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动苍穹- 第294部分

没有存在感，这是戚风的第一感觉。

也对，凡是能在这里坐着喝酒的人，哪一个当初不是风光一时，名镇四方的？哪一个又不是被人称作天下第一的绝世高手？只是高手太多了，也就泯然了。

在酒保、掌柜的柜台下，有一溜长桌，一排高凳，那里也零零散散的坐了些人，还有一些闲置的位子。戚风看了看，便大步走了过去。

“要什么？”一个腰间系着围裙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招呼道。

“随便。”戚风道，“来点能让我热乎的东西吧。”顿了顿，他又补充道。

中年男子笑了笑，随手一翻，一道青色流光闪过，一阵强悍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划过空气，在一顶手掌高的炉子上点燃了一丛青色火焰。他随后将一个酒盅炖在上面，同时看着戚风问道：“新来的？”

戚风正惊讶于这人的手段，听到他问话，便点了点头：“今天刚到。”

“刚到？”中年男子笑了，“你不说我也知道，要知道咱这里可是有一百多年没来过一个新面孔了，哦，前几年那个老头除外。”

“老头？”戚风的心怦怦的狂跳起来，“什么样的老头？”

中年男子指了指外面：“现在在外面牲口棚里负责饲养这些妖兽，听说叫什么戚南天。他实力不行，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也就只能喂喂牲口了。”

戚风心一沉，戚南天，那不就是他的爷爷么？想到当初在众神殿内发生的事……

“风儿！”戚南天一掌拍向一旁，轰然击碎了一块坚硬的石板，口中凄然叫道，“慢些打，我有话要说……”

“你说。”戚风冷冷看着这个令自己家破人亡的男人，恨意绵绵不断的涌出来。

“误会呀！一切都是个误会，有人在暗地里操控我们家族的命运，害得我们世代父子相残，骨肉分离！”戚南天说出这句话，便已泣不成声。

……

“给你，热乎乎的天涯酒，喝了这一口，从此就是天涯客了。”酒盅被重重地顿在戚风跟前，发出咚的一声响，却是一滴酒都没洒落出来。

“谢谢。”戚风怔了怔，眨动了一下湿润的眼眶，收回了思绪，端起酒杯一口就饮了下去，顿时感觉头昏脑胀，汹涌的酒力从胃部上升，火烧火燎似的灼烫着他的食道。

“哈哈，真是个莽撞的年轻人，我还没说完呢。”中年人哈哈笑着，“这酒可不是以前的酒，它性子烈着呢！你这么饮下去，三杯就倒了，所以这酒又有个名字，叫做三杯倒。”

“呵呵，是挺厉害的。”戚风已经感觉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头像是大了几倍一样。一股热力在他体内流转着，血脉、筋肉顿时变得暖和了。但是他并不喜欢酒醉的感觉，那样的感觉会令人不自觉的就放纵，他手臂一震，一股温和的水源力在体内流转开来，瞬间冲散了这些酒力。

“哦？”中年人显然是觉察到了，他微微惊讶的看着戚风，旋即摇头道，“真是可惜，这酒的美妙你还没感觉到呢，就这么浪费了。虽然是新面孔，但是我也不能白让你喝酒，拿钱来吧。”

“多少钱？”戚风的手伸向口袋，他的钱袋子里随时都装着一些零散的金银和赤灵币，以备零用。

“一钱。”中年人伸出一个手指头，他上下打量着戚风，旋即又摇头：“算了，记账吧，你刚来，哪里会有钱呢？叫什么名字？”他自说自话，拿过一个厚厚的，一尺来长的账本，很是熟练的翻开这看起来脏兮兮的本子，随手拿出一支笔，准备记账。

“这点钱我还是有的。”戚风苦笑道，“一钱，是金子还是银子？”

“你看，还说有呢，连这里通行什么货币都不知道？告诉你吧，大陆上的金银货币，在这里都是狗屁。”中年人摇头，“咱们这里通行的是另外一种货币，叫做魔石。我说的一钱，是指一钱魔石。”

“魔石？”戚风这下是彻底没辙了，他可没什么魔石，“那还是记账好了，我没有钱……”

“我就知道，名字。”中年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戚风。”戚风随口报出自己的名字。

中年人的手颤抖了一下，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在纸上写下了戚风两个字，将账本随意丢在桌上之后，对他说道：“记住了，七天之内来把今天的帐结了。”

“哦。”戚风苦笑道，“我都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不如前辈你帮我讲解一下吧。”

“规矩？这里的规矩就是强者为王。”中年人道，“还有，不要叫我前辈，就叫我老酒吧。”

“老酒？这可不像是正式的名字。”戚风好奇道。

“年轻人，名字这玩意儿不过是个代号，我可以今天叫张三明天叫李四后天叫王五，而且时间过去那么久了，谁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呢？”老酒笑了，很是豪爽的说道，“我爱喝酒，后来就爱卖酒，时间久了，人家就给我起了个外号叫老酒，现在我只记得这个外号，早已不记得本名了。”

