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李总管小跑上去,他身量矮,垫了椅子也够不着孩子,回过头可怜巴巴地望向离曜,离曜摇摇头,走上去解开楼影手腕上的粗绳,把他抱在怀里,下意识揉了揉他脑袋,“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楼影的声音很沙哑,不像一般孩童那般清脆,离曜估计,是被这两个婢女折磨过声带的缘故,他抱着楼影迈出屋子,庭院中间是那个自知犯了重罪的婢女,远处,楼阁巍峨,离曜眯起眼,沈声道:“我是你父亲。”
楼影嘴唇动了动:“她们说……我是从狼肚子里蹦出来的。”
李总管额头上瞬间滴落一滴冷汗,“殿下,这两名婢女,您想怎麽处置?”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离曜笑了两声,笑意却未达眼底,“为什麽这样做!”
婢女结结巴巴道:“他,他是天人……”
“另一人呢?”
“采娟出去了,一会就回来。”
楼影轻声道:“鞭子打断了,她出去找新鞭子。”
离曜心里狠狠一揪,李总管上前道:“殿下,府里的奴才都是陛下送您的,陛下当时说了,您对谁不满意,想怎麽罚就怎麽罚,依奴才看,这两个婢女胆大包天,以下犯上,殿下不如折了她们腿,扔出府去。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就依总管的意思办。”走到院门口,离曜又回身,缓缓道,“另外,再一人加五十鞭。”
“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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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影身上有多处鞭伤,如果仔细看,还有不少地方被蜡烛烫过,被针眼扎过,医官替楼影上药时,那孩子竟然抿着唇吭也不吭,看得离曜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痛吗?”
楼影回过身,胆怯地看他一眼,狠狠摇了摇头。
“在我面前,你不必顾忌什麽,楼影……与父亲说说话吧。”
“我不知道说什麽。”楼影含含糊糊道,“而且,说错了,你要打我。”
“我不会打你。”
“因为你是我父亲,所以不会打人吗?”楼影小心翼翼问。
“嗯,”离曜轻声道,“在你六百岁前,你犯了错,我都不会打你。”
“六百岁後呢?”
“六百岁後……”离曜叹了口气,“六百岁後,你已经很大很大,你会长高长壮,你会慢慢的有成年人的身形,到时,我想管教你,多半也不成了。”
“那就是说,你永远都不打我?”楼影有几分不信,“你,你为什麽不早点来找我?我以前,都没见过你。”
“见过的,你出生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哦──”楼影挠了挠脑袋,“父、父亲……”
“嗯……”
“她们骂我是小杂种,我一直以为,自己真的是从狼肚子里蹦出来的。我从来不知道,我也有父亲,我也可以好好地,与一个人心平气和地说话。”楼影偷偷瞄向离曜,“在她们面前,我从来都是跪着的,她们说我血统低贱,只配跪着。”
“是麽?”
楼影直觉面前这个男人是生气了,但他还是揪住被褥,大着胆子问:“父亲,是不是以後都不会这样了?你以後,是不是会好好待我?”
离曜抬起手,在空中顿了顿,最後轻轻拍在楼影头上,“……会……以後,都好好待你。”
“原来这就是父亲……”楼影喃喃道,“要是,我早些有个父亲,就好了。”
☆、(6鲜币)妖禁158
洛宸当年,究竟是怎麽放心把楼影交给自己的?离曜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以洛宸对楼影的喜爱程度,不是应该把楼影带回天界,百依百顺地宠着吗?还是说,当时他相信自己既然答应了善待楼影,就一定会做到?
可实际上──
离曜摇摇头,陡然生出一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
“父亲,您在想什麽?”
“我在想──”离曜顿了顿,“楼影,想要弟弟妹妹吗?”
“弟弟妹妹?那是什麽?”楼影仰起脸问,“会抢我的吃的吗?”
见被自己抱着的楼影眼巴巴望着桌上一溜的美食,离曜哑然失笑,“不会,父亲不会让你们饿着。”
楼影点点头,“那无所谓了。诶……”忽然想到一事,楼影又道,“那、那,他们会不会抢走父亲?我好不容易有了父亲,我不要父亲被抢走。”
周围伺候的内侍都轻声笑了起来,离曜舀起一勺糯米粥,吹了吹,喂到楼影嘴里,“楼影的父亲,不会被任何人抢走。”
“啊,这就好!”楼影兴高采烈地蹦跳起来,离曜赶紧抱紧他,“别乱动,小心跌下去。”
“嗯嗯。”楼影一叠声地答应,这几天的生活简直匪夷所思,不但有东西吃,还有衣服穿,父亲有空的时候,总是亲昵地把他抱在怀里,晚上他睡不着觉,父亲还会守在床边,讲故事给他听。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有了父亲,所以他很乖很听话,绝对不会顶撞这个男人。“我可以吃这个吗?”楼影指着一道花花绿绿的菜,“父亲,这个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殿下,”李总管从门外走了进来,伏在离曜耳边,低声道,“六殿下来了,奴才估计……是为了小殿下的事。”
“五哥──”轻舟和离曜关系好,也不等人通报,急急闯了进来,这三百年,他又长高了不少,不过仍是副急性子,丝毫没长进。冰冷的目光在楼影身上轻轻一扫,“五哥,你这是做什麽?”
