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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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第4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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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人感到精神振奋。

然而如今裁决神殿的主人是叶红鱼。

裁决神殿里的人们,不知道裁决神座对于这件事情,尤其是对于隆庆皇子立下赫赫战功一事,会持怎样的看法。

叶红鱼坐在墨玉神座上,就像是一颗镶嵌在墨砚里的珍珠,她身上那件血红色的裁决神袍,就像是珍珠外裹着的红布。

她确实没有想到,隆庆居然会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她更没有想到,成京一战从开始到结束,自己都没有收到任何风声,这说明自己对裁决司的掌控依然有漏洞,而掌教大人还是不信任自己。

此时回想起两年前,她应宁缺的请求,千里北上追杀隆庆,当时崇明太子统帅燕国军方,却没有做出及时的应对和反应,令她很是不悦。如今想来,那兄弟二人在世人面前演了这样一出好戏,那便是自然之事。

看着跪在殿内的红衣神官和黑衣执事们,叶红鱼的唇角微微扬起,她知道这些人的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他们畏惧自己动怒。

然而何怒之有?

叶红鱼从墨玉神座里站起身来,看着众人说道:“都准备一下。看来用不了太长时间,神殿的骑兵,便会出现在唐国境内了。”

第九十二章渭,我心忧

成京一战,举世震惊。

真正受震撼最深的,当然是大唐帝国。

朝堂之上的气氛格外压抑紧张,前些日子,一直沉默低调的皇后一派官员,挺直身体,盯着御椅后方那道珠帘。

大唐监国,公主殿下李渔便在那道珠帘之后。

那些大臣毫不掩饰自己眼神里的愤怒,大唐东北边军精锐尽没,多少年来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这令骄傲的唐人如何能够承受?

如今长安城里街头巷尾都是对此事的议论,对新帝和监国公主的指责,冼植朗是被殿下强力推到镇北大将军位上,而决意与燕军联手,也是殿下独断的谋划,如今惨败如此,殿下不负责,谁来负责?

大唐皇帝李珲圆,看着这些臣子的脸色和眼神,气的险些握碎御椅的扶手,恨不得派羽林军把他们叉出去,只是想着皇姐上朝前的交待,硬生生把怒意压了下去,然后望向文华殿大学士莫晗。

“燕国皇宫被焚,燕皇被诛……我不是想替冼植朗大将军和东北边军的众将士分辩什么,我只想说,他们没有丢我们大唐的脸。”

莫晗脸色阴沉说道:“如果在这种时候,哪位大臣想对壮烈殉国的将士有诸多指摘,请恕老夫当场便要问候他的贵亲。”

这句话很粗俗,但其实很老辣。

皇后一派的官员们,即便暗底里把冼植朗和东北边军的将领骂的猪狗不如,但在朝堂之上,却没有任何人敢说三道四。

英灵终究不可侮。

那些将士已经为国捐躯,但总还有活着的、需要负责任的人。

礼部尚书出列,对着珠帘拱手一礼,平静而直接说道:“臣以为,成京一战的责任在殿下,不知殿下可有什么说法?”

朝堂上一片安静。

谁都知道皇后一派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没有多少人,包括皇后一派自己的官员,能想到礼部尚书竟是直接道破此事,不给皇帝和公主任何机会。

半晌后,李渔的声音从珠帘后响起。

“所有责任,都在本宫。”

“战事毕,本宫以命相抵。”

“但在此之前,诸位大人应该想清楚,如今我大唐最紧迫的事情是什么。”

…………因为前线战事失利的缘故,尤其是很多唐人这一生都没有见过的惨败,长安城的气氛很是压抑,虽然没有什么愁云惨雾,唐人们议论此事时,更多的是愤怒,但总之没有太多人有心情去饮酒作乐。

松鹤楼今天却依然灯火通明,因为有豪客早在数日之前,便包下了整座酒楼,待朝会散后,宾客渐至,热闹始回。

“成京城惨败,东北边军的将士正在异国拼命,你我却在酒楼相聚,虽说心正不怕道是非,美酒可怀英灵,但美姬则是万万不可。”

“曾静大人依然不肯来?值此危机关头,他怎能安心在府中养花锄草?”

“人各有志,莫要逼他。”

今夜松鹤楼上,是皇后一派官员的聚会,大概是自认为无事不可告人,光明正大,所以竟是没有做任何遮掩。

礼部尚书看着席上众人,微微皱眉说道:“今日相聚,最主要的问题便是东疆之事,不知诸位对殿下在朝会上的说法有何意见?”

有官员冷笑说道:“以命相抵?这话与市井泼妇赌命发誓之举有何区别?殿下在荒原上和蛮子呆的时间长了,怎么学会了这招?”

