拥有更多数量修行强者的西陵神殿联军,只怕早就已经成功地突破了这道防线,杀进大河国腹地。

当然,酌之华、天猫女她们能如此自信地战斗,最主要的原因,是在她们后方数十丈的地方,有两座大辇静静并排而立。

一座**幔纱围着的王辇,一座血红幔纱围着的神辇——王辇里自然是如今的大河国女王莫山山,神辇里坐着的自然是裁决大神官叶红鱼。

大河南岸的丘陵里也有座神辇,那座神辇属于**海——西陵神殿天谕神殿的神座已经空了很长时间,很多人都以为,深受观主信任的**海必将接任这个位置,只是没想到战争来的如此之快,天谕神座的传位仪式竟是都没有时间举行,所以**海现在只是以西陵大神官的虚衔率领着联军。

酌之华很不解神殿联军为什么背水落营,**海这位南海大神官似乎不惮于向整个南方大陆展现自己糟糕的军事能力,事实上,这位渔夫出身的大人在战场上表现的极为老辣,前段时间他便成功地将大河国的军队拖入了陷井,如果不是有一百多名忠于叶红鱼的神殿骑兵忽然在战场上反叛,大河必遭重创。

宁缺在渭城在阳州两场战斗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这里,但真正强者在战争里的作用变得越来越明显,已经渐要成为不争的事实。

大河国如果想在西陵神殿联军恐怖的压力下支撑下去,便必须想办法杀死**海,至少对他产生威胁,让他无法专注于战场之上才是。

想到此,酌之华回身望向那两座大辇——女王自然不能轻身入战场,但那座神辇里的强者呢?王辇畔那座神辇像当年那般血色肃杀,裁决大神官就算离开桃山依然是裁决大神官,即便是掌教大人也无法剥夺她的地位,她的性情自然也永世不会改变,以她以往的行事风格,只怕早就已经会想着去杀**海,为什么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她却始终坐在神辇里一动不动?

“裁决神座始终未动,看来她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大河岸畔丘陵里,被千余名西陵神殿护教骑兵重重保护的神辇前,**海负着双手,看着远处大河**营处的两座大辇,微微皱眉说道:“如果她都已经猜到,那么宁缺或者也能猜到,毕竟是极相似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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