“原来如此。”戚风亦笑了。

“唔，我很难的会遇到让我一见就喜欢的人，还是个新面孔。”老酒沉思了一下，又做出一杯三杯倒递给戚风，“喏，这杯我请你。”

“谢谢。”戚风很有礼貌的接过酒。

这一次他学乖了，小口小口的啜饮着。

戚风感到背后火辣辣的，他转头看去，发现肖振和那胖子正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坐着对因，那火辣辣的目光正是他投来的。

“看什么？那个家伙？”老酒也注意到了，便笑着说道，“你可要小心点，他是老鬼仙身边的人。”

“怎么？”戚风问道。

“心眼小的跟针鼻差不多，又得老鬼仙器重。”老酒道，“他最喜欢欺负新人了，那个戚南天本来可以去做点别的事，硬是被他打发到牲口棚了。老鬼仙大人平时不爱管这些事，因此都是他在处理，若是被他看不上眼，那就倒霉了。”

“这么厉害？”戚风不由得又多看了肖振一眼，心中对他也是多了几分愤怒。无论如何戚南天是自己的爷爷，爷爷被人这么对待，他自然是愤怒了。

“可不是么？”老酒道，“幸亏哥哥我比他早来几百年，不然现在也许打扫牲口棚的就是我了。”

酒馆内气氛很是热烈，大家都在兴高采烈的谈论着什么，似乎跟什么测试有关。室内温度也是很高，几乎可以达到二十多度，温暖如沐浴在阳光下。然而戚风却是坐不住，他胡乱跟老酒扯了几句，问清牲口棚的方向，便告辞离开了。

走向牲口棚的路上，戚风一个劲的回忆着那一幕幕，从愤恨，到愕然，到了解，再到相认……他们祖孙俩可以说在极短的时间里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也设计了一个欺骗了全天下的计策。

戚南天装死，引出了幕后的释清帝，最终让聪明的戚风为家族报仇雪恨。而后，戚南天便是不告而别，消失的无影无踪。戚风原本一直都在暗中寻找他，想要一家团聚，没想到他居然悄悄到了这里。

一股刺鼻的粪便臭气随风飘来，一间敞篷的，只有一个屋顶和十几根柱子的建筑物在靠墙的角落里映入眼帘，那里便是牲口棚了。

“老东西，快点，把这些蝠王喂饱了，明儿个还要出差呢！”一个熟悉的呵骂声传来，正是肖振。

戚风听到之后，心头立刻升起一股愤怒，他快步走上前去，看到一个手拿叉子的老者正佝偻着身子，拼命的掺料，他身旁站着的，正是面容阴仄的肖振。

看着戚南天那略显苍老的身影，再看看他身旁傲慢无边的肖振，戚风心中便腾起无名业火。

“快点，还有这个棚子！”肖振指挥着戚南天，他脸上殷红一片，显然是刚刚饮下的东西产生了作用，酒精作祟，他便来找戚南天的茬了，因为事实上，现在的戚南天早该休息了，一天的工作早就结束了。

戚南天闷头不语，肖振让他做什么他做什么，显然是逆来顺受惯了。

“爷爷！”一声清亮的呼唤让戚南天的动作顿时僵住，他耳朵抖动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缓缓的，他转过头，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日思夜念的白色身影。

“风，风儿？”戚南天直起腰，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

“是我。”戚风快步走到他跟前，直接忽略了一旁的肖振，甚至连半个眼神都没给他。

肖振怒视了他一眼，而后便是强吞下了一口气，脸上现出了一副狡猾的笑容。

“哟，没想到你们居然是祖孙俩。是了，一个戚南天，一个戚风，我早该想到才是。”肖振笑了笑，“既然如此，你们就该好好的团聚团聚了。唔，每一个到天涯镇的人，都应该有他自己的位置，有属于他的工作，不工作就没饭吃，不工作也无法立足……怎么办呢？”他假作愁眉不展。

第458章　祖孙重逢

装模作样想了片刻，肖振有些为难的说道：“戚风，按道理来说，你是老鬼仙大人亲点的人，我应该给你安排一份不错的差事才是，不过好像所有的岗位都满员了……这样吧，你就先跟着你的祖父在这里饲养妖兽，你不是也带来一只妖兽么？刚好一起饲养了，工钱么，暂时先没有，等老鬼仙大人安排了，再给你更改岗位，你看如何？”

看着肖振那充满嘲讽和鄙夷的眼神，戚风淡然道：“好啊。”

肖振愣了愣，不过达到他这个境界的人，喜怒早已可以随意控制，他很快就将这抹意外的眼神掩去，而后笑道：“那好，我就不打搅你们祖孙团聚了。”说完便是转身离去，只丢下戚风和戚南天两个站在臭气熏天的牲口棚前。

