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南墙,请用力- 第39部分

心里有另一个声音说：就看一眼，哪怕看看他的手怎么样了，要是没有很严重，
那就偷偷的走了。不过一会又想：要是很严重呢？要是妖孽跟着他呢？正在这样的胡
思乱想，一个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心里猛的一沉，屏住呼吸，缩在转角的阴影
里。

林墨淙一个人，缓缓的走到门口。灯光昏暗，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心里隐
隐有些松了口气，没有人跟着他。唉，我怎么这么不厚道，我是不是应该期待有个人
陪着他？

林墨淙的右手罩在西装外套下，隐隐露出些纱布。还好，还好，都包好了。接着
我又苦笑了一下，我是在担心什么？刘芊娜堂堂一个留美医学博士，难道连个伤口都
处理不好么？

他伸出左手来，开始在外套里摸索。动作僵硬迟缓，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个什么，
反倒是右手一滑，衣服就掉到了地上。他好像是想伸手去抓，但手指都包在了一起，
只够到一个衣角，却没有抓住。然后他就静静的站在那儿，一时间好像忽然不知道要
做什么。

忽然“嘭”一声，林墨淙受伤的右手狠狠一拳砸在门上。我狠狠的捂着嘴，拼命
不让自己叫出声来，眼里的泪水却跟九八年的洪水决堤似的，奔腾而出砸到我的手背
上。他在干什么？他要废了他的手，还是废了防盗门，还是其实想废了我或是叶楠？

林墨淙的头靠在门上，半晌之后，他忽的又抬起了受伤的右手。

“别！”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那白色的纱布已经被浸出的血染成粉红，
刺得我浑身都在发抖。

林墨淙的身子僵了一下。他回过头来，望着我的方向，脸色有些发白。我颤着声
说：“别砸了……手会坏的。”

“程程？”他的声音沙哑，好像有些意外。我站起身来，叫都叫了，还躲着干嘛
？我也可以理直气壮，就算我失了身，像朋友一样来叙叙旧聊聊天也可以吧。不过，
我们有什么旧好叙？

我嗫嚅着说：“我就想看看你的手，没什么事儿就好……”血滴开始从他指尖往
下滴，好像怎么看都不能叫没什么事。

林墨淙说：“程程，你能不能进来帮我换下纱布？”我喉头哽咽了一声，默默点
头。

其实我是不会换纱布的，尤其在看到那一手大大小小的伤口时，更是不知道从哪
儿下手。不过林墨淙并没有让我为难很久，他忽然靠过来将我抱住，冰冷而颤抖的唇
落在我的额头，鼻尖，脸颊和眼睛各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气息。

我的心像被吊在半空中，也许下一秒就会跌落下来摔个粉碎，但却又不愿让自己
稳稳的落下去，或许就这么飘着，就这么死在他怀里，也是好的。

可惜，我们不是在上演世界末日，想这么死了都不行。在他用唇吻去我眼角奔涌
的泪水时，我听见他模模糊糊的声音：“程程，我第一次不知道要怎么办……你说，
我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他应该怎么办，我只是突然意识到不应该在留在这里了。这是在干什么
？失了身后来博取同情么？我慌乱的推开他，想站起来跑出去。但他好像先一步察觉
我的意图，竟然整个身子压上来，将我的后路断的一干二净。

我哽咽着说：“你……你让我走吧。”

林墨淙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我，有一种灼人的温度，他低低的说：“这一年，我本
来是想让你好好冷静一下，可以想清楚我到底值不值得你抛开一些我没有办法给你的
东西，还有接受一些我没有办法丢开的东西。但我真的没想到叶楠会出现，让事情变
得那么复杂。”

他顿了顿，好像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在我耳边说：“程程，我不在乎那件事……
我只想知道，你对他是不是……要是你真的爱上了叶楠，我会让你走，再也不来烦你
。但如果你们不是那种关系，我……我会等你的，我耐心很好，足够等到你想通的那
一天。”

我紧紧捂着脸，我不敢看他，也不敢让他看见我眼里激动到不能自已的泪水。我
多想不顾一切的扑在他怀里说：“让叶楠见鬼去吧！”但我不能啊，我哪儿还是一年
前那个精神洁癖大过一切的程曦，我哪儿还有资格跟林墨淙说“我要跟你在一起”。
这次我真的把自己弄得支离破碎了，用强力胶都粘不起来，我怎么能让林墨淙要这样
一个人形都没了的程曦？就算他肯要，我也再没脸把自己当个良家妇女般交出去。

我颤声说：“林墨淙，我们不是已经说了再见么？我爱不爱叶楠，又有什么关系
呢？”

林墨淙忽然带着些怒意：“当然有关系！程程，你告诉我，我要听实话！”

