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圈真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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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圈真乱-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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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持人笑眯眯地说:“小黄瓜也是廖清寒老师的粉丝吗?”
  
  “是的!”我果断点头道,“廖老师前不久改编的《河神》我还和无常安易他们一起去看了……非常精彩!”
  
  廖清寒看了我一眼。显然,他没能想起我是谁……估计他对百合子的印象更深。
  
  我怀着一种沮丧而激动的心情,继续说:“其实我大学的时候,就已经看廖老师的片子了,《对白》《沉默的时代》……”我顿了顿,“那个时候我和我的朋友都窝在小影院里看过首映。”
  
  廖清寒。这样一个名字,在当代,你可以觉得他讨厌,但绝对做不到忽视他。
  
  有人把他和陈丹青并列,有人说他是大陆的李敖,有人认为他是高行健的后继者……当然,这些都是浮云。我相信他自己想要的评价都不是这些,应了那句话: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鲁迅之后,无数鲁迅。他真正想被称为的人物不是别人,只有鲁迅而已。
  
  从近代以来,一百多年,快两百年了,我们这些中国的作家出门搞基,对天撸炮,搞而不成,傲娇成怒,兵败身死,虽败犹荣,渴望名流千古……在整个近代,中国文人最高的偶像和标杆就是鲁迅。鲁迅,鲁迅,鲁迅,虽然他的矛头过于尖锐,在某些心虚了的集团的压力下,不得不在课文上越来越少,而这也永远不能撼动他的地位。退一万步讲,上个时代把他捧上神坛,上个时代过去了,在没有神的时代,他也不可能再从神坛上下来;即使再来一次文化大革命,他也依旧是中国偶像。
  
  每个时代都必然有这样一个文人的至高偶像,在封建时代是屈原和司马迁,他们的形象成为了固定的文人之魂的模板,每个文人削尖了脑袋想要成为他们,无论李白那样狂放的还是柳永那样失意的,甚至是冯梦龙这样顶级的三俗小说家……鲁迅就是这个时代的文人至高偶像。台湾的李敖想成为他,流亡法国的高行健想成为他,研究鲁迅的陈丹青深深爱着他,在狱中的【哔——】爱着他,被和谐的【哔——】想成为他,还有【哔——】【哔——】【哔——】【哔——】【哔——】【哔——】【哔——】……甚至是以80后新概念作文出道的韩寒,也想着成为鲁迅。
  
  有这么一种说法,政治最终会成为过眼云烟,文化才是一个民族永远流传的东西……成为鲁迅吧,因为鲁迅总有一天要被印在中国的钞票上,正如夏目漱石被印在日元上;是文人就都想要这个殊荣。
  
  是的,所以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以后,我们这些作家,嬉笑怒骂,痛斥黑暗,反对政府——其实你也不一定是真的想反对,但你必须要做出一个反对者的样子出来。人们就会称你为当代的鲁迅或者说鲁迅的后继者……每个人都这么搞,就有了无数的鲁迅。
  
  但所有人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鲁迅,或者说成为鲁迅之后的又一中国偶像。这才是最令人沮丧的。
  
  因为每个人都只是在炒作而已。不管你是被跨省还是入狱还是流亡还是公开反对government,这个时代的人们都带着一种作秀的姿态,人们热热闹闹地看了一阵,就散去了,无人关心。
  
  廖清寒就是这样。这一刻,我从未觉得这样心灰意冷过……《对白》《沉默的时代》还有后来的舞台剧《河神》,每一个都充满了时代的伤感和无奈,充满了人文关怀和那些被掩盖的历史,充满了敏感题材的语境。当年,《对白》和《沉默的时代》作为地下小电影首映的时候,我曾经多么爱廖老师啊,我和我的兄弟,肩并着肩脑袋挨着脑袋挤在一起看得泪流满面……可是现在看来,那不过是两部刻意、做作又晦涩的小艺术片,除了敏感题材,和其他任何小艺术片在缺点上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是在《河神》出演的那个时候,我还深深为着廖清寒老师沉迷,而现在,就在刚才,从大强哥身边走出来的我,彻底洞悉了他……也彻底洞悉了我自己。
  
  我看着廖清寒,这样一个爱穿长衫、被一些媒体封为“当代公共知识分子”“有良心的中国人代表”“长衫清寒”的他,除了敏感的话语,恐怕也不能剩下许多了;
  
  我看着我自己。前半生我和我的兄弟热心于政治,其实我并不是真的热衷于此,我爱的,不过是那段年少在一起的时光而已。
  
  我没有看到大强哥了;我的视力不好。他在哪个角落里?还是他已经走了?他知道我洞悉了他么,他知道我洞悉他打算干什么,或者为何把我推出来么?
  