礼部尚书斥道:“说的什么胡话?赶紧闭嘴。”

那名官员道歉,却依然不依不饶,说道:“我倒是想问问诸位大人,我大唐历史上,可有皇帝或监国因为前线战事失利而抵命的先例?既然没有,殿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了堵住世间众人悠悠之口?待战事结束之后,难道你我还真去逼宫问罪要她死?这实在是荒唐到了极点!”

太常寺卿轻捋胡须,沉思片刻后说道:“不过殿下如此做法,至少可以消解一下军中将士的怨气……如今国势危急,皇帝陛下和殿下接下来的处置措施还算得当,把固山郡和北大营的兵力向东移动,算是稳妥。”

先前那名官员冷笑道:“不过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法子。补锅匠谁不会做?若要我说,东疆空虚,也可以动用征南军,殿下决意动用固山郡三州,谁不知道她是想华山岳能够击溃燕军,好替她挣些颜面回来。”

礼部尚书听着这话,眉头皱的更深了些,说道:“征南军远在森林边缘,与清河郡之间隔着丛山峻岭,只能绕行山南道,路途遥远,等征南军去往东疆,填补东北边军留下的缺口,燕军只怕已经打到了长安城下。”

那名官员闻言一怔,不再说话。

“李大人先前说到了一句话,本官以为那才是重点。如今国势危急,一应争执,都应该在朝堂之内解决,我大唐君臣,当齐心对外才是。”

礼部尚书看着席间众人,殷切嘱咐道。

有人忧虑说道:“然则皇后娘娘和六皇子究竟什么时候能够回长安?”

…………松鹤楼的聚会,很快便结束了,皇后一派的官员最终决定暂时安静,等着熬过这段艰险的时光,再来议及其余。

然而通过那些官员的态度,包括朝廷对东疆布防空虚一事安排,和长安城里百姓的愤怒,依然可以看出,如今大唐从君到臣再到普通百姓,虽然悲痛愤怒于成京一战的结果,却依然坚信大唐不会失败。

诸葛无仁已经辞去了天枢处主管的职务,他也参加了这场松鹤楼的聚会。只是此人平时行事有些险厉阴狠,众人不愿与他多打交道,如今他已经辞了官职,请他与会已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谁会与他多说什么?

诸葛无仁很清楚大臣们对自已的看法,他没有流露出什么怨恨的神情,只是比往常显得更沉默一些。

在他看来,这些大臣只会夸夸其谈,根本都不知道眼下的重点是什么。

大唐军队为何会迎来一场惨败?国势为何危殆?

正是因为如今皇宫里那对姐弟来位不正,愚蠢不堪,只要能够迎回皇后和六皇子,大唐必将风清海晏,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离开松鹤楼后,诸葛无仁没有回府,而是向皇城方向走去,他知道辞官之后这些天,南门观里始终有修行者跟着自已,所以他也没有刻意掩饰自已的行踪,反正他要去的地方,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去的。

他去的,是皇宫的侍卫处。

徐崇山如今已经是大唐宫廷侍卫处总管。这位与宁缺打过多次交道的沉稳长者,依然像从前那样憨厚可亲,直到他看到诸葛无仁那张像毒蛇似的脸。

“诸葛,你现在再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徐崇山看着诸葛无仁说道,神情略显凝重警惕。

诸葛无仁说道:“我想,再如何不合适,也不会比你出现在这里更不合适。”

徐崇山皱眉说道:“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诸葛无仁笑了笑,说道:“我是说,没有什么,比一个魔宗高手在我大唐皇宫担任侍卫总管这件事情更奇怪的了。”

徐崇山的眼睛缓缓眯了起来,有寒芒闪过。

诸葛无仁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反应,迳直走到椅旁坐下,掀前襟抖了抖不存在的灰,平静说道:“有时候想起来,还真的佩服你们这些人。明明修行的是魔宗功法,却怎么能瞒过这么多人的眼睛,变成一个武道修行高手?夏侯大将军当年好像从西陵神殿处得到了某种功法,莫非你也学了?”

徐崇山到了此时,反而变得平静下来,倒了杯茶缓缓饮着,却没有理会他。

诸葛无仁看着他继续赞叹说道:“魔宗真的很厉害,被轲先生剿了一遍,又被西陵神殿满世界追杀,居然还能保留下来这么些人……当年拟定这个计划的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莲生神座吧?啧啧,如果这位大人物能活到现在,如果夏侯大将军不是被宁缺杀死,那么我大唐的宫廷岂不是会完全被你们掌握?”

徐崇山微微一笑,说道:“你明知道现在无论你说什么话,长安城里都没有人会信,那么你现在可以说出你的来意了。”

诸葛无仁缓缓敛了笑容,站起身来,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不知道皇后娘娘和魔宗有什么关系,但我可以很确定,无论夏侯还是你,都是娘娘的人,而我也是娘娘的人,所以我们应该联手做些事情。”

徐崇山闻言沉默,片刻后说道:“你要做什么事情?”

