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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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间-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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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是男装,另一件就是那身猩红的纱裙,仿若嫁衣。

换好衣服,来凉亭见我。

素笺上依然还是那个熟悉的字体,虽然有些慌乱,却还是那么清秀有力。

做我该做的选择……

猩红的裙摆拖过石板路面,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走过天井,

走过荷花缸,走过戏台,走到花园的深处。

这是梦境么?可自己经过的一草一木都是那样熟悉,这又怎能复制?可这是真实的么?过去的事情又怎么能重来?

只有当那个凉亭中孤独清瘦的背影出现时,她才不再怀疑——因为她已经顾不上怀疑了。

“你来了?”项伯言转过身,那双眸子清雅如兰,见到红衣的美人又惊又喜。

“久违了……”

久违了?为何是久违?可项伯言已经顾不上多想迎了上来。

“你穿女装果然很美,我没看错。”他温柔地抬起她的下巴,怜爱中带着些顽皮,“到底是男儿郎还是女娇娥?”

“女娇娥,永远都是女娇娥。”紫弦点着头,泪水却早已止不住地落下。

“哭什么……我又未曾欺负过你。”项伯言微微皱眉。

紫弦扎进他的怀中,已经哭成了泪人:“你个傻子!为何不欺负我?为何早不欺负我呢?”

项伯言一怔,旋即欣然一笑,拍着她的肩头抚慰着。

“少爷,张少帅还在等您!”亭子外有几个人还在张望,是汉青他们,去奉天的火车还在等着。

“回他一声,让他不用等我了。”项伯言深情款款地望着紫弦,“今日我只爱美人,不爱江山!”

紫弦红着眼问:“能不能跟我走?”

“跟你走?”

“对,舍弃这里的一切,不要黄金不要权势,我们走!”紫弦顿了顿,“你舍得么?”

“让我放弃这一切的话,还有个条件。”项伯言皱眉,“你要为我弹琴,弹一辈子。”

“一辈子够么?”

“那就三千五百六十二辈子吧!”项伯言大笑着对门客们挥手示意,让他们离开,“永生永世,你要为我弹琴!”

一首古歌在两人耳边响起,声音低沉却悠远缥缈。随着那歌声,一只无人小舟从湖面远处的天际线驶来,所到之处冰封溶解、睡莲绽放,如梦如幻,仿佛是来接他们归去,眨眼间便到了凉亭前。

二人携手登舟,袅袅歌声中,琴声响起,小舟向那天际的一点光明驶去。

船上的人击桨做歌应和着琴声:“愔愔琴德,不可测兮;体清心远,邈难极兮;良质美手,遇今世兮;纷纶翕响,冠众艺兮;识音者希,孰能珍兮;能尽雅琴,唯至人兮!”

好久没有弹过琴了,有人能听懂自己的琴声,真好!

紫弦睁开眼睛,眼前依然是那座堆满钞票的地下宫殿。林夏和阿离都向自己点头示意,白起依然在那里冷冷地吸烟。

她快步走上那座“金山”,来到项伯言的面前。

那张曾经干瘪冷酷的脸上,此时却挂着释然的笑容。她明白了,刚才的一切既不是梦境也不是真实,而是一种介于二者之间的东西。

骤然间,整座“金山”从底部一点点消融。那些腐朽的钞票,连同项伯言一起全都化作了金色的尘埃,在空中飞散,将阴暗的地下室变得温暖明亮,宛如仙境。

他解脱了……

紫弦笑了,流着泪笑了。

地上只剩下一块翠色的古玉,那是支撑项伯言肉身的力量来源。

“白医生,这块古玉就当作今天的诊费吧。”

林夏本来想拦住,可白起却毫不客气地收了下来。

“你以后要怎么办?”林夏看着怅然的狐妖,心中有隐隐的不忍。

“他已经放手了,我也该放手了。我想我会找到生活的目标的。”紫弦摆摆手,“毕竟还有这么大的公司留下来。”

“以后有空就来找我玩!咱们交个朋友吧!”林夏忍不住问,“以后你还会弹琴么?”

“我想应该不会了……”

是啊,没有了知音,又弹给谁听呢……

已经走向电梯的白起去而复返,走到紫弦面前,冷冷地说:

“放手未必是失去,你已经拥有他了。”

“放手未必是失去……”紫弦喃喃着陷入沉思。

“有机会的话,我很想听你弹琴。”白起微微欠身,转身走向电梯。

天已经亮了。

出租车行驶在回烟雨胡同十八号的路上,阿离在前面打盹,白起和林夏坐在后座上。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了?”林夏忽然问。

“没有。”白起手心里攥着那块古玉,从上车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它。

“那你为什么还要让他吸桃源乡?”林夏怀疑道,“这不是设套给人钻么?”

“他的肉身就要崩坏了,桃源乡能把那股执念镇压住一时,否则这世上又要多一个恶灵了。”

“说到桃源乡……”林夏磨蹭了一会,问道,“在项伯言的梦境中,你唱的是什么歌呀?”