一边走，他的拳头一边捏的紧紧的：“哼，跟我玩这套？看我不玩死你！”

对于这傲慢无礼的家伙，戚风才懒得去跟他理论，等肖振走远了，戚风才回头急切的看着戚南天道：“爷爷，你吃苦了……”

“呵呵，只要能继续修炼，总会有出头的一天，今天在这里吃点苦又算得了什么？”戚南天笑道，他审视着戚风，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眼神中也是多了几分自豪和欣慰。

“风儿，没想到你都达到神动境了，真是难得。”戚南天道。

戚风亦感应了一下来自戚南天身上的气息，那是武神境中期的气息，显然，这五六年来，戚南天也是进步不小。

“爷爷你不也是么？”戚风笑了，“武神境中期，五年的时间，算得上是神速了。”

“是啊，以前都不敢想象。”戚南天叹道，“我卡在武圣境多少年了，一直都没有进步，在这里五年多就进了两阶。走吧，这里太冷，我们回家去说。”

戚风怎么都没想到，曾经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宗宗主戚南天如今的家，居然就是一个只容得下一张榻、一张桌子的石头房子，而且还紧靠着牲口棚。

将戚风带进门，戚南天便忙着生火，让室内温度高一些。戚风有些心酸的看了看屋内的摆设，眼睛便是一红。

“怎么了？”戚南天一回头看到戚风那酸涩的表情，便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哭鼻子了呢？”

“没有。”戚风抽了抽鼻子，勉强笑道，“我是想你的重孙子了。”为免戚南天尴尬，他胡乱搪塞道。

“什么？我都有重孙子了？”戚南天惊喜万分的看着戚风，“叫什么？”

“三个，两男一女，大的叫天佑，女儿叫灵儿，小的叫天明。”提及三个儿女，戚风便是兴奋不已，“都很聪明伶俐，也是知道您的存在的。”

“哈哈，真好！”戚南天居然是兴奋的手舞足蹈，“太好了，没想到我戚家居然又兴旺起来，你可知道，从多少年前我们便是一脉单传了，哪怕是生他两个三个，也养不活。真是太好了！”他脸上泛起慈祥的笑容，正像千千万万最普通的爷爷一样，为家族添丁进口而感到开心。

“是啊，他们很可爱，他们的母亲们也很优秀，父亲的身体也已经逐渐康复，现在我只想要找回母亲，再加上您，我们一家人便可团聚了。”戚风道。

“母亲们？呵呵，你小子还算不错，就是那时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姑娘吧？她是个好女孩，看得出她很喜欢你。”戚南天努力回忆着，映入他脑海中的，其实是梓潼，那个为了救戚风，甘愿牺牲自己的女孩子。

“是。”戚风点头，“还有另外一个，邪月阁的弟子，也很优秀。”

“嗯嗯，我相信你的眼光。”戚南天连连点头，虽然对邪月阁三个字他依旧有些敏感，但是眼神却早已释然了。

“可是你怎么过的这么苦？蛮荒之境不是修炼者的圣地吗？”戚风话锋一转。

“苦么？呵呵。”戚南天弯腰继续添柴，屋子里这才暖和了一点点，“孩子，你知道么？这里确实是修炼者的圣地，否则我怎么会进步如此之快？”

“可是你……”戚风看着四处漏风的屋子，再看看这简陋的家具，想想戚南天所从事的工作，再回想刚才肖振对他们的态度，不由得哽咽了。多少年了，他没有过这种被轻慢的感觉，现在却又陷入了这泥潭当中。

“圣地，并非是你所想象的那种。”戚南天缓缓摇头，“而是一个适合修炼，只要你努力便可有所斩获的地方。即便是这样一个地方，我们也需要工作，需要养活自己，这个镇子要运转起来啊。”

“但是也不至于……”戚风道，“那个肖振太过分了，我都听说了。”

“风儿。”戚南天的语气忽然变得严厉起来，“记住一件事，在这里什么事都不要道听途说，要亲身经历才是。肖振的确不是好东西，这是个事实，不过在你张嘴说出这个事实之前，你得先具备资格，打倒他便是你的资格。”

“我明白了。”戚风点头。

“唉！”戚南天道，“其实这一切，我感觉都是一种磨练，让我们从最高处跌落下来，从新摸爬滚打，有本事你就爬上去，没本事就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

“那你还不如出去，回到原来的世界去。”戚风脱口而出。

“出去？在那种地方只会让人自满，固步自封，对修炼是绝无好处的。”戚南天断然摇头。

戚风愕然，他现在依旧无法体会戚南天的决心，那种宁可在这里被人踩在脚下，做着最苦最累，最低贱的工作，也不愿意出去享受的决心。

“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戚南天道，“饿了吧？我来给你弄点吃的，在这里，每一口饭都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你得快些适应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