楼影被他吓住,反过身去搂离曜脖子,“父、父亲……”
离曜有些不悦,安抚地拍了拍楼影背,“舟儿,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
“听人嚼舌根说五哥宠着这小子,我还不信,今日来瞧了,真是闪瞎我的眼。五哥,你忘了他是怎麽来的了吗?”
离曜淡淡道:“我生下来的。”
“你,你!”轻舟怒气冲天,“那三百年前是谁把我衣服脱光了,吊树上示众?五哥,你忘了,我可没忘!”
端着勺子的手微微一抖,“舟儿……”
“五哥,你真让我失望,你把他当儿子待,那大哥怎麽办,大哥又该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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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我让您为难了麽?”
“不是。”轻舟脾气大,发起火来踩碎了好几张椅子,搞得房里乌烟瘴气,离曜出了会神,道,“不关楼影的事。”说罢,又向正在带着几名内侍收拾椅子残骸的李总管吩咐,“过几日,府里办个宴会吧。”
李总管回过身来,“殿下是想……”
“楼影是我嫡长子,我准备立他为世子。”
李总管吸了口气。
“怎麽?”
“这事殿下要不要先与陛下商量一下?”李总管低声道,“小殿下的身份,恐怕有点……”随着妖界传出天帝陨殁的谣言,天界最後不得不承认此事,当年的少君殿下如今已经是新任的天帝陛下。这个孩子身世特殊,立为世子,也不知是好是坏。不过李总管不敢明说,只点到为止。
“这个孩子怎麽来的,他另一个父亲是谁,又有什麽关系。”离曜低声道,“你看,他抱我那麽紧,这证明他是依赖我的。”
“殿下……”
离曜叹了口气,缓缓道:“他只是,我的儿子而已。”
☆、(6鲜币)妖禁159
“大哥!”
轻舟去离曜府上大闹的事早传到溪羽耳中,此时见这个弟弟委委屈屈站在殿门口,溪羽忍不住好笑,“舟儿,怎麽了?”
“五哥欺负我。”轻舟撇着嘴说。
“那麽小的事,舟儿莫不是还要我把你五哥叫来,当着你的面评评理?”
“你就会向着五哥!”轻舟极为不满,“那个孩子,就那个叫楼影的,他可是洛宸逼五哥生下的,我们凭什麽要帮忙养?随便丢在院子里任他自生自灭不好吗?再说,他那麽丑,魔力没多少,天力也没多少,根本就是废物一个。”
“别说只是废物,哪怕是怪物,那也是你五哥的骨血,何况,据我所知,楼影极为懂事,你五哥可是喜欢他得很。”
“大哥!”轻舟急得跺脚,“你怎麽不明白,我在这打抱不平为的还不是你!你再那麽忍让,小心五哥又让别人抢了去。”
溪羽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他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位置,总会是我的。”
“你对五哥可真好。”溪羽都说到这地步,轻舟也没有立场再说什麽,不过仍是不服气,“那大哥你告诉五哥,以後有楼影在的地方,就没有我。”眼见溪羽眉毛一挑,极为不悦,轻舟哼哼着扭开头,“我惹不起,躲还不成麽?”
“舟儿,”溪羽慢慢问,“你看你五哥恨了洛宸那麽多年,可有快活过?”
轻舟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我为什麽要他继续恨下去?”溪羽垂下目光,轻声道,“舟儿,不恨不代表忘记,但你因此与你五哥争吵,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轻舟下意识就要赞同,转念一想,大哥这还是在向着五哥呢,“算了算了,只要牵涉到五哥,大哥心里就没我们其他弟弟,我不与大哥理论,我找三哥去,三哥一定支持我。”
“别与你五哥闹脾气。”溪羽微微一笑,“舟儿,你马上会有个小侄儿了。”
“呸,谁要那个小侄儿!”轻舟皱起眉,围着溪羽转了一圈,“大哥,你笑那麽开心做什麽?难道是……啊……?”
溪羽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在桌上轻轻敲了起来,“就你想的那样。”
轻舟惊得合不拢嘴,“怎麽没听五哥说?”
“他连我都瞒着,怎麽会告诉你?”
“五哥也真是的,这种事瞒什麽啊?”轻舟高兴得满脸红光,“大哥,我一会买些补品送五哥府上去,哎哟,我那麽年轻,怎麽就要当叔叔了,这是小侄儿还是小侄女啊?”