  台下的摄像机在咔嚓咔嚓地响,我听到他在说:“……文化,文化就是这样,中国的文化现在在哪里呢?盗版搞掉一半,审查制度搞掉四成,剩下一小块,各家抢来抢去。为什么说审查制度搞掉四成?……新疆不准写,西藏不准写,台湾不准写,这中国就去了三成土地不准写了;贪官不准写,城管不准写,这是政治的;同性恋不准写……”
  
  台下出现了哄笑,我眼睁睁看着女作者席位上的姑娘们,纷纷流露出诡异的神色。
  
  “……性不准写。那还剩下什么呢?政治和性都不准写,那就没有什么能写了嘛!政治和性,你总要占一头,让民众看。每个民众私下都在看,都在传,但是表面上,管理者必须装成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中国始终是一种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文化。”
  
  我看着下面的记者激动得手都抖了。我完全可以知道,他们回去后必然把这句话放在版头大标题:【廖清寒:中国是一种当了bitch还要立牌坊的文化!】
  
  什么是卖点?这就是卖点。什么是噱头?这就是噱头。
  
  我也是大强哥计划卖点中的一员,因为我前不久刚刚发表了著名的“基佬们,一起来打飞机吧!”的演说。公众最关心的是政治和性,廖清寒代表政治和敏感词,我则代表性和三俗!
  
  所以不能让傲天糖炒栗子或者豹豹来,因为他们不够卖点……或者说不如我这样通透。
  
  ——可是,我愿意么?
  
  我听见主持人说:“廖老师说的太精彩了!那么小黄瓜对网络文学又有什么看法呢?”
  
  我觉得自己的心冷冷的,大厅里灯火辉煌,但仿佛决然一身:
  
  “其实当代的审查制度就是这样,很烦,每个人都是这样。我记得我十八岁的时候,还在小电影院里看廖老师的《对白》,我们社团的兄弟都说是高行健的电影版……”
  
  我看见廖清寒的眼睛亮起来了。被和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相提并论,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荣耀。即使我没能说出口的是,如果删去所有敏感的话语,他的作品在此刻看来,就和高行健那些缺点一样,苍白而空洞。
  
  “……文学是这样的一件事,有的人想看离自己生活很远的故事,有的人想看离自己生活很近的故事,都是为了获得安慰或者是获得共鸣。也有的人想找到真相,虽然我们都知道,这是一个没有真相的年代。”
  
  台下哄笑。
  
  我继续笑着说:“但是对我们写的人来说,文学就是取悦大众,写让他们觉得快乐的东西。体制摆在那里,这个不能碰那个不能碰,即使写了还有盗版让你活不下去,但是,在中国嘛,除了搞房地产,什么都不容易……在中国,搞网络文学的,搞动漫的,搞IT的,在座各位搞媒体的,哪个不是在夹缝中生存呢?”
  
  我听见台下隐隐约约笑了一阵,在我说到“房地产”的时候——然后很快冷下来了。
  
  廖清寒的眼睛清清亮亮地看着我,我也看着这位我年少时的偶像,这位当代公共知识分子,轻声开口,仿佛在为我的年少时光做告别:
  
  “性也不能写……众所周知,这个让我很苦恼——”我听见台下又一阵笑完了,才继续说:“因为很多时候,审查越反对的东西,群众就越喜欢。但是大家知道中国人是很厉害的,看不了正版可以看盗版,比如看不到苍井空的碟可以去下载,看不了完整的可以看残缺的……所以我们的文化就是一种被阉割过的文化,因为看之前你都要接受审查。但其实,在审查之外,文化还有很多很多。”
  
  我不知道他在不在场内,可是我轻声说,说给他听,说给我过去年少的时光听:“关于审查的文化,也许只占据文化的20%,其他的80%,是更多其他的东西。但这20%,就已经给我们带来很大的影响了,几乎大到无处不在的程度……那么我想我们更不能受到它的影响了,因为这样只会让我们看到那仅有的20%,而不是整个100%的文化广阔的天地本身。”
  
  “也许有那么一天我们才能真正抛开审查,自由自在地去做什么,因为大家都知道中国人压抑太久了,需要问问自己真正的心,或者是问问自己的身体……”
  
  台下继续笑。
  
  “我想文学不应该只是这样的,文学应该有更多东西,网络文学,网络文学就是这样,和文学并没有什么分别。无论是主流文学,非主流文学,严肃文学,通俗文学,其实都是一样的,让大家喜欢,能有好的故事和好的抒情,就是好的文学——换句话说,中国盗版那么了不起,如果能盗得满大街都是,想必也是好的文学了。”
  
  下台的那一刻,我看见百合子噙着眼泪对我说:“林可,你成熟了。”
  
  “嗯。”我点点头,觉得恍惚又寂寞:“就在那一刹那。”
  
  “你后悔过吗?”她问,又像是在问她自己。
  
  “不……”我想,对我年少的时光,对现在,我都不后悔。
  
  我今天没能如大强哥所愿,或者说没能如框框所愿,发出惊人之语,给框框带来什么巨大的噱头效应,不知道大强哥有没有想到呢?
  