诸葛无仁说道:“既然你是娘娘的人,那么……你应该很清楚要做什么事。”

徐崇山缓声说道:“你是要让我去死?”

诸葛无仁说道:“如今荒人即将灭族,大唐如果再覆灭,世间便再也找不到一个地方可以容留你们这些魔宗余孽,既然总是要死,为什么不死的有意义一些?”

…………马士襄站在土墙头观天色。

荒原的天空很阴沉,连续好多天都是这样,看似要下雨,却始终未下。

东北边军在燕境覆没的战报,早已经传到了渭城。先帝的灵柩还在贺兰城迟迟未归,皇后娘娘还有那位小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长安,整个大唐帝国的天空阴云密布,就像渭城一样,风雨将至却不知何时至。

马士襄的神情非常凝重,却不是因为大唐现在面临的艰难局面,他只是边塞最普通的低阶裨将,没有资格也没有办法去忧虑整个帝国。

他奉命驻守渭城,需要忧心的便是渭城。

第九十三章渭,无所留

如今渭城似乎像过去那些年一样太平,但有些事情,却令马士襄心忧。

最近这些天,经过渭城的商队寥寥无几,虽说有那场连绵暴雨,让草原酥软泥泞难行的缘故,但还是透出了几分古怪。

最令他感到警惕的是,据游骑回报,长年盘踞在梳碧湖的马贼群,忽然消失无踪,没有任何人知道,那些天杀的家伙去了何处。

宁缺还在渭城的时候,七城寨对梳碧湖的清剿收割最是频繁,打柴的收入最为丰厚,然而即便在那几年,马贼群依然不舍得放弃梳碧湖。

马贼最近一次集体离开梳碧湖,是因为那辆黑色马车,是因为宁缺带着那丫头远远看了渭城一眼,那么这一次他们失踪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那场暴雨?但梳碧湖畔的山林虽然有松动的迹象,却没有滑坡的痕迹,胆大包天的马贼,断不至于因为恐惧便放弃自已的老巢。

马士襄走下低矮的土城墙,一面与城里的军卒摊贩打着招呼,一面走回简陋的军帐,看着昨日北大营发来的军情简汇,沉默了很长时间。

时间渐渐流逝,军帐被掀开,一名满身灰尘的校尉匆匆走了进来。

马士襄双眼骤亮,霍然起身说道:“怎么说的?”

那名校尉摇头说道:“开平那边说,军情早已快马送至北大营,而且其余的六个城寨,也都发现了些古怪,只不过北大营方面迟迟没有回音。”

“镇北军有一部分随陛下亲征东荒,现在还停留在贺兰城里,音讯全无,如今朝廷又要调兵去土阳城布防……”

马士襄看着那份军情简汇,眉头皱的极深,继续说道:“大将军府现在主要精力都放在东进上,对下面报上去的军情,只怕有些怠慢。”

那名校尉问道:“那可怎么办?”

“我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

马士襄忧虑说道:“我最害怕的是,如果镇北军主力真的调到东面,金帐王庭精骑全力南攻,就算大将军府能反应过来,却也没有力量阻挡。”

那名校尉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紧张,声音微颤说道:“这些年来,王庭的骑兵只敢侵袭骚扰……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全帐南下?”

马士襄淡然说道:“院长和陛下先后辞世,朝堂不宁,如今东北边军又遭重创。王庭骑兵就像是一群饿狼,当我们强大的时候,它们不敢有任何异动,但当我们稍显孱弱的时候,它们便会亮出獠牙。”

那校尉问道:“将军,那我们该怎么办?”

“凉拌……今晚让厨子弄盘苦苣凉拌了吃,我这些天火气有些大。”

马士襄站起身向帐外走去,说道:“另外告诉所有人,戒备等级提到最高。库房里记得还有十几把火枪,拿出来整整,小心明火。”

在风雨将来天色晦暗的时刻,大唐边境渭城最高军事长官,如过去这些年里一样,像交待杂事般交待着职司,寻常而细致。

他明年便要荣休,回到故乡抱孙,他比谁都不想再遇到战争,但他比谁都清楚,当战争来临的时候,谁都无法逃开。

好在他见过很多战争,见过很多死亡,所以虽然隐隐知道,这一场仗会与过去有很大的不同,但他依然很平静,睡的很香甜。

清晨时分,被紧急警信惊醒,马士襄还有闲暇洗了把脸,戴盔穿甲,拭剑紧弓,精神抖擞地在士兵们的护卫下,再次来到渭城城头。

朝阳已经离开了地面,把荒原照的红暖一片,笼罩渭城多日的阴云终于散去,然而渭城里的人们,看着眼前的画面,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无数金帐王庭骑兵,沐浴着晨光,像黑压压的狼群,覆盖着城外的原野,根本没有办法凭借肉眼,数清楚他们的数量。

马士襄眯着眼睛,看着金帐骑兵深处那杆王旗,忽然得意地笑了起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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