我说：“没有什么实话，只有现实！”用尽全身的力量猛的推开他，再也没有犹
豫的跑出门去。我跟自己说：这就是终点了，程曦。你终于彻头彻尾断了自己的念想
，林墨淙以后再生十个儿子都跟你没什么关系了。

叶楠给我打了很多个电话，我没有接，发给我的短信我连看也没看就删掉了。我
以为这样的做法很有气节，就算他莫名其妙得了我的人，但心我是打死也不会给一个
禽兽的。不过到了第三天，我终于为自己的气节后悔了。

我接到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接起来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说他姓张，
是公安局刑侦队的，问我是不是认识叶楠。我一愣，难道叶楠投案自首说他□妇女被
法办了？还没来得及欢欣鼓舞，那刘公安就说：“叶楠失踪了。我们在他住的酒店里
发现大量血迹，不排除已经被人杀害的可能。现场找到他的手机，发现他联系过你很
多次，所以现在有必要跟你了解一下情况。”

我脑子一晕，忽然觉得全身发凉。我虽然这两天夜夜诅咒他死了算了，但我也没
真的想他去死啊……浑浑噩噩的应了公安几句话，就挂了电话。我一直有种在做梦的
感觉，而且是连绵不断的那种噩梦，惶恐着不知何时是一个尽头，直到下午那个张姓
公安出现在我面前，亮出了证件，我才终于确定这不是梦，叶楠果然是不见了。

其实公安问我也是白搭，我根本没听过他的电话，短信也都删了。忽然想起叶楠
会不会曾经打过电话向我求救，被我无情的摁掉了呢？越想越后悔，冷颤都不知打了
多少个。等公安问完话，我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我颤颤巍巍的问：“有没有可能是被人打劫，或者绑架了？”

张公安说：“应该不太可能。他最后失踪的地点是宾馆，里面手机银行卡现金一
样不少，而且从现场血量来看，他还生存的可能性……嗯，很少。程小姐，如果你还
想起什么有用的情况，请马上联系我。”说着给我写了个电话，我迷迷糊糊的接过来
，脑子里被“很少”两个字击得一片空白。叶楠死了？怎么前几天还活蹦乱跳嚣张跋
扈的让人想杀了他，怎么现在忽然就死了？

我真不想为他哭来着，但回到寝室的时候，我分明还是觉得眼角湿的厉害。一年
间的点点滴滴忽然就全部涌到脑子里，涨到我快不能呼吸。我想，除了那一晚上，叶
楠基本还是个很称职的好人。然后，眼泪就流了出来。

吴妮说：“唉，怎么一下从八点档转侦探片了。你们这转型也忒快了点吧。”

我抱着头没有说话。震惊过去，顺理成章的就会想想叶楠怎么就忽然那样了。也
不知为什么，林墨淙那天狠狠砸门，砸到手上一片血红的场景根深蒂固的在脑子里盘
旋，怎么都挥之不去。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里越来越重，但我根本不敢再想下去。

呆了很久，我咬牙摸出手机，艰难的拨了林墨淙的号码。过了很久，他才接起来
，沙哑的声音里满满的疲惫：“程程？”

光是听见那声音，我的眼睛就没出息的发酸。吸了两口气，我尽量平静的说：“
你听说了吗？叶楠他……他好像出了意外。”

林墨淙沉默，我的心猛的跳慢了两下，他的反应让那种预感越来越浓。过了好一
阵，他才低低的“嗯”了一声，说：“公安也找你了？”

我说：“对，你……你没事吧？”

林墨淙说：“没事，只是有点累。你很担心叶楠的安危么？”

我咬着牙，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句话。我确实很担心叶楠的死活，但我更担心林
墨淙是不是做了什么。沉吟了一下，我说：“你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吗？”

林墨淙叹了口气，说：“程程，你或许在想，是不是我把叶楠怎么样了？”

这次轮到我沉默。他继续说：“你要想知道怎么回事的话，今天下午就来一趟我
家。我想，我们三个总该有个正式的了断。”

我说：“好。”

挂电话的时候，林墨淙忽然问：“要是我真把叶楠怎么样了，你会不会恨我？”

我捂着嘴，拿着电话的手在猛烈的颤抖。不过林墨淙并没有一直等我的答案，他
说：“程程，很快你就可以不用痛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再虐虐，马上就好了……
第34章（上）
忐忑不安的来到林墨淙他们家门口的时候，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我莫名的颤了
一下，林墨淙从来不会这么不小心，就算前几天那么混乱的夜里，他都没有忘记把门
带上。

我的手搭在门上，正在犹豫要不要敲个门，屋里忽然传来林墨淙的声音，冰冷阴
森的吓人一跳，他说：“芊娜，你怕什么，竟然连门都不敢关了么？”

刘芊娜也在里面？我忽然很庆幸自己没有那么冲动一头扎进屋里去，要不此时绝
对又是一场还不知怎样混乱的眼神之战。我不是怕跟那妖孽对上，只是现在要留着力
气，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弄清楚，没精神跟她瞎耗。