  正如前面所言,每个人都在炒作。兰兰脱衣服是炒作,公共知识分子骂政府也是炒作。政治和性,敏感词本身就是一种吸引人的噱头和炒作。
  
  但是他们是否真正说敏感词呢?是否真正想揭露黑暗呢?
  
  无人知道了。这并不是鲁迅的时代,鲁迅只有一个,没有人能再变成鲁迅。
  
  所不变的是看客精神,也许这个词放在今天来说并不是贬义词,因为要看的东西太多而时代又变得太快,每个人都如此焦虑,有着强烈的信息获取焦躁症,人们追完了一场宴席很快又散去再开另一场——宴席上本身又有什么呢?who cares?这个时代的精神就是,认真的你就输了。
  
  我认真过,我输了。
  
  我很想问问大强哥,为什么选择我?是不为因为我看起来最傻最三俗最无节操?——当然,我找不到他了,在这灯火辉煌的大厅里。弹钢琴的大强哥,带我飙车的大强哥,做小兔子的大强哥,让我上台代表框框讲话的大强哥,会问我“你想要什么呢?”的大强哥,其实我从来没能了解过大强哥,我看到的都是大强哥的碎片而已。
  
  框框主导的,卖电子书的这场盛会,当然,表面上是搜狐主导的网络文学研讨会,空前成功。也许大强哥和张朝阳还有那个文化部的官员等人正在私下喝酒,记者们在疯狂写稿,对继大和谐之后能够从舆论上反击一下有关部门感到十分高兴——这也是我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我们等会就走吧,”百合子低声说,“我突然觉得很厌倦……廖清寒老师刚才找我要你的电话,说你是个很好的小伙子。”
  
  “是么?”我低着头发短信,“我们等会就走。”
  
  我在给豹豹发短信。我从来没有这样想念过这个少年,这个像我过去的少年,但他仿佛没有丝毫阴霾,他就是那80%的文化,代表着爱与正义,自由与和平,人类文化中与阴郁的审查制度无关的,永恒的那些东西。
  
  我小黄瓜这样三俗黄暴,我若成为框框一哥,必然是框框和整个网文圈的悲哀——可是,鲁迅成为了中国偶像,这不正是中国百年来黑暗时代命运的揭示,是一种更深重的中国悲哀么?
  
  你可以不用成为鲁迅,因为还有豹豹这样的少年,让人暂时忘记黑暗、审查和悲哀。
  
  我发送信息道:“在哪儿呢?一会儿出来吃个饭吧。”
  
  过了一会儿他就回复道:“刚起来,在寝室里……睡过了就逃课了。”
  
  我知道他这段时间以来,或者说,自从苏渣哥出现以来,精神状态一直不好。我果断回复道:“嗯,十二点我去你寝室楼下接你。”
  
  随后,我转头对百合子说:“把你摩托车,借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的心路历程是本文中最丰富了……小黄瓜经过了大量的思想转变……
不过文人的事情难说得很,今天这样,明天又变了(╯▽╰)
总之一切如标题啦

感冒好难受啊T T




36

36、第 36 章 。。。 
 
 
  
  印象中,嚼着口香糖站在香樟树下,细碎的阳光懒洋洋地从树叶间射到脸上、射到身后的摩托车上……这样的情境,我似乎好久没有去做了。
  
  百合子有浓重的摩托车情结,但在她十八岁以前,从来没有一辆自己的摩托车,因为她家人觉得不安全。确实,它走在路上就会嘎嘎直叫,钢管喷着火焰,尾部吐着黑烟,像一只豹子一样在无数个小轿车间飞来飞去——那些坐在车里的人会格外恐惧它们。摩托车代表自由、混乱和无政府主义,而小轿车是属于倾向于稳定的中产阶级的。
  
  她曾经试图描写过一个黑客,他在现实中就是一个骑摩托车送快递的男人,这种描写好像武侠小说……后来那篇文还没写完,因为她脑中没有任何情节,只有电影一样不断前进的摩托车和激荡的感情。“激情式的写作!有什么不好!”当然,她义正言辞地这样说。
  
  其实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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