之前紫弦进入桃源乡的时候,林夏和阿离也被白起用烟雾拉了进去,通过门客们的视角目睹了一切。而当时那首招来仙舟的古歌,就是白起唱的。

白起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着实有些吓人……

“算啦!不说拉倒!”林夏把头扭向窗外,气哼哼道,“我还想夸你唱得好听呢!”

过了许久,白起才在她背后幽幽开口:“那是一首引路的歌,很久以前唱过的。”

“司机,请停车。”白起忽然叫住了车。

“干吗去?”

“你们先走,我去喝杯咖啡。”他捏着那块古玉下了车。

“我也去,我也去。”林夏也追了下来,“你请客!”

白起眼见着出租车再次开走了,露出罕见的愁容。

“抠门!一说请客就皱眉。”

“不,我是在想阿离还在车上睡着呢。”

“他呀……让他回去给我修屋顶!什么豆腐渣工程,一踩就坏!”

“我在想……”白起冷冷地说,“他好像没钱付车费……”

尾声

国贸三期顶层咖啡厅,这是城里的最高点,透过窗户,能俯瞰整个北京城。

淡棕色的枫木桌上摆着两只洁白的骨瓷咖啡杯,银白的壶嘴向下倾泻着醇香的咖啡,洇洇的水汽蒸腾,在壶嘴上蒙上一层雾色。

身材窈窕的女人端起两杯咖啡,走到角落靠窗的沙发座上坐下,一杯放在那个已经睡着了的女孩面前,另一杯是给自己的。

睡着的女孩身边,白起正慢条斯理地往一杯冰咖啡里继续加着冰块。

他从不喝热咖啡,至少在这里不喝。

“我让店里的伙计看过了,的确是蓬莱之舟上的东西。”女人把那块古玉递给白起,指甲油如凝固的血液一般暗红。

“什么部位?”白起问。

“只是船头的一块碎片。”女人的笑容如传说中的海妖美杜莎般迷人妖冶,“传说那艘大船是由昆仑山腹中的玉核雕琢而成,长三千六百里,宽一千八百里,以五色之锦为帆,以鲲鹏拉纤。所到之处,天火遮盖了日光,万妖追随奔走,只可惜那征天巨舟才出发不久,就被人击落了。”

“什么人干的?”白起望着那杯冰咖啡出神。

“不知道,我只听目睹它坠落的妖物们说过,大船坠落的那一刹那,天地翻转变色,海水沸腾喷流,整个世界充满了悲鸣和火焰。”女人指了指古玉边缘的那圈黑色,“相信这圈伤痕就是在那时候被烙上的。”

“谢谢。”白起收起古玉,对睡着的林夏说,“我们该走了。”

“讨厌……”林夏闭着眼嘟囔一句,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真是一副极美的皮囊啊!”女人端详着林夏,话中带着醋意,“她就是林夏么?真是个俗气的名字……”

“离她远一点。”他的语气平淡,却毫不掩饰其中威胁的意味。

“别动怒,我只是在嫉妒她。”女人轻佻一笑,“一个能把你困在这里的女人,该是怎样的风华绝代呀?”

白起轻轻搅动着冰咖啡,其中冰块占了绝大多数,让人感觉他只是在吃冰……

“放手不是失去……”女人轻声笑着,“你真会骗人。”

“放手对大部分人来说是好事。”白起把杯中的咖啡和着冰一饮而尽,双眼映出一片冰蓝,“不肯放手的,就要承受得住代价!”

女人眉间滑过一丝哀伤,她想起白起第一次见她时说过的那句话:

你生命中最珍贵的,就是那个让你最执着不放手的……

第三个故事河豚毒

壹、沈公子

华灯初上,太庙广场上人头攒动。

这里曾经是皇帝祭祀祖先的所在,如今却是世界上最昂贵的演出场地之一。

钢铁森林般的后现代感舞台矗立在广场中央,两块亚洲最大的LED屏幕从日本直接空运到这里,灯光师和音响师都是美国巨星LADYGAGA的御用班底,负责余兴节目的烟火表演团队推掉了伦敦新年焰火表演的offer,提前半年准备,只为了今晚。

红毯从金水桥一路铺到舞台前,当红明星、文化名流、商界领袖们身着考究的礼服款款走来,迎接粉丝们的欢呼和闪光灯洗礼。

前面是光彩夺目的秀场,台后却是剑拔弩张的战壕。人们忙碌的额头上热气升腾而起,混着汗味、发胶味、和模特们身上的名贵香水味,如同弥漫的硝烟,让人眩晕。

导演是个梳着马尾的矮胖中年人,飙着粤语原地转圈,看起来是出了什么意外,工作人员也都一筹莫展。

模特们倒是无所谓,演出砸不砸她们照拿出场费,就是露背短裙穿着有点冷,细高跟鞋穿着有点累。更有甚者是那种充当候补的小女孩,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两个甜筒冰淇淋来,坐在模特等待区的音箱上吃着,好整以暇地看着导演团团转圈。要是在平时,导演早就冲上去抢过甜筒摔在她们脸上了……你说你们这些不争气的小妮子,还想当模特???你们……你们就不怕发胖么???