溪羽温柔地笑道:“儿子女儿都好。”
“对,对,儿子女儿都好,不过还是儿子更好。”轻舟搓搓手,“这若是皇子,我们魔界就後继有人了。大哥,五哥那麽不诚实,你得好好罚他。”
“你五哥害羞……”
轻舟笑得一脸暧昧,“就因为五哥害羞大哥你才该罚他嘛!”
“大哥、六弟,你们在说什麽?”
真是说谁谁到,轻舟眨眨眼,嘿嘿笑了两声,“五哥你找大哥啊?呵呵,你们聊,你们慢慢聊,小弟告退……”
说着,还真立刻溜了个没影。
离曜没听到两人前面的话,对於轻舟的态度转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前在他府上不是要打要杀,一副准备绝交的态势吗,怎麽突然又变那麽友好?
“大哥,”离曜抿了抿嘴,“轻舟叫你罚我?”
溪羽嗯了声。
“楼影的事……”
“不是为楼影。”打断他,溪羽走下来牵起离曜的手,“随我去外面逛逛吧。”
案桌上堆着几大堆折子,离曜有些犹豫,“大哥不忙?”
“怎麽不忙?”溪羽笑着勾起唇,“不过,就像轻舟说的,还是罚你最重要。”
☆、(10鲜币)妖禁160
已是暮春,大多数的花儿都已凋谢,郊野里的季阳花却仍是盛开得如火如荼,大片大片红色的花瓣燃烧一般,将天空映出火红的色彩。
这是魔花,出了魔界,便会凋零。
“哥哥。”离曜终於按捺不住,微微拉了下溪羽牵着他的手,“你是不是说,那个事?”说罢,脸上倒是先红了起来,外人都道他这个五皇子在天界呆了几百年,回来後性情大变,不单面目冷硬、还不苟言笑,可谁知道他在溪羽面前,仍是同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会又羞又窘,闹得满脸通红!
两人从宫里信步走到郊外,步子慢,几乎走了两三个时辰,自肘把这个弟弟折腾得差不多,溪羽浅浅叹气道:“那曜儿说的又是何事?”
“我、我……”都忘了自己曾经无比郑重地要求溪羽以後别叫他曜儿,离曜只一心想着,自己怀孕的事,溪羽一定知道了,溪羽此时百般为难,不过是想捉弄他而已,“你怎麽还是这样?”离曜低声抱怨道,“看我出糗很好玩吗?”耳边是低缓的风声,鼻中能闻到溪羽浅淡的冷香,离曜只觉从未有过的平和安宁,他搂住溪羽脖子,将头靠上去,想听听哥哥的心跳,可听到的,不过是头顶的闷笑,带着几分喜乐和宠溺。
离曜不禁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溪羽继任储君的大典上,自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手替溪羽戴上头冠,自己紧张得手心冒汗,唯恐出了什麽差错,反观溪羽,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容也是浅浅的,似乎压根不当一回事,甚至在自己替他戴上头冠後,低声笑了出来。
“真是的,有什麽好笑的。”
溪羽微微一怔,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抬起他下颌,“因为,”声音陡然沈了下去,变得喑哑潋滟,“我的弟弟傻乎乎的,总是怕我笑话他,可他越是这样,我越想闹着他玩。曜儿,不可以麽?”
“我可不可以说不好?”
溪羽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搂在离曜腰部的手不由移到前面,腹部肉肉的,还没彻底凸出来,不过不难想象,他的孩子正在这里面健康地成长着,将为人父的喜悦在一瞬间将溪羽击垮,他情难自抑地吻上离曜的唇,舌尖狠狠伸进去,抵死缠绵。
“唔,哥哥,”敏感至及的身体经不起半点撩拨,尚未分开,离曜已经气喘连连,整个人软得像滩水,就这样半挂在溪羽身上,“我们去,去山上的幽泉?”
“曜儿真的想哥哥惩罚你?”溪羽轻笑着问。
离曜抬起头,表情愤愤的,想要责骂又不彻底,明明是个性格强硬的人,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却含上了三分委屈,“随便你!”
挑衅的话中气不足,听在溪羽耳中软趴趴的,根本是个欲拒还迎的调子。尊贵无匹的魔帝陛下瞅着四处无人,干脆一把捞起他弟弟,往山上跑去。
兄弟两人多次在此欢爱,溪羽熟门熟路地摸上山,天色未沈,太阳明晃晃地挂在高空,幽泉里的水却稍显冰凉,两人功力高深,这点寒度自是不怕,只当是情趣,但是,今时不同往日──逡巡的目光望向离曜腹部,溪羽微微瞥起眉头,他那个不知好歹的弟弟倒是先行取下了腰上的玉带,准备脱掉衣服下到泉水里面凉快一下了。
因为是进宫见他的缘故,离曜这一身衣饰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