刘芊娜的声音有点发颤，她说：“叶楠……叶楠在哪儿？你见过他对不对？”

林墨淙的声音仍是冷冷的：“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刘芊娜好像忽然有点激动，声调都拔高了些：“前天你明明跟我说叶楠的话你一
个字都不信，结果下午的时候我就看见你进了饭店。但昨天警察来家里问话，你却说
你没见过他……”

“你跟踪我？”林墨淙的声音让人觉得有些害怕。我扶在门上的手心已经渗出些
细汗，全身的寒毛每一根都在发抖。林墨淙果然去找过叶楠，他不会真是……我不敢
凑到门缝边去看林墨淙的表情，我怕看一眼就忍不住把自己给了解了。程曦，你真是
个祸害！

刘芊娜急急的解释：“我不是故意要跟着你的……我只是觉得你情绪很不对，墨
淙，叶楠是不是已经……”

我的心也跟着提升到快要脱离地心引力的边缘，或许只要一个字，它就能挣飞出
去。

但屋里陡然就沉默了。静得连呼吸声都成了压迫耳膜的狂风巨浪。过了好一阵，
林墨淙才低低的说：“芊娜，我们离开这里吧！”

刘芊娜惊慌的说：“你说什么！”

我的指甲快把门把手恰出个印来，一阵悉数的动静，看都不用看，我就能猜到林
墨淙走到了刘芊娜身边。他轻声说：“芊娜，你不是一直想回美国去定居么？现在，
我愿意跟你回去了，带着Steven一起，我们去那边结婚，然后永远生活在一起，你说
好吗？”

我的心里在疯狂尖叫，却只能拼命捂着嘴。他要带着刘芊娜走？！他明明在前几
天还那么温柔的俯在我耳边说他耐心很好，会一直等我，现在却要带着刘芊娜去美国
结婚！每一个字都戳得我鼓膜生疼，戳得我眼前一片空白。

刘芊娜忽然尖叫了一声：“叶楠到底怎么样了？！”

林墨淙好像在低声的笑，沉重的气息听得人毛乎悚然，他说：“你还管叶楠干什
么？反正他再也不会出现来打扰我们了，芊娜，这样不好吗？”

刘芊娜像魔障了一般低低的念着：“林墨淙你真是疯了，你真是疯了……”

我的眼睛模糊了起来，心里凉到了极点。这是什么结局？林墨淙说很快我就不用
再痛苦了，是因为他了结了那个让我痛苦的人，然后他自己也永远不出现在我面前，
彻底断个干净么？

“你别过来！”刘芊娜忽然尖叫了一声。我眼皮一跳，难道林墨淙连刘芊娜也要
……我想也不想，大叫了一声“林墨淙你别！”直接拉开门冲进去，只怕再晚一秒，
又不知是怎样一个悲剧了。

但等我看清楚屋内的状况时，顿时愣在原地尴尬至极。哪有什么林墨淙持刀行凶
的画面，他正操着手站在屋子中央，刘芊娜则一脸惊恐的靠在墙根，也不知她刚才在
鬼叫什么？

我的出现让两人明显愣了一下，但林墨淙很快就恢复了神色，望着刘芊娜一脸嘲
弄：“我不过是想拿手机定飞机票而已，芊娜，你紧张什么？”继而他侧脸偏着头看
向我，淡淡的说：“程程，你来早了些。”

林墨淙果然很不对劲，脸色，表情，眼神，没有一个地方还有半分从容平和的样
子，他的脸上带着些阴冷的神色，看着就让人发寒。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刘芊娜忽然
咬牙冷笑着说：“林墨淙，你的程曦来了，你看她现在的样子多担心你，你还要跟我
和Steven一起去美国吗？你还要和我结婚吗？”

这妖孽也是疯了，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还要向我炫耀胜利么？不过我心里跳得很
快，很快，我甚至不敢直接去看着林墨淙，只是用眼角瞄着他，也许我也在悄悄的期
待，他说要娶刘芊娜，要跟她去美国，都不是真心的……

但是，林墨淙望着刘芊娜，笑得很自在，他说：“当然，我说过了，我要跟你结
婚。你当我说着哄你的么？”

我猛的觉得有些头晕，差点站不住蹲下去。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林墨淙的脸，他
确是满面平静，只是眼睛至始至终没有看向我。

刘芊娜在我旁边高声的笑着，笑得很凄惨，我看她双眼通红，怕是再笑几声就会
泪流满面。她说：“林墨淙，我怎么以前不知道你这么狠，不但狠到杀了叶楠，连自
己都可以狠心放弃了。你是在报复我吗？报复我搅了你的大好姻缘，所以要用这种方
式来折磨我？！”

林墨淙扬着嘴角，淡淡的说：“芊娜，你一直说你爱我，现在我要跟你结婚，怎
么是折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