林夏咔咔地咬着甜筒的脆边,扯扯自己的裙边,捅了捅正在补妆的笑笑:“出啥事儿了?”

“拜托!小姑奶奶您能别再扯那条裙子了么?”笑笑心痛地皱眉,“那可是一身Prada!裙摆就是要这么短,否则怎么能衬出您那双宇宙级别的大长腿呐?您这么扯下去,性感短裙都给扯成阿拉伯长袍了!”

“很容易走光的好不好!我可是老林家的独苗,胡同三八红旗手,被摄影师咔嚓到怎么办?”说着林夏又拉了拉齐大腿根的裙角,把丝袜上的褶子抹抹平。

Prada的当季新款,亮金色面料、低胸露背、紧身透视,一切性感元素云集于一身,完美地诠释了广大男性的审美。

这么高档的货,林夏自己是买不起的,幸亏有土豪同学笑笑赞助。笑笑很有经验地说我们身为候选,心不能也是候选,服饰上绝不能降低标准……裙!恨其不短!胸!恨其不低!

“被拍到你就红了啊!”笑笑正色,“想想那些在台上摔倒走光的女明星,头条新闻一出,立马从清纯玉女转职性感女神,身价又涨一倍!那么纯熟的演技,都是台下的苦功,假摔能不练了几百遍?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所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呀。”

“妞儿你成语倒是用得很熟,不过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林夏自己也没想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反正演艺学校的语文课就那样,得过且过混日子。

她指了指正被化妆师伺候的那些“大模”们:“人家是什么人啊,走到哪里都有镜头对着,跟有钱人出个街都能上娱乐新闻。我们穿得再性感管什么用啊?母仪天下那是皇后们的工作,我们山呼万岁就好啦。”

她干脆把脚上那双ChristianLouboutin的细高跟红底鞋也摘了下来,在夜风里舒服地活动起脚丫子来。

“小夏!今天我一定要点醒你!”笑笑长叹,“你对自己缺乏认识,对这个社会也缺乏认识。”

“干嘛?批判我啊?胸大无脑是我的错嘛?找我妈说去!”虽然嘴硬,林夏还是有点心虚。

“照照镜子,自我反省!你林夏是什么人?你除了胸大腿长、一手金刀耍得炫,哪点比别人强?你要想在娱乐圈出头,不发挥那点仅有的优势怎么行?人家已经是皇后了,我们呐?还是准备冲进禁宫抢皇帝的小浪蹄子!我们不穿得比皇后还性感,那皇帝会多看我们一眼?切!幼稚!我还嫌自己露得不够多呢!”笑笑说着就开始整理自己深V的领口,那一大片象牙般的肤光,看得林夏都眼晕。

“准备冲进禁宫抢皇帝的小浪蹄子……”林夏赞叹道,“笑笑你虽然还跟我坐在候补区,可思想上已经超过皇后级别晋升导师级别啦!说起来那个香港导演鸟叫半天了,到底在说什么?”

林夏的粤语只限于“顶你个肺”、“扑街”、“冚家铲”这类脏话,可笑笑一年要去两次香港采购衣服包包,粤语好得去尖沙咀卖菜都没问题。

“他在问今晚的主角死哪去了。”笑笑指了指挂架上的海报,“不愧是京城四大公子之首,他摆谱导演也没办法!”

海报上是个年轻男人,赤脚站在沙滩上,背后是碧海蓝天,一件随便的工装裤,一件飘逸的白衬衫,手中提着一柄古朴的铜柄厨刀,含义不明地微笑着。

可那笑容你只要看上一眼就不会忘记,仿佛他是你的情郎,一路走过千山万水来找你,路上看了万丈红尘,眼神仍清澈如许。

今晚的主角,京城四大公子之首,“厨神”沈醉。

沈醉是个传奇。

十年前他登陆京城的时候,厨师还算不上什么上档次的职业,即便是国宴厨师,给人的印象也不过是个跟油锅和炒勺打交道的胖子。

二十岁的沈醉在当时京城最高档的中国大饭店宴请社会名流,说在法国,超一流的名厨,是和总理同级别的人物,超一流的餐馆,你不是美食家就很难订到座位,超一流的食材,值得你买一张机票不远万里地赶去尝鲜。我要在京城开这样一间餐馆,等我的餐馆开起来,这种选料不精、调味没有创意,火候不到的佛跳墙还有谁喝呢?说完他把手中盛着佛跳墙的景德镇瓷盏随手扔在桌面上,摔得粉碎,起身出门。

那一夜狂风暴雨,沈醉在雨中撑着伞独行,宾客们看着他傲然的背影,都看傻了。

几天后,沈醉在北京的前门外开了他的第一家餐厅Fugin,当年就持外卡参加世界厨师联合会的比赛,成了最大的黑马,一路兵不血刃地问鼎厨神称号。那晚在中国大饭店和沈醉吃饭的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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